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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彻风云》第五章:宴局惊心
迎客楼的后院有两间僻静的厢房,凌昭和沈彻各住一间。入夜后,城邦里实行宵禁,梆子声敲过九下,街上便彻底没了人声,只有风卷着落叶在石板路上打旋,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极了冤魂的哭泣。
凌昭坐在桌前,借着油灯的光摩挲着那块墨玉玉佩。玉佩上的裂痕硌着指尖,让她想起沈彻说“前太子是我舅父”时的神情,平静里藏着化不开的沉郁。她忽然明白,他玩世不恭的笑里,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苦——就像她自己,坚韧果决的面具下,是灭门之痛啃噬的心。
“还没睡?”
门被轻轻推开,沈彻端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走进来,药味混着淡淡的甘草香,驱散了些屋里的寒意。他把药碗放在桌上,瞥见凌昭手里的玉佩,挑了挑眉:“看来你很喜欢这玩意儿。”
“不是喜欢,是觉得……”凌昭顿了顿,没找到合适的词。
“觉得我藏了太多秘密?”沈彻替她说了出来,自己舀了勺药汤,皱着眉抿了口,“苦得要命。”
凌昭被他孩子气的样子逗笑了,接过药碗递给他块蜜饯:“先含着这个。”
沈彻含着蜜饯喝药,眼睛却盯着她:“明天的宴局,你留在房里别出来。李都尉是魏雍的狗腿子,最是好色,看见你这样的,保不齐会生事。”
“不行。”凌昭想也没想就拒绝,“赵参将的事,我必须在场。万一你需要帮手呢?”
“我不需要……”
“你中箭的时候,也说不需要我回头。”凌昭打断他,语气带着点执拗,“沈彻,我们是盟友,不是吗?”
沈彻看着她亮得惊人的眼睛,到了嘴边的拒绝突然咽了回去。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对这姑娘说“不”,就像那天在山洞外,明明该让她先走,却还是忍不住折回去——或许,是她眼里的光太烈,照得他那些独来独往的念头,都显得懦弱了。
“那就扮成伺候的丫头。”沈彻妥协了,“穿最素净的衣服,低着头,别说话,万事看我眼色。”
凌昭点头应下,心里却松了口气。她知道沈彻是怕她出事,可这场关乎父亲遗愿的局,她不能躲。
第二天午时,迎客楼前突然热闹起来。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口,车帘掀开,先走下来两个腰佩弯刀的护卫,接着是个穿着锦袍的矮胖男人,面白无须,眼神像毒蛇似的,正是魏雍的心腹李都尉。他刚站稳,就有人吆喝着“赵参将到”——赵奎一身戎装,腰杆挺得笔直,只是两鬓似乎比凌昭记忆中白了些,眼神里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赵兄,别来无恙啊!”李都尉皮笑肉不笑地拱手,手却故意往赵奎肩上拍,像是在试探他的反应。
赵奎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拱手回礼:“李都尉客气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酒楼,掌柜的和伙计们忙前忙后地伺候,大气都不敢喘。凌昭穿着身灰布丫头服,低着头跟在沈彻身后,假装收拾邻桌的碗筷,耳朵却竖得高高的。
沈彻扮成酒楼的账房先生,手里拿着算盘,看似在对账,眼角余光却始终没离开主桌。
“赵兄最近清剿叛党辛苦,”李都尉端起酒杯,话里有话,“不过听说,有些漏网之鱼,跑到中部城邦来了?”
赵奎喝酒的动作顿了顿,淡淡道:“都尉放心,只要敢来,我定叫他有来无回。”
“好!有赵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李都尉哈哈大笑,突然压低声音,“说起来,那叛党凌昭,据说带着什么秘卷,魏相爷可是下了死命令要捉拿……赵兄当年跟凌将军交情不浅,要是见了那丫头,可别念旧情啊。”
凌昭握着抹布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她看见赵奎的手也在抖,端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国法大于私情。”赵奎的声音很沉,“凌家犯了叛国罪,我身为帝国将领,自然不会徇私。”
李都尉眯着眼打量他半天,突然笑了:“赵兄果然是明白人。来,喝酒!”
两人推杯换盏,说的都是些场面话,可凌昭却觉得空气里像藏着无数把刀,稍不留神就会被割得遍体鳞伤。她注意到,赵奎每次喝酒,都会悄悄往窗外看一眼——窗外是条窄巷,巷口站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正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草靶子。
那老头的站姿,不像普通小贩。凌昭心里一动,想起父亲教过的暗号——左臂微抬,是“有危险”;右手搭肩,是“信已收到”。而那老头,正用右手轻轻搭在肩上。
赵奎看到了!他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些。
就在这时,李都尉突然放下酒杯,盯着赵奎道:“说起来,前几日魏相爷收到密报,说赵兄府里,藏了个来路不明的人?”
赵奎的脸色瞬间变了:“都尉这是什么意思?我府里都是伺候多年的老人,哪来的不明人士?”
“哦?是吗?”李都尉冷笑一声,拍了拍手,“那这人,赵兄认识吗?”
屏风后突然走出个人,穿着影卫的制服,脸上却没戴面具——是阿武!那个在护城河边背叛凌昭的前队友!
凌昭的心脏骤然缩紧,下意识地往沈彻身边靠了靠。沈彻不动声色地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示意她别慌。
阿武走到赵奎面前,跪下磕头:“参将大人,小人阿武,曾是护卫队队员,也是……凌昭的部下。”
“你认识他?”李都尉盯着赵奎。
赵奎的目光落在阿武身上,眉头紧锁,像是在回忆:“有点眼熟,好像是……凌昭带过的兵?”
“正是!”阿武抬头,眼里闪着阴狠的光,“小人感念魏相爷恩德,愿戴罪立功!小人知道凌昭的藏身之处,还知道……赵参将您,一直跟她有联系!”
“一派胡言!”赵奎猛地拍案而起,怒视着阿武,“我与凌家早已恩断义绝,何来联系一说?”
“是不是胡言,一查便知!”李都尉也站了起来,阴恻恻地笑,“来人,随我去赵府搜查!若搜不出人,我向赵兄赔罪!”
他话音刚落,门外就冲进来十几个影卫,个个手持利刃,显然是早有准备。
赵奎的脸色铁青,却只能咬着牙道:“都尉要搜,便搜!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眼看着他们就要往外走,凌昭急得手心冒汗。赵奎明摆着是被算计了,一旦去了赵府,李都尉随便栽赃点什么,他就百口莫辩!
“等等!”
沈彻突然开口,放下算盘走了出来,对着李都尉拱手笑道:“都尉大人,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都尉不耐烦地皱眉:“你个账房先生,有什么话好说?”
“小的刚才听这位……阿武兄弟说,知道凌昭的藏身之处?”沈彻笑眯眯的,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可小的前几日去城外收账,倒见着个姑娘,跟通缉令上的凌昭有几分像,就是不知道是不是……”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凌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阿武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道:“你看错了!凌昭怎么可能在城外?”
“哦?是吗?”沈彻挑眉,“可那姑娘身边,跟着个老头,看着倒像是……前太子的旧部?小的也是听人说的,前太子当年有个卫率,跟凌将军交情好得很呢……”
他话没说完,赵奎突然厉声道:“一派胡言!前太子案早已了结,哪来的旧部?”
凌昭这才明白沈彻的用意——他在给赵奎递话!用前太子旧部的事,提醒赵奎可以借题发挥!
果然,李都尉的注意力被转移了,盯着沈彻道:“你说的是真的?在哪见的?”
“就在城西的破庙里。”沈彻说得有鼻子有眼,“不过小的胆小,没敢靠近。听说那姑娘手里还拿着个什么卷轴,神神秘秘的……”
“秘卷!”李都尉眼睛一亮,立刻对影卫下令,“去城西破庙!给我搜!”又指着阿武,“你带路!”
阿武明显不想去,支支吾吾道:“都尉,我……”
“怎么?不敢去?”沈彻冷笑,“难不成,你说的是假的,怕被拆穿?”
“我……我去!”阿武被激得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李都尉又看了看赵奎,冷哼一声:“赵兄,今日就先不打扰了,等我抓到凌昭,再来向你赔罪!”说完,带着影卫和阿武急匆匆地走了。
一场危机,就这么被沈彻几句话化解了。
赵奎看着沈彻,眼神复杂,端起酒杯敬了他一杯,没说话,转身也走了。
凌昭这才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下。沈彻扶住她,低声道:“没事了。”
“你刚才太冒险了。”凌昭的声音还有些发颤,“万一李都尉不上当……”
“他一定会上当。”沈彻笑了笑,“秘卷是魏雍的心头病,只要有一点线索,他就不会放过。而且,我笃定赵奎会配合。”
“为什么?”
“因为他刚才喝酒时,往窗外看了三次。”沈彻道,“那个卖糖葫芦的老头,是他的心腹。他在等信号,而我们,给了他信号。”
凌昭这才恍然大悟,心里对沈彻的佩服又多了几分。这个男人,看似漫不经心,心思却缜密得可怕。
掌柜的匆匆走进来,擦着汗道:“小少爷,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李都尉的人已经出城了,估计天黑前回不来。”
“赵参将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沈彻问。
“他让我给您这个。”掌柜的递过来个小纸团。
沈彻打开纸团,上面只有两个字:“三更。”
凌昭的心猛地一跳。三更?是让他们三更去见他?
“看来,我们得去趟赵府了。”沈彻把纸团烧了,眼神变得深邃,“父亲的信,还有秘卷的线索,或许今晚就能有答案。”
夜色渐浓,中部城邦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巡逻士兵的火把在远处晃动,像鬼火似的。凌昭和沈彻换上夜行衣,借着月光,悄无声息地翻过高高的院墙,落在赵府的花园里。
赵府比想象中冷清,侍卫稀稀拉拉的,显然是故意放松警惕。两人按照掌柜的指引,往书房走去。
刚走到月亮门,就听见里面传来赵奎的声音:“都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侍卫们退了下去。沈彻对凌昭比了个手势,两人推门走了进去。
赵奎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个相框,相框里是个小男孩的照片——是赵奎的儿子,小时候总缠着凌昭叫“昭姐姐”。
“你们来了。”赵奎放下相框,转过身,眼眶有些红,“小姐,委屈你了。”
“赵叔。”凌昭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我爹他……”
“将军是被冤枉的!”赵奎猛地站起来,声音哽咽,“魏雍那个老贼,早就想除掉将军,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这次的叛国案,是他蓄谋已久的!”
“我知道。”凌昭抹了把眼泪,“我爹让老管家交给您的信……”
“信我烧了,但内容记在心里了。”赵奎走到书架前,转动了一下最上面的青铜鼎,书架“吱呀”一声移开,露出个暗格。他从暗格里拿出个用油布裹着的东西,递给凌昭,“这是将军当年交给我保管的,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给你。”
凌昭打开油布,里面是半张地图,上面用朱砂画着几个标记,还有一行小字:“军械库密道,藏于……”后面的字被故意涂掉了。
“这是……”
“这是帝国军械库的密道图。”赵奎沉声道,“将军当年察觉到魏雍有异心,担心他会动用军械库的兵器谋反,特意绘制了这张图,说万一出事,可用密道进入军械库,拿到他私藏的证据——那是魏雍当年构陷前太子的真正罪证,比你手里的秘卷更致命!”
凌昭的心脏狂跳起来。父亲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那涂掉的部分……”
“是将军怕我被抓后泄密,故意涂掉的。”赵奎道,“只有三个字——‘望星楼’。军械库附近有座望星楼,密道入口就在楼里。”
望星楼!凌昭立刻记在心里。
“那你家人……”
“我已经安排好了。”赵奎眼神坚定,“今晚就会派人把他们送出城,送往海外岛国。魏雍抓不到人质,就奈何不了我。”
“海外岛国?”沈彻突然开口,“是那个与凌家有旧的瀛国?”
“正是。”赵奎点头,“瀛国国王与将军是故交,定会收留他们。”
凌昭想起之前沈彻说要去海外找外援,心里一动——难道沈彻早就知道瀛国的事?
她看向沈彻,发现他也在看她,眼神里带着了然。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还有兵器碰撞的声音!
“怎么回事?”凌昭警惕地拔出刀。
赵奎脸色一变:“不好!是李都尉的人!他肯定是发现上当了,杀回来了!”
书房门被猛地撞开,李都尉带着影卫冲了进来,手里拿着刀,狞笑着:“赵奎,沈彻,凌昭,你们三个,一个都别想跑!”
影卫瞬间包围了他们,刀光闪烁,杀气腾腾。
赵奎挡在凌昭身前,沉声道:“小姐,你和沈公子从密道走!我来断后!”
“赵叔!”
“快走!”赵奎猛地把凌昭推向密道,“记住,一定要拿到证据,为将军和前太子报仇!”
沈彻拉着凌昭冲进密道,在里面转动了机关,书架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厮杀声和赵奎的怒吼声。
密道里一片漆黑,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凌昭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知道,赵奎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他不会有事的。”沈彻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难得的温柔,“赵参将是沙场老将,没那么容易被打倒。”
凌昭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地图。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赵奎用性命给他们争取的时间,不能白费。
密道很长,蜿蜒曲折,不知道通向哪里。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只能凭着感觉摸索。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传来微弱的光。
“快到出口了。”沈彻道。
两人加快脚步,走到出口处,发现是块松动的石板。沈彻小心地推开石板,探出头看了看——外面是片茂密的树林,离军械库不远,隐约能看到望星楼的影子。
“安全。”
两人刚爬出来,就听见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密道的入口,被炸塌了。
凌昭的心一沉。赵叔……
沈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完成他的心愿。”
凌昭点头,抹掉眼泪,眼神变得坚定。
望星楼就在前方,孤零零地立在月光下,像个沉默的巨人。而军械库的密道入口,就在那里面。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望星楼里,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李都尉虽然上当去了城西破庙,却在回城后第一时间派人包围了望星楼——他早就猜到,赵奎会把他们往军械库引。
一场新的厮杀,即将在寂静的望星楼下展开。而这次,他们能依靠的,只有彼此。
凌昭握紧了腰间的刀,看了眼身边的沈彻。月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眼神亮得像寒星。
“准备好了吗?”沈彻问。
凌昭点头,声音带着决绝:“走。”
两人身影一闪,朝着望星楼的方向奔去。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像是命运早已注定的牵绊。而望星楼的阴影里,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等待着猎物落网。
他们能找到密道入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