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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彻风云》第四章:旧部疑云
被那两个汉子扶着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沈彻的脸色才好看些。高个子汉子叫石敢,是个沉默寡言的壮汉,手上老茧厚得像层铁;另一个精瘦些的叫猴子,话多,眼睛滴溜溜转,看着就机灵。两人对沈彻恭敬得很,一口一个“少主”,却对凌昭始终保持着警惕,像是怕她把什么秘密捅出去。
“少主,前面就是青石镇了。”猴子指着远处炊烟袅袅的镇子,压低声音道,“镇上有咱们的人,先去那儿落脚?”
沈彻点头,目光扫过凌昭胳膊上渗血的伤口,眉头皱了皱:“找家药铺先处理伤口。”
凌昭本想说不用,可对上他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能感觉到石敢和猴子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像在掂量她的斤两——这也难怪,一个身份不明的“叛国贼”突然跟在他们少主身边,换谁都得提防。
青石镇比想象中热闹,青石板路上车水马龙,叫卖声此起彼伏。镇口的酒旗上绣着“迎客来”三个字,风一吹哗啦啦响。沈彻让石敢和猴子先去联络人,自己则带着凌昭拐进了条僻静的巷子,巷尾有家不起眼的药铺,门楣上挂着块“回春堂”的旧木牌。
药铺老板是个干瘦的老头,戴着副老花镜,正低头碾药。见有人进来,抬眼瞥了瞥,当看到沈彻背后渗血的布条时,眼睛亮了亮,却没多问,只是指了指里间:“进去吧,老规矩。”
里间陈设简单,一张木板床,一张方桌,墙角堆着些草药。沈彻刚坐下,就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得后背的伤口隐隐作痛,额头又冒了层冷汗。
“你先躺好。”凌昭扶他躺下,自己则转身去找老板拿药。老头递来个药箱,里面刀剪、药膏、绷带一应俱全,看那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见不得光”的活计。
给沈彻换绷带时,凌昭才发现那箭伤比想象中深,伤口周围已经有些红肿发炎。她用烈酒消毒时,沈彻疼得闷哼一声,指节攥得发白,却硬是没再出声。
“忍着点。”凌昭的动作放轻了些,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她想起在山洞里,自己还怀疑过他的身份,可他醒来看见影卫追杀自己,二话不说就冲了上来——这份情分,让她喉头发紧。
“你那两个手下……”凌昭犹豫着开口,“叫你少主,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沈彻闭着眼没看她,过了半晌才低声道:“前太子是我舅父。”
凌昭手里的动作一顿。前太子是他舅父?那他刚才说自己是前太子遗孤,竟是半真半假?
“当年太子案,我母亲带着我躲在乡下才逃过一劫。”沈彻的声音很轻,像蒙着层灰,“这些年,石敢他们一直跟着我,明着做些小买卖,暗地里……是想查清当年的真相。”
凌昭没再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她藏着秘卷一样,沈彻藏着身份也不足为奇。她低头继续包扎,指尖触到他后背的皮肤,滚烫得吓人。
“还在发烧。”她皱眉,“得找地方好好歇着。”
“放心,猴子他们会安排。”沈彻喘了口气,“青石镇的保长是我母亲的旧部,安全得很。”
正说着,外面传来猴子的声音:“少主,都安排好了,保长在府里等着呢。”
沈彻被石敢背到保长府时,天都擦黑了。保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子,留着山羊胡,见了沈彻就红了眼,拉着他的手哽咽道:“小少爷,可算把你盼来了!”
保长府看着不起眼,内里却别有洞天,假山后面藏着条密道,直通后院的书房。落座后,保长才注意到凌昭,疑惑地看向沈彻。
“她是凌家军的后人,凌昭。”沈彻简单介绍,没提叛国案的事。
保长“哦”了一声,眼睛却亮了亮,对凌昭多了几分热络:“原来是凌将军的女儿!当年令尊在的时候,跟老朽喝过几顿酒,是条响当当的汉子!”
提到父亲,凌昭的心揪了一下,勉强笑了笑:“多谢保长还记得家父。”
“怎么能不记得?”保长叹口气,“当年若不是凌将军暗中相助,我这条老命早就没了……”他话锋一转,压低声音,“小少爷,这次回来,是有什么打算?”
沈彻喝了口茶,缓缓道:“我想找赵参将。”
赵参将?凌昭心里一动。赵奎是父亲当年最信任的部下,镇守中部城邦,手握兵权,父亲常说他是“可以托孤”的人。家族出事后,她本想第一时间去找他,可影卫追得紧,一直没机会。
保长的脸色却沉了下去,搓着手道:“小少爷,不是老朽泼冷水,这赵参将……怕是靠不住了。”
“怎么说?”沈彻皱眉。
“前阵子魏雍下了道令,说中部城邦有叛党活动,让赵参将清剿。”保长压低声音,“可谁不知道,那所谓的叛党,都是当年跟凌将军交好的旧部?赵参将不仅照做了,还亲手斩了三个副将,听说……是为了向魏雍表忠心。”
凌昭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撞在桌沿,茶水溅了出来。怎么可能?赵叔是看着她长大的,小时候还抱过她,怎么会投靠魏雍?还亲手斩了父亲的旧部?
“你说的是真的?”凌昭的声音发颤,眼睛死死盯着保长。
保长被她吓了一跳,呐呐道:“镇上有从中部城邦逃来的流民说的,应该……应该假不了。”
沈彻拍了拍凌昭的肩膀,对保长道:“消息可靠吗?有没有别的说法?”
“还有人说,赵参将是被逼的,魏雍把他家人扣在了都城当人质。”保长叹了口气,“具体是怎么回事,谁也说不准。中部城邦现在跟铁桶似的,进去容易,出来难啊。”
凌昭的心像被塞进冰窖。她想起父亲临终前,曾让老管家把一封亲笔信交给赵奎,说那是“最后的底牌”。如果赵奎真的投靠了魏雍,那封信岂不是成了送上门的罪证?
“我必须去中部城邦。”凌昭猛地站起来,声音带着决绝,“我要亲眼看看,赵叔到底是不是叛徒!”
“你疯了?”沈彻皱眉,“现在去中部城邦,等于自投罗网!魏雍巴不得你送上门!”
“那是我父亲的信!是凌家最后的希望!”凌昭红了眼,“如果赵叔是被逼的,我去救他家人!如果他真的叛了,我就亲手杀了他,为那些死去的旧部报仇!”
她说得又急又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掉下来。沈彻看着她泛红的眼睛,突然想起那个雨夜,她跳进护城河时决绝的背影——这姑娘看着硬气,心里却藏着太多柔软,比如对父亲的孝,对旧部的义。
“好。”沈彻突然开口,“我陪你去。”
凌昭愣住了:“你不用……”
“秘卷的另一半线索,据说在中部城邦的军械库。”沈彻打断她,语气平淡,“我们本来也要去,正好顺路。”
凌昭知道他是在找借口陪自己,心里一暖,却嘴硬道:“我可没求你。”
沈彻笑了笑,没接话,转头对保长道:“帮我们准备两套去往中部城邦的路引,最好是商人身份,不容易引起怀疑。”
“这不难。”保长点头,“不过中部城邦查得严,你们得学点商人的样子。猴子,明天起你教凌姑娘学学算盘记账。”
猴子立刻拍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凌昭看着猴子那机灵样,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让她舞刀弄枪还行,学算盘?怕是比杀影卫还难。
接下来的三天,凌昭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猴子拿着本账本在她面前噼啪拨算盘,嘴里念叨着“绸缎十匹,白银五十两”,听得她头都大了。沈彻则趁机养伤,偶尔靠在窗边看她被算盘折磨得抓耳挠腮,嘴角总挂着抹看好戏的笑。
“沈彻!你再笑试试!”凌昭把算盘往桌上一拍,珠子撒了一地。
沈彻挑眉:“凌姑娘这是要家暴?”
“我家暴你个……”凌昭抓起个苹果就想扔过去,手到半空又停住了——她看见沈彻背后的绷带又渗出点血,显然是笑牵动了伤口。
“好好养你的伤。”她把苹果往他手里一塞,转身捡起算盘珠子,耳朵却悄悄红了。
石敢在旁边看得直挠头,凑到猴子耳边嘀咕:“少主和凌姑娘……这是打情骂俏?”
猴子翻了个白眼:“就你懂!”
第四天清晨,保长把路引送了过来。沈彻化名“沈老板”,凌昭成了他的“伙计阿昭”,两人扮成去中部城邦贩卖丝绸的商人。出发前,保长塞给沈彻一个蜡封的小盒子:“这是给中部城邦‘迎客楼’掌柜的信物,他会帮你们。”
离开青石镇时,天刚蒙蒙亮。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吱呀的声响。凌昭撩开窗帘,看着渐渐远去的镇子,心里五味杂陈。
“在想什么?”沈彻靠在车壁上,脸色好了不少。
“在想赵叔。”凌昭低声道,“我还是不敢相信他会叛。”
“人心隔肚皮。”沈彻淡淡道,“当年我舅父也信任魏雍,结果呢?”
凌昭沉默了。是啊,连父亲那样精明的人都被魏雍算计了,赵叔又怎能例外?
马车走了两天,快到中部城邦地界时,路边突然多了不少关卡。每个关卡都有士兵盘查,不仅要看路引,还要搜身,查得格外严。
“看来魏雍是真把中部城邦当铁铁桶了。”沈彻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等下过卡时,你少说话,看我的。”
轮到他们时,一个络腮胡士兵拿着路引翻来覆去地看,眼睛在凌昭身上扫来扫去,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这女的是你伙计?”络腮胡眯着眼问,手不怀好意地往凌昭腰间摸。
凌昭的手瞬间攥紧,正想发作,沈彻突然笑着递过一锭银子:“官爷辛苦,小的这伙计是乡下丫头,不懂规矩,您多担待。”
银子入手,络腮胡的脸色缓和了些,掂了掂银子,嘿嘿一笑:“行吧,走吧。”
马车刚过关卡,凌昭就低声道:“这也太欺负人了。”
“世道就是这样。”沈彻收回笑容,“等进了城,只会更难。”
果然,进了中部城邦的城门,气氛更压抑了。街上巡逻的士兵比百姓还多,个个面色严肃,腰间的刀出鞘半寸,看着就不是善茬。路边的店铺大多关着门,偶尔开着的,也没什么客人,掌柜的坐在门口唉声叹气。
“迎客楼”在城中心的位置,看着是家普通的酒楼,门口挂着红灯笼,伙计正站在门口招揽生意,看着倒正常。沈彻让车夫在附近停下,和凌昭步行过去。
刚走到门口,伙计就热情地迎上来:“客官里面请!想吃点什么?”
沈彻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那个蜡封的盒子,悄悄打开给伙计看了一眼。伙计的眼睛亮了亮,立刻换了副表情,压低声音道:“两位楼上请,掌柜的在雅间等着。”
雅间里坐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正是迎客楼掌柜。见了沈彻,倒也干脆,直接问:“保长说你们要找赵参将?”
“是。”沈彻点头,“我们想知道他最近的动向,还有……他家人的情况。”
掌柜的叹了口气,倒了杯茶推过来:“赵参将最近被魏雍的人盯得紧,兵权被架空了一半,每天除了去军营,就是待在府里,半步不离。至于他家人……上个月被接到都城了,说是‘荣养’,谁都知道是当人质。”
凌昭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是被胁迫的。
“拿我父亲的信……”
“凌姑娘是说那封亲笔信?”掌柜的看向她,“赵参将收到信后,当天就把信烧了。不过他让人给老朽带了句话——‘信已记在心里,时机到了,自会应验’。”
烧了?凌昭愣住了。
沈彻却眼睛一亮:“他没把信交出去,还让人带话,说明他心里有数。”
“可他斩了三个副将……”凌昭还是不解。
“那三个副将,其实早就投靠了魏雍,赵参将是借机清理门户。”掌柜的压低声音,“他斩人的那天,特意让人把副将私通魏雍的证据散播出去,就是想告诉大家,他不是真心投靠。”
凌昭这才松了口气,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太好了,赵叔没有叛!父亲的信,还有希望!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凌昭问。
“等。”沈彻道,“等一个能联系上赵参将的机会。”
掌柜的点头:“后天赵参将会来迎客楼赴宴,是魏雍的心腹李都尉设的局,想试探他。到时候人多眼杂,或许能找到机会。”
“好。”沈彻应下,“那我们就先在你这住下,扮成来收账的商人。”
安排好住处,凌昭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巡逻的士兵,心里总算踏实了些。沈彻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块玉佩——正是之前给她看过的那块东宫卫帅玉佩。
“拿着。”他道,“万一出事,这玉佩或许能保你一命。”
凌昭看着玉佩上的裂痕,又看了看沈彻,犹豫着接过来:“那你呢?”
“我?”沈彻笑了笑,“我命硬。”
他说得轻松,可凌昭却从他眼底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她知道,接近赵参将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更多的危险在等着他们。
尤其是后天的宴会,魏雍的心腹在场,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她握紧手里的玉佩,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不管怎么样,她都要走下去。为了父亲的信,为了凌家的冤屈,也为了身边这个越来越让她看不透的男人。
夜色渐深,中部城邦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巷子里回荡。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他们,已经站在了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