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校准的青光如同退潮的海水般渐渐褪去,青铜塔楼的时纹重新恢复成幽紫色,在浓稠的夜色中缓缓跳动,像蛰伏的巨兽心脏,每一次搏动都透着危险的气息;檐角铜铃的声音却变得忽远忽近,时而清晰如在耳边缠绕,时而模糊如隔厚重的石墙,被夜风扭曲成诡异的调子,像细针般扎进每个人的耳膜,听得人心里发毛,指尖泛凉。
林砚刚帮李念调整好织布机的梭子
——
梭子上的
“霜降纹”
丝线泛着柔和的绿光,与时链的跳动频率完美同步,像两颗相互呼应的星辰。他正想叮嘱李念
“放慢节奏,避免丝线因能量波动断裂”,一阵熟悉的哭腔突然在土坯房里炸开,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那不是张薇母亲的声音,而是带着浓重乡音的女声,温柔里裹着化不开的焦虑,像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地压在人的心口,让人喘不过气:“儿子,你在哪啊?医院的护士说你好几天没来了,医药费都快续不上了,妈的心一直跳得慌,夜里都睡不着觉。你快回来好不好?哪怕给妈打个电话,让妈知道你平安也行啊!”
赵磊的身体猛地一僵,手里的铁锹
“哐当”
一声掉在青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巨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突兀。这是他母亲的声音!上周母亲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还躺在市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每天的医药费像流水般消耗着他送外卖攒下的积蓄,他甚至还答应母亲,等忙完这阵就请假去陪她,给她带最喜欢的糖糕。
赵磊猛地捂住耳朵,指甲几乎嵌进头皮,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吼,像受伤的野兽在悲鸣:“别叫了!我不是故意不回去的!我被困在这个鬼地方了!我也想回去!别催我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碎成细小的水珠。
哭声还没在空气里完全消散,又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带着几分尖锐的警惕,像碎玻璃划过生锈的金属,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念念,别信任何人!他们都是为了自己活下去,会把你当垫背的!你忘了姐姐是怎么失踪的吗?就是因为轻信了所谓的‘队友’,才被卷进危险里!你赶紧找机会跑,别待在那里,越久越危险!”
李念的肩膀瞬间绷紧,像被冻住的弹簧,连呼吸都变得僵硬。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砸在织布机的木梭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很快又被夜风烘干,只留下淡淡的水迹。这是她失踪三年的姐姐的声音!姐姐当年就是在参与
“时纹考古项目”
后突然消失的,警方调查了半年,连一点线索都没找到,成为了她心里永远的痛。
此刻的警告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地扎进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李念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浓郁的血腥味,才勉强没让自己哭出声,身体却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连握住梭子的力气都没有了,梭子
“啪嗒”
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了墙角。
“幻听又升级了!”
林砚的反应极快,立刻大声提醒众人,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弥漫的恐惧,“这些声音是规则故意针对我们的亲人软肋,就是想让我们自乱阵脚、互相猜忌!别被影响,都是假的!规则就是想看着我们内讧!”
可已经晚了
——
赵磊的情绪彻底失控。他猛地站起来,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眼睛里布满血丝,像一头失控的野兽,死死盯着耕种组的方向,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浓浓的绝望与愤怒:“是不是你们故意把我分去耕种组?知道我手受伤,做不了重活,故意让我拖进度,好让我被规则惩罚,替你们挡灾!你们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是不是?”
周敏连忙冲过去,双手紧紧按住赵磊的肩膀,试图让他冷静下来,语气里满是急切:“你冷静点!分组是大家一起商量的,每个人都根据自己的能力选择,没人想害你!这是规则的陷阱,就是想挑拨我们的关系,让我们内讧,别上当!”
赵磊却像疯了一样,用力甩开周敏的手,力气大得让周敏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他眼神里满是怀疑,像淬了毒的针,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自嘲与绝望:“商量?说不定你们早就串通好了!陈岁安懂耕种,肖河体力好,苏晓会用电脑,林砚懂时玉,你们都是‘有用的人’,就我是个只会送外卖的,是个累赘!你们就是想让我死,好少一个人分‘活下去的机会’!”
就在这时,耕种组的方向传来激烈的争执声,像泼在油锅里的水,瞬间点燃了现场的紧张气氛,让本就岌岌可危的信任彻底崩塌。肖河双手举着耕犁的把手,手指死死指着上面细微的暗纹
——
暗纹在夜色中泛着淡红色的微光,像细小的血管,缠绕在木质把手上,透着诡异的气息。他的脸色铁青,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几乎是吼出来的:“陈岁安,你过来看看!这耕犁把手上的暗纹,和你笔记本里画的草图一模一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工具藏着风险,却故意隐瞒,想让我们触发陷阱,你好坐收渔翁之利?”
陈岁安立刻跑过去,当她的目光落在暗纹上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一张被抽走所有血色的纸,连嘴唇都失去了光泽。她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笔记本
——
那是爷爷留给她的遗物,里面记满了珍贵的考古笔记,她声音带着几分慌乱,却还是努力为自己辩解:“这只是我爷爷笔记里的类似图案,我以为只是普通的时纹装饰,没想到是陷阱!我要是知道,早就告诉大家了,怎么会拿自己的命冒险?我也在耕种组,要是触发陷阱,我也会有危险,我没必要这么做!”
“类似图案?”
肖河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他伸手从陈岁安的怀里抽出笔记本
——
笔记本的封面已经磨损,边缘卷了起来,里面的纸页泛黄,记满了密密麻麻的考古笔记和草图。他快速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草图,声音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你自己看看!这纹路的走向、分叉的位置,甚至连转弯的角度,都和耕犁上的一模一样,连最细微的细节都不差!你还想狡辩?说不是故意隐瞒,谁信?你是不是早就和规则串通好了?”
陈岁安急得眼眶发红,眼泪在里面打转,却还是努力保持镇定,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坚定:“我爷爷研究的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古代时纹,主要用于祭祀礼器,象征‘丰收与平安’,我怎么知道立春墟的工具会用同样的纹路,还变成了陷阱?这只是巧合!而且我爷爷的笔记里明确写着,这种时纹没有能量波动,无任何危险,只是装饰性的象征意义!”
两人的争执像磁石一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让本就紧张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赵磊原本就充满怀疑的眼神,此刻更是燃起了火焰,他快步走过去,指着陈岁安的笔记本,大声喊道:“你们看!果然有问题!陈岁安早就知道这是陷阱,却不告诉我们,就是想让我们触发陷阱,她好活下去!她就是规则的‘帮凶’!”
李念也缩在织布机旁,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头埋在臂弯里,小声附和,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像一根针,彻底扎破了信任的薄膜:“姐姐说……
别信任何人……
说不定她真的有私心……
我们都被骗了……”
林砚心里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像藤蔓般缠紧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知道,再这样争执下去,团队会彻底分裂,到时候不用规则惩罚,他们自己就会垮掉,成为规则的
“战利品”。林砚快步走到两人中间,从肖河手里接过耕犁,又从陈岁安手里拿过笔记本,蹲在地上,仔细对比起来,手指轻轻划过暗纹和草图,试图找到反驳的证据。
过了几分钟,林砚终于抬起头,指着暗纹的末端,对肖河说:“肖河,你看这里
——
陈岁安的草图里,暗纹的末端是圆形,旁边标注着‘祭祀圆满,无能量’,象征着‘祭祀结束后的平安’;但耕犁上的暗纹末端是尖形,像一把小刀子,而且暗纹里能感受到微弱的能量波动,明显不一样。而且她的笔记本里还写着‘古代祭祀时纹,多见于礼器,无能量,无危险’,她不是故意隐瞒,只是没料到立春墟的时纹会被改造,从‘装饰’变成了‘陷阱’。”
肖河却还是不依不饶,语气里的怒火丝毫未减,像喷发的火山:“就算细节不一样,她也该提前说!这种关乎所有人性命的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风险,也该告诉大家!万一有人没注意,触发了陷阱,谁来负责?是你吗?还是她?”
陈岁安咬着嘴唇,手指紧紧攥着笔记本的边缘,纸页被捏得发皱,甚至出现了细小的裂痕。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带着浓浓的委屈与自责:“我以为……
大家都会仔细检查工具,不会这么不小心……
而且当时分组的时候情况紧急,我满脑子都是‘怎么尽快完成任务’,一着急,就忘了提这件事……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忘了?”
肖河的声音更冷了,像寒冬里的冰碴子,砸在人的心口,“这种关乎所有人性命的事,能说忘就忘?我看你就是有私心,想利用信息差,让我们先试错,你再根据‘我们的遭遇’找到安全的方法!你太自私了!”
周敏也连忙走过来打圆场,语气尽量温和,试图缓和紧张的气氛:“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我们得赶紧推进进度,时间不多了。肖河,陈岁安肯定不是故意的,她要是想害我们,早就自己躲起来了,没必要和我们一起冒险,一起面对陷阱和时蚀。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互相猜忌只会让规则得逞,让我们都死在这里。”
可信任的裂痕一旦产生,就像摔碎的镜子,再怎么拼凑,也会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赵磊不再说话,却刻意和众人保持着两米远的距离,独自蹲在角落里,双手抱膝,时不时警惕地看向陈岁安,眼神里满是防备;李念则缩在织布机旁,再也不肯主动拿起丝线绕线,甚至不敢和其他人对视,像一只受惊的小兽,只想把自己藏起来;肖河虽然不再和陈岁安争执,却还是死死盯着她的笔记本,眼神里满是警惕,像在防备潜在的敌人,连靠近都不愿意。
苏晓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像一道惊雷,打破了这尴尬又压抑的气氛,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电脑上:“不好!两组进度差已经到
8%
了!再这样下去,最多两个小时,进度差就会超过
10%,到时候就要触发惩罚了!”
众人立刻围了过去,目光紧紧盯着苏晓的电脑屏幕,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屏幕上,耕种组的进度条停留在
15%,像蜗牛一样缓慢移动;纺织组的进度条则到了
23%,两者之间的差值紧紧盯着
10%
的惩罚阈值,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屏幕右下角的
24
小时倒计时,只剩下
12
小时
15
分钟,鲜红的数字像在倒计时生命,每跳动一下,都让人心头发紧,呼吸都变得困难。
“耕种组因为要清理土壤里的黏液,还要避开暗纹陷阱,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进度一直提不上去;纺织组因为李念手指受伤,绕线效率低了很多,织布速度也慢了下来,两组的进度差越来越大。”
苏晓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焦虑,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两组的进度曲线
——
曲线一平缓一陡峭,差距越来越明显,“按照现在的速度,最多再过两个小时,进度差就会超过
10%,到时候不知道会触发什么惩罚,说不定比时蚀更可怕,可能会让我们所有人都受到牵连!”
林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
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必须尽快找到解决办法,否则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他快速扫过在场的每个人,大脑飞速运转,做出决定:“现在必须启动交叉支援!苏晓,你用电脑分析‘雨水区’的土壤数据和暗纹分布,结合之前探测到的陷阱位置,帮耕种组规划出没有陷阱的最短路线,这样能节省至少一半的清理时间,还能避免触发新的陷阱;周敏,你经验丰富,手工也灵活,帮李念绕线,让李念专注于织布,不用分心绕线,这样纺织组的效率能提高不少;肖河,你和陈岁安暂时放下争执,先完成播种,等进度稳定了,我们再一起核对笔记,把事情说清楚,该道歉的道歉,该解释的解释,现在不是闹矛盾的时候;赵磊,你要是手疼,就帮我们观察种子的生长情况,看看有没有发芽异常或者被黏液影响的迹象,一旦发现问题立刻通知我们,这也是在为团队出力,不是累赘,我们需要你。”
众人没有异议,却都显得有些沉默,不像之前那样积极主动,脸上都带着疲惫与防备,连动作都变得迟缓。苏晓打开立春墟的地图,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上很快出现一条红色路线
——
路线巧妙地避开了所有探测到的暗纹陷阱,还绕开了黏液密集的区域,甚至能顺路清理残留的黏液:“这条路线是最优解,耕种组按这个走,不仅能避开危险,还能提高效率,进度至少能快一倍。”
周敏则走到李念身边,轻轻捡起掉在地上的梭子,坐在她旁边的木凳上,接过她手里的丝线,熟练地绕在梭子上,动作又快又稳,丝线在她的指尖翻飞,像灵动的蝴蝶:“别担心,有我帮你,我们很快就能赶上进度,不会拖后腿的。你姐姐的话虽然要留意,但也不能完全不信身边的人,毕竟我们现在只能靠彼此,互相防备只会让我们都活不下去。”
可幻听的影响还在持续,像附骨之疽,挥之不去,时时刻刻侵蚀着众人的心理防线。赵磊蹲在田埂边观察种子时,母亲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带着浓浓的哭腔,像一把锤子,反复敲打他的心脏:“儿子,你是不是出事了?怎么不回电话?是不是不想管妈了?妈快撑不下去了……”
他用力捶了捶脑袋,想把声音赶出去,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刚发芽的种子上,让嫩绿的芽尖都沾满了水珠,像在为他的绝望哭泣;李念坐在织布机前,手里拿着周敏绕好的梭子,却迟迟不敢开始织布,姐姐的警告反复在耳边回荡:“别信任何人……
他们会害你……
你会像我一样失踪的……”
让她时不时停下动作,眼神里满是犹豫和恐惧,连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林砚看在眼里,心里像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喘不过气。他清楚地知道:规则的心理攻击远比物理惩罚更可怕
——
物理惩罚只会伤害身体,只要及时处理,还有恢复的可能;而心理攻击会一点点瓦解团队的信任和意志,让他们从内部崩溃,变成一盘散沙,最终被规则逐个击破。如果不能尽快找到对抗幻听的方法,即使进度赶上了,团队也会在猜忌和恐惧中彻底分裂,到时候谁也活不下去。
林砚走到司时碑前,抬头看着上面渐渐模糊的
“霜降”
二字
——
字迹越来越淡,像要被夜色吞噬,只剩下模糊的轮廓,仿佛在预示着什么。他又摸了摸口袋里的玉佩碎片
——
碎片传来的绿光比之前更弱了,像是快要熄灭的蜡烛,隐隐透着一丝不安,时间不多了,秘密即将揭晓,危险也越来越近。
必须尽快找到剩下的玉佩碎片,拼合完整的玉佩,只有这样,才有机会解开立春墟的秘密,找到对抗规则的方法,让所有人都活下去。否则,他们迟早会成为规则的牺牲品,永远困在这片猩红的云海下,连名字都会被遗忘,成为立春墟里又一段
“消失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