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七重时墟 > 第7章
张薇的指尖刚触到木耕犁犁尖的刹那,耕犁表面原本暗沉蛰伏的暗紫色时纹,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
像被点燃的火药引线,“嗡”
的一声低鸣,瞬间蔓延成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淡紫色时雾。那雾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厚重,像熬煮到极致的糖浆,死死黏在她的皮肤上,连她下意识抬起的手臂都变得缓慢而僵硬,每动一下都像在粘稠的泥浆里挣扎,带着滞涩的阻力。
“救……
救命!”
张薇的声音从雾中挤出来,带着撕心裂肺的恐惧,却被时雾层层阻隔、扭曲,最终变得模糊而微弱,像隔着厚重的铅墙在呼喊,连近处的人都听得断断续续。众人僵在原地,惊恐地瞪着眼睛,眼睁睁看着雾中的身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
先是指尖,像春日消融的冰棱般一点点消散,露出淡紫色的时纹轨迹,在空气中轻轻颤动;再是手臂,肌肉与皮肤逐渐变得通透,能清晰看到骨骼上缠绕的时纹,像细小的蛇在骨缝间游走;最后连躯干都开始瓦解,整个人化作无数细小的暗紫色时纹,在雾中盘旋、缠绕,最终汇聚成一股纤细的
“时纹流”。
这股
“时纹流”
贴着地面,顺着青石板的缝隙快速爬向断墙,又沿着断墙的裂缝蜿蜒向上,像一条有生命的紫色小蛇,灵活地避开杂草与碎石,朝着青铜塔楼的方向移动。最终,它一头扎进猩红的云海,消失在塔楼的阴影里,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只余下那架木耕犁孤零零立在原地,犁尖上的时纹泛着诡异的微光,仿佛刚才那场残酷的吞噬从未发生过,却在每个人的心里刻下了深深的恐惧,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这……
这就是时蚀?”
苏晓的声音发颤,下意识后退一步,肩膀撞到了身后的陈岁安,她慌忙扶住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满是惊恐,连握着电脑的手都在微微发抖,指节泛白。陈岁安抱着怀里的节气涂鸦,手指死死攥着涂鸦边缘,纸页被捏得发皱变形,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褪尽血色的纸,眼神里盛满了恐惧,却还是强忍着身体的颤抖,轻轻点了点头:“我爷爷的考古笔记里提过,时蚀是时纹的终极吞噬形态……
它会把活物的肉体和灵魂,彻底分解成最原始的时纹能量,归还给‘时纹核心’……
从时纹流动的方向看,那座青铜塔楼,应该就是立春墟的时纹核心。”
就在这时,一阵凄厉的哭腔突然在院子里炸开,尖锐得像指甲刮过生锈的铁皮,刺得人耳膜生疼,连太阳穴都跟着突突直跳:“薇薇!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出门前妈妈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别乱跑,别好奇那些危险的东西,你偏不听!现在好了,你让妈妈怎么办啊!妈妈还等着你回家吃晚饭呢!”
那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还夹杂着压抑的呜咽,清晰得仿佛说话人就站在耳边,可众人环顾四周
——
除了破败的院墙、翻涌的雾气,连个人影都没有。林砚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反应过来
——
这是张薇母亲的声音!之前张薇拿出手机看家庭照片时,曾抱怨过母亲总爱唠叨,还随手播放过一段母亲叮嘱她的语音,此刻的声音,与那段语音一模一样,连语气里的嗔怪与担忧都分毫不差!
“幻听!是幻听!”
林砚立刻反应过来,大声提醒众人,声音里带着急切,“这是规则的心理攻击!它在利用我们在乎的人,瓦解我们的心理防线,别被声音影响!”
可他的提醒还是晚了一步。赵磊本就因张薇的惨状心神不宁,听到这哭腔,情绪瞬间彻底崩溃。他想起自己还在市医院住院的母亲
——
母亲患有严重的心脏病,上周刚做完搭桥手术,身体虚弱得连下床都困难。出门前,母亲还拉着他的手,声音虚弱地叮嘱:“送完外卖早点回家,别太累,妈妈等你回来热汤。”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嘴里嘶吼着,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回家!我妈还在等我!她不能没有我!”
他像疯了一样冲向院子中央的青石板,弯腰用双手死死抓住脚踝上的暗紫色时链,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手背的青筋都暴了起来,突突直跳。他使出全身力气,试图将时链扯断,胳膊上的肌肉紧绷,嘴里还在不断嘶吼:“放开我!我要回家!我要见我妈!”
“砰
——!”
一声沉闷的响声,时链突然爆发出血色的电流,像一条被激怒的毒蛇,顺着他的手指快速窜入手臂,瞬间蔓延至整个躯干。赵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音里满是撕心裂肺的痛苦,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四肢剧烈抽搐着,像被高压电击的野兽,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血丝。他的手臂上,赫然留下了密密麻麻的血色纹路
——
这些纹路细如发丝,却狰狞地缠绕在皮肤表面,与青铜塔楼上的时纹一模一样,还在缓慢地蠕动,仿佛有生命般,看得人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赵磊!别乱动!”
林砚快步冲过去,想要按住赵磊抽搐的身体,却被周敏一把拦住。周敏的脸色格外凝重,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一边从急救箱里掏出绝缘手套和生理盐水,一边急切地说道:“别碰他!电流还没完全消散,会通过接触传到你身上的!时链的反制机制,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
她迅速戴上绝缘手套,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托起赵磊的手臂,指尖轻轻拂过那些血色纹路。纹路传来冰凉的触感,还带着一丝微弱的震颤,像是在呼吸,周敏的眉头紧紧皱起,语气沉重:“这些纹路和青铜塔楼上的时纹完全一致,而且纹路里还在流动着微弱的能量
——
它在缓慢吸收赵磊的生命力!时链不仅是限制我们行动的枷锁,还是规则的监控器,一旦发现我们有反抗的意图,就会触发惩罚机制,而且我怀疑,惩罚会一次比一次严重。”
肖河也收起了之前玩世不恭的态度,他走到赵磊身边,蹲下身,用手指捏起那枚随身携带的硬币,眼神里满是严肃,没了半分调侃。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用硬币轻轻敲击了一下自己脚踝上的时链。“滋啦
——”
一声细微的响声,微弱的血色电流从时链表面闪过,像一道转瞬即逝的小闪电,肖河立刻收回手,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果然,时链有反制机制,不能用蛮力破坏。”
肖河的语气变得格外严肃,声音低沉,“刚才张薇的时蚀,是因为擅自触碰未授权的任务道具;现在赵磊的电流惩罚,是因为反抗时链。这两件事都在说明,规则没有任何容错空间,一旦触碰红线,就是死路一条,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苏晓扶了扶眼镜,目光在时链、木耕犁和青铜塔楼之间来回切换,大脑飞速运转,语气凝重地分析道:“张薇被分解成时纹后,流向了青铜塔楼;赵磊手臂上的血色纹路,也和塔楼时纹一致。这说明,所有的惩罚机制,能量源头都来自青铜塔楼。我们之前误以为司时碑是立春墟的核心,其实不然
——
塔楼才是真正的‘规则中枢’,司时碑只是传递规则的载体,像个‘公告栏’。”
林砚的目光落在赵磊手臂的血色纹路上,又抬头看向远处的青铜塔楼
——
塔楼的时纹在猩红云海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像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带着审视与恶意。他若有所思地说道:“刚才的幻听,不是随机出现的。它精准地针对了有亲人牵挂的人
——
张薇的母亲、赵磊的母亲,都是他们最在乎、最放不下的人。规则不仅在物理层面惩罚我们,还在心理层面攻击我们,就是想让我们崩溃、自乱阵脚,从而更容易触发惩罚机制,一步步走向毁灭。”
李念躲在周敏身后,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她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指缝都攥得发白,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却还是挡不住那凄厉的哭腔,声音像针一样钻进耳朵。眼泪顺着指缝滑落,滴在地上的泥水里,晕开小小的圈,她哽咽着,声音细若蚊蚋:“别再响了……
求求你别再响了……
我想我爸了……
今天是他生日,他还等着我回家给他煮长寿面呢……”
她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众人强忍的情绪,每个人的心里都添了几分沉重
——
谁没有牵挂的人呢?可能是年迈的父母,可能是亲密的爱人,也可能是年幼的孩子。规则正是抓住了人性中最柔软的这一点,用幻听不断攻击他们的心理防线,让他们在恐惧与思念中逐渐崩溃,失去理智。
周敏用生理盐水小心翼翼地擦拭赵磊手臂上的血痕,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玻璃,又从急救箱里拿出一支消炎药膏,均匀地涂抹在纹路上。她的声音尽量温和,试图安抚赵磊的情绪:“别害怕,炎症暂时控制住了,疼痛感应该会慢慢减轻。但这些血色纹路不知道会不会扩散,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破解时链、解除规则的方法,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赵磊躺在地上,疼得说不出话,只能微微点头,眼泪还在不断滑落,浸湿了身下的泥土。他的眼神里满是绝望与后悔
——
他不该冲动,不该反抗时链,现在不仅没能挣脱束缚,还受了重伤,更让远在医院的母亲担心。他甚至不敢想,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见到母亲最后一面,有没有机会兑现
“回家热汤”
的承诺。
肖河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将硬币重新放回夹克内袋,语气严肃地说道:“现在不是绝望的时候。我们已经摸清了两个规则红线:一是不能擅自触碰未授权的任务道具,二是不能用任何方式反抗时链。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雨水区’和纺织所需的‘霜降纹’丝线,按照规则完成任务,才有机会离开这里,见到我们在乎的人。”
林砚点了点头,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语气坚定地分配任务:“肖河说得对,现在我们必须团结起来,才能对抗规则。周敏,你先留在这照顾赵磊,等他的疼痛感缓解,能行动了,你们再一起去寻找‘雨水区’——
赵磊体力好,能帮你处理一些体力活,你懂急救,也能随时照顾他,你们一组最稳妥。苏晓、陈岁安、李念,我们三个去织机房后院看看,之前司时碑的地图显示,那里可能有纺织所需的‘霜降纹’丝线,苏晓懂数据分析,能帮我们辨别丝线的属性,避免误触危险;陈岁安对时纹有了解,或许能找到采集丝线的方法;李念你跟在我们身边,不用做什么,注意安全就好。肖河,你经验丰富,观察力也强,麻烦你去观察一下青铜塔楼的情况,看看能不能找到时纹流动的规律,或者塔楼附近有没有其他线索。一定要注意安全,一旦有情况,立刻用之前约定的‘三短一长’的口哨声通知我们。”
众人没有异议,此刻的他们,没有时间争论,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选择相信彼此,团结起来,共同对抗这场残酷的
“耕织迷局”。
檐角的铜铃声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急促或缓慢,而是带着几分诡异的旋律,“叮铃
——

——
叮铃
——

——”,像在演奏一首死亡的乐章,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透着说不出的阴森与诡异。青铜塔楼的时纹在猩红云海的映照下,蠕动得越来越快,像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院子里的众人,等待着下一个
“违规者”
的出现,等待着下一次时蚀的降临。
林砚紧紧攥着手里的玉佩碎片,碎片传来的绿光带着一丝微弱的温暖,却无法驱散他心里的寒意。时蚀与幻听,只是规则给他们的
“开胃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