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切过实验室落地窗,在操作台的玻璃罩上织出细碎光斑。那些光落在罩内淡青色的上古时玉上时,竟像被吸进了玉身
——
细密的螺旋纹泛着温润柔光,纹路深处藏着若有若无的流光,隔着玻璃都能觉出一股异样的吸力,仿佛这枚掌心大小的玉器,正悄无声息地牵引着周围的一切。实验室里飘着消毒水与古籍的混合气息,靠墙书架堆到天花板,最上层的《时空纹络研究》封皮深黄,书脊沾着西域沙尘,去年考察队带它回来时,队员曾说
“翻书时总觉得有风吹出来”,当时没人当真,可此刻林砚盯着时玉,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桌角的咖啡机冒着热气,浅棕色蒸汽飘到数据分析区就被冷风机吹散。实验室里的四名研究人员,没一人碰咖啡杯
——
靠窗的小张举着相机,镜头对准时玉时,屏幕偶尔会闪过一丝紫色杂讯;记录数据的李姐笔尖顿了好几次,笔记本上多了几处无意识画的螺旋纹,和时玉的纹路惊人地像。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时玉上,连呼吸都放轻,仿佛稍重一点,就会惊醒什么沉睡的东西。
林砚戴着加厚隔热手套,捏着银质镊子的指节泛白。他俯身凑近玻璃罩,鼻尖几乎贴到冰凉的玻璃,视线死死锁在时玉上:这是导师陈教授上周从西北
“流沙遗址”
带回来的,据说时玉埋在坍塌的青铜祭台下,周围散落的铜片刻着
“立春”“霜降”
等节气,有片铜片还沾着暗紫色的纹路,像干涸的血迹。玉身边缘被风沙磨得圆润,表面螺旋纹细密如蛛网,绕着玉心盘旋,盯着看久了,会恍惚觉得纹路在缓慢流动,每一次
“蠕动”,都让空气里多了丝若有若无的甜腥味
——
和奶奶临终前,攥在手里那半块云纹玉佩散发出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盯着玉边那道月牙形土沁,指尖隔着手套碰了碰玻璃罩。冰凉触感让他清醒了些,可心里的好奇像野草疯长:这玉为什么和奶奶的玉佩味道一样?螺旋纹里藏的能量,会不会和奶奶说的
“时空光河”
有关?
“别靠太近,时玉的能量场不对劲。”
陈教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罕见的凝重。他盯着双屏电脑,左侧能量曲线的绿色线条忽高忽低,峰值一次次突破预警线;右侧三维扫描图里,时玉的螺旋纹深处,竟隐约能看到细小的光点在闪烁,像被困住的星子。“书架第三层第五本《时纹考》,翻
78
页,对比‘时空裂隙触发纹’——
小心夹页的朱砂,沾到皮肤会发红,好几天消不掉。”
林砚应着,轻手轻脚把镊子放回绒布盘,“嗒”
的轻响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他抽出《时纹考》,深蓝色封面卷着毛边,书口处前辈的批注里,有一行红笔小字被划掉:“此纹触之,必有血光。”
他心里一紧,翻到
78
页时,呼吸骤然停住
——
朱砂勾勒的触发纹,线条走向、分叉角度,连玉心那道几乎看不见的断纹,都与时玉严丝合缝,像照着玉拓下来的。更让他心惊的是,插图角落有个极小的批注:“七墟之门,立春先开,玉碎则人亡。”
“教授!完全吻合!”
林砚声音发颤,快步走到陈教授身边,指着插图角落的批注,“您看这个!‘七墟之门’‘立春先开’,这和遗址里的节气铜片是不是有关联?”
陈教授扶了扶老花镜,镜片反射着屏幕绿光,指尖轻点批注,动作轻得像怕碰醒字里的秘密:“《上古时纹秘录》里提过‘七墟’,说对应七个节气,立春墟是第一个。时玉是钥匙,可怎么用、打开后会怎么样……”
他话没说完,操作台突然发出
“嘀
——
嘀
——”
的尖锐警报,红色警示灯疯狂闪烁,照得每个人脸上都泛着诡异的红光。
“能量值超安全范围三倍!”
李姐尖叫着扑到电脑前,屏幕上的曲线突然变成红色,“应急装置启动不了!被能量屏蔽了!”
林砚猛地转头,心脏像被攥住
——
玻璃罩里的时玉迸发出淡紫色的光,瞬间染紫了整个玻璃罩,螺旋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闪烁,每闪一次,周围的光线就暗一分。玉身快速升温,玻璃罩内壁凝满水雾,水洼里倒映的紫光,竟像极了奶奶说的
“时空光河”,还在缓缓流动。
“快退开!能量要反噬了!”
陈教授猛地起身,椅子拖出刺耳的
“吱呀”
声,可他刚往前迈一步,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手按在透明屏障上,瞬间红了一片,“林砚!别盯着光看!会被吸进去的!”
可林砚已经挪不开眼
——
紫光里,他仿佛看到奶奶的脸,在光里模糊地笑着,手里举着那半块云纹玉佩。他下意识扯下隔热手套,“啪”
的掉在地上,指尖悬在玻璃罩上方,心里在挣扎:教授说会反噬,可这光里有奶奶的影子……
错过这次,可能再也找不到答案了。
指尖刚碰到玻璃,一股灼热的能量就顺着指尖钻进体内,像烧红的铁丝在血管里窜。林砚痛得嘶吼,被能量浪掀得撞在实验台边,眼前发黑。工具盘摔在地上,金属碰撞声混着警报声,刺耳得让人头疼。他恍惚中看到,时玉的紫光里,竟飘出了几片细小的铜片,上面刻着
“立春”
二字,还沾着暗紫色的纹路
——
和遗址里的铜片一模一样。
“别抵抗!顺着能量走!”
陈教授的声音穿透混乱,他撞在屏障上,手臂红得发紫,却还在嘶吼,“记住‘立春链’!找到陈岁安!她知道时纹塔的秘密!时纹塔钥匙藏在……
藏在你奶奶的……”
后面的话被警报声吞掉。林砚觉得身体被托起,紫色光带像藤蔓缠紧他的四肢,往实验室中央的虚空拖去。脚下的地面裂开细纹,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还夹杂着小女孩的啜泣声:“妈妈,我在立春墟,好冷……”
慌乱中,他攥紧口袋里的老花镜,胡桃木镜框带着他的体温,镜腿内侧的
“砚”
字突然亮起微光,与紫光呼应。他隐约看到,镜片里映出了一片猩红的云海,云海中悬浮着一座青铜塔楼,檐角铜铃在哭
——
那是哪里?
“立春链……
陈岁安……”
他意识消散前,反复念着这两个词,指尖抠进掌心,渗出血丝。当紫光将他卷入无边猩红时,奶奶的声音在耳边轻语:“砚儿,时玉碎了,就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