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苏府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来人身着青色直身长袍,腰系素带,面容清俊,气质儒雅中带着几分刚正。门房通报说是按察使司的顾大人前来慰问。
苏万三连忙出迎,苏瑾玥也好奇地跟在后面。她记得这个名字——顾言昭,那位在船上有一面之缘的年轻官员。
“苏老爷受惊了。”顾言昭拱手一礼,“听闻贵府昨夜走水,按察使司特来问询,可需要官府协助查办纵火真凶?”
苏万三连声道谢,请客人入厅用茶。
苏瑾玥借奉茶之机,暗中观察这位顾大人。他约莫二十五六年纪,眉目疏朗,举止从容,但眼神锐利,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谈话间,顾言昭对火因提出几个关键问题:“听说火起前有可疑人影?苏老爷近来可与人结怨?账房可有什么特别之物值得贼人冒险纵火?”
每个问题都切中要害,苏万三回答得有些含糊,苏明远则抢着将矛头引向商业对手赵家。
顾言昭静静听着,不置可否,目光偶尔扫过安静坐在一旁的苏瑾玥。
茶过三巡,顾言昭忽然道:“苏小姐那日画舫落水,可曾完全康复?”
众人都是一怔,没想到他突然提起此事。苏瑾玥福了一礼:“多谢顾大人关心,已无大碍。”
“那便好。”顾言昭微笑,“那日我也在画舫上,见小姐落水,甚为担忧。听说小姐醒来后,似乎...变了许多?”
苏瑾玥心中警铃大作——他在试探她!
她垂眸轻声道:“经历生死,看开许多事罢了。倒是顾大人那日也在画舫上?可曾见到什么异常?”她巧妙地将问题抛了回去。
顾言昭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可惜,我当时在舱内与知府大人议事,听闻骚动时,小姐已被救起。”他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注意到一些别的...”
他故意停顿,目光扫过苏明远瞬间紧张的脸。
厅内气氛陡然微妙起来。
苏万三疑惑地问:“顾大人注意到了什么?”
顾言昭从容品茶,缓缓道:“那日画舫上,除了知府衙门的官员,还有几位漕运衙门的人。我见其中一位书吏与赵家的人交谈甚密,似乎传递了什么文书。”
苏明远明显松了一口气,忙道:“定是赵家与漕运勾结,陷害我苏家!”
顾言昭却摇头:“非也。我后来查证,那书吏第二日就暴病身亡了。”
“死了?”苏万三震惊。
“更巧的是,他经手的几份漕运文书也随之失踪。”顾言昭目光如炬,“其中好像就涉及苏家的货船。”
苏瑾玥心中豁然开朗——原来顾言昭也在暗中调查漕运衙门!他今日来访,表面慰问,实为试探和交换信息。
她忍不住开口:“顾大人告诉我们这些,是为何意?”
顾言昭正视她,正色道:“按察使司接到多起商人诉状,皆指控漕运衙门勒索刁难。苏家是江南商界翘楚,若肯提供线索,或有助于彻查此案。”
苏明远立即反对:“漕运衙门势大,苏家小小商贾,岂敢与官斗?父亲三思!”
苏万三也面露难色:“顾大人,不是苏某不愿相助,实在是一大家子人...”
“苏老爷的顾虑,下官明白。”顾言昭起身拱手,“今日之言,还请诸位保密。若改变主意,可随时到按察使司找我。”
送走顾言昭后,苏府厅内一片沉寂。苏万三长叹一声,疲惫地揉着额角。苏明远则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苏瑾玥回到闺房,心中却波涛汹涌。顾言昭的出现提供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突破口——官方层面已经开始关注漕运问题。但苏家的态度显然不愿与官府合作。
夜幕降临,苏瑾玥辗转难眠。她取出那块羊皮纸角,对着灯光反复查看。“巳时三刻,漕码头三仓”——这是时间和地点。“验货”和“特批”又是指什么?
忽然,她注意到纸角边缘有一个极小的符号,像是某种标记。她用簪尖轻轻刮去表面的烟灰,符号逐渐清晰——那是一个特殊的漕运封印,但与她平日所见略有不同。
正当她凝神研究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似是小石子落地。
苏瑾玥警觉地吹灭灯火,悄悄移到窗边。月光下,院中空无一人,但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纸团。
她小心地打开纸团,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欲知真相,明日巳时三刻,漕码头三仓。”
没有落款,字迹陌生。
苏瑾玥心中一震——这与羊皮纸上的信息完全一致!是巧合,还是有人知道了她获得了这个情报?
更让人心惊的是,送信人如何能悄无声息地将纸条送入她闺房窗外?苏府之内,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同一个时间地点。明日的漕码头之约,是陷阱还是机遇?
苏瑾玥握紧纸团,知道她已经没有退路。无论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都必须去面对。
因为这是揭开所有谜团的唯一机会,也是她在这个时代立足的第一步。
夜色深沉,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凝视着苏府,凝视着她这个不该存在的变数。
而明天的漕码头,将会揭开怎样的惊天之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