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傍晚来得快,夕阳刚把院角的鸡窝染成暖黄色,夜色就漫了过来。陆静嘉收拾完碗筷,端着一盆泉眼水出来,蹲在鸡窝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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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母鸭正卧在稻草上,身下压着两枚带着余温的鸭蛋,她小心翼翼地把蛋捡进竹篮,嘴角忍不住弯了弯。19
岁的她褪去了初遇时的怯懦,眉眼间多了几分持家的利落,竹篮里的鸭蛋、院角冒尖的白菜,都是日子向好的模样,只是望着巷口的眼神里,藏着一丝对乱世的隐忧。
陈阳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块磨好的木片,正给小黑狗们打磨新的窝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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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只幼犬已快满月,黑子长得最壮,肩背比初见时宽了一圈,毛色油亮,正趴在旁边守着,偶尔用头蹭蹭他的膝盖。20
岁的他身姿挺拔,指尖动作沉稳,这段日子卖红薯的结余越来越多,不仅还清了债,还能偶尔买些细粮,身上的旧布衫也浆洗得干净,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可靠的模样。陆雪茹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手里攥着半块麦饼逗小黄,17
岁的姑娘眉眼间带着少女的鲜活,麦饼是陈阳今天特意买的,她掰了小块喂给小狗,自己只咬了一口,动作间比从前沉稳,还会顺手把散落的干草归拢到一起。
“天冷了,鸡窝得再垫些干草,不然小鸡该冻着了。”
陆静嘉站起身,把装鸭蛋的竹篮放在屋檐下,走到陈阳身边坐下,目光落在陆雪茹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斟酌,“雪茹今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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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在咱们这地界,已是该议亲的年纪。可这乱世……”
陈阳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陆静嘉
——
她的侧脸在油灯微光里柔和,却藏着对现实的焦虑。他心里隐约猜到她的心思,没立刻接话,只是把木片放在膝头,指尖轻轻摩挲着边缘,目光扫过院角:后院的白菜已长到半尺高,萝卜缨子绿油油地铺了一片,都是泉眼水养出来的好模样,连外界的鸡鸭都开始下蛋,日子刚有起色,确实不该让雪茹仓促托付。
陆雪茹手里的麦饼顿了顿,耳尖悄悄泛红,却没像从前那样追问,只是把小黄抱进怀里,低头轻轻摸着它的毛。17
岁的她早懂了
“议亲”
的含义,只是看着院里的鸭蛋、墙角叠放的新布(陆静嘉给她做棉袄的蓝色粗布),心里满是安稳,没敢细想未来,更没料到姐姐会当着陈阳的面提起。
“我知道这话唐突,”
陆静嘉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柔,却多了几分认真,“可你也知道,这乱世里,女子想找个踏实的依靠有多难。雪茹性子软,却懂事,你是个可靠的人,这阵子对我们姐妹的好,我都记在心里。要是以后……”
“静嘉,”
陈阳打断她,语气温和却坚定,目光掠过陆雪茹泛红的耳尖,又落回陆静嘉脸上,“雪茹虽到了年纪,可这乱世哪有什么安稳可言?你听张大叔说,北边的旱灾越来越重,流民还在往南逃,刘老板也未必会罢休,我们现在不过是暂时稳住罢了。”
他顿了顿,斟酌着语气,既不想辜负陆静嘉的信任,也不想让陆雪茹难堪:“雪茹是个好姑娘,该有自己选的日子。现在局势不明,我不想让她仓促托付,更不想她跟着我们担惊受怕。等以后真的安稳了,她若有喜欢的人,若愿意,我们再为她盘算也不迟。”
这番话既点破了乱世的现实,又留了分寸,没让气氛尴尬。陆静嘉愣了愣,随即低下头,指尖轻轻攥着衣角
——
她之前只想着
“找个可靠的人护着妹妹”,却没细想雪茹的心意,也没考虑到陈阳对
“安稳”
的考量。是啊,连北边的旱灾都没缓解,流民还在逃,怎么能让妹妹冒然定下终身?
“姐姐,我……”
陆雪茹抬起头,声音带着点少女的羞涩,却很清亮,“我现在不想想这些,就想跟姐姐、跟你一起守着这个家,看着小黄它们长大,等冬天过去、旱灾缓解就好。”
她说完,又低下头逗小黄,耳尖的红却没褪去,只是眼底多了几分笃定
——
这乱世里,能有热饭吃、有暖窝住,有姐姐和陈阳在,就已经是难得的安稳,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给大家添负担。
陆静嘉看着妹妹的模样,眼眶有点发热,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好,都听你的,咱们先好好过日子。”
她抬头看向陈阳,眼神里多了些释然和感激
——
他不仅懂她的顾虑,更顾及着雪茹的心意,没让这份托付变成尴尬的束缚,这样的人,确实值得她依赖。
陈阳看着姐妹俩的互动,心里也松了些。他摸了摸身边的黑子,小家伙蹭了蹭他的手心,像是在安抚。夜色渐浓,院外传来街坊回家的脚步声,偶尔夹杂着几声狗吠,更显院子里的宁静。
“对了,”
陆静嘉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今天你卖红薯赚的钱,加上卖鸭蛋的钱,我攒着,够买些棉花和粗布,给你、我还有雪茹各做件棉袄,还能余些钱买斤细米,给雪茹补补身子。”
陈阳接过布包,指尖触到里面的铜钱,沉甸甸的
——
这是还债后第一次有这么多结余,心里暖烘烘的。他笑了笑,把布包递回去一半:“给我做件薄些的就好,我身强力壮,冻不着。雪茹和你得穿厚点,细米也给你们煮粥喝,我吃粗粮就好。”
“不行,”
陆静嘉把布包推回去,语气带着几分坚持,“你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是冻病了、饿坏了,我们怎么办?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就去镇上挑布,顺便把鸭蛋卖了。”
陆雪茹也跟着点头,帮腔道:“是啊陈阳,你就听姐姐的吧。细米我们一起吃,我一个人吃不完。”
陈阳看着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模样,心里满是踏实。他站起身,拿起墙角的油灯:“我去后院看看白菜苗,你们先歇着,别等我。”
后院的白菜苗已能隐约看到菜心,绿油油的叶片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萝卜缨子下的土微微隆起,能猜到根茎长得扎实
——
这都是泉眼水的功劳。他想起空间里的作物,白菜和萝卜早已成熟,堆在角落能吃整个冬天,小鸡小鸭也比外界的壮实,甚至开始下蛋,心里松了口气
——
就算冬天再冷、旱灾再重,也能让姐妹俩吃穿不愁。
他绕到鸡窝边,给小鸡小鸭添了些拌着碎米的野菜,又检查了狗窝的干草,确保小黑狗们不会冻着。刚要转身回屋,就听到院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还有张老三的声音:“陈阳,在家吗?有件事跟你说。”
陈阳打开院门,看到张老三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脸色比平时凝重:“张大叔,这么晚了,有事吗?”
“是关于流民的事,”
张老三走进来,压低声音,“今天下午有批流民从北边逃过来,说那边旱灾闹得更凶了,地里的庄稼全枯了,井水都快干了,饿死了不少人,好多人往南边逃,估计过两天还会有更多人来咱们这。你可得多当心,把院门加固好,别让流民闯进来
——
去年就有流民抢粮的事,不得不防。”
陈阳心里一沉:“知道了,谢谢您提醒,我明天一早就加固院门,再准备些木棍,以防万一。”
“还有,”
张老三继续说,“我听镇上的伙计说,刘老板最近跟几个地痞走得近,好像在打听你家的情况,你卖红薯的时候别单独去偏僻的地方,最好让雪茹或者静嘉跟你一起,有个照应。”
“好,我会注意的。”
陈阳送张老三到门口,看着他拄着拐杖慢慢走远,心里的弦又绷紧了
——
旱灾引发的流民潮、刘老板的阴谋,这个冬天,恐怕不会那么安稳。
回到屋里,陆静嘉还没睡,正在缝补陈阳的旧棉衣,陆雪茹坐在旁边帮着穿针,姐妹俩凑在油灯下,画面温馨。看到他回来,陆静嘉连忙起身:“怎么去了这么久?出什么事了?”
陈阳把张老三的话告诉她们,陆静嘉的脸色瞬间变了:“旱灾更重了?流民还要来?那我们的白菜和鸡鸭……
还有雪茹要是跟你去镇上,会不会有危险?”
“别担心,”
陈阳安慰她,“我明天就加固院门,把白菜移到后院角落用木板挡起来,鸡鸭关进棚里。雪茹跟我去镇上时,黑子也跟着,它现在通人性,能帮着留意动静,不会有事的。”
陆雪茹放下针线,语气坚定:“我跟你去镇上,多个人多份照应,而且我也能帮着看摊、卖鸭蛋,让你能多歇会儿。”17
岁的她不再是需要被保护的小丫头,反而想着能帮上忙。
陆静嘉看着妹妹的模样,心里又欣慰又担心,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你们一定要小心,早去早回,别在镇上逗留太久。”
夜里,等陆静嘉姐妹睡熟,陈阳悄悄起身进入空间。月光透过空间的
“天幕”
洒下来,泉眼边的白菜和萝卜堆成了小山,空间里的小鸡小鸭长出了油亮的羽毛,正卧在稻草上产蛋,比外界的大了一圈。他给作物浇了些泉眼水,又给小鸡小鸭添了些碎米,心里盘算着:要是流民真的闯进来,外界的粮食不够,就从空间里悄悄拿些出来,绝不能让姐妹俩饿肚子。
回到屋里,他看着竹筐里熟睡的四只小狗,又看了看墙角叠放的粗布和棉花、屋檐下的鸭蛋篮,心里清楚:接下来的日子会很难,但只要守住这个家,守住身边的人,就没有迈不过的坎。
第二天一早,陈阳就开始加固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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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些粗木棍,牢牢钉在门框上,又在院墙上加了些荆棘,尖刺密密麻麻,确保没人能轻易爬进来。陆静嘉和陆雪茹也没闲着,陆静嘉把后院的白菜移到角落,用木板围起半人高的屏障;陆雪茹则帮着整理鸡窝鸭棚,给棚子加盖了厚草帘,还主动把磨好的木片搬到狗窝边,帮忙搭建新窝。小黑狗们在旁边跑来跑去,黑子守在院门,小黄、小白和小花则跟着陆雪茹,帮着叼些小木棍,偶尔蹭蹭她的手,像是在撒娇。
“陈阳,这样应该安全了吧?”
陆静嘉拍了拍手上的灰,看着加固好的院门,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吧,”
陈阳擦了擦额头的汗,“院门结实,墙上有荆棘,还有黑子它们看家,流民不敢轻易闯进来。”
正说着,院外传来街坊的声音:“陈阳,快来帮忙!有流民往这边来了!”
陈阳心里一紧,拿起门后的木棍,对陆静嘉说:“你在家看着,我跟雪茹去看看情况。”
陆雪茹立刻拿起墙角的布包,里面装着几个红薯干和一小篮鸭蛋,快步跟上陈阳:“我跟你一起去,能帮着递些东西,还能问问流民北边的情况。”
陆静嘉拉住他们,眼神里满是担忧:“小心点,别跟流民起冲突,实在不行就回来。”
“知道了。”
陈阳摸了摸黑子的头,“看好家。”
说完,带着陆雪茹快步走出院门。
巷口已经聚集了不少街坊,手里都拿着木棍、锄头,紧张地看着巷外。张老三站在最前面,看到陈阳和陆雪茹过来,连忙招手:“你们来了!流民快到了,我们守在巷口,要是有老实的就给点吃的,要是闹事的,我们就一起把他们赶走!雪茹姑娘站后面点,别往前凑。”
陆雪茹点了点头,却没退到太远,只是站在陈阳身边,手里紧紧攥着布包,眼神警惕地看向巷外。没过多久,一群流民走了过来,大多是老人、妇女和孩子,衣衫褴褛,嘴唇干裂(旱灾缺水的模样),手里拿着破碗、空篮子,眼神里满是疲惫和饥饿。
“求求你们,给点吃的、给点水吧!”
一个老婆婆拄着拐杖,走到巷口,对着街坊们鞠躬,“北边旱灾闹得太凶了,地里的庄稼全枯了,井水都干了,孩子快撑不住了……”
街坊们都沉默了,谁都知道乱世的苦,可自家的粮食也不多。陆雪茹看着老婆婆怀里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的孩子,心里一软,从布包里掏出两个红薯干递过去,又倒了些随身带的泉眼水(装在小葫芦里):“婆婆,您拿着,给孩子吃、给孩子喝。前面镇上有粥棚,您可以去那里领稀粥。”
老婆婆接过红薯干和水,对着陆雪茹连连道谢,带着孩子慢慢走了。这时,一个年轻流民看到陈阳,突然停下脚步,犹豫着开口:“小哥,你……
你是不是姓陈?”
陈阳愣了愣,点头:“我姓陈,怎么了?”
“我之前在北边的陈家村见过一个跟你长得有点像的人,”
年轻流民喘了口气,声音带着疲惫,“他叫陈风,说要找他哥陈阳,往南边来了,还说他哥之前欠了赌债,不知道是不是你……”
陈阳心里猛地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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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风,是他穿越前原主的亲弟弟!原主记忆里,弟弟在旱灾前就去北边做工了,没想到现在也在找他!他强压着心里的波澜,追问:“你什么时候见到他的?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大概半个月前,在北边的流民聚集地,”
年轻流民想了想,“他说要往南找你,具体往哪走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身上带了块刻着‘阳’字的木牌,说要凭着这个找你……”
话还没说完,后面的流民催着往前走,年轻流民只好匆匆跟上,只留下一句:“要是见到他,就说北边旱灾重,别回去了!”
陈阳站在原地,手里的木棍攥得紧紧的
——
弟弟还活着,还在找他!可这乱世、这旱灾,弟弟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有危险?他心里又急又乱,却没敢表露太多,只是悄悄把
“陈风”
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陆雪茹察觉到他的异样,小声问:“陈阳,你怎么了?那个流民说的人……
是你认识的吗?”
“没什么,”
陈阳压下情绪,勉强笑了笑,“可能是认错人了。我们先把流民打发走,回家再说。”
其他流民看到有吃的,也想过来要,却被张老三拦住:“我们也没多少粮食,只能给你们指条路,镇上粥棚能领稀粥,快去吧,别在这里逗留。”
流民们看着街坊们手里的木棍,知道再要也没用,只好慢慢走了。陈阳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却满是弟弟的影子
——
刻着
“阳”
字的木牌、往南找他的方向,这些线索像根弦,紧紧绷在他心里。
回到院里,陆静嘉早已在门口等着,看到他们回来,连忙迎上来:“没事吧?没跟流民起冲突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
陈阳摇了摇头,没提弟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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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不确定弟弟的情况,不想让姐妹俩担心,“可能是有点累了,歇会儿就好。”
陆雪茹看他不想多说,也没追问,只是默默帮着把鸭蛋篮放好。接下来的日子,陈阳依旧每天带着陆雪茹去镇上卖红薯、卖鸭蛋,只是眼神里多了些留意,总在人群里找那个可能出现的身影;夜里进入空间时,也会多囤些粮食和水
——
若是弟弟真的找来,也好有东西给他吃。
这天傍晚,陈阳和陆雪茹从镇上回来,手里提着块新布和几斤细米。“今天卖鸭蛋赚了些钱,买了块布给你做棉袄里子,”
陈阳把布递给陆静嘉,又把细米放在灶台上,“还买了些细米,晚上煮粥喝。”
陆静嘉展开布,眼里满是欢喜:“这布真软和,雪茹穿肯定舒服。”
陆雪茹凑过来看,笑着说:“姐姐也穿,我们一起穿新棉袄。”
夜里,陆静嘉在油灯下缝棉袄,陈阳坐在旁边帮着整理棉絮,眼神却偶尔飘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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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弟弟现在在哪,有没有饭吃,会不会遇到危险。陆静嘉察觉到他的走神,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还在想白天流民的事?”
陈阳愣了愣,点了点头,声音放得很轻:“那个流民说的人,是我弟弟,叫陈风,之前去北边做工,没想到也在找我。”
陆静嘉没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背:“会找到的,他知道找你,说明心里有你,肯定会平安过来的。我们多留意,要是他来了,也好有个照应。”
陆雪茹也抬起头,认真地说:“陈阳,我们一起找,找到了让他跟我们一起住,我们有红薯、有鸭蛋,能养活他!”
陈阳看着姐妹俩温柔的眼神,心里的焦虑少了些。他知道,就算弟弟还没找到,他也不是一个人在等
——
有姐妹俩在,有这个家在,就算乱世再难,也能等回那个可能出现的身影。
夜色渐深,院外传来黑子的轻吠,很快又安静下来。陈阳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满是期待
——
期待冬天过去,期待旱灾缓解,期待弟弟平安找来,更期待和姐妹俩、和弟弟一起,把这个小院打理得越来越好,在乱世里守住这份难得的温暖。
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很多困难,但只要身边的人都在,只要守住这份期待,就没有迈不过的坎。而那个关于弟弟的影子,也成了这乱世里,除了家之外,另一个让他坚定走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