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压压的宇宙像是被墨汁浸透的绸缎,连星光都被吞噬得只剩零星几点。
一艘银灰色的舰船正撕开时空洞的边缘,船身外壳在暗能量流中泛起幽蓝的电弧,引擎喷口拖出的淡紫色光轨,在虚无中划出转瞬即逝的轨迹。
“第一号播音:舰船已进入时空跃迁第三阶段,各单位请注意监测能量波动。”冰冷的电子音刚在舰桥响起,扩舱内的红色警示灯便开始规律闪烁,将铁卫军士兵的银甲照得忽明忽暗。
它正半跪在地,面前的合金台架上放着个半米高的铁皮箱,箱体表面刻满螺旋状的能量纹路,此刻正随着舰船的颠簸微微发亮。
士兵的指尖悬在平板屏幕上,目光死死盯着箱顶的全息监测仪,铁皮箱里,冷源正不安地跳动,每跳一下,监测仪上的数值就剧烈波动一次。
“冷源编号734,穿越时空洞第47分钟,跳动频率127次/分钟……”他低声念着数据,额角的汗珠顺着头盔边缘滑落,“该死的,光速摩擦果然在影响它。”
这团冷源本是稳定的能量核心,却在穿越时空乱流时被光速粒子反复撞击,内部结构已出现肉眼难辨的裂痕。
而承载它的铁皮箱绝非普通容器,外壳是用核结晶混合超低温合金锻造,内部是抽成绝对真空,温度恒定在零下50000度,那些流动的淡蓝色冷雾并非水汽,而是液态氮在超低温下凝结的能量膜,正顺着箱体纹路缓缓渗入,一点点修复冷源的裂痕。
“喂,记录好了没有?”通讯器里传来队长的催促声,带着电流的杂音。
“一切正常,冷源波动幅度控制在安全阈值内。”士兵迅速敲击屏幕保存数据。
他小心翼翼地掀起铁皮箱外层的纳米隔热膜,这层薄膜薄如蝉翼,却能隔绝箱内的超低温,此刻膜面上已结了层细密的白霜。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指将薄膜重新扣紧,确保边缘的磁吸扣全部嵌合,才松了口气。
起身时,膝盖在金属地板上磕出轻响。
最后看了眼铁皮箱,箱身的能量纹路已趋于平稳,冷源的跳动声也变得规律,像被安抚的心脏。
确认无误后,士兵转身快步离开扩舱,厚重的舱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将那团幽蓝的冷光与外界隔绝,只留下监测仪屏幕上闪烁的数据流,在死寂的扩舱里独自明灭
士兵刚穿过扩舱的气密门,靴底就踢到了什么硬物。
低头一看,只见一名铁卫军士兵面朝下倒在地上,头盔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暗紫色的血从颈甲边缘渗出,在金属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警报声还没响起,这士兵刚被击中头部,体温都还没散尽。
“滋啦——”通风管道的格栅突然被撕开,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刺得人耳膜发痛。
这名士兵瞬间抽出手枪,头盔夜视模式开启,光屏里赫然映出个半米长的黑影:那是只蝎子状的生物体,甲壳泛着油亮的黑紫色,八条带倒刺的腿在管道壁上飞快爬行,尾钩高高翘起,闪着淬毒般的寒光。
“砰!”子弹擦着蝎尾炸开火花,对方却像没察觉似的,顺着管道直角转弯,速度快得只剩道残影。
整艘舰船突然剧烈震颤,红色警报灯疯狂闪烁,广播里的电子音变得扭曲:“警告!检测到不明生物体入侵,各单位立即封锁通道!重复,立即封锁——”
话音未落,通道尽头传来密集的枪声和惨叫声。铁卫军士兵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激光束在走廊里织成光网,却连蝎子生物的边都碰不到。它时而钻进通风管,时而顺着天花板逃窜,尾钩时不时撞碎应急灯,把追兵引向错误的方向。
整个舰船乱成一锅粥,士兵们在它故意留下的轨迹里兜圈子,活像被戏耍的猎物。
“轰隆——!”一声巨响震得耳膜生疼,舰船引擎室突然爆发出橘红色的火光,热浪顺着通风管涌来,金属墙壁开始发烫。
扩舱的警报器终于撕裂空气,红色的警示灯把冷源所在的铁皮箱照得忽明忽暗——就在这时,铁皮箱旁的虚空突然扭曲,一道能量裂口凭空撕开,边缘跳动着淡金色的电弧,银滩从裂缝中缓步走出,腰间的长刀“噌”地出鞘,刀光在半空中划出清冷的弧线,又瞬间归鞘。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那用星核合金打造的铁皮箱竟从中间裂开,断面光滑如镜。箱内的超低温瞬间喷涌而出,零下五万度的冷雾像暴风雪般席卷整个扩舱,所过之处,金属地板凝结出厚厚的白霜,连空气都被冻得“噼啪”作响。
唯有那团暗蓝色的冷源悬浮在半空,核心处的光晕纹丝不动,完好无损。
银滩周身突然亮起神甲的光脉,玄黑色的装甲从脊椎蔓延至四肢,肩甲展开成羽翼状的散热鳍。他抬手甩出一枚三角垫片,垫片在空中自动展开,边缘弹出环形能量场,精准地将冷源包裹其中,化作流光飞回他掌心。
“哈哈哈,很好,终于赶在他们回神核前得手了。”扩舱门口传来粗哑的笑声,一个体型壮硕的类人缓步走来,身上的黑色古甲布满战痕,甲片缝隙里还嵌着冰晶——正是之前在雪崩中离奇消失的神秘人。他舔了舔嘴角,目光像钩子般钉在银滩手中的冷源上。
“嗯~这能量波动闻起来好香,我看着都想一口吞掉它。”通风管道里传来娇俏的声音,那只蝎子生物顺着管壁爬了下来,八条腿在落地时瞬间收缩,甲壳裂开重组,竟化作个穿黑皮衣的少女,只是背后还留着两根带倒钩的机械尾刺,正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古甲类人晃了晃手中的平板,屏幕上跳动着神核太司部的加密界面:“神核的备用冷源快耗尽了,我们玩个游戏如何?”
“好啊好啊!玩游戏!”蝎子少女拍手雀跃,尾刺兴奋地敲击着掌心,“上次玩‘猫抓老鼠’还是在火星基地,这次玩什么?”
银滩握紧刀柄,刀尖隐隐泛着寒光:“你要怎么玩?”
“让那个小子,被全宇宙通缉。”古甲类人冷笑一声,指尖在平板上飞快滑动,“就说他偷走了神核的冷源,毁了运输舰船,让整个神核的追兵都去找他。”他调出极羽风的全息影像,照片上的他正叼着烟皱眉,背景是地球的出租屋窗台。
“极羽风,地球坐标已锁定。”古甲类人按下发送键,平板屏幕弹出红色的警告信息,“舰船被破坏,冷源失窃,立即全境追击!”
“发送完毕。”他扔掉平板,看着屏幕上跳出的进度条——【系统接收中……接收成功……目标:极羽风,地球位置已标记,通缉调查启动。】
银滩不再多言,长刀划开道扭曲的时空裂口,橙红色的舰船爆炸火光从裂口边缘渗进来,他转身踏入其中,身影瞬间消失。
古甲类人和蝎子少女也紧随其后,在舰船核心彻底爆炸前跃入虚空。
扩舱里只剩下那台亮着屏幕的平板,在不断蔓延的火焰中闪烁着最后的光芒。
夕阳把街道染成熔金般的暖色,极羽风踢着路边的碎石子慢慢走,影子被拉得老长,发梢还沾着午后的热气。
街角突然传来引擎的低鸣,一辆银灰色跑车贴着路沿停下,车窗降下,露出极琳琅的侧脸,夕阳在她鸦青色的瞳仁里碎成光点。
“你最近跑哪里去了?”极羽风弯腰靠在车窗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车门,语气里带着没说出口的烦躁——这几天被镜渊他们追着说教,又被莫名的金光折磨,他急需找个人发泄,偏生极琳琅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一个秘密。”极琳琅转着方向盘,尾指上的银戒在阳光下闪了闪,嘴角勾起惯有的冷弧。
“秘密个屁。”极羽风翻了个白眼,伸手去按车窗升降键,“我问你,联系你三天没接电话,到底死哪儿去了?”
“哟,这是想我了?”极琳琅挑眉,视线落在他口袋里露出的烟盒上,“最近给你的那本《五阳化阴》,学到第几页了?别告诉我还卡在‘打坐捻指’那步。”
极羽风顿时支支吾吾,耳根有点发烫:“还好……就是练的时候浑身发烫,跟被扔进锅炉似的,过程有点难受。”
“万事开头难。”极琳琅嗤笑一声,目光扫过他捏着烟盒的手,“尤其对你这种烟酒不离手的家伙,打通经脉跟拆旧机器似的,能不难受?”
极羽风正摸出打火机要点烟,闻言动作一顿,看了眼极琳琅冷淡淡的表情,又把火机捏灭塞回口袋,烟叼在嘴里没点燃,任由晚风吹散他额前的头发。
“长这么大,还没人敢管我抽不抽烟。”他含糊地嘟囔,“你是第一个。”
“你跟你父亲一个德性,都是一身臭毛病的鬼混家伙。”极琳琅突然开口,语气轻得像风,却让极羽风猛地抬头。
“啥?!”他瞪大眼,想问“你怎么认识我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烦躁地抓抓头发,“算了,不说这些。”
跑车稳稳停在他住的老楼下,极琳琅从副驾储物格里拿出个巴掌大的东西,黑色外壳上布满银色机械纹路,一端嵌着玻璃圆球摄像头,另一端有个拇指大的摇杆。
“拿着。”她把东西塞进极羽风手里,掌心的温度透过外壳传过来。
“这是什么?”极羽风翻来覆去地看,没找到开关。
“熵仪机。”极琳琅发动车子,引擎声渐起,“遇到麻烦或危险时,按顶部的按钮呼唤我。”话音未落,跑车已汇入车流,只留下尾气里淡淡的雪松味。
极羽风捏着熵仪机,按了下顶部的按钮,圆球摄像头突然亮起蓝光,投射出极琳琅的虚拟影像,影像里的她正挑眉看他:“别乱按,费能量。”他赶紧关掉,把东西揣进裤兜,转身走进楼道。
老式电梯“嘎吱”作响地上升,停在三楼时门刚开条缝,极羽风就皱起眉——地上有串篮球大的脚印,深褐色的泥土印在瓷砖上,一路延伸到他的房门口。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只见防盗门的锁芯被暴力扯掉,门板歪歪斜斜地挂在合页上,屋里传来东西倒地的脆响。
“操。”极羽风低骂一声,抄起走廊的拖把杆冲进屋。
客厅里一片狼藉:啤酒罐滚得满地都是,茶几被掀翻,他摆在桌上的相框摔得四分五裂,客厅地板上那台笔记本电脑,屏幕裂成蛛网,机身被踩得变了形,正孤零零地躺在碎玻璃里。
“是谁!给老子滚出来!”他捡起坏掉的笔记本电脑,吼声响彻楼道,卧室门“吱呀”一声开了,三个穿银甲的士兵探出头,头盔上的能量灯还在闪烁。
“极羽风?”领头的士兵上前一步,手里的扫描仪发出“嘀嘀”声,屏幕上投射出极羽风的全息档案,照片旁标着“神核通缉犯”。
士兵突然愣住,语气都变了:“是……是帝下的……”
另外两个士兵赶紧凑过来,看清档案上的红色印章后,脸色发白:“居然是真的!帝下血脉怎么会……”
“不管了,先带回去复命!”领头的士兵咬咬牙,从侧腰拔出电磁甩棍,棍身瞬间弹出蓝色电弧,“请您双手抱头蹲下,我们只是奉命带您回去接受调查。”
极羽风没动,慢慢弯腰捡起那台变形的笔记本电脑,指腹抚过裂开的屏幕——那是他一直都没有动过的。
他的双眼瞬间爬满猩红,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这个……是你们弄坏的吧?”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冰碴子似的寒意。
一股无形的气场猛地炸开,三个士兵被压得膝盖发软,不由自主地后退。极羽风一步一步往前走,每走一步,脚下的地板就裂开一道细纹,水泥碎屑簌簌往下掉。
“老子问你们……这个……是不是,你们……搞坏的!!!”最后一声怒吼像平地惊雷,整栋楼剧烈摇晃,远处的居民楼里传来花盆坠落的脆响,连街对面的红绿灯都晃了晃,不知情的路人还以为是地震,纷纷尖叫着往空旷处跑。
“极羽风!我们是神核御军司的人!奉命抓你归案!”领头的士兵强撑着举起甩棍,“你涉嫌破坏运输舰船、盗窃冷源,立刻交出冷源,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手段!”
“调查?”极羽风冷笑,猩红的瞳孔里翻涌着戾气,“调查什么?调查你们私闯民宅、毁我东西?”
高楼下,刚买菜回来的房东大妈提着菜篮子路过,正好听见“轰!”一声。
看见某层窗户里飞出个三个影子,紧接着整栋老楼像被无形的巨手揉碎,快速坍塌,掀起的狂风把房东的花衬衫吹得鼓鼓囊囊,头发上别着的卷发筒掉了一地。
“乖乖隆地洞!这啥情况啊!”房东抱着头蹲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废墟直咋舌。
烟尘弥漫中,极羽风从废墟里走出来,右腋窝下还紧紧夹着那台变形的笔记本电脑,身上落满灰尘,眼神却亮得吓人。
他掏出极琳琅给的熵仪机,胡乱按了几下摇杆,摄像头蓝光闪烁,接通了通讯。
“喂?”极琳琅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引擎的背景音。
“你人呢?”极羽风的声音沙哑,还带着未散的怒火。
“快到了,刚收到你的定位,你房子那边动静不小啊。”极琳琅的语气听不出急缓,“需要我带点什么?”
“别废话!赶紧过来!”极羽风粗暴地挂断通讯,看了眼身后还在冒烟的废墟,大跨步消失在暮色里——他得找个地方,好好算算这笔账。
极羽风抱着笔记本电脑往街口冲,菜市场灯管刚亮起,混着夕阳的金红把满地的烂菜叶照得发亮。
鱼腥气、烂番茄的酸腐味、炸油条的油烟味混在一起扑过来,他侧身躲过拎着活鸡的大婶,胳膊肘撞翻了摞在路边的空啤酒瓶,“哐当”碎了一地。摊贩们正扯着嗓子收摊,见他疯跑,有人喊“慢点啊小伙子”,有人骂“赶着投胎啊”,他都没空理会——身后的废墟还在冒烟,警笛声已经从三个方向往这边聚拢。
“呜哇——呜哇——”消防车和救护车呼啸而过,轮胎碾过积水溅起半米高的水花,卷着灰黑色的烟尘扑了极羽风一脸。他赶紧扯起T恤领口捂住口鼻,布料上还沾着刚才废墟里的尘土,呛得他咳嗽两声。冲出菜市场的瞬间,开阔的公路上,极琳琅的银灰色跑车正斜停在路牙边,引擎低低地转着,像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快上车!”极琳琅探出头,眼睛扫过他怀里的破电脑,眉头没动,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
极羽风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刚关上门,跑车就像离弦的箭射了出去,他把电脑塞进腿边,摸出烟盒抖出一根,打火机“咔哒”响了两声才点燃。
“有什么不能抽的?”他瞥了眼皱眉的极琳琅,把烟圈往窗外边吐,“大不了…抓得住我再说。”
极琳琅没理他的挑衅,方向盘打了个急转弯,跑车贴着一辆货车擦过,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
“为什么我家会闯进来三个穿铠甲的古代人?”极羽风吸了口烟,声音沉下来。
“他们说我是通缉犯,说我毁了什么舰船,抢走冷源,怎么回事?”
极琳琅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正要开口,跑车突然“吱——”地急刹,轮胎在路面拖出两道黑痕。
镜渊、柳眠、玄休正站在路中央,三个人头发乱糟糟的,道袍和风衣上还沾着草叶,显然是一路追过来的。
“都上来!”极琳琅拍着车门大喊,柳眠已经拉开后座门往里挤,玄休紧随其后,三人挤在后座,瞬间把空间占得满满当当。
柳眠半个身子还露在车外,被极琳琅一脚油门带得“哎哟”一声,赶紧扒住门框缩进来。
“你们怎么跟过来的?”极羽风回头,烟蒂烫到了手指,他烦躁地丢出窗外。
“追踪你身上的五阳气息啊!”柳眠喘着气,头发上的草叶掉在座位上,“刚才你家塌了的时候,我们就在三条街外……”
“闭嘴,先离开这里!”镜渊推了他一把,往前凑了凑,“神核的追兵不止御军司,暗骨族的人也在往这边赶,再不走就被包围了!”
极琳琅方向盘一打,跑车朝别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