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依旧淅淅沥沥，但落在林凡身上，感觉却完全不同了。几分钟前，这雨水还像是命运的唾弃，冰冷刺骨；而现在，它们仿佛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音。他的全部心神，都被脑海中那抹挥之不去的淡蓝色光幕和那个冰冷的电子音所占据。
他沿着霓虹闪烁的街道走着，脚步有些虚浮，仿佛踩在云端。高档商场外光洁如镜的玻璃幕墙映出他的样子：头发湿漉漉地耷拉着，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和一条膝盖处有些磨损的牛仔裤，推着一辆破旧的电瓶车……与周围流光溢彩的环境格格不入，像个误入巨人国的乞丐。
“米其林一星……云境餐厅……”他嘴里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那家餐厅他听说过，是本城美食地图上的一颗明珠，人均消费足以抵他过去两三个月的生活费。他甚至连它的具体位置都不知道，只能一边走，一边紧张地用那台老旧的智能手机搜索导航。
手机屏幕被雨水打湿，触控有些失灵，他的手指因为紧张和寒冷微微颤抖。导航显示，“云境”就在前方不远处的顶级购物中心顶层。
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包裹着他。他真的要去那里吃一顿饭？花掉五千块？就因为他脑子里那个不知道是神仙还是魔鬼的“系统”？
他甚至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清晰的痛感传来——不是梦。
【任务时限：3小时。】
【失败惩罚：一切回归原状。】
系统的提示冰冷地浮现，像一根鞭子抽打在他身后。回归原状？回到那个被所有人看不起、连自己都厌恶的林凡？不！绝不！
一股莫名的勇气，或者说是一种对彻底改变的极端渴望，猛地压过了惶恐。他深吸一口气，将破电瓶车锁在路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毅然走向那座金碧辉煌的购物中心。旋转门将内外隔成两个世界。门外是潮湿冰冷的雨夜，门内是温暖干燥、弥漫着奢华香氛的空中楼阁。
光滑得能照出人影的大理石地面，挑高极高的穹顶悬挂着璀璨的水晶吊灯，衣着光鲜的男女步履从容，低声谈笑。林凡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感觉自己每一脚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针尖上。他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和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气质，立刻吸引了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他感到脸颊发烫，下意识地低下头，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找到直达顶层的电梯。
电梯门是光可鉴人的金色。他走进去，里面一对打扮时髦的男女看了他一眼，微微向旁边挪了一步。林凡紧盯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心脏随着数字的增加而跳得更快。
“叮——”
顶层到了。电梯门无声滑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雅致的昏暗，光线经过精心设计，柔和地聚焦在每一张铺着洁白桌布的餐桌上。空气中流淌着低回轻柔的爵士乐，混合着食物诱人的香气和淡淡的咖啡味。餐厅门口，一个用深色木材精心打磨的接待台后方，站着一位身着黑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侍者。
林凡的脚步顿住了。眼前的景象对他造成的冲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这里的安静、精致和无处不在的“昂贵”气息，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侍者看到了他，脸上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惊讶和疑惑。他在这里工作多年，眼力早已练得毒辣，几乎瞬间就判断出林凡不属于这里。
“晚上好，先生。”侍者的声音礼貌而疏离，“请问有预约吗？”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林凡湿漉的头发和廉价的衣着。林凡喉咙发干，紧张地吞咽了一下。预约？他根本不知道还要预约。
“没…没有。”他声音有些发涩。
侍者的笑容淡了一些：“很抱歉，先生，我们餐厅通常需要提前预定。”语气虽然客气，但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若是以前的林凡，此刻恐怕已经面红耳赤，狼狈不堪地转身逃离了。但此刻，他想到了脑海中的系统，想到了那10000元任务资金，想到失败后要回到的那个冰冷雨夜。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蛮横勇气涌了上来。他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着一点不耐烦——这是他观察那些有钱人学来的：“临时想吃点东西，没预定。现在没位置吗？”
侍者显然没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道：“这个……暂时有一个两人的小桌空着，但通常是留给……”
“就那里吧。”林凡打断他，努力模仿着某种派头，“就我一个人，简单吃点。”
侍者犹豫了。餐厅确实还有空位，但让这样一个客人进去，会不会影响其他客人的体验？他再次仔细打量林凡，忽然注意到，尽管衣着寒酸，但这个年轻人的眼神却有一种奇怪的……笃定？不是虚张声势，而是一种仿佛背后有所依仗的平静。
（或许是什么低调的富家子？最近流行这种风格？）侍者心里闪过各种猜测。高级服务行业的培训让他最终选择了谨慎。
“好的，先生，请跟我来。”他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真切了一些，微微躬身，引着林凡走进餐厅。
一路上的视线更多了。林凡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细针一样扎在他背上。他被带到靠窗的一个位置，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雨丝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晶莹的痕迹。
侍者为他拉开椅子，递上厚重的菜单。菜单是皮革封面，没有价格。
林凡坐下，僵硬地打开菜单。映入眼帘的菜名花哨而陌生：法式鹅肝、黑松露烩饭、M9和牛牛排……配着一看就很高端的英文和法文。他根本看不懂，也不知道从哪里点起。
刚才强装的镇定正在迅速瓦解，手心开始冒汗。
【消费目标：5000元。】
系统的提示适时地再次出现，像是一针强心剂。林凡合上菜单，深吸一口气，对等待的侍者说：“我不太熟，这样吧，你让厨师看着安排，帮我配一个五千块左右的套餐就行。”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环境里，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
邻近一桌正在低声交谈的男女瞬间安静下来，惊讶地看向他。那个穿着精致连衣裙的女人甚至微微张开了嘴。
侍者也彻底愣住了。他见过豪爽的客人，但没见过这样点菜的。尤其是“五千块”这个具体的数字，从这样一个穿着的人口中如此随意地说出来，形成了一种巨大的反差和震撼。
几秒钟后，侍者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腰弯得更低了，笑容变得无比热情甚至带上一丝谄媚：“当、当然可以！先生！绝对没问题！我们主厨最擅长为您这样懂得欣赏的客人安排惊喜菜单！酒水需要为您推荐吗？”
林凡看着侍者前后态度的剧烈转变，看着邻桌客人惊讶甚至带着点探究的目光，心中那股紧绷的弦突然松了一些。
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快感，混合着紧张和荒谬，缓缓地涌了上来。
原来，金钱的力量，如此直接，如此立竿见影。
他靠在柔软的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璀璨的城市之光，轻轻吐出一口气。
“酒水……也一起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