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考古队高薪雇佣的第一天,我就发现古墓深处的诡异浮雕与电话里那个执拗女声长相一模一样。
当队友接连被时空扭曲的怪物撕碎,我靠天生怪力徒手拧下怪物的头颅。
绝境中她再次来电,嘶吼着真名让我念出。
名字出口的刹那,所有怪物跪伏在地,而我触摸石碑,看到了万古前她自我封印为囚徒、等待我觉醒的真相。
---
汗臭和廉价消毒水味腌入味儿了,黏在皮肤上,甩不脱。阿毅把最后一件磨得发白、硬得能立起来的工装塞进破登山包,拉链卡到一半,他腮帮子一紧,猛地一拽,刺啦——世界清净了。
工棚铁皮门在身后哐当砸响,算给这三个月暗无天日的矿坑苦力结了账。工钱揣兜里,薄得烫肉,但心里头那个空落落的洞,风呼呼往里灌,比兜还干净。
拐出尘土飞扬的工地,城市的热浪混着噪音拍过来,他却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裤兜里那台老人机震得腿麻,掏出来,屏幕上那串没备注、却比亲爹还熟的号码,又他娘的来了。他停在一家便利店门口,玻璃映出他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的鬼样子,深吸一口浊气,划开接听。
“喂?”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锈铁。
电话那头先是死寂,只有细微的、叫人牙酸的电流杂音,然后,那个女声渗了出来,像从深水井底往上爬,模糊,却直往你骨头缝里钻:“…名字…我的名字…是什么?”
阿毅闭上眼,指节捏得手机嘎吱响。“…不知道。”每个字都耗力气。
“去查…查我的名字…”那声音缠上来,带着一股他死活琢磨不透的焦灼,火烧屁股似的,“告诉我…快…”
“查个屁!能查的地方老子脚底板都磨平了!没有!啥也没有!”他猛地吼出来,便利店门口叼烟的小混混斜眼瞅他。他扭过身,牙关咬紧,“…别打了。没钱…没闲工夫陪你疯。”
上一次,上上次,他差点把裤衩都当出去,钱全喂了那些拍胸脯保证、结果屁都查不出来的私家侦探和网络黑客,换回来的就是“空号”和“查无此人”。他有时候真想顺着信号爬过去,看看电话那头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可哪家骗子这么敬业,三年,雷打不动,就为问一个名字?
“…要名字…我的名字…”那声音忽然抖了起来,像风中一点残烛,下一秒就要灭,“…时候…快到了…”
阿毅喉咙里像塞了团沙子。“时候到了”这话他听得耳朵起茧,可这次,那调子里透出的绝望,冰锥子似的扎了他一下。他想起三年前,他被人从格斗擂台上像死狗一样抬下来,躺在医院闻着消毒水味觉得这辈子算完了,这声音就来了,反反复复就问这一句,成了这三年唯一一个阴魂不散找他的“人”。
“…知道了,”他垮下去,声音里全是渣子,“弄到钱…再给你查。”
电话那头默了一下,轻轻断了。
他攥着手机,脑门抵着便利店冰凉的玻璃,看着里面一货架一货架的食物,觉得自己饿得能吞下一头牛,却穷得连瓶水都掂量。
正琢磨是去卖血还是找黑中介再接个玩命的活儿,又一个电话撞了进来。是个姓林的教授,声音听着像个文化人,但底子硬邦邦的,说通过劳务公司找的他,有个急茬的考古项目,缺个能扛能打能应急的临时工,日结,钱给得足。
“多少?”阿毅劈头就问。
“一天八百。三天。完事儿一把结清。”林教授报的数让阿毅心口猛地一抽。两千四。够他活一阵,甚至能租个有窗的房子。
“地址。”废话没有。管他是刨坟还是盗墓,给钱就行。
中巴车把他和另外几个同样一脸茫然的临时工甩在远郊荒山的临时营地。帐篷、仪器、几个穿着冲锋衣、一脸“别惹我”的学生仔,衬得他们这群临时招来的力工像闯错了片场。
林教授是个精瘦的小老头,眼睛毒,说话嘎嘣脆,交代他们就仨字:听话,保命,别乱动东西。他们的活儿就是清理一个新炸开的洞口,把里面的废土碎石和零碎玩意儿搬出来。
活儿不轻省,但对阿毅来说,跟矿底下比算舒坦。他埋着头,扛,搬,听那帮学生和专家偶尔鸡飞狗跳地嚷嚷什么“地层错乱”、“非标准墓室结构”。他左耳进右耳出,只盯着日头算工钱。
歇气儿的时候,那个叫小文的女生凑过来。大概是哪个大学的研究生,晒得挺黑,眼睛亮得晃人,递给他一个苹果:“哎,你劲儿真大,练过?”
阿毅接过苹果,吭哧咬了一口,没吱声。
“教授说这墓邪乎,”小文压低声,神秘兮兮的,“不像咱知道的任何朝代的,但保存得那叫一个整,好像…好像被啥东西特意给冻起来似的。最里头好像有个主墓室,下午估计就能捣鼓开了。说不定有宝贝呢!”
下午,主墓室那扇沉得吓人的石门真被机器撬开一条缝。一股子阴寒裹着陈腐灰土味儿冲出来,里面还混着一股极淡、却让人头皮发麻的异样香气。专家们疯了,抢着要先进。最后定了,林教授带俩学生,再加一个膀大腰圆的——也就是阿毅,打头阵。
阿毅扣上防毒面具,顶亮头灯,跟在后面。墓道又深又陡,石壁上全是鬼画符,灯照上去,那些纹路幽幽反光。越往里走越冷,那香气往鼻子里钻,脑袋又晕又清醒,难受得紧。
主墓室不大,圆咕隆咚的。正中间摆着一具巨他妈大的黑色棺椁,材质看不出来,光溜溜的连个花纹都没有。但没人看那棺椁,所有人的灯柱,包括阿毅的,都死死钉在棺椁后面那面石壁上。
那是一幅浮雕。一个女的,衣带飘飘,跟要活过来似的。她微微低着头,双手叠在胸口,像守着啥,又像在等谁。灯光打上去,那石头脸竟然有点活气。
阿毅的血呼啦一下凉透了。
那张脸…
那眉眼的弧度,那眼睛里哪怕刻石头里都藏不住的哀伤和…温柔?那嘴角…
他妈的是他记吃不记打、跑了十几年的娘的脸!
可他娘怎么会刻在这不知道几千年的老坟里头?
他喘不上气了,防毒面具糊得他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响,盖过了林教授激动得变调的嚷嚷:“…奇迹!保存度…这面容…这服饰…未知文明!还有这碑文…”
老头的灯柱往下挪,照亮浮雕底下的一方矮碑,上面刻着些扭来扭去、鬼才认识的古老符号。
阿毅瞳孔缩成了针尖。
他不认识。他文盲一个。
但那些符号砸进眼里,意思自个儿蹦进他脑子,像早就埋在那儿的种,突然发了芽——
——「守誓者:待子归来」
轰!
不是墓塌了,是他脑袋里炸了。电话里三年魔音穿脑的追问、眼前这千年石头刻出来的亲娘脸、这直接怼他脸上的“儿子”——无数碎片在他脑浆子里横冲直撞,要把他撕开!
“呃啊——!”他喉咙里滚出一声野兽受伤般的低嚎,猛地扯烂防毒面具,踉跄后退,脊背狠狠撞上冰冷石壁,呼哧带喘。
“你怎么了?”小文吓一跳,想过来。
林教授也皱眉回头:“是不是缺氧…”
阿毅猛地抬手阻止他们靠近,另一只手死死抠着突突狂跳的太阳穴。他抬头,眼睛赤红,再次钉死在那张脸上。
不是像。
是就是他记忆里那个女人的脸,一刀一刀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底!
为什么?!玩我呢?!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无形之手攥紧心脏的恐惧把他淹了。他僵在那儿,动弹不得。耳朵里只剩下自己擂鼓的心跳和那阴魂不散、越来越响的女声循环播放。
“…名字…”
“…我的名字…”
“…没时间了…”
声音不再是从电话来,是从这坟的每一块石头里,从那个黑棺椁里,从那个石雕女人的嘴里,直接往他脑仁里钻!
“啊——!”他眼底最后一点理智崩断,吼叫着,一把推开愣在旁边的小文,像头发狂的牯牛,朝着那具黑色棺椁猛撞过去!
“阿毅!住手!”林教授尖叫。
“拦住他!保护棺椁!”有人嘶喊。
可他太快,太猛,二十多年熬炼出的筋骨和此刻炸开的混乱拧成一股毁灭性的力量,直接撞飞两个扑上来拦他的学生。他冲到棺椁前,十指如铁钩,狠狠插进棺盖和棺身那几乎看不见的缝隙里!
入手是能把骨头冻裂的阴寒,同时一股看不见的巨力猛地反弹回来,震得他手臂发麻。棺盖上那些幽暗纹路疯了一样流动起来,抗拒他。
“开——!”他嘶吼,脖子上血管虬起,全身肌肉块块贲张,靠着那股不要命的蛮劲和心里滔天的混乱,死扛着那非人的力量!
嘎嘣——!
一声脆响,好像什么无形的东西碎了。阻力骤消。阿毅收不住力,那沉重无比的棺盖竟被他硬生生扳开一尺多宽!
更浓烈的奇寒异香喷涌而出,几乎凝成白雾。
他喘着粗气,头灯的光柱颤抖着射进棺内。
没有尸骨。
没有干尸。
跟他妈石壁上刻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的一个大活人——如果那能叫活人的话——静静躺在里面,双眼紧闭,面容安详得像睡着了,皮肤甚至还有光泽,只有脸色是那种死寂的、玉石般的苍白。她双手叠在胸前,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流动着星沙微光的透明东西。
光柱下移,死死照在她双手下方的棺底。
那里,深深刻着两个巨大的、与碑文同源的古老文字。
它们复杂无比,却在撞入阿毅眼中的瞬间,被他理解。
——是名字。
她的真名。
就在他看到那名字的刹那,那个纠缠了他三年的女声,前所未有地清晰、暴烈、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哭嚎和命令,在他颅腔最深处轰然爆炸:
“念!”
“念出来!!就现在——!!!”
“吼——!!!”
一声绝非人类能发出的、混合着岩石摩擦和空气撕裂的恐怖咆哮,猛地从墓室深处炸开,震得整个石室簌簌发抖,灰尘碎石下雨一样落下。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骇人声响震得魂飞魄散,瞬间僵在原地。
阿毅那几乎要触摸到棺底名字的手指,猛地顿住。他霍然抬头,赤红的眼睛循声望去。
只见主墓室连接着的一条原本漆黑一片的侧室甬道里,空气像高温下的沥青一样开始扭曲、波动。紧接着,一个东西…爬了出来。
它大致有着人形的轮廓,但肢体极度不协调,手脚颀长扭曲,覆盖着一层仿佛石化又仿佛腐朽的暗沉物质。它的脑袋像是一块被胡乱凿过的岩石,没有五官,只有一个不断开合、发出恐怖嘶吼的黑洞。它移动的方式诡异非常,时而像是影像卡顿般瞬移一小段,时而身体某些部分会模糊一下,仿佛要消失在空气中,下一刻又凝实。
“什…什么东西?!”一个学生吓得声音变调,手里的工具哐当掉在地上。
“后退!全员后退!”林教授声嘶力竭地大吼,脸色煞白,但还试图维持秩序。
那怪物又是一声咆哮,四肢着地,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规律的迅猛速度,直扑向最近的一个临时工!那临时工甚至来不及惨叫,就被一只扭曲的利爪当胸穿透,鲜血内脏哗啦溅了一地!怪物毫不停留,甩开尸体,扑向另一个吓傻的学生。
“开枪!快开枪!”保镖队长还算镇定,吼叫着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枪,对着那怪物砰砰射击。
子弹打在怪物身上,溅起几点火星,发出打在厚重岩石上的闷响,竟然只是让它冲击的势头稍稍一顿,那没有五官的脸上,黑洞般的嘴发出更加刺耳的嘶嘶声,仿佛被激怒。
混乱彻底爆发。尖叫、哭喊、枪声、怪物的咆哮响成一片。墓室瞬间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那怪物力量大得惊人,速度又快得诡异,每一次扑击都必然带起一蓬血雨和残肢。
阿毅还僵在棺椁旁,眼前的血腥场面和脑海里疯狂回荡的催促声(“念!念出来!”)撕扯着他。他看着那怪物又一把撕开了一个试图用铁锹抵抗的学生的肩膀,鲜血喷溅在古老的石壁上。
另一个方向,空气再次扭曲,第二只、第三只同样扭曲恐怖的怪物从不同的阴影甬道里凝实、爬出!它们加入杀戮,惨叫声瞬间倍增。
“挡住它们!用手里的东西砸!”林教授捡起一根掉落的撬棍,声音颤抖却仍在指挥,但他自己也被一只怪物逼得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小文吓得瘫软在地,一只怪物滴着粘液、散发着时空错乱怪味的扭曲肢体已经朝她抓去!
就在那爪子即将触碰到小文头发的瞬间——
“操你妈!”
一声炸雷般的暴吼压过了所有混乱!
阿毅动了。
三年矿坑负重、地下黑拳搏命熬炼出的身体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没有武器,只有一对拳头,一身虬结的肌肉和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狂暴血性!
他脚下猛地一蹬,地面铺的碎石炸开,整个人像一颗出膛的炮弹,横跨近十米距离,合身撞向那只攻击小文的怪物!
砰——!
一声闷响,像是卡车撞上了石墩子!
那怪物竟被他这蛮横无比的一撞砸得一个趔趄,抓向小文的利爪歪了出去。阿毅自己也被反震得手臂发麻,但他毫不停顿,左臂顺势一把箍住怪物那粗糙冰冷的脖颈,右手握拳,肱二头肌高耸如丘,裹挟着全身的重量和怒火,照着那没有五官的石颅猛砸下去!
咚!咚!咚!
拳头砸在石头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沉重闷响。那怪物疯狂嘶吼挣扎,利爪向后乱抓,撕开了阿毅的工装外套,在他背上划出几道血淋淋的口子。阿毅眼睛都没眨一下,拳头雨点般落下,每一拳都倾注着能砸碎花岗岩的恐怖力量。
咔嚓!
一声清晰的碎裂声!那怪物的石质头颅竟然被他硬生生砸裂开一道缝隙,里面涌动出令人作呕的、暗紫色的幽光!
怪物发出一声尖锐至极的惨嘶,挣扎得更猛烈。
“给!老!子!死!”阿毅面目狰狞,双臂肌肉再次贲张,青筋如同虬龙缠绕,他死死锁住怪物的脖颈和一只胳膊,全身力量瞬间爆发,做了一个近乎背摔又像是拧麻花的恐怖动作!
咯嘣——!
令人头皮发炸的断裂声爆响!那怪物的头颅连带一小节脊柱,竟被他凭借着纯粹的蛮力,硬生生从躯干上撕扯了下来!
暗紫色的、如同凝结时光般的粘稠液体从断裂处喷溅而出,溅了阿毅一脸。那无头的躯体剧烈抽搐了几下,终于不再动弹,覆盖表面的石化物质迅速失去光泽,变得如同真正的朽石。
阿毅喘着粗气,随手将那颗还在微微抽动、裂口处闪着紫光的丑陋头颅扔在地上,抬脚狠狠踩碎!他抹了一把脸上的粘液和血,环视四周。
墓室里瞬间安静了一下。
所有人都被这原始、暴力、近乎徒手拆解怪物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呆。
但剩下的两只怪物只是停顿了一瞬,它们那没有眼睛的脸似乎“看”向了阿毅,然后发出了更加狂怒的咆哮,同时舍弃了其他目标,一左一右,带着扭曲时空的残影,朝他猛扑过来!
它们的速度更快,动作更加飘忽不定!
阿毅瞳孔一缩,猛地推开吓傻的小文。一只怪物的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带出一道血痕。另一只则从侧面诡异闪现,粗壮的扭曲肢体横扫他的腰部!
阿毅猛地拧身,避开腰部的致命一击,同时左臂格挡开另一只爪子的扑击,手臂上瞬间又多出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直流。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右拳再次轰出,砸在侧面怪物的肩胛部位,砸得它身体一歪,石屑飞溅。
但这两只怪物显然比第一只更难缠,它们配合诡异,攻击间歇性地带着一种时空错位的效果,让阿毅的攻击时常落空,或是打在虚影上。他身上不断添加着新的伤口,动作也因为失血开始有些迟缓。
这样下去不行!
林教授和其他幸存者试图用工具和枪械干扰,但效果微乎其微。
就在阿毅被一只怪物猛地撞在石壁上,另一只的利爪即将刺入他腹部的千钧一发之际——
叮铃铃铃——!!!
一阵极其不合时宜、却尖锐刺耳的手机铃声,猛地从阿毅那破烂工装裤口袋里炸响!
是那台老人机!
混战之中,它居然又一次响了起来!屏幕上,那串号码疯狂跳动!
几乎是同时,那两只攻击阿毅的怪物动作猛地一滞,它们那扭曲的身体似乎对这铃声产生了某种极其剧烈的反应,变得更加狂躁,但攻击节奏也出现了一丝混乱!
阿毅趁机猛地蹬开压在身上的怪物,狼狈地滚到一边,喘着粗气,下意识地掏出了那台还在疯狂嘶叫的手机。
“接!快接!”林教授不知为何,嘶声力竭地冲他大喊,仿佛那电话是唯一的希望。
阿毅手指沾满血污和粘液,颤抖着,再次划开了接听。
这一次,没有模糊的追问。
只有一个女人歇斯底里、濒临崩溃、用尽最后一切力气的疯狂嘶吼,直接穿透听筒,砸进他的耳朵,砸进他的灵魂:
“&#¥@!(那两个古老音节)
“念!念出这个名字!!”
“就是现在!念啊——!!!”
所有的困惑、犹豫、恐惧,在这生死一瞬、在这直击灵魂的呐喊面前,被彻底粉碎!那个由古老音节构成的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脑海里!
阿毅猛地张开嘴,胸腔剧烈起伏,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解,都化作了这两个扭曲、古老、蕴含着难以言喻力量的音节,从他喉咙深处爆炸般地吼出:
“&#¥@!”
声音响起的刹那!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扑在半空的两只怪物,它们扭曲的身体猛地僵住,然后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轰然坠落在地!
它们没有消散,而是…蜷缩起来,那没有五官的脸艰难地转向阿毅的方向,覆盖着石皮的躯干剧烈颤抖着,发出一种不再是咆哮,而是混合着恐惧、敬畏、以及某种古老羁绊的低沉呜咽声。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这两只可怖的时空畸变体,竟然用它们扭曲的肢体,艰难地、无比顺从地…朝着阿毅的方向,匍匐了下去!
如同卑微的臣民,遇到了至高无上的君主!
墓室彻底死寂。只剩下血腥味和每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阿毅站在原地,浑身浴血,伤口还在淌血,胸膛剧烈起伏。他看着眼前匍匐的怪物,看着棺椁中那栩栩如生的女子,看着石壁上那句“待子归来”…
他踉跄着,一步步走向那方刻着碑文的矮碑。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万年坚冰上。
他伸出沾满血污和怪物粘液的手,颤抖着,触摸向那些冰冷的古老文字。
指尖接触的瞬间——
轰!!!
眼前的墓室、棺椁、怪物、尸体…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
他看到的,是无尽的、破碎的时空乱流,如同沸腾的海洋。一个身穿与浮雕上类似服饰的女子(他的母亲!)屹立于乱流中心,面容绝美却带着无尽的悲怆与决绝。她的力量浩瀚无边,挥手间便能稳定崩碎的山河,但敌人是更加诡异、无形无质、扭曲时间的可怕存在。
他看到她为了阻止某种更恐怖的湮灭,为了保护某个刚刚诞生的、脆弱的新生儿(他!),发出了痛苦却坚定的长啸。她动用了一切,将自己的真名——力量的源头——撕裂、封印,打入时空的裂隙。她将自己化作囚徒,镇封于此墓,陷入近乎永恒的沉睡,只留下一缕最执着的意念,跨越万古时空,一遍遍呼唤…
等待她的子嗣归来。
等待他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听到这呼唤。
强大到能面对这真相。
强大到…能重新唤出她的真名,解开这时空的枷锁!
幻象如潮水般退去。
阿毅猛地跪倒在地,双手撑在冰冷的石碑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眼泪混合着血和污物,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三年…三万声呼唤…万古的等待…自我放逐的囚禁…
都是为了他。
那个声音…从来不是骚扰。
是母亲在时空尽头,绝望而执着的…保护。
他抬起头,望向那具打开的棺椁,望向里面那张苍白而安详的脸。
喉咙哽咽着,滚动着,带着血沫,他再一次,轻轻地、无比清晰地,念出了那个名字。
“&#¥@…”
棺椁中,女子覆盖着微光的羽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