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打开门。
周老三硕大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怎么是你?周老三,你能不能像你两个哥哥好好学习学习,一个稳重,一个能干,地动这种事是能够开玩笑的吗?”
村长嘴角直抽搐,手痒痒的。
“没开玩笑,村长,信不信由你,这地动前,是有预兆的,我们家刚刚都感觉到了轻微的震动,加上这连绵不绝的暴雨,太反常了。”
“再加上我家有人做梦梦到了地龙翻身,这太巧合了,像是老天在暗示什么。”
“你说着这些,可不能证明是地龙翻身。”
村长沉思。
他是一村之长,还是族长,周氏族人三百七十多个。
光凭什么轻微的动静,他怎么说服这群人从暴雨中走出来。
若是假的,地动没来,那他这村长以后说话,能被人当成屁给放了。
太影响他的威信了。
周老三翻了个白眼,·“反正我只能给您一句提醒,村长,人命关天,就算是假的,又咋了,若是真的您仔细想想。”
村长一震。
也是,假的又咋了,他巴不得是假的,在族人面前信誉大减也无所谓。
可若是真的,周氏能有多少人得以保全性命。
怎么都值得啊。
但他还在犹豫,
他斜着眼问,“这事儿,你二哥也知道,也陪着闹?”
周老三点头,“他无比同意。”
“行了!我知道了!这就安排!”
村长手一拍,不再犹豫。
周老三:“”他像小丑。
费劲嘴皮子说千句万句,不如周老二轻飘飘的一句同意。
村长连忙喊来自己的儿子孙子,挨家挨户敲锣打鼓。
“各位乡民,天气异常,小心地龙翻身。”
两个儿子一个孙子可谓是马不停蹄,村里任何一条道都走遍了。
有人吓得不行,连忙起床从屋里跑到屋外,站了半宿,浑身都被打湿了。
也有人不当一回事。
这一夜。
平安无事。
村长家自己也是在屋子旁边大空地上,搭了个大型的棚子,一家老小就缩在棚子里。
胆战心惊的过了一夜,甚至都没咋睡。
家里老婆儿子都开始抱怨了,“什么地龙翻身,根本就没有的事,你活了几十年,见过地龙翻身吗?”
儿子打了个哈欠,“困死了,回屋补觉去。”
村长冷眼将他们拦下来,“怎么滴,你们还真想要地龙翻身,不翻身就是最好的!不许进屋睡觉,昨天晚上不来,不代表接下来不会来,就做饭吃饭的时候回去,睡觉睡这里。”
“那要是一直不来呢?咱家一辈子呆在这小棚子里哦。”村长媳妇阴阳怪气。
村长沉默:“先住个两天再说。”
他可是村长。
既然做出了相信的决定,那就得多相信一会儿。
这一晚上能看出什么呢。
他再坚持两个晚上。
若是这两个晚上没来,那就搬回去。
村长还是族长,在自家人面前,哪怕不满,也不会违背他的决定。
嘲讽的人还不止自家。
不少人白日里都来找村长,“什么地动,哪来的地动?村长,你莫不是老糊涂了!”
“害得我还真信了,一晚上没睡觉,坐在屋檐下被雨淋了一晚上。”
“嘿嘿嘿,还好我没信,睡了个好觉。”
“我睡得死,压根就没听到啥动静。”
“村长,你到底从哪听到的地动的消息?”
“我昨天看到周家一家人也搭了个大棚子坐在外头,他们是最先搭建的,是不是他们传谣?”
村长叹息一声,“是与他们相关,昨晚上,我感觉地上晃了一下,不过没当一回事,周老三来找我,说察觉到了地上有动静,我这才回想起来,不免重视。”
人群里传来一声嗤笑。
众人望过去,不是周大财和春芳两口子是谁。
周大财被除族,此时满身戾气,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视,“我还不知道他们,能懂什么地龙翻身,不过都是周景年那小子胡诌的,活了四十年,老子就从没听说过有什么地龙翻身!他们是什么东西,若真地动,能被他们发现?!”
春芳面露嘲笑,“这种荒唐的事儿,真信了那就是大傻子!凭白熬了几个大夜,笑死人了!”
众人一听也是。
但也有人嘲笑,“我说周大财,你们俩不是怀恨在心吧,这三兄弟不认亲爹和小娘,还害你除了族,你们当然到处说他们坏话!”
“都被除族了,丢死人了,竟然还敢出来晃!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俩人听得有些脸黑。
村长脸更黑,“之前的惩罚还不够吗,还不赶紧滚回家!这里不欢迎你们!”
周大财哪敢真跟村长作对,连回骂一句都不敢,连忙从人堆里挤出去,很快就不见人影了。
春芳跑得跟都跟不上。
村长冷哼一声,
“你们别听这混蛋瞎说,一个招笑的蠢货罢了,听我一句劝多多预防,这地动没来还好,不过是淋了一场雨,少睡了点觉,可若是来了,捡回的可是一条小命,甚至是全家的命。”
村长语重心长,将众人哄回去。
不过,他们放不放在心上,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生死各安天命。
轰隆隆。
闪电划过浓重夜色。
黑夜中的轮廓像是吞噬一切的巨兽。
紧接着便是恨不得将人耳朵震聋的雷鸣。
一场地龙翻身就这么发生在滂沱大雨的掩蔽下进行了。
闪电照亮天际霎那。
黑夜如同白昼
房屋轰然倒塌。
地面上裂开一条条粗壮的缝。
多年积累的家园,化作废墟。
还在梦乡中的人们再也没有醒来的机会。
听从村长提醒的村民们,原本还坐在自家屋门前打瞌睡,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心中警铃炸响,瞳孔猛缩,随即歇斯底里的大喊。
怀里抱着,手上牵着,背上背着,带着一家老小用堪称疯狂的速度逃离。
周大财家。
半夜三更,周大财尿意来袭,他跑出去撒尿。
这时,轰隆隆一阵响亮的雷声,紧接着就是很沉闷的仿佛天塌地陷的轰隆声,彻底惊醒了周大财的瞌睡。
茅房要塌了。
周大财头皮发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跑出茅房,裤子都来不及系上。
先是旁边的小茅房。
然后是睡着春芳母子二人的大房子。
接连一片,轰的一下,塌了。
“啊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然后是求救声,“大财,救命啊,大财,你在哪儿?”
她被压在房梁下,开始寻找周大财和儿子,却没找到周大财的身影。
同时响起的还有儿童的哇哇哭声。
周大财听到了。
春芳没死,都被压在房梁下了,竟然一点都没死,真是运气好。
他此时还震惊于周家的未雨绸缪,纳闷,无比的纳闷,不敢相信,“竟然真的被他们猜到了,地龙真的翻身了,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凭什么知道,而自己凭什么不知道?
“大财,快来救救我啊,我的腿好疼啊,我的背也被压住了,还有我们的儿子”春芳猜到他跑出去了,继续喊。
不过声音从嘹亮慢慢变低,显然有些撑不住了。
周大财上前一步,想了会儿,又后退一步。
救她?为什么要救她?这样不是刚好吗,她被压死了,一切都回到原位了。
本来就是这娘们儿犯贱,非得勾搭他,害得他犯了大糊涂,这才落到如今被除族的地步。
人人嫌弃啊。
周大财恨恨的想,被这婆娘诱惑的离开家,他真是越想越觉得肠子都悔青了。
不该,不该,现在一切都应该拨乱反正了。
周大财的视线看向春芳的方向,恶狠狠的,带着如魔鬼般凶恶的光。
带着那原本就不该出现的小崽子死去吧。
这么大的雨,一刻不停,加上她受了伤,应该很快就死了。
周大财想了想,又拿了两根大梁狠狠往春芳的位置砸。
如愿的听到了春芳的惨叫。
小崽子的哭声也愈发微弱了。
房梁底下。
春芳勉强将儿子护在怀里,无声流泪,孩子,你爹怕是跑了,从他被除族,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就带着怨恨。
仿佛是他被除族是她春芳害得。
明明是自己自作孽,哪能怪别人。
为什么白天没有听村长的预警啊,她应该听一听的,这样就不会落得这么悲惨的下场。
周家的小棚子里。
姜窈被这惊天动地的动静惊醒。
地上不稳。
她头晕目眩,差点倒地,好不容易站稳,望向不远处的周家。
原本高高立着的四间屋子,已成一片废墟,院子也倒塌了,就连掀起的一片尘灰也被滂沱大雨压下。
毁得太干净了。
前世历历在目的场景,再次重现。
周景年站稳,将她搂进怀里。
幸好这里是很大一块的平地,棚子也扎的深,支撑物够多,不然这棚子也得倒了。
尽管如此,一家子还是着急忙慌的移步到棚子外。
撑着三把伞聚在一处。
杜氏眼冒金星,嘴角在哆嗦,心肝儿直颤,“竟然真的地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