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顾承忍结婚三周年,我靠着穿越者的先知,用我们赚的第一桶金开了家小小的纺织厂。
今天是我厂里接到第一笔海外大单的日子,也是我们的纪念日,我推掉所有应酬,亲自下厨等他。
门开了,他却带回了另一个女人,他的青梅竹马,陈小艳。
陈小艳怯生生地躲在他身后,小声说:念念姐,对不起,承忍哥哥怕你一个人孤单,才叫我一起来的。
顾承忍皱眉:小艳好心陪我,你别摆着一张臭脸,不大度。
我看着满桌子他爱吃的菜,它们在九十年代初冬的寒气里,一点点变冷。
他拉着陈小艳坐下,极其自然地将我特意做的糖醋排骨,推到她面前。
我的心也跟着那盘菜一起,被推到了一个遥远而冰冷的地方。
顾承忍,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了吗我问他。
他满不在乎地回答:不就是个普通日子,苏念,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小题大做
第1章
合同风波
小题大做
我重复着这四个字,舌尖尝到的不是菜的咸味,而是苦涩。
承忍哥哥,你别怪念念姐,她可能……工作太累了。
陈小艳夹起一块排骨,小心翼翼地放进顾承忍碗里,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念念姐,你快吃呀,你做的菜真好吃,比国营饭店的大厨都厉害。
她说着,眼睛却瞟向我放在桌角的文件袋。
这是什么呀念念姐你真厉害,在家里还要忙工作。
顾承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眉头皱得更深了。
苏念,我和你说了多少次,家里不是你办公的地方。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起来。
那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开口,声音很平,那是我们厂和德国人签的合同,今天刚敲定。
这是我熬了三个月,用尽了上辈子做外贸销售的所有知识和人脉,才啃下来的硬骨头。
它不仅能让我的小厂起死回生,更能让我们彻底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
我以为,他会为我高兴。
哦,合同啊。顾承忍的反应平淡如水,签了就签了,那么大声做什么吓到小艳了。
他说着,还安抚性地拍了拍陈小艳的肩膀。
陈小艳立刻挤出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
没有没有,我只是……只是太替念念姐高兴了。
她一边说,一边站起来,伸手想要去拿桌上的汤碗。
念念姐你辛苦了,我给你盛碗汤,这鸡汤炖得真香。
她的手不经意地一晃,整碗滚烫的鸡汤,不偏不倚,尽数泼在了那个牛皮纸文件袋上。
油腻的黄色液体迅速渗透纸袋,晕开一大片。
我的大脑嗡地一声。
那里面是德文正本合同,一式一份,明天就要拿去市外经委备案。
啊!陈小艳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不是因为烫,而是因为害怕。
她猛地缩回手,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念念姐!我不是故意的!我的手……我的手滑了一下!
我没有看她,我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份被毁掉的合同。
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呼吸都带着刺痛。
苏念!你那是什么眼神!
顾承忍的怒吼将我拉回现实。
他一把将陈小艳护在身后,对着我咆哮。
她都说不是故意的了!你还想怎么样一份破合同而已,比人还重要吗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斤斤计较,冷血无情!这个家简直像个冰窖!
陈小艳从他身后探出头,哭得梨花带雨,说出的话却是一把淬了毒的刀子。
承忍哥哥,你别说了……都是我的错,要打就打我吧,别怪念念姐。
她顿了顿,用只有我能听到的音量,轻声挑衅。
反正……一份合同而已,念念姐这么能干,再签一份不就好了总不能,养不起家吧
穷这个字,她咬得特别重。
我猛地抬头,对上她那双看似无辜,实则充满得意的眼睛。
我没有理会她的表演,也没有和顾承忍争吵。
我只是慢慢地站起来,走到那个文件袋旁边,伸手,将它拿了起来。
油腻的汤汁顺着我的指尖滴落,一滴,一滴,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然后,我看着顾承忍,一字一句地问。
顾承忍,如果今天坐在这里,不小心打翻这碗汤的,是我。你会怎么做
第2章
温柔不再
顾承忍被我的问题问得一愣。
他大概从未想过我会用这种冷静到诡异的方式反问他。
你这又是在胡搅蛮缠什么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将这个问题拨开。
你跟小艳能一样吗她从小就笨手笨脚的,胆子又小。
陈小艳在他身后,适时地露出一个我给你添麻烦了的委屈表情。
承忍哥哥,你别说了,都是我不好……
跟你没关系。顾承忍打断她,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不悦,苏念,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很温柔,很体贴。
他口中的以前,像一个开关,瞬间将我拖入回忆的漩涡。
我和顾承忍相遇在1992年的夏天。
那时的我,刚从一场车祸中穿越到这个陌生的年代,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只能在一家私人纺织厂里当女工,每天在震耳欲聋的机器声中耗尽所有力气。
顾承忍是厂长的远房亲戚,被安排在办公室里当个清闲的采购员。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与整个灰扑扑的工厂格格不入。
我第一次注意到他,是我因为连续加班三天,在车间里中暑晕倒。
醒来时,人已经在医务室,是他把我背过来的。
夕阳从窗外照进来,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光。
他递给我一杯搪瓷缸装着的红糖水,声音很好听。
你不要命了钱是赚不完的。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全厂唯一一个会正眼看我们这些外来打工妹的人。
他会帮年纪大的女工搬沉重的纱线,会把自己的饭票分给吃不饱的年轻学徒。
在我眼里,他善良,正直,浑身都在发光。
我们的关系,是从我利用后世的知识,帮他解决了一次采购危机开始的。
我告诉他哪种棉料性价比最高,告诉他如何跟南方的供应商谈判。
他对我刮目相看。
我们开始聊天,聊理想,聊未来。
我把我脑子里那些关于服装款式、市场定位的超前想法告诉他,他听得眼睛发亮。
苏念,你真是个天才!我们应该自己干!
于是,我们辞了职。
我拿出我拼命攒下的所有积蓄,加上他从家里借来的启动资金,租了个小作坊,买了两台二手织布机,那就是我们工厂的雏形。
创业的日子很苦。
我负责技术、生产、销售,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他负责跑关系、办执照,利用他本地人的身份打通各种关节。
那段时间,陈小艳也经常出现。
她总是带着家里做的饭菜来探班,用崇拜的眼神看着顾承忍。
承忍哥哥,你真厉害。
然后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
念念姐,你一个女孩子,别太辛苦了,会变老的。
顾承忍总是笑着说:我们家念念,就是能干。
那时,我以为我们家三个字,是爱与归属。
现在回想起来,那语气里,更像是夸奖一个得力下属。
我们结婚那天,没有婚礼,没有酒席,只是去民政局领了个证。
他说:念念,等我们厂做大了,我一定给你补办一个全市最风光的婚礼。
我信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依旧穿着白衬衫,依旧英俊,可那层金光早已消失不见。
回忆有多甜,现实就有多扎人。
温柔体贴
我笑了。
顾承忍,我以前温柔,是因为我觉得你值得。
我将手里湿透的合同,轻轻放在餐桌中央。
现在,我觉得,不值得了。
第3章
决裂时刻
不值得
顾承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苏念,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以为你开了个破厂子,赚了两个钱,就有资格跟我说这种话了
他的优越感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没有我,你能在这个城市立足没有我帮你跑那些关系,你的厂子第二天就得被查封!
陈小艳在一旁添油加醋,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念念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承忍哥哥呢他为了你们这个家,在外面应酬喝酒,多辛苦啊。你不能因为自己能干,就瞧不起他呀。
她这番话,瞬间将我定义成一个忘恩负义、看不起丈夫的女强人。
在九十年代,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我没有瞧不起他。
我看着顾承忍,试图做最后一次沟通。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份合同的违约金是十万马克,折合人民币将近六十万。我们厂,赔不起。
六十万。
这个数字让顾承忍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或许不在乎我的辛苦,但他不能不在乎钱。
他的贸易公司,很大一部分业务都依赖我工厂的稳定供货。
厂子倒了,他也得跟着喝西北风。
六……六十万他声音都有些发颤,怎么会这么多
因为这是德国人的单子,他们对契约精神看得比命都重。
我说着,拿起电话,拨通了我一个在市外经委工作的同学的号码。
当着他们的面,我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严肃:念念,这事儿麻烦了。德国那边我已经帮你打过招呼了,人家很看好你们厂的技术。现在出了这种事,不光是钱的问题,以后咱们市的企业再想跟他们合作,信誉上就有污点了。你……你尽力补救吧。
我挂了电话,屋子里一片死寂。
顾承忍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慌乱。
陈小艳也吓得不敢哭了,小脸煞白。
承忍哥哥……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顾承忍烦躁地推开她。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他像一头困兽,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最后停在我面前,用一种命令的口吻说。
你现在,马上去德国人的酒店,去给他们道歉!你德语不是很好吗去求他们,无论如何,让他们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样子,忽然觉得很可笑。
我求他们
不然呢难道要我去吗这烂摊子不是你搞出来的吗把合同放在饭桌上,你也有责任!他开始推卸责任。
好。我点点头,没有反驳,我去。但是,顾承忍,我的厂子要是倒了,我答应你的那批出口转内销的货,也就没了。
他脸色一僵。
那批货是他准备用来倒手大赚一笔的。
你威胁我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拿起外套,准备出门。
手刚碰到门把手,陈小艳突然冲了过来,拉住我的胳膊。
念念姐,你别走!你走了,承忍哥哥会更生气的!都是我的错,要不……要不我去卖血吧!我听说黑市上卖血能赚很多钱!我去凑钱赔给你!
她这番话,演得声泪俱下,仿佛一个为了爱情可以牺牲一切的悲情女主角。
顾承忍果然被感动了。
他一把将陈小艳拽回怀里,心疼地斥责:胡说什么!你身体那么差,卖什么血!
然后,他用一种极度失望的眼神看着我。
苏念,你看看小艳,再看看你。为了钱,你连人心都没有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一沓厚厚的大团结,甩在桌子上。
这些钱你先拿着去周转!别一天到晚哭穷,丢人现眼!我告诉你,小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我看着那沓钱,又看看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这一刻,我终于彻底死了心。
我没有去拿那笔钱,只是平静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陈小艳带着哭腔的、胜利者般的呢喃。
承忍哥哥,你别对念念姐那么凶……她会恨我的……
第4章
医院真相
凛冽的寒风灌进我的脖子,让我滚烫的脑袋清醒了。
我没有去德国人下榻的酒店。
我知道,去了也没用。严谨的德国人不会接受任何借口。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九十年代的城市夜晚,霓虹初上,却照不亮我心里的半分黑暗。
工厂完了。
我三年的心血,我对未来的所有规划,都随着那碗鸡汤,化为了泡影。
胸口闷得发慌,一阵阵的眩晕袭来。
我扶着路边的电线杆,缓缓蹲下身子。
高烧,加上连日的劳累和巨大的精神打击,我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
我从口袋里摸出仅剩的几个硬币,投进路边的公共电话,颤抖着拨通了家里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是顾承忍。
喂他的声音很不耐烦。
是我。我的声音虚弱得自己都快听不见,顾承忍,我发烧了……很难受,你能不能……回来一下
这是我最后的,一丝乞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他更加不耐烦的声音。
苏念,你又在搞什么把戏用生病来博取同情吗我告诉你,没用!
我没……
你别说话了!他粗暴地打断我,我现在很忙!小艳的爸爸从楼梯上摔下来,腿断了,我正在医院陪她!她一个女孩子,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都快吓傻了!你一个大人了,发烧就自己去买点药吃!别给我添乱了!
啪。
电话被他用力挂断。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忙音,我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医院……
他说他在医院。
我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一种疯狂的念头驱使着我,我要去看看。
我要亲眼看看,他口中的忙,到底是什么样。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名字。
医院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
我像个游魂,在大厅里穿梭,凭着直觉走向住院部。
然后,在骨科病房的长廊尽头,我看到了他。
顾承忍。
他确实在。
但他身边,没有所谓的摔断腿的爸爸。
只有陈小艳。
她好好地站着,没有半点吓傻的样子。
她正把头埋在顾承忍的胸口,肩膀一抽一抽地哭泣,哭声却做作得恰到好处,引得人无限怜爱。
承忍哥哥……医生说……医生说我被汤烫到的手背,可能会留疤……呜呜呜……我以后……还怎么弹钢琴啊……那是我妈妈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了……
她举起自己那只受伤的手。
上面只有一小块红印,连水泡都没有。
可顾承忍却如获至宝般,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吹着气。
那眼神里的心疼和珍视,是我从未拥有过的。
别怕,不会留疤的。我明天就带你去上海,找最好的医生。就算留疤了也没关系,我的小艳弹不弹钢琴,都是最美的。
他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我站在走廊的另一端,浑身冰冷,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原来,我的生死攸关,都比不上她一小块皮肤会不会留疤。
原来,我的三年付出,都抵不过她一句矫揉造作的谎言。
我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我眼前分崩离析。
就在我快要支撑不住倒下的时候,顾承忍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他的目光穿过长廊里来来往往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四目相对。
他的眼里没有撞破谎言的愧疚,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
只有被我打扰了好事的,浓浓的厌恶和烦躁。
他张开嘴,无声地对我做了一个口型。
我读懂了。
他在说:滚。
第5章
重生之路
那个滚字,像一把无形的利刃,彻底斩断了我心中最后一丝名为过往的绳索。
我没有滚。
我只是转身,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步一步,走出了那座让我窒息的医院。
高烧带来的眩晕感愈发强烈,但我却前所未有地清醒。
我没有回家,那个地方已经不能称之为家了。
我回了工厂。
深夜的工厂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机器静静矗立,像一头头沉默的钢铁巨兽。
它们是我一手一脚搭建起来的王国,如今却濒临毁灭。
不。
我不能让它就这么毁了。
这是我的心血,是我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的根本,我绝不拱手让人。
天亮了。
我用冷水泼了一把脸,召集了工厂里几个最核心的老师傅和技术员开会。
他们都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对我忠心耿耿。
厂长,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车间李主任担忧地问。
我把德国订单的事情和盘托出,没有隐瞒。
所有人都沉默了,脸上写满了绝望。
六十万的违约金……完了……我们厂要倒闭了……
我上有老下有小的,这可怎么办啊……
我敲了敲桌子,打断了他们的议论。
厂子不会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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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德国人的单子没了,我们自己做!我手里有一个新的面料染色技术,叫‘扎染’。这种技术成本低,花色独特,绝对能在市场上杀出一条血路。
扎染,在这个年代还是个新鲜玩意儿。
但在后世,它早就引领过一波又一波的复古风潮。
我拿出我熬了一夜画出的设计图和工艺流程。
我们没有时间了。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取消休假,两班倒,全力生产!李主任,你负责工艺把关。王会计,你去把我们账上所有的流动资金都提出来,另外,把我那几件首饰拿去当了,全部换成原材料!
那是我穿越时身上仅存的、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是我最后的念想。
但现在,为了活下去,我顾不上了。
所有人都被我的决绝和疯狂镇住了。
厂长……这……这是在赌啊!万一……
没有万一!我站起来,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赌输了,我苏念一个人承担所有债务,绝不连累大家。赌赢了,我给大家发双倍奖金!干不干
沉默。
长久的沉默之后,李主任第一个站了起来,一拍桌子。
干!厂长,我们都信你!
干!
干!
……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彻底住在了工厂。
我像一个上满了发条的陀螺,从技术研发到市场推广,事无巨C。
顾承忍打过几次电话,我一次都没接。
他来工厂找过我两次,都被我让保安拦在了门外。
他大概以为我还在闹脾气,发了几条骂我不可理喻的传呼,便没了动静。
他不知道,我正在经历一场怎样惨烈的战争。
一个月后,我们的第一批扎染围巾和衬衫上市了。
凭借着新颖的款式和远低于百货大楼同类产品的价格,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引爆了整个城市的购买热情。
订单如同雪片般飞来。
工厂的机器二十四小时不停运转,依旧供不应求。
我们不仅还清了所有债务,账上的资金还翻了几番。
我,苏念,活过来了。
这天,市里的商业报刊记者来厂里采访,闪光灯下,我穿着自己设计的扎染连衣裙,侃侃而谈。
也就在这一天,顾承忍再次出现在了我的工厂门口。
第6章
前夫现身
他大概是从报纸上看到了我的消息。
他来的时候,我正在送记者出门。
隔着工厂的铁栅栏门,我们遥遥相望。
一个月不见,他看起来有些憔悴,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身上的白衬衫也有些褶皱。
而我,穿着得体的连衣裙,化着淡妆,身边簇拥着我的员工和满脸赞许的记者。
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保安看到他,尽职尽责地上前阻拦。
先生,这里是私人厂区,不能随便进。
我是你们苏厂长的丈夫!顾承忍不耐烦地推开保安,冲我喊道,苏念!你闹够了没有!
记者们闻言,纷纷露出好奇的目光,手里的相机蠢蠢欲动。
我示意保安退下,平静地走到大门前。
顾先生,你找我有事
一声顾先生,让他脸上的怒气凝固了。
你叫我什么苏念,你别太过分了!
那你想我叫你什么我看着他,微微一笑,承忍哥哥
这四个字,我说得又轻又慢,充满了讽刺。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不可理喻!一个月不回家,不接电话,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吗
报复你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顾先生,你太高看自己了。我这一个月很忙,忙着赚钱,忙着救活我的厂子,实在没空想起你。
你的厂子他拔高了声音,苏念,你别忘了,这厂子也有我的一半!没有我,你能有今天
哦是吗我歪了歪头,我怎么记得,当初为了救厂,我卖掉了我妈留给我的所有首饰。而你,顾先生,当时正在医院,陪着陈小艳小姐,心疼她那块连皮都没破的‘烫伤’。
我的话,让他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周围的记者们已经开始交头接耳,显然是嗅到了大新闻的味道。
顾承忍显然也意识到了场合不对。
他压低声音,试图拉住我的手。
念念,我们回家说,别在这让人看笑话。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那只曾被他用来捧着陈小艳的手,我觉得脏。
顾承忍,这里就是我的家。我指了指身后热火朝天的厂区,至于你说的笑话……我们之间,除了笑话,还剩下什么
苏念!他被我的冷漠彻底激怒了,你非要这样是不是好,好得很!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厂长能当多久!
他撂下狠话,转身就走。
我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背影,没有半分动容。
一个记者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问:苏厂长,那位先生……真的是您的爱人吗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转过头,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灿烂而职业的微笑。
他不是我的爱人。
他是我的前夫。很快就是了。
第7章
纠缠不休
前夫两个字,通过报纸和人们的口舌,迅速传遍了这座不大的城市。
顾承忍成了最大的笑柄。
一个靠着老婆发家,却在老婆最困难的时候陪着青梅竹马,最后被一脚踹开的软饭男。
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践踏。
而我的扎染厂,却因为这波八卦的免费宣传,名气更盛。
顾承忍的贸易公司,日子越来越难过。
他以前能拿到低价货,是因为我的厂子优先、低价供给他。
现在,我把他列入了黑名单。
其他工厂看我的脸色,也不敢与他合作。
他开始了他的挽回行动。
第一天,他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出现在我工厂门口。
九十年代,当街送玫瑰,是一件非常轰动的事情。
我让保安把花收了,转手插在了工厂食堂的每一个餐桌上。
不能浪费顾先生的心意,给大伙改善伙食的时候,心情也能好点。
第二天,他从晚上下班开始,就一直等在我的公寓楼下。
我直接开车从他面前经过,回了工厂的宿舍。
他等了一夜,吹了一夜的冷风。
第三天,他带来了陈小艳。
陈小艳一见到我,眼圈就红了,上来就要给我跪下。
念念姐!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承忍哥哥了!你要是生气,就打我骂我吧!只要你能原谅他,让我做什么都行!
她演得情真意切,路过的工人们都停下来看。
我没让她跪下。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问了一个问题。
你不是去卖血了吗凑够六十万了
陈小艳的哭声卡在了喉咙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没再理她,绕过她,径直走向顾承忍。
他看起来又憔悴了一些,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念念,你看到了,小艳她是真心知道错了。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乞求,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机会我看着他,我给过你机会。在我发着高烧,给你打最后一个电话的时候。在你为了她那块没破皮的手,让我滚的时候。
我……他语塞了。
顾承忍,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我凑近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最讨厌你,明明自私透顶,却总要装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你现在来找我,不是因为你爱我,也不是因为你后悔了。
你只是因为,你的生意做不下去了,你的优越感没了,你
привык
(习惯)
了我的付出,所以你慌了。
我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最不堪的内心。
他的脸由白转青,由青转紫。
你不是想挽回吗
我退后一步,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拍在他胸口。
签了它,我就考虑一下,要不要把你的公司收购了,让你来给我当个销售员。
那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我净身出户,只要自由。
他低头看着离婚协议四个大字,身体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愤怒和不可置信。
苏念……你竟然……玩真的
我这辈子,再没有比这一刻更认真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陈小艳的尖叫和顾承忍压抑的咆哮。
那声音,听起来悦耳极了。
第8章
亲情买断
顾承忍没有立刻签字。
他把那份离婚协议撕得粉碎。
他开始用更极端的方式来纠缠我。
他去我的公寓楼下堵我,去我可能出现的饭店等我,甚至跟踪我的车。
我换了公寓的锁,请了两个退伍军人当保镖,彻底隔绝了他的骚扰。
他见不到我,就开始另辟蹊径。
他找到了我的父母。
是的,我在这个时代,也是有父母的。
一对住在乡下,思想传统,把儿子看得比天大的老实夫妻。
原主和他们的关系并不亲近,我穿越过来后,除了按月寄钱,也几乎没有联系。
顾承忍带着重金和礼物,去了乡下。
他对我父母说,我被城里的坏人带坏了,闹着要离婚,让他们来城里劝我。
于是,在一个周末,我的父母和顾承忍一起,出现在了我的工厂门口。
我妈一见到我,就拉着我的手哭。
念念啊,你这是要作什么孽啊!承忍这么好的孩子,你为什么要跟他离婚女人家,离了婚,名声就坏了,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我爸板着脸,用长辈的口吻训斥我。
胡闹!赶紧跟承忍道歉,回家去!厂子里的事,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的,像什么样子!让你弟弟来管还差不多!
顾承忍站在他们身后,扮演着一个受尽委屈却依旧宽容大度的好女婿。
爸,妈,你们别怪念念,都是我不好,没照顾好她。念念,跟我回家吧,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他演得那么好,连我自己都快信了。
我看着眼前这三个我名义上的亲人,只觉得荒唐。
我没有哭,也没有吵。
我只是把我爸妈请进了办公室,让保镖把顾承忍拦在外面。
然后,我当着他们的面,拿出了一个账本。
爸,妈,这是我穿越……不,这是我来城里这三年,每个月寄回家的钱,一笔笔记着,一共是五千三百块。
这是大哥结婚,我给的彩礼钱,两千块。
这是二哥盖房子,我给的钱,三千块。
还有小弟每年的学费,生活费……
我一笔一笔地念着,我爸妈的脸色越来越不自然。
我算了一下,这三年,我总共给家里拿了一万两千六百块。而顾承忍,你们口中的好女婿,除了结婚时给了你们五百块彩礼,一分钱都没给过。
我以前寄钱,是因为我觉得,这是我作为女儿的责任。
我合上账本,看着他们。
但现在,我觉得这份责任,太沉重了。我不想再承担了。
我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另一个信封,推到他们面前。
里面是一万块钱。
这笔钱,算是我买断我们之间亲情的费用。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你们的女儿,你们的儿子,也别想再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
你……你这个不孝女!我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骂。
对,我就是不孝女。我平静地承认,总比当一个被你们卖了一次又一次的‘好女儿’要强。
我叫来保镖,把他们请了出去。
门外,顾承忍还在等着看我的笑话。
我走到他面前,把我刚刚签好字的另一份离婚协议书,甩在他脸上。
顾承忍,现在,所有人都不会再成为你的武器了。
我把我的父母‘还给’了你,你也把自由还给我。
签了它。
第9章
法庭对决
顾承忍彻底慌了。
他没想到我能做得这么绝,连父母都可以买断。
他最后的依仗,没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像是疯了一样。
他不再伪装深情,开始用威胁的手段。
苏念,你别逼我!我们两家三书六聘都走完了,你现在悔婚,你的名声就全毁了!
我对着电话冷笑:顾承忍,你是不是忘了,我们领了证,这叫离婚,不叫悔婚。而且,我的名声现在是‘白手起家女企业家’,你的名声是‘吃软饭的陈世美’,你觉得大家会信谁
你……你这个毒妇!
谢谢夸奖。
他又开始打亲情牌,这次是对我。
念念,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我马上和陈小艳断绝关系!我把公司都给你,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别离开我!
他甚至在我公司楼下,冒着大雨站了一夜。
第二天,我让公司的清洁阿姨给他送去了一把伞和一杯姜茶。
他以为我心软了,脸上露出狂喜。
清洁阿姨带回了他的话:告诉苏厂长,我知道她心里还有我。
我听完,只觉得恶心。
阿姨,下次再看到他,直接叫保安轰走。要是赖着不走,就报警,告他扰乱公共秩序。
离婚官司开庭那天,顾承忍请了全市最好的律师。
他试图证明我们感情并未破裂,都是我的无理取闹。
他甚至在法庭上声泪俱下地控诉,说我变了,变得冷酷无情,不再是以前那个温柔爱他的妻子。
我没有请律师。
我的律师,是我自己。
我没有和他争辩感情,我只提交证据。
第一份证据,是顾承忍在我工厂最危急的时候,陪陈小艳在医院看手的照片。
第二份证据,是他公司的账本,上面清楚地记录着,他挪用了多少本该属于我们夫妻共同财产的钱,花在了陈小艳身上。给她买衣服,买首饰,甚至给她租了一套高级公寓。
第三份证据,是一段录音。
是我和他最后一次在电话里争吵时,我偷偷录下的。
录音里,他清晰地咆哮着:大丈夫在世,难道要为必须守着一个女人不成我知你不是霸道的性子,心中有我,拿出你往日温柔体贴,不要作这幅怨妇模样!
这段充满封建恶臭的录音一放出来,整个法庭都安静了。
连对方的律师,看顾承忍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
顾承忍面如死灰。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解。
他大概到死也想不明白,那个曾经对他百依百顺,把他当成全世界的苏念,怎么会变得如此恶毒和心机深沉。
我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半分退缩。
我不是变了。
我只是,不再爱你了。
当爱消失的时候,我的智商和属于二十一世纪女性的清醒,就全部回来了。
法官当庭宣判。
准予原告苏念与被告顾承忍离婚。夫妻共同财产中,工厂部分为原告婚前个人智慧投入及婚后独立经营所得,归原告所有。被告名下贸易公司,因其经营不善且与第三者存在不正当经济往来,其债务由被告个人承担……
法槌落下。
我看着对面那个瞬间像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男人。
这场仗,我赢了。
我站起身,没有再看他一眼,径直向法庭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我停下脚步,回头对他说了一句。
顾承忍,好好享受你一无所有的人生吧。
第10章
命运轮回
离婚后的生活,天朗气清。
我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事业中。
我的扎染厂不断扩大,我又引入了新的印花技术和更先进的服装设计理念,很快就成了省内的行业标杆。
我开了自己的品牌专卖店,把店址选在了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
开业那天,剪彩的嘉宾是市里的领导。
我站在闪光灯下,自信,从容。
至于顾承忍,他的结局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他的贸易公司,在我釜底抽薪之后,迅速破产,还欠了一屁股债。
他名下的房子被法院拍卖抵债。
他去找陈小艳,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为了他可以去卖血的女人,在他破产的第二天,就卷走了他最后一点积蓄,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说,她很快又找到了下一个承忍哥哥。
而顾承忍,一夜之间,从一个被人追捧的顾老板,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落魄户。
他父母嫌他丢人,不许他回家。
他只能在城里打零工,干最苦最累的活,住在最便宜的出租屋里。
有一次,我的司机开车送我回报社的路上,堵车了。
我无意间一转头,看到了窗外的顾承忍。
他穿着一身油腻的工服,正在给一个路边摊搬啤酒箱。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让他看起来狼狈又苍老。
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抬起头,看到了车里的我。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他的眼里,有震惊,有羞愧,有悔恨,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怨毒。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然后,我对我身边的助理说。
通知下去,下个月开始,给全体员工涨薪百分之十,另外,追加一笔年中奖金。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车厢里,足够让他听清。
我看到他的身体猛地一僵,搬着啤酒箱的手都在发抖。
车流开始缓缓移动。
我摇上车窗,隔绝了他所有的视线。
一年后,我在上海参加一个国际服装贸易展。
我的品牌,作为国内新锐设计的代表,拥有全场最核心的展位。
展会间隙,我去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和一个端着咖啡的侍应生撞了个满怀。
咖啡洒了我一身。
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侍应生慌忙道歉,声音熟悉又陌生。
我抬起头,看到了顾承忍的脸。
他比上一次见到时更瘦了,也更老了,眼里的光彩早已磨灭得一干二净。
他显然也认出了我,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的托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苏……苏厂长……他结结巴巴地开口,连头都不敢抬。
我看着他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侍应生制服,忽然觉得,命运真是个有趣的东西。
他当初,最看不起我这个打工妹。
如今,他自己却成了最卑微的打工仔。
我没有为难他。
我只是从包里拿出几张纸巾,擦了擦身上的污渍,然后抽出一张一百元的人民币,放在他掉落的托盘上。
没关系。
我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
你的衣服也脏了,拿去洗洗吧。
说完,我没有再停留,转身,踩着高跟鞋,走向属于我的、灯火辉煌的展位。
身后,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