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消毒水的气味像冰冷的蛇,钻进慕璃鼻腔时,她正漂浮在一片黏稠的黑暗里。
这味道太熟悉了。上个月她急性阑尾炎住院,病房里的消毒水就是这种浓度,甚至连空气里悬浮的尘埃在阳光下的轨迹都一模一样。
可她明明已经死了。
脖颈处传来尖锐的刺痛,像是有把生锈的刀片正慢悠悠地锯着她的动脉。慕璃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点滴瓶在视线边缘晃出半透明的弧度,冰凉的液体顺着输液管爬进手背,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你醒了
护士推门进来的声音吓得她浑身一僵,慕璃转动眼球看向门口,那护士正拿着记录板核对信息,蓝口罩上方的眼睛带着职业性的疲惫:感觉怎么样昨天送来的时候你烧到快四十度,可把你朋友急坏了。
朋友
慕璃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被砂纸磨过。她记得自己最后见到的人是严锦,在他们交往三周年纪念日的餐厅里。他穿着她送的深灰色西装,袖口沾着点红酒渍,笑起来的时候左眼下的痣会跟着动。
璃璃,尝尝这个鹅肝。他用银叉叉起一小块递到她嘴边,指尖的温度透过金属传来,暖得有些烫人。
然后呢
记忆像是被打碎的玻璃,剩下的只有满地尖锐的碎片。她只记得自己突然腹痛如绞,严锦惊慌失措地叫救护车,还有……脖颈后面那阵突如其来的剧痛,像是有人用冰锥狠狠扎了进去。
我……慕璃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住了几天院
就昨天一晚啊。护士放下记录板,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烧退了就好,你朋友早上还来看过你,说公司有事先走了,让你醒了给他打电话。
朋友还是公司有事
慕璃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严锦是自由摄影师,哪里来的公司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手却不小心碰到了枕头底下的硬物。摸出来一看,是她的手机,屏幕碎了一角,像是被人狠狠摔过。慕璃按亮屏幕,锁屏壁纸还是她和严锦在洱海边拍的合照,照片里的她笑得没心没肺,靠在严锦肩头,而他正低头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可现在再看这张照片,慕璃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划开屏幕,日期显示是9月17号。
她死的那天,是9月16号。
手机里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大部分来自严锦,还有几个是纪念苒的。微信消息也堆了不少,最新的一条是严锦凌晨三点发的:璃璃,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吵架。
吵架
慕璃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她和严锦昨天根本没吵架。他们一起去了那家叫星夜的法式餐厅,他还送了她一条梵克雅宝的四叶草项链,说是弥补上个月她生日时没能陪在她身边的遗憾。
她点开和严锦的聊天记录往上翻,看到了自己昨天下午发的消息:晚上七点,星夜餐厅见,穿我给你买的西装。
严锦回复的是:好,等我。
再往上,是纪念苒发来的:璃璃,杨楠刚才来找你了,在你家楼下等了快一个小时,疯疯癫癫的,说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杨楠。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进慕璃的心脏。
杨楠是她的大学学长,也是出了名的偏执狂。从大三那年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就对她展开了疯狂的追求。送花、送礼物、堵宿舍楼下,甚至在她明确表示自己有男朋友之后,还半夜打电话到她宿舍,用近乎病态的语气说:璃璃,我可以等,等到你和严锦分手的那一天。
她不止一次警告过杨楠,甚至报过警,可他就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总能找到各种机会出现在她面前。
就在上周,她还在公司楼下被杨楠拦住。他瘦了很多,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眼神里布满了红血丝,抓着她的手腕不放:璃璃,严锦根本不爱你!他接近你就是为了你的钱!
杨楠,你放手!慕璃用力甩开他的手,手腕上立刻留下了几道红印,我和严锦的事跟你没关系,请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
我是为了你好!杨楠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他就是个骗子!他背着你跟赵烟儿不清不楚!你以为他上个月生日为什么没来陪你他是跟赵烟儿去了三亚!
赵烟儿。
又是一个让慕璃心头一紧的名字。
赵烟儿是她在设计界的死对头。两人同期出道,又都是做珠宝设计的,明里暗里的竞争从来没断过。赵烟儿家境优渥,父亲是业内有名的珠宝商,她靠着家里的资源一路顺风顺水,却总是处处针对慕璃。
就在上个月的设计大赛上,慕璃的作品《蝶变》原本已经内定了金奖,可颁奖前夜,她的设计稿突然泄露,赵烟儿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作品参赛,最后拿走了金奖。慕璃怀疑是赵烟儿搞的鬼,去找她对质,却被她反咬一口:慕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设计是怎么来的,还不是靠严锦给你牵线搭桥现在被我揭穿了,就想倒打一耙
当时严锦就站在赵烟儿身边,脸色难看,却一句话都没说。
慕璃的心乱成了一团麻。
严锦、杨楠、赵烟儿,还有纪念苒……纪念苒是她最好的闺蜜,从高中起就形影不离,可昨天纪念苒给她发消息说杨楠在她楼下时,她正忙着打扮出门,没太在意。现在想来,纪念苒当时的语气好像有点奇怪,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难道……
慕璃不敢再想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下床。脚刚落地,就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摔倒。她扶着病床站稳,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有一圈淡淡的红痕,像是被人用力抓过。
这不是杨楠上周抓的地方。
她走到病房的镜子前,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看起来憔悴不堪。她伸手撩起自己的头发,脖颈后面有一块小小的淤青,形状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按过。
就是这里,她临死前感觉到剧痛的地方。
慕璃的手指微微颤抖,她闭上眼,努力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和严锦在星夜餐厅吃饭,气氛很好。她喝了点红酒,有点晕乎乎的。严锦说要去洗手间,让她等他一下。他走后没多久,她就觉得腹痛,越来越厉害,然后……然后她好像看到一个人影走到了她身后,是谁
她想不起来了。
头痛得像是要炸开,慕璃捂住头,缓缓蹲下身。
她死了。这个认知无比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那种生命一点点流逝的冰冷感,那种意识逐渐模糊的绝望感,绝不是幻觉。
可她现在又活过来了。
为什么
是谁杀了她
严锦他有什么理由杀她他们感情一直很好,虽然偶尔会吵架,但从来没到要下杀手的地步。除非……杨楠说的是真的,他接近她是为了钱,或者他真的和赵烟儿有染,被她发现了
杨楠他爱她爱到偏执,会不会因为得不到她,就想毁掉她就像他说的,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赵烟儿她嫉妒自己的才华,嫉妒严锦选择了自己,会不会为了报复,痛下杀手
还是纪念苒她为什么要杀自己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啊……可昨天纪念苒的慌张,又怎么解释
无数个疑问在慕璃的脑海里盘旋,像一群嗡嗡作响的苍蝇。
她必须查清楚。
不管是谁杀了她,她都要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慕璃缓缓站起身,镜子里的女人眼神不再是之前的茫然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冰冷的坚定。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真好,她还活着。
活着,就有机会。
她拿起手机,点开严锦的微信,输入:我醒了,你在哪
发送。
然后,她又点开纪念苒的微信,输入:楠楠,昨天杨楠在我楼下到底说了什么
发送。
做完这一切,慕璃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刺眼得让她眯起了眼睛。楼下的花园里,几个病人正在散步,孩子们的笑声远远传来,充满了生机。
可慕璃的心里,却是一片寒冬。
她知道,从她重生的这一刻起,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她不再是那个天真烂漫、对谁都毫无防备的慕璃了。
她是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者。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是严锦回复的消息:我在公司忙,马上过去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慕璃看着这条消息,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
公司
她倒要看看,他所谓的公司,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回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你忙吧。
然后,她转身走到病床边,开始收拾东西。她的动作很慢,很稳,每一个眼神都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
游戏,开始了。
第二章
慕璃办理出院手续时,护士递给她一张缴费单。单据上的金额不算少,付款人那一栏写着严锦。她指尖划过那两个字,纸页边缘的粗糙感蹭得指腹发痒,像有细小的虫子在爬。
你朋友人真好,护士一边整理病历一边感叹,昨天送你过来的时候急得满头大汗,缴费、办手续都是他跑前跑后,凌晨才走的。
慕璃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急得满头大汗是担心她死不了,还是怕计划败露
走出医院大门,初秋的风卷着落叶扑面而来,带着点清冽的凉意。慕璃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这是严锦昨天带来的,她自己的衣服大概还留在那家星夜餐厅里。
她站在路边等车,手机又响了,是纪念苒。
璃璃!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纪念苒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浓浓的关切,背景里却隐约有键盘敲击的脆响,我这边项目赶工走不开,本来想过去陪你的……
我没事了,刚出院。慕璃看着远处驶来的出租车,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你昨天说杨楠在我楼下,他到底想干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键盘声也停了。
呃……他就是老样子,纪念苒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含糊,说想找你谈谈,问你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我把他赶走了,你别往心里去。
就这些慕璃追问。
是啊,不然还能有什么纪念苒的声音拔高了些,像是在掩饰什么,那种偏执狂的话你别信,他就是不甘心……对了,严锦去接你了吗我昨天给他打电话,他说你急性肠胃炎,没什么大事,让我别担心。
急性肠胃炎
慕璃的瞳孔微微一缩。
她记得自己腹痛的位置明明是右上腹,更像是胆囊或者肝脏的问题,怎么到了严锦嘴里就成了急性肠胃炎是他随口胡说,还是故意误导
他说公司忙,没来。慕璃坐进出租车,报了自家小区的地址,我先回去了,晚点聊。
挂了电话,她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眉头紧锁。
纪念苒在撒谎。
她能听出来,刚才那几秒的沉默里藏着慌乱。杨楠肯定说了更重要的事,重要到让纪念苒必须隐瞒。是关于严锦的还是关于赵烟儿的或者……是关于她的死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慕璃付了钱,刚走到单元楼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墙边抽烟。
是杨楠。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黑色连帽衫,帽子扣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削尖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唇。地上已经扔了好几个烟蒂,被他用脚碾得不成样子。
听到脚步声,杨楠猛地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像一头困兽。看到慕璃,他眼里瞬间爆发出狂喜,烟头都顾不上掐,几步冲了过来。
璃璃!你没事!太好了!他想伸手碰她,又像是怕吓到她,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我昨天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去你家敲门也没人应,我以为……我以为……
他没再说下去,但那未出口的话里的恐惧,慕璃听得一清二楚。
我住院了。慕璃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语气冷淡,你找我有事
杨楠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他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想告诉你,严锦他……
严锦怎么了慕璃追问。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驶来,停在了他们旁边。车窗降下,露出严锦那张俊朗的脸。他看到杨楠,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杨楠你怎么在这
杨楠猛地抬头,看向严锦的眼神里充满了敌意和愤怒:我找璃璃,关你什么事
璃璃刚出院,需要休息,严锦推开车门走下来,很自然地想去揽慕璃的肩,我们回家再说。
慕璃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手。
严锦的动作僵在半空,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转而看向杨楠,语气冷硬:杨楠,我警告过你,不要再来骚扰璃璃。
骚扰杨楠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却满是悲凉,严锦,你敢说你对璃璃是真心的吗你敢说你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吗
我和璃璃的事轮不到你插嘴。严锦的脸色沉了下来,璃璃,我们走。
他再次伸手去牵慕璃,这次慕璃没有躲。他的手心很暖,带着淡淡的烟草味——严锦以前从不抽烟,什么时候开始抽的
她被严锦拉着往单元楼里走,路过杨楠身边时,杨楠突然低吼道:璃璃!小心赵烟儿!她昨天去找过你!还有严锦,他根本不值得你信!
慕璃的脚步顿了顿。
赵烟儿昨天去找过她在什么时候
她抬头看向严锦,发现他的耳根微微泛红,像是被说中了什么心事。
别听他胡说,严锦的声音有些急促,他就是嫉妒我们感情好,故意挑拨离间。
进了电梯,严锦按了18楼。狭小的空间里只有电梯运行的嗡鸣,气氛有些压抑。慕璃看着电梯壁上倒映出的两人,严锦紧抿着唇,眼神闪烁,而她自己,面无表情,眼神冰冷。
她忽然开口:你昨天说去洗手间,去了多久
严锦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记不太清了,他避开她的目光,看向跳动的数字,大概十几分钟吧。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慕璃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的怀疑,就是突然想起来,你走之后没多久,我就开始不舒服了。
电梯叮的一声停下,门缓缓打开。
严锦松了口气似的,率先走了出去:可能是那家餐厅的东西不新鲜,回头我去找他们算账。
打开家门,一股熟悉的馨香扑面而来。客厅里打扫得干干净净,阳台上晾着她上周没来得及洗的衣服,一切都和她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却又好像哪里不对劲。
慕璃换鞋的时候,目光扫过鞋柜——严锦的拖鞋不见了。
他以前几乎每天都来,在这里备了一双灰色的棉拖,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我去给你倒杯水。严锦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慕璃没作声,径直走到自己的卧室门口。门是虚掩着的,她轻轻推开门,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她的卧室被人动过。
书桌上的相框换了位置,原本朝左的,现在正对着门口;她放在床头的玩偶被挪到了床头柜上;最让她心惊的是,她的衣柜门,虚掩着一条缝。
她记得很清楚,出门前她明明把衣柜门关上了。
严锦端着水杯走进来,看到慕璃站在衣柜前,脸色微变:璃璃,怎么了
慕璃没有回头,声音冷得像冰:你动我衣柜了
没有啊,严锦走过来,把水杯递给她,可能是你自己没关紧吧。怎么了丢东西了吗
慕璃接过水杯,指尖冰凉。她盯着严锦的眼睛,试图从他眼里找到一丝慌乱,可他的眼神看起来很坦然,甚至带着点关切。
是她多心了吗
还是他的演技太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衣柜门。里面的衣服挂得整整齐齐,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她的目光在衣柜深处扫过,突然停住了。
她放在最里面的那个首饰盒,不见了。
那个首饰盒里,放着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一枚钻石胸针,价值不菲。她从不轻易示人,只有严锦和纪念苒知道它的存在。
我的首饰盒呢慕璃的声音有些发颤。
什么首饰盒严锦一脸茫然,就是你放你妈妈胸针的那个没看到啊,是不是你自己收起来忘了
我没有!慕璃的情绪有些激动,我一直放在衣柜最里面!昨天出门前还看到了!
难道是凶手杀了她之后,顺手拿走了还是……
她猛地看向严锦,他的眼神有些闪烁,避开了她的注视:别急,可能是不小心掉到哪里了,我帮你找找。
他说着就要弯腰去翻床底,慕璃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手腕很细,隔着衬衫也能感觉到皮肤下骨骼的形状。
严锦,慕璃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昨天晚上,你到底在哪里
严锦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他抬起头,眼里的坦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慌乱,有愧疚,还有一丝……慕璃看不懂的恐惧。
璃璃,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慕璃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是本市。
慕璃看了严锦一眼,接起电话。
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嘶哑难听的声音:
慕璃,别找了,你的胸针在我这儿。想拿回去那就自己查清楚,9月16号晚上,到底是谁,在你的红酒里加了料。
电话咔哒一声挂断了。
慕璃握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红酒里加了料
原来她腹痛不是因为食物中毒,也不是急性肠胃炎,而是被人下了药
那脖颈后的剧痛呢是在她意识模糊的时候,被人补了一刀
她看向严锦,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璃璃,不是我……他慌乱地辩解,真的不是我……
慕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像一把冰冷的刀,一寸寸地凌迟着他的伪装。
裂痕,已经无法弥补了。
而那个神秘的来电者,又会是谁是凶手,还是另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严锦的慌乱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慕璃心里漾开层层叠叠的疑波。他反复强调着不是我,声音里的颤抖却比任何辩解都更显苍白。
慕璃松开他的手腕,后退半步,拉开了足以审视的距离。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斜切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点平日里让她心动的左眼下的痣,此刻竟显得有些阴鸷。
红酒是你点的。她平静地陈述,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侍应生开瓶后,先给你倒了尝味,你说‘很醇’,然后才给我倒的。
严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可我没……我怎么会害你璃璃,我们三年的感情,你还不了解我吗
了解慕璃轻轻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彻骨的寒意,如果了解,我就不会躺进医院,也不会丢了妈妈的胸针。
她转身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正午的阳光汹涌而入,瞬间驱散了房间里的阴霾,却驱不散盘踞在她心头的寒意。楼下,杨楠还没走,依旧靠在那面墙上,像一尊沉默的石像,目光死死地盯着18楼的窗口——也就是她现在的位置。
那眼神,偏执又炽热,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专注。
杨楠昨天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慕璃忽然问,视线依旧落在楼下。
严锦的呼吸明显一滞:他……他能说什么无非是那些挑拨离间的话。
比如,你和赵烟儿去了三亚
那是谣言!严锦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上个月我是去三亚采风,赵烟儿也在那边办展,偶遇了几次而已,根本不像杨楠说的那样!
偶遇慕璃转过头,目光锐利如锋,巧合到她朋友圈发的海边日落,背景里有你那件灰色冲锋衣的一角巧合到你回来时,行李箱里多了一支她常用的香水
这些细节,是她以前从未在意过的。严锦解释冲锋衣是借朋友的,香水是帮纪念苒带的伴手礼,她便信了。如今想来,那些漏洞百出的谎言,竟被她当成了真相。
严锦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徒劳地看着慕璃,眼里的慌乱几乎要溢出来。
慕璃不再看他,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那个陌生号码她没存,但通话记录还在。她试着回拨过去,听筒里只传来冰冷的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
知道她胸针的下落,知道红酒里被动了手脚,甚至清楚她会去查——这个神秘人,到底是谁是在帮她,还是在把她往更深的漩涡里推
我累了,想休息。慕璃放下手机,语气淡漠,你先走吧。
严锦愣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紧紧抿了抿唇,低声道:璃璃,相信我,我真的没害你。胸针的事,我会帮你找回来的。
他转身离开时,脚步有些踉跄,关门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房间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慕璃自己的呼吸声。她走到衣柜前,仔细翻查了一遍,确认首饰盒确实不见了。母亲的胸针是外婆传下来的,钻石不算最大,却承载着三代人的记忆,对她而言是无价之宝。
凶手拿走胸针,是为了钱,还是另有用意
慕璃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她需要捋一捋思路。
9月16日晚上的时间线:
-
18:30
她抵达星夜餐厅,严锦已在等候,桌上放着他点好的红酒。
-
18:40
侍应生开瓶,严锦尝味后,给她倒了半杯。
-
19:10
严锦说去洗手间,离开座位。
-
19:20
她开始腹痛,逐渐加剧。
-
19:25
感觉有人在身后靠近,脖颈传来剧痛,失去意识。
-
(死亡)
-
9月17日
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被告知是急性肠胃炎。
疑点:
1.严锦在洗手间的十几分钟里,做了什么
2.她失去意识前靠近的人是谁
3.红酒里的料是谁下的严锦尝过酒,为何没事
4.脖颈后的伤是怎么来的是在她失去意识后被人所伤,还是……
5.神秘来电者的身份和目的。
6.杨楠所说的赵烟儿昨天去找过你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赵烟儿去找她做什么
7.纪念苒隐瞒了杨楠说的话,她在怕什么
这些问题像一团乱麻,缠绕在一起,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拿起手机,点开和赵烟儿的微信对话框。她们几乎没有私人联系,聊天记录停留在上个月设计大赛后,赵烟儿发来的挑衅信息:慕璃,技不如人就承认,别整天装得清高。
慕璃深吸一口气,输入:有空吗想找你聊聊。
发送。
信息发出后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她又点开纪念苒的微信,发了条消息:下午有空吗来我家一趟,有点事想问你。
这次很快就收到了回复:啊我这边项目真的走不开,要不晚点或者你微信上问
必须当面说。慕璃回得斩钉截铁。
纪念苒隔了几分钟才回复:那……好吧,我争取五点前过去。
放下手机,慕璃起身去泡了杯咖啡。浓烈的苦味在舌尖蔓延开,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她走到阳台,低头看向楼下,杨楠已经不见了。
是被严锦劝走了,还是自己离开了
她的目光扫过小区门口,忽然顿住了。一辆红色的保时捷停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的人。但那车牌号,她有点印象——好像是赵烟儿的车。
赵烟儿在这里多久了她看到严锦离开了吗她是在等自己下去,还是……在监视她
慕璃的心跳漏了一拍,不动声色地退回客厅,拉上了阳台的窗帘。
这个女人,果然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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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玄关,换了双鞋,抓起钥匙和手机。既然赵烟儿不肯见她,那她就主动去找赵烟儿。有些事,总得当面问清楚。
刚打开门,就看到对门的邻居张阿姨提着菜篮回来。张阿姨是个热心肠的退休教师,平时很喜欢跟慕璃打招呼。
小慕,出院啦张阿姨笑着问,昨天晚上可把我吓坏了,听到你屋里有动静,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后来看到救护车来了才知道你出事了。
慕璃心里一动:张阿姨,您昨天晚上听到我屋里有动静大概几点
九点多吧,张阿姨想了想,我跳完广场舞回来,刚好经过你家门口,听到里面好像有东西摔碎的声音,还有……好像有人吵架声音不大,听不太清。我还以为是你跟你男朋友闹别扭呢。
九点多
那个时间,她应该已经在餐厅失去意识了,怎么会在家里吵架
难道……有人在她被送到医院后,进了她的家
是严锦还是那个拿走胸针的人亦或是……另有其人
谢谢您张阿姨,可能是我记错了。慕璃勉强笑了笑,掩去眸底的震惊。
没事就好,年轻人小打小闹很正常,别往心里去。张阿姨摆摆手,进了对门。
慕璃站在门口,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新的疑点又出现了。
昨晚九点多,她的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没有立刻下楼,而是转身回了家,走到客厅的茶几旁。茶几上很干净,没有摔碎东西的痕迹。她又检查了厨房、书房,甚至卫生间,都没有发现异常。
难道是张阿姨听错了
不像。张阿姨的语气很肯定。
慕璃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撩开窗帘一角,看向楼下那辆红色的保时捷。车还在,依旧静悄悄地停在树荫下,像一头蛰伏的猛兽。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钥匙。
不管昨晚家里发生了什么,赵烟儿这条线索,必须先查清楚。
她打开门,快步走向电梯。按下下行键的瞬间,她仿佛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背上,那视线来自某个隐藏的角落,带着窥探和恶意,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阴影,从未离开。
电梯门缓缓打开,慕璃走了进去。镜面映出她苍白却坚定的脸,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每一步都必须走得小心翼翼,因为敌人可能就在身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随时准备给她致命一击。
电梯下行的数字一点点跳动,像倒计时的秒表,敲打着她的神经。
她不知道,等在楼下的,会是赵烟儿冰冷的挑衅,还是另一个让她措手不及的意外。
第三章
电梯抵达一楼,门刚打开一条缝,慕璃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是赵烟儿惯用的那款午夜飞行,冷冽中带着侵略性的甜。
她抬眼望去,红色保时捷旁站着的果然是赵烟儿。她今天穿了件酒红色的丝绒连衣裙,妆容精致,红唇似火,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慕璃,手里把玩着一副墨镜。
慕大设计师,刚出院就这么有精神赵烟儿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嘲讽,我还以为,你至少要躺个十天半月呢。
慕璃没心思跟她兜圈子,径直走到她面前,目光锐利如刀:昨天晚上,你去找我了
赵烟儿挑了挑眉,将墨镜戴上,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找你找你干什么看你和严锦恩爱缠绵我可没那么闲。
杨楠说你去了。
杨楠赵烟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那个疯子的话你也信他恨不得把所有靠近你的人都当成情敌,我要是真去找你,他不冲上来撕了我才怪。
她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可慕璃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赵烟儿的镇定太过刻意,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那你今天来这儿干什么慕璃追问,总不会是特意来看我死没死吧
我来找人。赵烟儿侧身靠在车身上,姿态慵懒,我一个朋友住在这栋楼,过来拿点东西。倒是你,刚出院就往外跑,不怕再出点什么事
她的话里带着若有似无的威胁,慕璃心头一紧,正想再问,手机突然响了。是纪念苒发来的微信:璃璃,抱歉啊,项目实在走不开,今晚可能过不去了,明天一定找你!
又是这样。
慕璃攥紧了手机,指节泛白。纪念苒的推脱,赵烟儿的出现,严锦的慌乱,杨楠的警告……这一切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看来你的朋友不怎么想见你。赵烟儿瞥了眼她的手机屏幕,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也是,谁愿意跟一个麻烦缠身的人走太近呢
慕璃没理会她的挑衅,转身就往小区外走。她现在不想跟赵烟儿纠缠,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昨晚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璃。赵烟儿突然叫住她。
慕璃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赵烟儿摘下墨镜,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那个胸针,对你很重要吧
慕璃的心脏猛地一缩:你什么意思
赵烟儿却没回答,只是重新戴上墨镜,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引擎发动的声音响起,红色保时捷像一道闪电,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
她知道胸针的事!
慕璃站在原地,浑身冰凉。赵烟儿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胸针的失踪和赵烟儿脱不了干系。可赵烟儿为什么要拿走胸针仅仅是为了报复她吗还是……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里浮现:难道杀她的人,真的是赵烟儿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赵烟儿虽然针对她,但还不至于下杀手。而且以赵烟儿的性格,就算做了什么,也不会这样拐弯抹角地提醒她。
背后传来脚步声,慕璃警惕地回头,看到杨楠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桶。
璃璃,我……我给你熬了点粥,你刚出院,得吃点清淡的。他把保温桶递过来,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慕璃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和憔悴的面容,心里五味杂陈。她接过保温桶,低声道:谢谢。
你别信赵烟儿的话,她不是好人!杨楠急忙说,昨天我在你楼下看到她的车了,她肯定进去过你家!
你看到她进去了
杨楠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说:没有……但我看到她在你家楼下徘徊了很久,还跟一个人说了几句话,那个人穿着……穿着一件灰色的连帽衫,低着头,看不清脸。
灰色连帽衫
慕璃想起了刚才在小区门口看到的杨楠,他穿的也是一件黑色的连帽衫。是巧合吗还是……
那个人什么时候走的
大概九点多吧,杨楠努力回忆着,然后没过多久,我就听到你家里有动静,像是有人在吵架,还有东西摔碎的声音,我想上去敲门,又怕……又怕你不想见我。
和张阿姨说的时间对上了!
慕璃的心沉到了谷底。九点多在她家里吵架的人,会是谁是赵烟儿和那个穿灰色连帽衫的人吗
那个穿灰色连帽衫的人,你看清楚身形了吗是男是女
好像是个男的,个子不高,有点瘦。杨楠皱着眉说,我离得远,不太确定。
男的,个子不高,有点瘦……
慕璃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心脏骤然收紧。
不会是他的。
她用力摇了摇头,把那个念头甩出脑海。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慕璃把保温桶递回给他,粥我就不喝了,我还有事要做。
璃璃!杨楠抓住她的手腕,眼神急切,你别一个人查,太危险了!凶手敢对你下一次手,就敢下第二次!让我帮你,好不好
他的手劲很大,抓得她手腕生疼,眼神里的偏执又浮现出来。慕璃有些抗拒地想甩开,却听到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纪念苒不对劲,她昨天跟赵烟儿见过面。
慕璃猛地抬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我昨天在你公司楼下看到的,杨楠的声音压得更低,纪念苒从赵烟儿的车上下来,两人聊了很久,纪念苒看起来很害怕。
纪念苒和赵烟儿见过面纪念苒还很害怕
这无疑是一个重磅炸弹,让原本就混乱的局面更加扑朔迷离。纪念苒为什么要见赵烟儿她在害怕什么
难道……杨楠说的是真的,纪念苒真的和这件事有关
慕璃甩开杨楠的手,脚步有些踉跄地往前走。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把这些碎片拼凑起来。
她没有回家,而是打车去了纪念苒的公司。她必须当面问清楚,纪念苒到底隐瞒了什么。
纪念苒在一家广告公司做策划,慕璃以前来过几次,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她的工位。纪念苒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眉头紧锁,神情焦虑。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慕璃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璃璃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下意识地想关掉电脑屏幕。
慕璃一把按住她的手,目光死死地盯着她:楠楠,告诉我,昨天杨楠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和赵烟儿又说了什么
纪念苒的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听不懂慕璃冷笑一声,那我问你,昨晚九点多,我家里有人吵架,是不是你
不是我!我昨晚一直在公司加班!纪念苒急忙辩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璃璃,你怎么能怀疑我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最好的朋友慕璃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最好的朋友会隐瞒事情最好的朋友会和我的死对头私下见面最好的朋友会在我出事的时候,连面都不肯露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引得周围的同事纷纷侧目。
纪念苒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猛地站起来,拉着慕璃往外走:我们出去说!
两人走到公司楼下的僻静角落,纪念苒才松开手,背对着慕璃,肩膀微微颤抖。
璃璃,对不起……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是怕……我是怕你受不了。
怕我受不了什么慕璃追问。
纪念苒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脸上挂满了泪水:杨楠昨天找到我,说他有证据,证明严锦和赵烟儿合谋,要偷你的设计稿,还有……还有你妈妈的胸针。他说他看到严锦和赵烟儿在星夜餐厅后面的小巷里交易,还听到他们说要对你下手……
慕璃浑身一震: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他说你不会信他,纪念苒擦了擦眼泪,他让我劝你小心点,跟严锦分手。我……我当时以为他是疯了,就没把他的话当回事,还骂了他一顿……
那你为什么要见赵烟儿
纪念苒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我……我是想找她问清楚,杨楠说的是不是真的。赵烟儿说杨楠是在污蔑他们,还威胁我说,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你,她就毁了我,毁了我爸妈……我害怕,璃璃,我爸妈身体不好,我不能让他们出事……
她说得情真意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
可慕璃的心却越来越冷。纪念苒的话看似合理,却避开了最关键的问题——昨晚九点多,她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晚九点多,你在哪里慕璃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纪念苒的眼神明显慌了,她低下头,不敢看慕璃:我……我在公司加班啊,同事可以作证……
是吗慕璃的声音冷得像冰,那这个东西,你怎么解释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纪念苒面前。那是一枚小巧的珍珠耳钉,是她前几天和纪念苒一起逛街时买的,两人各买了一对,一模一样。
这枚耳钉,是她刚才在自己卧室的床底下找到的。
纪念苒看到耳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一软,差点摔倒。
这……这怎么会在你家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还想问你呢。慕璃收回耳钉,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楠楠,是你,对不对
是你昨晚在我家。
是你和别人在吵架。
是你……拿走了我的胸针。
甚至……是你杀了我
最后一个念头让慕璃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纪念苒猛地抬起头,眼泪混合着恐惧和绝望,她看着慕璃,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发出破碎的声音:不是我杀的你……真的不是我……
她承认了!她知道自己死了!
慕璃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她一直以为纪念苒是最单纯、最善良的人,可现在,她却亲口承认了知道自己的死亡。
为什么慕璃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纪念苒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直流,眼神里充满了疯狂和绝望:最好的朋友慕璃,你真的把我当最好的朋友吗你什么都有,家世好,有才华,严锦那么爱你,杨楠为你疯魔,就连赵烟儿那样的人,都把你当成对手!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我只能跟在你身后,做你的影子!
我嫉妒你!我嫉妒你拥有的一切!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恨意,那天在餐厅,我看到严锦给你倒酒,看到他对你笑,我就受不了了!我躲在洗手间,看到赵烟儿给了严锦一包东西,说只要让你喝下,就能让你错过设计展……我看到严锦犹豫了,我就……我就趁他去洗手间的时候,把那包东西倒进了你的酒里……
我只是想让你错过设计展,我没想杀你!纪念苒哭着摇头,后来我看到你被救护车拉走,我害怕极了,我想去看你,又不敢……我去你家,是想拿走那包东西,毁掉证据,没想到碰到了赵烟儿,她抢走了你的胸针,还威胁我不准说出去……
真相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插进慕璃的心脏。
她从来没想过,那个平日里对她嘘寒问暖、无话不谈的闺蜜,竟然藏着这么深的嫉妒和恨意。
是纪念苒下的药。
是赵烟儿拿走了胸针。
那……杀了她的人,是谁
慕璃的目光落在纪念苒颤抖的手上,突然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到的。
你手腕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纪念苒下意识地捂住手腕,眼神惊恐:是……是我不小心被碎玻璃划到的……
碎玻璃
慕璃想起了张阿姨说的有东西摔碎的声音。
是你和赵烟儿在我家吵架,打碎了东西
纪念苒点了点头,眼泪止不住地流。
那我脖颈后的伤呢慕璃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希望,她希望答案不是她想的那样。
纪念苒的身体彻底僵住了,她缓缓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嘴唇哆嗦着,吐出几个字:
是……是严锦……
我看到他偷偷进了你家,手里拿着一把刀……他说……他说你知道了他和赵烟儿的事,不能留你活口……
我想阻止他,可他把我推开,还划伤了我的手腕……我害怕,我就跑了……
轰——
慕璃只觉得脑子里一声巨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是严锦。
竟然是严锦。
那个对她温柔体贴、许诺要爱她一辈子的男人,那个她深爱了三年的男人,最后竟然对她举起了刀。
所有的疑点瞬间串联起来:严锦在洗手间的时间,他的慌乱,他对三亚之行的掩饰,他对胸针的知情……
原来,她最信任的人,才是伤她最深的人。
慕璃站在原地,浑身冰冷,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黑暗冰冷的夜晚,脖颈处传来尖锐的剧痛。
阳光刺眼,可她的世界,却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