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塞纳河畔的星辰
巴黎的春夜,细雨无声地浸润着这座光之城,塞纳河上泛着朦胧的雾气,倒映着两岸温暖的灯火与流动的车影。奥赛博物馆宏伟的拱廊下,挤满了躲雨的人群和游客。
林晚抱紧怀中略显笨重的素胚箱,小跑着躲进这处临时避难所。箱子里是她呕心沥血数月准备的参展作品——一组试图融合宋代极简美学与现代装置艺术的瓷艺胚体,尚未上釉,脆弱得如同她此刻紧绷的神经。雨水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她顾不得擦拭,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放在干燥处,检查着里面的胚体是否安然无恙。
就在她直起身,轻吁一口气时,目光不经意地撞入了不远处一道专注的视线。
那是一个东方男人,身姿挺拔,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大衣,站在罗丹的雕塑《地狱之门》前。然而,他看的并非那座震撼的巨作,而是透过展厅的玻璃幕墙,映出的外部景象——更准确地说,是玻璃映出的她,以及她脚边那只敞开着、露出素白胚体的箱子。
雨声淅沥,馆内的灯光温暖而暧昧。他的侧脸线条清晰利落,鼻梁高挺,唇线抿出一种近乎严肃的专注。指尖似乎无意识地轻敲着裤缝,上面竟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灼痕,像是常年与高温打交道留下的印记。
林晚的心莫名一跳,下意识地拢了拢箱子,仿佛某种秘密被窥探。
男人却忽然转过身,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她,径直走了过来。他的步伐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让周遭的喧嚣似乎都安静了几分。
明代霁蓝釉的烧制难点,从来都不只是温度控制,更在于钴料配比与窑火氛围的微妙平衡,失之毫厘,颜色便沉滞如死水,而非雨过天青。他开口,是流利的中文,带着一丝难以忽视的苏南口音,温润里藏着锋棱。
林晚怔住了。他说的,正是她此次参展作品试图攻克的核心技术难点之一,她试图在传统霁蓝的基础上,烧出一种更空灵、更具现代感的星辰蓝。
你……她迟疑地开口,警惕又忍不住好奇。
男人唇角微扬,指了指她箱中一件素胚：尤其是这种试图表现天体星辰脉络的构思,对釉料流动性和发色要求极高。普通的钴料配方,恐怕力有未逮。
雨声成了背景音,两人就在这异国的博物馆门廊下,就着釉料配方、窑变控制、古代秘方与现代科技的结合,展开了深入而专业的讨论。林晚惊讶地发现,眼前这个看似商业精英的男人,对陶瓷工艺的理解之深、见解之独到,远超许多所谓的专家。他并非纸上谈兵,言语间透露出的实操经验,仿佛亲身守在窑炉前经历过无数次失败与成功。
时间在专注的交流中飞逝,窗外的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愈下愈大。午夜的钟声从远处隐隐传来。
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男人望着窗外厚重的雨幕,微微蹙眉。他脱下身上的高级定制西装外套,不由分说地盖在了林晚抱着的箱子上,仔细地将那些脆弱的素胚包裹起来,动作自然流畅,仿佛理所当然。
林小姐的才华和对瓷艺的赤诚,令人敬佩。他低头看着她,博物馆温暖的灯光落在他眼底,碎成一片细碎的、明亮的星河,有些美,值得用全部热忱去守护。
那一刻,林晚心中某根紧绷的弦被轻轻拨动了。异国他乡的雨夜,遇到一个如此懂她作品、与她灵魂共鸣的人,浪漫得如同命运馈赠的奇迹。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悄然滋生。
她看着他被雨水微微打湿的肩头,心中暖流涌动,忽略了被他西装包裹的箱子上,那不经意翻出的内衬一角,绣着一个极小的、不易察觉的徽标——那是顾氏集团的标志,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也是近年来不断挤压她们林家传统瓷器生意市场份额的资本巨头。
她更不知道,这场偶遇,耗费了顾夜白多少心思去调查她的行程、喜好、甚至技术瓶颈。他指尖的灼痕,并非来自窑火,而是前日亲自测试新型工业窑炉时意外留下的；他对瓷器的精深了解,源于顾氏集团早已布局多年的高端艺术陶瓷收购计划,而林家百年老窑厂及其秘而不宣的釉料配方,正是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雨夜里,他看着她眼中逐渐消散的警惕和升起的欣赏与感动,心底冷静地计算着每一步接近的节奏。感性的共鸣是最高效的催化剂,他深知这一点。
第二章：釉火中的心跳
自巴黎回归后,林晚的生活仿佛被注入了一束耀眼的光。顾夜白的追求直接而热烈,却又恰到好处地尊重着她的边界与事业。他不仅是浪漫的伴侣,更是她艺术上的知音。
顾氏老宅后山,保留着一座传承数百年的柴窑。顾夜白告诉林晚,这是顾家祖上也曾涉足瓷业的证明,虽然后来主业转向其他,但这座窑一直被精心维护着。他邀请林晚使用这座窑,进行她的创作和实验。
林晚沉浸在重燃祖窑的兴奋中。她计划复烧一批失传已久的龙泉青瓷,这是林家的绝技,也是爷爷毕生的心血。过程极其艰难,对温度、湿度、投柴时机的要求苛刻到极致。
窑火连续烧了三天三夜。林晚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窑口,观测着火候,记录着数据,清丽的脸庞被火光映得通红,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顾夜白推掉了所有公务,陪她一起守着。他沉默地递水,为她擦汗,在她累极时让她靠着自己小憩。
第三天的深夜,气温骤降。林晚穿着单薄,却固执地不肯离开窑口半步,生怕最后关头出现差池。顾夜白强行将一件厚实的大衣披在她身上,触到她冰凉的手指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一把抓过她的手,打开手机照明,看到她掌心因为频繁查看窑内情况、添柴拨火而烫出的好几个水泡,有的已经磨破,红肿一片。
林晚！你疯了吗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怒气,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龙泉青瓷再珍贵,值得你赔上一双手值得你这样不顾死活
林晚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他几乎是粗暴地拽过随身的医药箱,拿出消毒药水和烫伤膏,动作却在下一次的瞬间变得极其轻柔,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她的伤口,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爷爷说过,林晚看着他低垂的、紧绷的侧脸,声音因疲惫而沙哑,窑神认得痴心人的体温。只有用心、用血汗去守,窑才会给你最好的回报。
顾夜白涂抹药膏的手指微微一顿,没有抬头,只是更轻、更慢地处理着她的伤口,然后用纱布细细缠绕好。
第四日黎明,天色微熹。到了最关键的开窑时刻。林晚紧张得手指冰凉,甚至不敢呼吸。顾夜白站在她身边,默默握住了她未受伤的那只手,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传递着一种沉稳的力量。
窑门缓缓开启,热气扑面而来。待雾气散尽,窑工们小心翼翼地将窑床推出。晨光洒落,一件件瓷器呈现出令人心醉的色彩——粉青、梅子青、豆青……温润如玉,青翠欲滴。尤其是正中心的那只莲瓣碗,釉色是天青混合着极淡的粉,光泽内敛,釉层饱满,如同雨后天边那一抹最纯净的青色,完美无瑕。
成功了……林晚喃喃自语,眼眶瞬间红了,激动得几乎要落泪。
就在这时,顾夜白突然松开了她的手,在她面前单膝跪了下来。他仰头看着她,一夜未眠让他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充满了某种决绝的坚定。
晚晚,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因紧张而略显低哑,让我投资林家窑厂。不是以顾氏集团的名义,是以我顾夜白个人的名义,和你一起,重振林家瓷艺的辉煌。
林晚愣住了,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他看着她的眼睛,继续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地说：因为我再也无法忍受看到你为了资金、为了资源、为了一个实验机会而殚精竭虑,甚至伤害自己。你这双手,应该用来创造世上最美的器物,而不是被俗务和困难磨蚀。他的目光落在她缠着纱布的手上,满是心疼。
为什么林晚听见自己声音里的颤抖,顾夜白,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这涉及到林家的传承……
因为,他打断她,目光灼灼,仿佛要将她烙进自己的灵魂深处,这双手烧出的月光,这颗心孕育出的艺术,该被全世界看见、珍惜、铭记。我想守护这份美,守护你。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以这座祖窑的窑神之名起誓,我顾夜白,此生愿做你艺术的囚徒,你一个人的囚徒。
炽热的告白混合着窑火的余温、青瓷出窑的震撼,以及连日来的疲惫与感动,瞬间击溃了林晚所有的心防。她泪如雨下,用力地点了点头。
很快,顾夜白带来的专业团队入驻林家窑厂和公司,带来了巨额资金和先进的管理理念。他亲自为她谈下国际级的展览,在苏富比拍卖会上为她拍下珍贵的古代釉方古籍,甚至斥巨资在景德镇为林家建起了最先进的全自动气窑生产线,以提高量产效率。
镜头前的顾夜白,永远是那个深情、支持女友梦想的完美伴侣。他包容着她对传统工艺近乎偏执的坚持,即使这种坚持在商业层面上意味着效率低下和成本高昂。他在公众面前宣称：有些美,值得慢下来等待。
然而,在无数个深夜的实验室里,只有他们两人时,林晚偶尔会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与温情脉脉截然不同的计算光芒。
一次,她正在调试新发现的某种矿物釉料,试图还原一种失传的紫色,忽然轻笑出声：夜白,其实你比谁都懂瓷器,工艺、历史、市场,你甚至比很多老师傅都透彻,为什么在外面总装作不太懂的样子
正专注地为她研磨钴料的男人手腕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有瞬间的模糊,随即他推了推眼镜,温柔地看向她：因为,我更喜欢看你谈起它们时,眼睛里有光的模样。那比任何瓷器都美。
研磨好的钴料在他指尖晕开,呈现出一种神秘而深邃的蓝色,如同暗夜星空。他看着她,眼神渐渐变得复杂,忽然伸手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声音闷在她的发间,带着一丝罕见的犹豫和……脆弱
晚晚,他低声说,手臂箍得很紧,如果……如果我有些事情,最初并非如你想象的那样纯粹,如果我有事瞒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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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里很安静,只有窑炉里偶尔迸裂的火星发出的轻微噼啪声。窗外的月光冷冷地洒进来。
林晚在他怀里抬起头,笑着用手指抵住他的唇,打断了他未竟的话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和秘密。我认识的、爱上的,是现在的顾夜白,是愿意陪我守着这座窑,支持我梦想的顾夜白。这就够了。
她主动吻上他,将那一丝不安和疑虑彻底吻散在唇齿之间。
她没有看见,窗外夜空中,一架隶属于顾氏安防系统的微型无人机,正无声地掠过,镜头精准地对准了实验台上那些刚刚调试成功的釉料配方笔记,红点一闪而逝。
第三章：蜜糖砒霜
顾氏资本的光环,为林家窑厂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订单如潮水般涌来,机器日夜轰鸣,新的气窑生产线如同钢铁巨兽,吞噬着黏土与釉料,吐出光洁亮丽的瓷器。媒体铺天盖地地报道着这场传统工艺与现代资本的完美联姻,林晚和顾夜白被塑造成点石成金的神仙眷侣。林晚沉浸在创作与爱情的双重喜悦中,几乎要将整个身心都托付给这个为她打造堡垒的男人。
顾夜白的呵护无孔不入。他以减轻负担,让她专注艺术为由,让自己的团队逐步接管了财务、生产、采购、销售等所有核心部门。林晚曾有过一丝不安,但被他温柔的言辞化解：晚晚,这些俗务会磨损你的灵性。你的世界应该只有泥坯、釉料和窑火。相信我,我会为你挡住一切风雨。他确实挡住了风雨,却也挡住了她看向外界的视线,将她圈养在精心编织的温室里。
甜蜜的侵蚀是缓慢而致命的。
他开始频繁地、以各种正当理由接触林家的核心秘方。晚晚,这些孤本配方需要数字化保存,以防万一。他引进了昂贵的设备,将林晚整理出的部分配方扫描存档,存入顾氏集团的加密服务器。我们需要为这些独一无二的工艺申请国际专利,这是最好的保护。他带来的律师团队起草了厚厚的文件,林晚在信任中签下名字,却未细究条款中那些模糊的、关于合作开发和知识产权共享的条目。
他带来的新型添加剂和智能窑控系统在初期效果显著,成品率飙升,釉色均匀亮丽。林晚在艺术上追求极致,但对技术创新持开放态度,她乐于尝试,并将这些新东西与林家传统工艺结合,创造了诸如星辰系列等令人惊叹的作品。每一次成功的实验,所有的数据都会被顾夜白的团队同步分析以优化流程。林晚没有察觉,她正亲手将林家世代积累的技术瑰宝,一点点填入顾氏贪婪的数据深渊。
裂痕,最初以爱与保护之名出现。
一位毕生奉献给林家的老釉师,因坚持使用成本高昂的天然矿物原料,与新来的、推崇化学合成剂的技术总监爆发冲突,最终被优化离职。林晚求情,顾夜白搂着她叹息：晚晚,我理解你的不舍,但商业竞争残酷,我们必须降低成本提高效率。老人的观念跟不上时代了。他给了丰厚的补偿,完美地扮演了无奈却理性的决策者。
接着,掌握着核心拉坯和利坯技艺的老师傅们也被陆续调岗、明升暗降,取而代之的是操作自动化设备的、顾氏培训出来的新手。林家窑厂的灵魂,那口传承了百年的气,正在被悄无声息地抽换。林晚感到窑厂的味道变了,少了烟火人情,多了金属的冰冷。她向顾夜白诉说隐隐的不安,他却总是用更盛大的浪漫将她淹没：包岛度假、天价拍卖珠宝、在媒体前对她极尽溢美之词……他用奢靡的宠爱为她构建了一个隔绝现实的幻境,让她即使感到脚下微颤,也不敢也不愿醒来。
风暴,在她最毫无防备的时刻,以最残酷的方式骤然降临。
那本是星辰系列即将赴海外参加顶级艺术展的前夕,林晚正处于创作生涯的巅峰期待中。
首先发难的是一家颇具影响力的国际环保组织,发布了一份措辞极其严厉的报告,直指林家瓷器多项产品釉料中铅、镉等重金属含量严重超标,超出国际标准数十倍,并附上了看似无可辩驳的检测数据。报告详尽列出了涉事产品批次,甚至精确到对应的生产窑号和釉料配方代码。
几乎在同一小时,国内多家权威质检机构仿佛约好一般,同步发布了类似的抽检结果和风险预警。新闻稿像病毒一样在互联网上爆炸式传播,配上触目惊心的有毒瓷器、黑心工艺标签。
毁灭是立体而全方位的：
林晚是在工作室突然被一群闯入的记者围堵时,才得知这个消息的。闪光灯疯狂闪烁,尖锐的问题如同毒箭射来：林小姐,你对你们家瓷器毒害消费者有什么解释祖传工艺就是祖传毒药吗……她瞬间脸色惨白,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几乎站立不稳。一种强烈的窒息感攫住了她,胃里翻江倒海。她被视为艺术的化身、生命的延续的作品,一夜之间变成了毒药这种巨大的认知颠覆和污名化,让她瞬间崩溃。随后几天,她不敢出门,不敢看手机,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谩骂、诅咒、人肉搜索,甚至有人给她寄来恐吓信和污秽物。她开始失眠、心悸、呕吐,整个人迅速憔悴下去,仿佛一朵被骤雨狂风摧残殆尽的花。她的世界,从色彩斑斓的艺术殿堂,瞬间堕入恶臭弥漫的深渊。
打击接踵而至。银行第一时间冻结了林家窑厂和林晚个人所有账户,声称风险评估过高,贷款提前到期。所有合作方,包括原材料供应商、渠道商、海外代理商,纷纷发来解约函和要求天价赔偿的律师函。博物馆、画廊紧急下架并封存林家瓷器,已售出的作品遭遇集体退货和索赔。窑厂被迫全面停产,大门被贴上封条。林家百年积累的财富和信誉,在短短数日内蒸发殆尽。林晚的父亲得知消息,急火攻心,突发脑溢血入院,巨额医疗费瞬间压了下来。
林家瓷器有毒成了钉在耻辱柱上的事实。行业内的朋友避之不及,唯恐惹上麻烦。曾经将她捧上神坛的媒体,此刻用最恶毒的猜测描绘她为追求效果不择手段。家族蒙羞,祖辈积累的清誉毁于一旦。林晚从一个备受尊敬的艺术家,变成了人人喊打的黑心商人、行业罪人。
林晚挣扎着想要查明真相。她强行振作,避开所有人,偷偷潜入已被查封的实验室旧址,试图找到原始实验记录和留样。然而,她发现关键记录不翼而飞,电脑硬盘被格式化,留样标本也被破坏或调包。绝望中,她想起了爷爷那本从不离手的牛皮笔记。
她在一个隐蔽的墙洞里找到了它。翻开笔记,颤抖的手指抚过爷爷工整的字迹和釉料样本。在笔记的最后一页,她摸到了一个微小的凸起——一个巧妙的隐藏夹层,里面藏着一枚微型存储器。
插入电脑,里面是顾氏安防系统自动生成、却被爷爷生前设法秘密备份下来的监控日志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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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夜白深夜独自潜入实验室,用高精度扫描仪拍摄她摊开的配方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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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来的投资考察团成员,用隐藏的微型相机多角度拍摄她尚未公开的星辰系列作品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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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模糊但清晰的音频,是顾夜白与心腹在办公室的密谈：……必须拿到最核心的混合比例……等‘新纪元’系列上线,就启动计划,彻底搞垮林家……那份‘新型添加剂’是关键,检测报告要做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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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段视频,是他们在温泉旅馆房间的隐藏摄像头视角！镜头清晰地捕捉到了她放在桌上的、写有星辰釉最新构思的草图,以及旁边几片试釉坯片！视频元数据显示,文件在录制后立即被加密发送至顾氏集团旗下的研发中心服务器！
一瞬间,天旋地转。
所有甜蜜的过往——塞纳河畔的偶遇,窑火前的誓言,无数的支持与呵护——全部轰然倒塌,碎片如同最锋利的瓷片,将她割得血肉模糊,肝肠寸断！
那不是爱！那是处心积虑的窥探和盗窃！
那不是支持！那是步步为营的蚕食和掠夺！
那不是呵护！那是砒霜蜜糖般的阴谋和陷害！
他偷走的不仅仅是配方和专利,他偷走了爷爷和父亲一生的心血,偷走了老师们傅们的信仰,偷走了她对爱情和人性所有的信任,偷走了她的艺术生命,更将她和她家族百年清誉踩入污秽泥沼,永世不得翻身！
巨大的痛苦、愤怒、屈辱和绝望,如同岩浆般在她胸腔里沸腾、喷发,烧掉了最后一丝理智。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刻骨的冰冷和毁灭一切的恨意。
她死死攥紧了那枚冰冷的存储器,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迹也浑然不觉。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尖锐、疯狂、如同地狱之火般灼烧着每一个细胞：
他必须付出代价。
他必须……死。
终章：淬毒的青瓷
林家彻底垮了。巨额赔偿、声誉尽毁、家族百年基业烟消云散。老窑厂被查封,即将进行资产拍卖。林晚的父亲承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
曾经门庭若市的林家,转眼间冷冷清清,只剩下无尽的白眼、嘲讽和债务。
在一个飘着细雨的黄昏,林晚独自一人,避开了所有耳目,来到了顾家老宅后山那座早已废弃的柴窑前。这是他们定情的地方,也是她梦想起飞又最终坠毁的地方。
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她却毫无知觉。她默默地收集着散落在窑厂各处的、她曾经的设计图纸、实验记录、还有那些烧制失败或被遗弃的瓷片,将它们一一投入冰冷的窑炉中。
火焰再次燃起,却不是为了创造,而是为了毁灭。
她看着跳跃的火舌吞噬着那些凝聚了她无数心血和梦想的纸页,吞噬着那些曾经被顾夜白盛赞过的天才的痕迹。火光映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眼神空洞,仿佛灵魂早已随同林家一起死去。
最后,她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那枚顾夜白在签下收购协议那天,为她戴上的订婚钻戒。钻石在火光照耀下,依旧闪烁着冰冷刺眼的光芒。他曾说,这钻石的切割面,如同窑变时最璀璨的结晶。
她没有任何犹豫,扬手将戒指扔进了熊熊烈火中。熔点极高的钻石自然不会融化,但戒托的金属逐渐变形,融化的金水顺着窑砖的缝隙蜿蜒流下,如同凝固的血泪。
就在这时,窑厂破旧的大门被人猛地撞开。顾夜白带着几个保镖,步履匆忙地冲了进来。他似乎是从某个重要会议上直接赶来的,穿着昂贵的西装,头发被雨水打湿,神色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灼和……恐慌
晚晚！他看到站在窑前的林晚,立刻冲了过来,保镖们警惕地跟在他身后。
林晚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手里捧着一只天青釉的莲瓣碗——正是当年在这座窑里烧出的、他们的定情信物,那只完美无瑕的雨过天青。
雨水落在温润的釉面上,聚成水滴,缓缓滑落,如同无声的哭泣。
夜白,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一种彻底的死寂,你知道吗爷爷其实从来没说过‘窑神认得痴心人的体温’这句话。
顾夜白的脚步顿住了,看着她,眼神剧烈波动着。
林晚继续缓缓说道,目光落在手中的莲瓣碗上,仿佛在欣赏一件与己无关的艺术品：他老人家只告诫过我,窑火炽热,能成就美,也能反噬人心。痴心人投入得越彻底,被焚烧得……也就越彻底。
话音未落,她手腕猛地一扬！
那只珍贵的莲瓣碗被她狠狠砸在坚硬的窑口砖石上,瞬间碎裂成无数片！清脆的破裂声在寂静的雨夜里格外惊心。
几乎在碎片四溅的同时,林晚以快得惊人的速度弯腰捡起其中最锋利的一片天青色瓷片,身体如同绷紧的弓,猛地刺向冲过来的顾夜白！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顾夜白似乎完全没料到她会直接动手,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躲闪。瓷片精准地、狠狠地刺入了他颈侧的动脉区域！
一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那瓷片上,早已被她涂上了剧毒的氰化物。
呃……顾夜白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鲜血瞬间从他颈侧涌出,染红了他雪白的衬衫领口,那抹鲜红与天青色的瓷片碎片交织在一起,触目惊心。
保镖们惊骇欲绝,惊呼着冲上前想要制止。
都别动！顾夜白却猛地抬手,嘶哑地喝止了他们。他的声音因气管受损而变得怪异,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低头,看着深深扎入自己脖颈的瓷片,看着眼前眼神空洞、只剩下绝望恨意的林晚,竟然……缓缓地扯出了一个极其复杂、近乎扭曲的笑容。那笑容里有痛苦,有解脱,有无尽的悔恨,还有一丝难以解读的……欣慰
他用尽最后力气,挣脱开试图扶他的保镖,向前一扑,不是攻击,而是用那双曾经无数次拥抱她、为她研磨钴料、签署毁灭她家族文件的手,紧紧地、颤抖地握住了林晚那只握着致命凶器、沾满他鲜血的手。
他的手冰冷,而她的手更冷,如同两块寒冰。
晚晚……他张嘴,鲜血从他口中涌出,让他的话语模糊不清,但那双逐渐涣散的眼睛,却死死地、贪婪地凝视着她的脸,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永恒,这样……也好……
他的身体重量逐渐压向她,最终缓缓滑倒在地,鲜血在他身下蔓延开来,如同一朵诡异而残酷的花。至死,他的手都没有松开她的手。
现场一片死寂,只剩下雨水敲打砖瓦的声音和保镖们粗重的呼吸声。
后续的混乱中,警方和救护车赶到。顾夜白被确认当场死亡。
尸检报告显示,除了颈动脉被割裂及氰化物中毒致死之外,法医还在他的胃部发现了一份被折叠得很小的纸张——那是一份来自私人医院的晚期胃癌诊断书,病程已至终末,预计剩余生命不超过半年。
同时,技术部门在他的私人手机里,发现了一个加密的备忘录。解锁后,最新一条记录的日期,赫然是他们巴黎初遇后的第二天。
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却足以让最资深的警探为之动容：
计划必须执行,顾氏需要林家的一切。但我若中途离去或她最终知晓真相,恨我入骨……则将所有资产（包括此次收购所得林家一切）无条件转入林晚名下。律师处遗嘱已备。唯愿她余生安稳,即便这份安稳,需以我的血肉尸骨为阶,需以她永世的恨意为代价。——顾夜白
警方在清理窑炉灰烬时,于未燃尽的纸灰深处,发现了一角残存的、耐高温的特种纸张碎片,上面隐约可见遗嘱更改函的字样和日期,与手机备忘录的日期完全吻合。
这个一手导演了这场爱情悲剧、商业阴谋的男人,从一开始,就为自己和她的结局,写好了最后的剧本。他用最残酷的方式教会她世界的黑暗,却又在黑暗的尽头,为她留下了……他所能给予的全部、沾满鲜血的光明。
林晚站在废墟之上,手里仿佛还残留着瓷片刺入他脖颈时的触感和温度,残留着他最后握住她手时的冰冷。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血腥味和那丝淡淡的苦杏仁味。
雨,一直下,冲刷着血迹,却冲刷不掉这刻骨的爱与恨,这场以爱为名、以死终结的残酷盛宴。美丽的开始,最终只换来了令人窒息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