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我摔下楼的时候,风是从背后吹来的。
不是失足,是被人推的。
那只手掐着我后颈往下压,力气大得不像十七岁的少年。
我撞碎玻璃的那一瞬,抬头看见天台边站着一个人。
沈曜。
我弟弟。
他穿着校服,嘴角往上翘,像在看一场好戏。
地面迎面扑来。
疼只有一秒。
然后黑了。
耳边响起铃声。
叮——
很熟。
是我们家客厅的老式挂钟。
我猛地睁开眼。
阳光刺进来。
窗帘是淡蓝色的,带着小黄鸭图案。
这是我十六岁生日那天的房间。
床头放着礼盒。
缎带是深红的。
我拆开。
里面是一块百达翡丽手表。
背面刻着一行字：
致沈氏未来主人,父字。
我盯着那句话,手指慢慢收紧。
原来那时候,你就已经在准备废掉我了。
我抬起手腕,把表戴上。
咔嗒一声。
响得很清脆。
就像骨头断裂的声音。
第二章
我站在镜子前,把校服领带扯松。
扣子解开两颗。
袖口卷到手肘。
这是我以前绝不会做的事。
那时候我要做完美的继承人。
走路不能快,说话不能响,笑要露八颗牙。
现在我不需要了。
我拎起书包,走出房间。
楼梯上铺着红毯,沈家规矩：非正式场合不准踩边线。
我故意一脚踏上去。
鞋底在绒布上拖出灰印。
厨房传来声音。
父亲在喝粥。
他每天六点十五分准时开餐,雷打不动。
我走过去。
他抬头看我一眼。
今天怎么这么早
我说：睡不着。
他点点头,继续搅碗里的米。
瓷勺碰碗沿,叮——
和刚才梦里的钟声一样。
我坐下。
佣人端来煎蛋。
我没动。
我说：爸,我不想读书了。
他手停住。
你说什么
我说,书读着没劲。我要去混社会。
他盯着我。
三秒。
然后笑了。
昭儿,开玩笑也要有个度。
我不是开玩笑。
我站起来,把餐巾扔桌上。
从今天起,我不去学校了。
我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听见他说：你妈要是还在,不会让你这样。
我停下。
没回头。
我说：她不在,正好。
门关上时,震得画框晃了一下。
第三章
我去了城西的网吧。
通宵场,十块钱十二小时。
机器油腻,键盘缝里塞着烟灰。
我开机,登游戏账号。
旁边是个黄毛少年,叼着烟打LOL。
他瞥我一眼：富二代
我不答。
他笑：穿阿玛尼来网吧,要么失恋,要么家里炸了。
我没理他。
登录后,我往游戏里充了五万块。
全买了皮肤。
系统提示音不停响。
获得限定款武器——地狱火。
获得头饰——恶魔之角。
满屏红光。
黄毛凑过来看：操,真有钱。
我退出游戏。
打开直播平台。
注册新号：沈公子不做人。
第一场直播标题：今天开始,当个废物。
我对着摄像头笑：各位,我是沈氏集团大少爷。
弹幕刷起来。
【假的吧】
【又一个蹭名媛的】
【沈家大少爷不是在读A校吗】
我把学生证举到镜头前。
翻到名字那页。
沈昭
再翻到校徽页。
对准。
信了
弹幕停了一秒。
然后炸了。
【卧槽真是他】
【那个传说中温文尔雅的继承人】
我靠在椅背上。
优雅从今天起,老子要烂到底。
我拿起桌上可乐,灌一口。
明天我就去酒吧喝酒打架。
后天去赌钱欠债。
大后天,让我爸亲自来派出所领人。
弹幕疯狂滚动。
【疯了吧】
【这可是豪门啊】
我咧嘴笑了。
你们等着看。
下播前,我补了一句：
别忘了关注。我会直播,怎么亲手毁掉自己。
第四章
第二天中午,我收到一条短信。
哥哥,你在哪
沈曜发的。
我没回。
他打来电话。
我挂断。
十分钟后,他出现在网吧门口。
白色卫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手里拎着我的校服外套。
哥,你怎么在这
我摘下耳机,游戏还在打团。
你找我有事
爸让你回家。班主任说你旷课。
哦。
你真不去上学了
嗯。
他蹲下来,声音压低：是不是家里谁惹你生气了我可以帮你。
我看他一眼。
他眼神很亮,像在讨好。
但嘴角绷着。
不是关心,是试探。
没人惹我。我说,我就想玩。
他咬了下唇。
可你是沈家人,不能这样……外面会说闲话的。
闲话我笑,你说对了。我就要他们说。
他脸色变了。
站起身,把校服放桌上。
哥,别闹了。爸今天见了李董,谈并购案。你再这样,他会难做的。
我盯着他。
李董
前世这个项目让沈家吞了林氏集团,林晚舟父亲跳楼。
时间对上了。
我慢慢关掉电脑。
你说爸会难做
是。
那你就告诉他——我站起来,凑近他耳边,他儿子,从今天起,不做人了。
我推开他,走出去。
身后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
我没回头。
第五章
我在便利店买了一包烟。
站在街角抽。
火光在风里忽明忽暗。
手机震了一下。
陌生号码。
听说你直播了
我回：你是谁
林晚舟。
名字像根针,扎进太阳穴。
我见过她照片。
林氏集团独女,父亲林振邦。
前世他被沈家做空股价,破产当天从公司顶楼跳下。
监控显示,他最后拨出的电话,是打给我的。
我没接。
那时我以为只是普通商务纠纷。
现在我知道,那是求救。
你怎么找到我我问。
看了你的直播。
然后呢
想见你。十分钟,咖啡店对面。
我抬头。
马路斜对面,坐着个穿黑风衣的女孩。
镜片反着光。
手里一杯冰美式。
我走过去。
坐下。
她没说话,推过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一行字：
2003年,沈世坤毒杀其父沈国栋,伪造遗嘱夺权。
我盯着那行字。
心跳没乱。
我知道。
但她怎么知道
她看着我：信不信
我说：证据呢
她抽出U盘,放在桌上。
管家陈伯临终录像。他活不过下周。
我拿起U盘。
冰冷。
她说：我要沈家倒。
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现在是他们最想甩掉的包袱。
她笑了。
而我是,唯一知道你不是废物的人。
第六章
家族聚餐定在沈家老宅。
水晶吊灯,长桌,十二道菜按顺序上。
我迟到二十分钟。
推门进去时,所有人都停了筷子。
父亲坐在主位,手搁在膝上。
昭儿,坐。
我应了一声,走到自己位置。
西装外套搭在椅背。
我穿的是黑色皮衣,领口敞开。
沈曜坐我对面,低头吃饭,眼皮都没抬。
我坐下。
佣人端来汤。
我没喝。
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啪地弹出一支。
昭。父亲声音很轻,这里不是外面。
我说：我知道。
打火机亮起。
蓝焰跳动。
我吸了一口。
烟雾散开。
二叔咳了两声。
三姑妈放下碗：小昭,你这是干什么
我说：吃饭前醒醒神。
大姑父冷笑：你爸辛辛苦苦撑这个家,你就这样回报他
我没理他。
看向父亲：爸,我最近缺钱。
满桌静了。
哦父亲端起茶杯,你要多少
五百万。
用途
赌。我吐出一口烟,输了,庄家要剁我手指。
母亲生前用的瓷勺掉在地上,碎了。
沈曜猛地抬头看我。
父亲没动。
你确定
嗯。不给,我就去外面借高利贷。利息十点五,周结。
二叔拍桌：你疯了！
我说：我没疯。我只是不想装了。
我盯着父亲：从小到大,我考试第一,你说要谦虚。我拿奥数奖,你说别张扬。我谈女朋友,你说影响前途。我现在想烂,你们又说我丢脸。
我站起身。
你们要的完美儿子,早就死了。
我抓起酒瓶,往地上摔。
玻璃炸裂。
红色酒液像血,漫过地毯。
我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听见父亲说：给他。
我没回头。
但嘴角动了一下。
第七章
五百万到账当晚,我转给林晚舟三百万。
备注：买空沈氏H股。
她回：你真要现在动手
我说：越快越好。
三天后,税务局突击检查沈氏集团海外子公司。
查封账户,冻结资产八千万。
新闻上了财经头条。
【沈氏涉嫌跨境洗钱】
【大股东被立案调查】
父亲紧急召开董事会。
我坐在角落,啃苹果。
他看我一眼：你知道什么
我说：不知道。
那你最近为什么总往外跑
找乐子。我吐出果核,上次给的钱,输光了。
沈曜在旁边冷笑：哥,你是不是傻爸救你是给你机会回头,你非要把自己作死
我看他。
你说对了。我是傻。以前太傻,什么都忍。现在我想通了——我咬一口苹果,烂就烂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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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会后,我在停车场拦住财务总监。
赵叔,我爸让你处理的那笔‘咨询费’,打给谁了
他脸色一变：没有的事。
是吗我掏出手机,播放一段录音。
父亲的声音：钱打到王律师太太的户头,走三号空壳公司过账。
赵总监腿软了。
你……你偷录
我不止有这个。我逼近一步,还有去年审计报告造假签字名单。你要不要看看,第几个是你
他额头冒汗。
你想怎样
很简单——我说,下次稽查组来,你主动交出全部账外账。
他摇头：我会丢饭碗！
不交,我笑,你就得坐牢。
他站在原地,抖得像片叶子。
第二天,稽查组第二次上门。
赵总监亲手递上三大箱资料。
新闻标题更新：【沈氏内部人员主动举报】
第八章
沈曜被关进了书房。
父亲下了死令：不准出门,不准见人,不准用手机。
我路过时,听见里面砸东西的声音。
玻璃碎裂,书本摔地,抽屉被拽出来。
然后是吼叫：不是我！不是我动的钱！
我靠在门外墙边,点了支烟。
火光亮起的瞬间,门突然拉开。
沈曜冲出来,眼睛发红。
他一把掐住我脖子,把我按在墙上。
是你干的对不对！他嘶吼,税务的事！账本的事！是不是你！
我没挣扎。
只是看着他。
你说对了。我声音很轻,是我。
他手抖得厉害：为什么！我只是告密！我说你勾结外人！爸要查的是你！不是财务！不是公司！
但你忘了——我咳了一声,我爸最恨内乱。
他瞪着我：你早算好了让我背锅
不。我摇头,我只是……让你尝尝,什么叫被至亲当成弃子。
他松开手,后退两步。
喘着气。
忽然笑了。
哥,你变了。
嗯。我说,死过一次的人,不该活着回来。可我回来了。
他盯着我,像看怪物。
转身回屋。
砰地关门。
我听见他在里面打电话。
声音压得很低。
爸……我知道他在搞什么……给我点时间……我能搞定他……相信我……
停顿几秒,他又说：只要他死,沈家还是你的……
我没走。
贴着门缝听。
直到听见他说：上次天台,我不该手软。
我掐灭烟。
慢慢走开。
第九章
陈伯的葬礼在城郊殡仪馆。
黑白遗像摆在正中,他戴着老式圆框眼镜,嘴角抿着。
我站在后排,没穿孝服。
林晚舟站我旁边,递来一支录音笔。
昨晚他女儿交给我的。
我按下播放键。
沙哑的声音传出：
……我亲眼看见沈世坤往老爷的安眠药里加了东西。
那是2003年10月7号晚上。
老爷说胸口疼,少爷端来温水和药片。
我躲在走廊拐角,看见他倒了一小瓶液体进去。
第二天,医院说是心梗。
但我知道不是。
遗嘱也是假的。
原本是留给大少爷的股份,全转给了二少爷……
录音继续。
提到一笔境外转账,三百万,打给一名叫王德发的医生——正是当年出具死亡证明的主治医师。
最后,陈伯喘着气说：
如果有一天沈昭能醒过来……告诉他……他爸,不配做人父。
录音结束。
我关掉。
手很稳。
林晚舟问：什么时候放
我说：等股价最高点。
她懂了。
做空的最佳时机,是市场还相信沈家的时候。
信任越强,崩塌越狠。
我们走出殡仪馆。
阳光刺眼。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奔驰。
车窗降下。
沈曜坐在后座,盯着我。
他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亮着。
是我刚才听录音的画面。
他笑了。
举起手机晃了晃。
意思很清楚：
我有备份。
我也要毁你。
第十章
沈曜的动作比我预想的快。
第二天,财经论坛爆出热帖：
【沈氏大少沉迷赌博,勾结做空机构,欲坑害家族】
附图：我在网吧直播截图、转账记录（伪造）、与林晚舟见面照片。
标题下跟帖一片骂声：
【白眼狼】
【败家子】
【该逐出家门】
父亲召我到办公室。
他坐在皮椅上,手里拿着打印稿。
解释。
我把文件拿过来,一页页翻。
都是真的。
他抬眼：你承认
嗯。我说,我不但赌,还卖公司情报。税务的事,是我告诉稽查组的。账本,也是我让赵叔交的。
他猛地拍桌：你为什么要毁这个家！
因为——我直视他,这个家,从根上就烂了。
我掏出录音笔,放在桌上。
听听这个,再问我是谁毁了它。
他按下播放键。
陈伯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每一声,都像钉子。
听到加药那段,他手指抽了一下。
听完,他沉默很久。
然后笑了。
就这一个死人的话,你也信
不止。我打开手机,调出一段视频。
画面里,王德发医生坐在诊室,对着镜头说：
2003年10月8日,我收了沈世坤三百万元,将沈国栋死因改为急性心肌梗死。真实情况是……疑似氰化物中毒引发呼吸衰竭。
父亲脸色变了。
你哪来的
你说呢我笑,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总会留点后手。
他突然抓起录音笔砸向我。
我没躲。
塑料壳擦过耳侧,落地碎裂。
滚出去！他吼。
我转身开门。
在门口停下。
爸,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
他不语。
我说：你费尽心思防我,却从来不知道——
我早就,不想当这个继承人了。
门关上。
走廊尽头,沈曜从拐角走出来。
他盯着我,眼里有恨,也有怕。
第十一章
沈氏股价在三天内跌去30%。
董事会紧急会议。
我坐在角落,看投影屏上绿色K线崩成血红。
父亲脸色铁青。
他提出重组方案：引入战略投资,稀释股份,稳住股价。
林晚舟提前告诉我——接盘方是远宏资本,实控人是父亲的私生子。
一场瞒天过海的权力转移。
轮到我发言时,所有人冷笑等着看我出丑。
我站起来,打开笔记本。
各位董事,我有个提议。
父亲皱眉：你有什么资格提
作为持股6.7%的股东,我说,我有权发起临时议案。
我点下播放键。
大屏亮起。
是父亲和远宏资本负责人的密谈录像。
只要把沈昭踢出去,集团控股权可以谈。父亲说。
那沈曜呢对方问。
他听话。父亲笑,而且,他不知道自己不是我亲生的。
全场死寂。
母亲留下的股份,来自外祖家信托基金,必须由沈世坤血脉继承。
沈曜不是亲生
那就没资格碰一分钱。
父亲猛地站起：关掉！这是非法录音！
非法我关掉视频,环视众人,那伪造遗嘱、毒杀亲父,算什么
我拿出公证书：
沈昭,经DNA比对,确认为沈世坤生物学子女。沈曜,无匹配记录。
二叔拍桌而起：这不可能！
事实如此。我说,我妈临终前做了亲子鉴定,藏在保险箱。密码是她的忌日。
父亲冲过来掐我脖子。
保安拦住他。
我整理领带,声音平稳：
明天上午十点,我把所有证据交给警方和媒体。
现在,我要发起要约收购。
价格：每股28元。
资金来源：我个人账户。
三姑妈尖叫：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笑了。
登录手机银行,投影到账单截图。
余额：1,432,875,309.62
比特币。
前世我死前最后操作：清仓所有股票,全换成BTC,存入冷钱包。
五年翻了三百倍。
我说：这钱,不脏。
是你们,把干净的路,全堵死了。
第十二章
发布会定在沈氏大厦顶层。
媒体挤满厅内。
长枪短炮对准主席台。
我穿黑色西装,站上讲台。
身后大屏显示：沈昭要约收购公告。
记者举手提问。
沈先生,您指控家父弑父篡位,有何证据
我点头。
屏幕切换。
陈伯的录音开始播放。
老人颤抖的声音响彻全场。
接着是王德发医生的视频证词。
然后是DNA鉴定报告、资金流水、遗嘱笔迹鉴定……
一条条,一环环。
父亲被安排坐在角落,由安保人员陪同。
他脸色灰白,手指不停抽搐。
沈曜突然冲进来。
他没穿正装,头发凌乱。
手里撕着一份文件,是收购条款。
假的！他吼,都是假的！哥你疯了！这是咱们的家！
全场镜头转向他。
我说：家
我按下遥控器。
大屏出现新画面：天台监控。
时间：2025年6月17日,23:42。
我穿着校服,背影清晰。
沈曜从后面靠近,猛地推我。
我坠楼。
风声中,他低头看一眼,转身离开。
录像结束。
全场哗然。
沈曜僵在原地。
这……这不可能！那晚没人……
你忘了——我走下台,靠近他,我死过一次。所以,我带回了这段录像。
我盯着他眼睛：你说,人死了,还能回来吗
他后退,撞到墙。
不……不是我一个人……爸说你必须消失……不然他保不住位置……
他语无伦次。
突然抬头看我：可你明明也重生了！你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记得未来！
全场静得落针可闻。
我笑了。
你说对了。
我凑近他耳边,声音只有他听见：
我也重生了。
而且,我比你早一年醒来。
所以——
你所有的计划,我都知道。
他瞳孔放大,像见了鬼。
瘫坐在地。
第十三章
父亲被送进医院。
诊断书上写着：急性应激性精神障碍。
医生说他不停喊别杀我爹,抓着护士叫陈伯救我。
我站在病房外,看玻璃里他蜷缩在床角。
输液管晃着。
他看见我,突然扑到窗边,拍打玻璃。
滚！滚出去！你不是我儿子！你是鬼！
我没动。
他嘶吼：你以为你赢了！沈家没了,你也什么都不是！
我说：我不想要沈家。
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活着,我声音很轻,活在真相里。
转身要走。
他突然哭起来。
昭儿……爸对不起你……可我是逼的……你爷爷要把股份全给你……我不动手,他就废了我……
我没回头。
你动手那天,我说,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三天后,他转入市精神病院。
病历编号：S-937。
护理记录第一条：
患者拒绝进食,反复书写‘我杀了我爹’。
我拿到法院临时禁制令,冻结沈曜名下所有资产。
他被赶出沈宅。
拎着行李站门口,打电话求人。
没人接。
最后蹲在地上,抱着头。
第十四章
林晚舟来公司找我。
她穿灰色大衣,手里拎着文件袋。
证监会正式立案了。
我点头。
沈曜的银行流水查清了。她抽出一张表,去年他通过离岸账户收了父亲两千万,名义是‘教育基金’,实际用于购买虚拟货币和奢侈品。
够不够定罪
伪证、洗钱、协助隐瞒犯罪所得——三条都够。
我翻到签名页。
有个名字被圈出来：王律师。
就是当年伪造遗嘱的那个。
他愿意作证吗
条件是保护家人。
答应他。
她停顿一下：你真不打算和解
我望向窗外。
沈氏大厦的LOGO正在被拆。
钢架晃动,红漆剥落。
和解我说,人死不能复生。我爸毁了我一次人生。沈曜推我下楼。他们拿刀的时候,没想过收手。
她轻声说：可你现在,也快变成他们了。
我没答。
手机震了一下。
是医院通知：父亲昨夜试图用牙刷刺伤护工,已被转入封闭病房。
诊断更新：偏执型精神分裂,伴有被害妄想。
我删掉消息。
抬头看她：帮我查个人。
谁
当年给我妈接生的医生。
她皱眉：你妈不是难产死的吗
是。我说,但我不信那么巧——父亲刚夺权成功,妻子就死了。
她眼神变了。
你是说……
查下去。
她点头。
走之前,她说：别把自己走丢。
我没回。
第十五章
老宅书房烧了。
消防车停在门口。
火是从书柜后面起的。
黑烟滚滚,卷着纸灰往上飞。
我到的时候,沈曜正被警察按在墙上。
他脸上有灰,眼睛发红。
不是我！他吼,我只是想拿东西！没想点火！
警察押他上车。
我走进残厅。
焦味刺鼻。
地板塌了一块。
我蹲下,从废墟里扒出半张照片。
母亲的遗照。
边角烧黑,但脸还在。
她笑着,手搭在我肩上。
背后是沈家花园,樱花开了。
我把照片收进外套。
转身时,踩到一块松动的地板。
掀开。
下面有个铁盒。
烫金字样：沈氏遗嘱保管箱。
密码锁已熔毁。
我掰开。
里面三样东西：
一份医疗记录——母亲生产当晚,医生注射过量催产素。
一张汇款单——收款人：王德发,金额：五百万。
还有一封信,字迹是父亲的。
只有两行：
事成之后,孩子归我养。
沈昭,必须由我来教。
我站在废墟里,把信撕了。
纸片落进灰烬。
风吹过来,扬起一片黑。
第十六章
父亲被转入精神病院高危区。
蓝色制服,手腕戴软箍。
他坐在活动室角落,手里捏着半块饼干。
护工说他这几天安静了。
不再喊叫,也不撞墙。
只是反复画同一个图案：一个圆圈,中间一条线。
我站在单向玻璃后看。
医生递来最新报告。
患者出现记忆回溯现象,自称每天都在重复2003年10月7日。
进食时不断检查药片,睡觉前锁三道门,说有人要毒他。
我说：让他见我。
会客室很小。
桌上有铁栏。
我坐下。
他抬头看我,眼神浑浊。
你来了。
嗯。
他们说你是沈昭。
我是。
他忽然笑：你不是。沈昭那天没死。他看见我下药了。他一直没忘。
我没否认。
爸,我说,妈是怎么死的
他表情僵住。
谁……谁告诉你这个的声音发抖,不关我事……是医生……王德发说加一点……孩子好生出来……可她流血不止……她死了……
我盯着他：那你为什么给王德发五百万
他猛地缩手,撞到铁栏。
你胡说！我没有！
照片在。
他开始喘气。
不是我……不是我……都是为了沈家……为了控制权……如果她活着,就会揭发我……她知道遗嘱是假的……她看过原件……
他突然扑向栏杆,脸贴上来：
可我是为你啊！我把一切都留给你！沈曜那个野种,根本不配！只有你,是我的种！是我的刀！我的盾！
我站起身。
你从头到尾,都没爱过任何人。
转身要走。
他在后面嚎叫：
沈昭！你不准走！你是我的！你必须听我的！你要是敢毁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我没回头。
出门时,护士低声说：他又要把自己活成那一天了。
我说：那就让他,永远活在那天。
第十七章
记者堵在精神病院门口。
沈曜刚做完笔录出来。
他戴帽子,口罩拉到鼻梁。
闪光灯炸亮。
沈曜！你是否参与谋杀亲兄
你母亲真是难产死的吗有没有人为干预
他低头快走。
突然被人拦住。
是直播网红,举着手机怼脸拍。
家人们看！这就是豪门弃子！哥哥复仇成功,弟弟沦为阶下囚！
沈曜猛地抬头。
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女主播笑,不是野种不是杀人未遂犯不是被亲爹当棋子用完就扔的废物
他呼吸急促。
闭嘴……你们都给我闭嘴！
来啊,求我啊！她往前逼,像你当初跪着求你爸要钱买游戏皮肤那样求我！直播打赏到十万,我就删视频！
他后退,撞到墙。
人群围拢,镜头林立。
有人喊：推他下去啊！学你哥！
他眼神涣散。
忽然笑了。
扯下口罩,直视镜头：
对,我是野种。
对,我杀了我哥。
对,我爸疯了,我妈死了,我家没了。
他张开手：
现在你们满意了吗
没人说话。
他慢慢蹲下,抱着头。
记者们还在拍。
我把伞撑在他头顶。
够了。我说。
他仰头看我,眼里有泪光。
哥……救我……我不想坐牢……声音发抖,我还有六个月就出狱……我能改……
我没伸手。
你第一次推我下楼时,我说,想过这句话吗
他僵住。
警车开过来。
警察带他上车。
车门关上前,他隔着玻璃看我。
嘴唇动了动。
我没读出口型。
雨下大了。
第十八章
股东大会在新总部召开。
不再是沈氏大厦,而是一栋灰白色建筑,玻璃幕墙映着天空。
我坐在主位。
对面是十二位董事。
桌上放着公章、股权书、交接文件。
林晚舟站在我侧后方。
主持人宣布议程：
关于原沈氏集团资产重组及控制权变更——
我抬手打断。
不叫沈氏了。
全场静。
从今天起,公司更名为‘昭禾’。
昭,是我。
禾,是我妈的名字。
二叔冷笑：你真要把沈家彻底抹掉
不是我抹的。我说,是你们自己毁的。
我把一叠文件推过去。
这是父亲和沈曜的所有犯罪证据移交记录。警方已立案七项,其中三项涉及你们。
三姑父脸色发白。
只要你们签字放弃股权,配合调查,我可以不追民事连带责任。
没人动。
我打开投影。
画面是母亲生前最后一段视频日记。
她躺在病床上,声音很轻：
昭儿,妈妈可能见不到你长大了……但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别变成伤害你的人。
视频结束。
我看着他们：她死前最怕的,不是难产,而是我长大后,变得像他。
我站起身。
现在,你们选。
十分钟后,十一人签字。
只有大姑父不从。
你休想拿走祖业！
我按下手机。
警察进门。
张建国先生,您涉嫌参与2003年遗嘱伪造案,请配合调查。
他被带走时,摔了椅子。
我拿起公章。
印泥鲜红。
盖下。
昭禾时代,开始了。
第十九章
三年后。
新加坡峰会,国际金融论坛。
我站在演讲台前,身后大屏写着：昭禾集团——重构商业伦理。
台下坐满投资人、媒体、政要。
掌声响起。
我开口：
很多人问我,如何从一场家族崩塌中重建信任。
我的答案是：不重建。
而是彻底推翻,重新定义。
PPT切换。
昭禾旗下三家公益基金会数据滚动：
企业透明度评级全球第一
反并购保护中小股东权益案例入选哈佛商学院教材
资助52名被家族压迫的年轻人完成创业
演讲结束,记者围上来。
沈先生,您父亲已于上周去世,死因是孤独性心衰。您有何回应
我停顿两秒。
没有。
那沈曜呢他正在申请保外就医,声称精神受创,无法服刑。您会签署谅解书吗
我打开手机。
一封邮件弹出。
发件人：shenyao_2030@prison.gov.cn
标题：哥,救我最后一次
正文只有两行字：
我知道你也重生了。
求你,放我出来。我们重新开始。
我当着所有镜头,点开回复。
输入一行字：
你求我的样子,真像一条狗啊。
发送。
抬头看记者：
这就是我的回应。
转身离开时,有人喊：你不恨了吗
我没回头。
但我知道——
恨早已烧成灰。
剩下的,只有冷。
第二十章
母亲墓前,白菊刚放。
风吹过山岗。
墓碑干净,刻着：沈禾之墓,爱女昭儿立。
旁边多了块新碑。
沈世坤,父。
我没刻生卒年。
也不写评价。
人死了,就只是土里一具骨。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林晚舟撑伞走来。
雨不知何时下的。
你没签。她说。
嗯。
他真重生了。她递来一份文件,监狱心理评估显示,他记忆碎片集中在你坠楼前后。他说梦见自己被推下楼,但看不清是谁。
我接过,没看。
他知道我会报复。所以他提前一年开始布局——打压我,讨好父亲,甚至想娶我前未婚妻来断我后路。
可他忘了——我低头看母亲墓碑,死过一次的人,不怕再等三年。
她轻声问：现在呢
现在我转身,看向山下城市灯火,我自由了。
她笑了。
我也笑。
伞沿滴水,像钟摆。
叮——
和那年生日的挂钟一样。
但这次,我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