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耀武,青州市本地人,户籍档案上显示他今年46岁,已婚已育。
在下辖乡镇很多老人的记忆里,费家从费耀武的爷爷那一代,就是远近村子里出了名的贫困户,家里穷得叮当响。
在那个还提倡早婚早育、婚俗风气不算开放的年代,大多数乡镇里的年轻人,仍依照老一辈的习俗,十几岁就订婚、二十岁便生娃带娃的人还大有人在。
而费耀武读书不行,早早地和他爹外出打工,直到快25了才举全家之力,娶了个媳妇。
婚后一年他和妻子便诞下了后代。
孩子出生,费耀武才知道养一个小孩儿居然要花那么多钱!
一贫如洗的家庭生下孩子只会更穷,并且添加了许多他们意想不到的麻烦,就在年轻的夫妻养孩子都手忙脚乱时,费耀武的父亲又生了重病,雪上加霜。
他硬着头皮找出家里的通讯簿子,给每一个关系或近或远的亲人打电话借钱。
大部分听到他的来意就开始哭穷不借,也有少部分亲戚愿意借他一点,可还是杯水车薪。
就在那个关头,费耀武一个远在省内临海城市居住的亲戚,随口透露了一个消息:
“你打工赚那千八百的钱,怎么够养家哦?还不如去应聘船员,苦是苦了些,但是很有赚头!”
从住在海边的亲戚口中得知,临海地区渔业发达,每天都有数百条大大小小的船只要出海捕捞。
尤其是大型船只上,作业劳苦且工作枯燥乏味,非常缺船员。
不少海边的渔民自己家里就有小船和皮筏艇,可以自给自足,犯不着去大船上吃苦受罪。
因此很多船员都是从内地招的打工仔,并开出了高昂的工资。
在二十年前城镇普遍工资两千块时,临海普通大船的基础岗位,譬如水手,基础工资能拿到3至5千。
捕鱼量达标还有额外提成。
若是远洋货船的船员基础工资更高,能拿到8千元左右。
因为远洋出海一次的时间,长达8个月到一年。
如此漫长的时间里船员们都漂泊在一望无垠的大海上,吃晒干的鱼货,喝储存的淡水,基本没有任何娱乐活动。
运气不好碰上海啸甚至会死在海上。
听完亲戚的描述,费耀武已然心动。
比起在海上吃苦受罪,他更受不了一辈子穷困潦倒,毅然决然地买了车票去临海城市应聘船员。
没过多久他登上了航行为期一年的远洋货轮,并寄给家里妻子一张工资卡。
他人消失在海上,但每个月三十号都有固定的七千五百元薪资,打到工资卡上。
有了这笔钱,费耀武的妻子安梦手头才宽裕起来。
街坊邻居得知费耀武去当了船员,纷纷来打听消息,也是一水儿地佩服夸赞:
“我以前就说武子能吃苦,以后一定有出息!”
“妈呀一个月能拿七千多?我家两个人工作也没他一个挣得多啊,当水手这么有钱,要不我也让我男人去试试。”
“你光看人家赚得多,没听说一次要在海上漂一年!想想就不轻松。”
“没事啊梦,武子苦就苦几年,等你们攒够钱家里宽裕了,他再回来还不是照常过日子。”
此后三四年的时间里,费耀武一共只回来过六七次。
他常年在海上曝晒捕鱼,营养跟不上又一直在卖苦力,整个人像条被晒干的咸鱼,又黑又瘦。
每次回来他都比上一次更加沉默、阴晴不定。
放心不下的安梦给住在临海城市的亲戚打电话,听她说完情况,那亲戚也长叹一口气。
从对方支支吾吾的说辞里,她听懂了,亲戚怀疑费耀武可能在船上受到了一些挤兑和霸凌。
这种情况在大船上不少见。
一艘巨轮的航线太长,所有的船员都被困在甲板和船舱里,时间长了人心里会压抑。
为了舒缓压力有些船员会自发地“找乐子”。
密闭的轮船上就像一个小社会,船上的人地位有高有低。
像费耀武这样的外地打工仔没有根基,在市里又无背景,是阶层的最底端。
让他多干活儿是轻,严重的霸凌能上升到抢夺他的渔获、殴打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