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年间,吏部侍郎苏家嫡女苏卿颜,本是京中人人称羡的贵女。
她自幼饱读诗书,容貌倾城,更与青梅竹马的镇北侯世子萧景渊定下婚约。
大婚当日,她头戴累丝嵌宝金凤冠,身着绣着百子千孙图案的大红嫁衣,满心欢喜盼着良人。
可谁曾想,吉时将至,象征二人婚约的羊脂玉镯竟不翼而飞!
就连萧景渊,也在此时面露冷色,似有退婚之意。这究竟是意外,还是一场早有预谋的算计
1
永安二十七年,秋。
吏部侍郎苏府张灯结彩,红绸漫天。
今日是苏家嫡女苏卿颜出嫁的日子,嫁的是镇北侯世子萧景渊。
苏卿颜端坐在梳妆镜前,镜中女子眉如远黛,眸若秋水。贴身侍女挽月正为她整理最后的凤冠,金饰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姐,您这凤冠上的东珠,可是当今圣上御赐的,配上您这身嫁衣,真是美极了!
挽月看着镜中的苏卿颜,满眼赞叹。
苏卿颜抬手抚了抚凤冠,嘴角漾起温柔的笑意:能嫁给景渊哥哥,才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萧景渊与她自幼相识,一同在国子监读书,一同在御花园赏梅。他曾许她,待他平定边疆,便以十里红妆娶她过门。如今,他虽未立下赫赫战功,却也凭一己之力在京中站稳脚跟,这场婚事,总算是圆满。
小姐,吉时快到了,世子的迎亲队伍应该快到府门口了。
另一名侍女拾翠轻声提醒。
苏卿颜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激动。按照规矩,出嫁前,母亲会亲自为她戴上象征婚约的羊脂玉镯。那玉镯是萧景渊母亲当年的陪嫁,温润通透,寓意着二人婚姻美满。
不多时,苏夫人端着一个锦盒走进来。她眼圈微红,拉过苏卿颜的手,语气满是不舍:颜儿,嫁过去后要好好照顾自己,遇事多忍让,莫要像在家中这般任性。
苏卿颜乖巧点头:娘,女儿知道了。
苏夫人打开锦盒,里面静静躺着那只羊脂玉镯。她拿起玉镯,正要往苏卿颜手腕上戴,却突然
哎呀
一声,玉镯竟从她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瞬间不见踪影。
我的镯子!
苏卿颜惊呼出声,连忙起身去寻。
房间里的侍女们也慌了神,纷纷蹲在地上寻找。可地面铺着厚厚的红毯,玉镯小巧,怎么找也找不到。
这可如何是好
苏夫人急得满头大汗,这玉镯是镇北侯夫人特意交代要戴上的,如今丢了,景渊那孩子会不会多想
苏卿颜心中也泛起一丝不安。萧景渊性子虽温和,却极重礼数。这玉镯象征着两家的婚约,大婚当日丢失,确实不是吉兆。
娘,您别着急,或许是掉在哪个角落了,我们再仔细找找。
苏卿颜强作镇定,指挥着侍女们扩大搜索范围。
可眼看吉时越来越近,迎亲队伍的唢呐声已经隐约传来,玉镯依旧不见踪影。
小姐,世子派人来催了,问您何时能出门。
拾翠匆匆跑进来禀报。
苏卿颜脸色发白,咬了咬唇:挽月,你去跟世子说,我这边出了点小意外,稍等片刻。
挽月应声而去,房间里的气氛更加紧张。苏夫人急得团团转,嘴里不停念叨:这可怎么办早知道就该提前把玉镯收好,不该临出门才拿出来。
苏卿颜深吸一口气,走到苏夫人身边:娘,事已至此,着急也没用。或许这玉镯与我无缘,不如我们先瞒下此事,等婚后再慢慢寻找。
苏夫人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你放心,娘会跟镇北侯夫人解释的。
就在这时,挽月慌张地跑回来:小姐,不好了!世子他……
他说要亲自进来看看!
苏卿颜心中一紧,连忙整理了一下嫁衣,强装镇定地走到门口。
只见萧景渊身着大红喜服,身姿挺拔地站在门外。他平日里温和的眼神,此刻却带着一丝冷意,扫过房间里慌乱的众人,最后落在苏卿颜身上。
卿颜,发生何事了为何迟迟不出门
萧景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
苏卿颜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景渊哥哥,我……
我的玉镯丢了。
萧景渊眉头一蹙:玉镯就是我母亲交给你母亲的那只
苏卿颜点点头:是。我们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萧景渊沉默了片刻,语气骤然变冷:大婚当日,如此重要的信物丢失,你让我如何向母亲交代又如何向奶奶交代
苏卿颜心中一痛,抬起头看向萧景渊:景渊哥哥,这只是个意外,我并非有意弄丢玉镯的。
意外
萧景渊冷笑一声,我看未必。或许是你根本不想嫁给我,故意弄丢玉镯,好让这场婚事作罢!
苏卿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景渊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盼着嫁给你,盼了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想嫁
那玉镯为何会突然丢失
萧景渊步步紧逼,房间里只有你和你的侍女,还有你母亲,总不会是她们偷了吧
这话一出,苏夫人顿时不乐意了:景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苏家也是书香门第,岂会做出偷窃之事颜儿更是我一手带大的,她的为人,我最清楚!
萧景渊却不理会苏夫人,依旧盯着苏卿颜:要么找到玉镯,要么,这婚就别结了!
苏卿颜看着萧景渊冰冷的眼神,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没想到,自己满心期待的婚礼,会变成这样。
景渊哥哥,你真的要因为一只玉镯,放弃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吗
苏卿颜的声音带着哽咽。
萧景渊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对着门外的迎亲队伍说:大家都先回去吧,今日的婚事,暂且搁置。
不可!
苏卿颜急忙上前拉住萧景渊的衣袖,景渊哥哥,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找到玉镯的!
萧景渊甩开她的手,语气坚决:不必了。我萧景渊的妻子,必须是一个做事稳妥、尊重婚约的女子。你连一只玉镯都保管不好,如何能担起镇北侯世子妃的重任
苏卿颜看着萧景渊决绝的背影,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这时,她突然想起一个人
——
她的庶妹苏婉柔。
2
苏婉柔平日里就对萧景渊心存爱慕,经常在她面前旁敲侧击,说些酸溜溜的话。今日大婚,苏婉柔也在府中帮忙,会不会是她偷走了玉镯
挽月,你去看看婉柔妹妹在哪里。
苏卿颜擦了擦眼泪,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挽月应声而去,很快就回来了:小姐,婉柔小姐说她刚才在花园里赏花,听到这边有动静,才过来看看。
苏卿颜点点头,起身朝着花园走去。只见苏婉柔正站在一朵盛开的牡丹前,手中把玩着什么东西,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婉柔妹妹。
苏卿颜轻声喊道。
苏婉柔吓了一跳,连忙将手中的东西藏在身后,转过身来,脸上挤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姐姐,你怎么来了不是应该准备出嫁吗
苏卿颜盯着她藏在身后的手,语气平静:婉柔妹妹,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苏婉柔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说:没……
没什么,就是一朵刚摘的花。
是吗
苏卿颜上前一步,那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苏婉柔见状,知道瞒不住了,索性从身后拿出一只羊脂玉镯
——
正是苏卿颜丢失的那只!
婉柔妹妹,你为何要偷我的玉镯
苏卿颜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苏婉柔冷笑一声,脸上的无辜表情消失殆尽:姐姐,凭什么你就能嫁给景渊哥哥你出身比我好,容貌比我好,所有人都围着你转。我不甘心!我就是要让你大婚当日出丑,让景渊哥哥看清你的真面目!
我的真面目
苏卿颜自嘲地笑了笑,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待我不薄
苏婉柔激动地喊道,你每次穿新衣服、戴新首饰,都在我面前炫耀,这就是待我不薄景渊哥哥明明先认识的是我,却因为你是嫡女,就选择了你,这公平吗
苏卿颜看着苏婉柔歇斯底里的样子,心中满是失望:婉柔妹妹,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景渊哥哥选择我,并非因为我是嫡女,而是因为我们两情相悦。你这样做,不仅伤害了我,也伤害了你自己。
我不管!
苏婉柔将玉镯紧紧握在手中,我就是要让你们的婚事黄了!我要让景渊哥哥知道,你根本不配做他的妻子!
就在这时,萧景渊和苏夫人等人也来到了花园。
萧景渊看到苏婉柔手中的玉镯,脸色更加难看:婉柔妹妹,你为何要偷卿颜的玉镯
苏婉柔看到萧景渊,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景渊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我不想看到你嫁给姐姐,我想嫁给你。
萧景渊皱着眉,语气冰冷:
婉柔妹妹,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卿颜早已定下婚约,岂能因为你的一己私欲而改变你做出这样的事,实在让我失望。
苏夫人也气得浑身发抖:婉柔,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你对得起我,对得起苏家的列祖列宗吗
苏婉柔看着众人指责的目光,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她突然将玉镯扔在地上,放声大哭:我就是喜欢景渊哥哥!我有什么错要怪就怪你们,当初为什么不把我嫁给景渊哥哥!
好在苏婉柔知道轻重,将镯子丢在厚厚的草坪上,镯子并没有碎。
萧景渊弯腰捡起玉镯,走到苏卿颜身边,将玉镯戴在她的手腕上:卿颜,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苏卿颜看着手腕上失而复得的玉镯,又看了看萧景渊真诚的眼神,眼泪再次涌了上来:景渊哥哥,我不怪你。
苏夫人也松了一口气,对着苏婉柔说:婉柔,你做出这样的事,我也没有脸面再留你在苏府了。明日我会派人送你去家庙,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苏婉柔听到要被送去家庙,哭得更凶了,但也知道这是自己应得的惩罚。
一场风波终于平息,吉时已过,但苏卿颜和萧景渊的婚礼还是继续进行。
当苏卿颜坐上花轿,听到外面传来的唢呐声和欢呼声时,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这场婚礼虽然历经波折,但也让她看清了身边人的真心。
萧景渊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花轿旁,时不时掀起轿帘,对着苏卿颜露出温柔的笑容。
苏卿颜也回以微笑,她相信,只要他们夫妻同心,未来一定能克服所有困难,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花轿缓缓驶向镇北侯府,一路上,百姓们纷纷驻足观看,祝福这对历经波折的新人。苏卿颜靠在花轿里,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
到了镇北侯府,按照礼仪,萧景渊牵着苏卿颜的手,一步步走进侯府大门。侯府里早已挤满了宾客,看到新人进来,纷纷送上祝福。
镇北侯夫人笑着迎上来,拉过苏卿颜的手:卿颜,一路辛苦了。今日之事,我都听说了,委屈你了。
苏卿颜摇摇头:母亲,不委屈。能嫁给景渊哥哥,我很开心。
镇北侯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好孩子,以后你就是我们侯府的世子妃了,要好好辅佐景渊,打理好侯府的内务。
苏卿颜乖巧地应下:母亲放心,我会的。
婚礼仪式继续进行,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每一个环节,苏卿颜都做得十分认真。当她和萧景渊交换信物,喝下交杯酒时,心中充满了幸福感。
晚宴上,宾客们纷纷向新人敬酒。萧景渊担心苏卿颜不胜酒力,总是替她挡酒。苏卿颜看着萧景渊忙碌的身影,心中暖暖的。
晚宴过后,宾客们渐渐散去。萧景渊回到新房,看到苏卿颜正坐在床边,低着头,脸颊微红。
他走上前,轻轻握住苏卿颜的手:卿颜,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苏卿颜抬起头,看着萧景渊:景渊哥哥,我不委屈。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再大的困难我都不怕。
萧景渊笑了笑,俯身在苏卿颜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卿颜,谢谢你。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
苏卿颜依偎在萧景渊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心中充满了安全感。她知道,这场历经波折的婚礼,只是他们幸福生活的开始。未来的日子里,他们会一起面对风雨,一起分享喜悦,携手走过人生的每一个春夏秋冬。
夜深了,新房里红烛摇曳,映照着一对新人幸福的脸庞。
3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卿颜在侯府里的生活过得十分惬意。
她孝顺公婆,善待下人,将侯府的内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镇北侯和侯夫人对她十分满意,府中的下人也都对她恭敬有加。
萧景渊也十分疼爱苏卿颜,每天除了处理公务,都会抽出时间陪伴她。
他们一起在花园里赏花,一起在书房里看书,一起去郊外踏青,日子过得甜蜜而温馨。
然而,平静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半年后,边境传来急报,匈奴入侵,朝廷下令让镇北侯率军出征。
镇北侯接到圣旨后,立刻开始准备出征事宜。萧景渊作为世子,也主动请缨,要随父亲一同出征。
苏卿颜得知消息后,心中十分担忧。她知道边境战事凶险,刀剑无眼,她害怕萧景渊会出事。
景渊哥哥,你能不能不要去我害怕。
苏卿颜拉着萧景渊的手,眼中满是担忧。
萧景渊轻轻抚摸着苏卿颜的头发,语气温柔:卿颜,我知道你担心我。但身为镇北侯世子,保家卫国是我的责任。
我必须去。
苏卿颜咬了咬唇,知道萧景渊说得有道理。她擦干眼泪,坚定地说:景渊哥哥,那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平安回来。我会在侯府里等你,等你凯旋归来。
萧景渊点点头:卿颜,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父母。
苏卿颜应下:我会的。你也要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放弃。
萧景渊笑着点头,将苏卿颜紧紧拥入怀中。
出征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那天,苏卿颜亲自送萧景渊和镇北侯到城门口。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苏卿颜的眼泪再次涌了上来。她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他们能早日平定战乱,平安归来。
萧景渊离开后,苏卿颜承担起了更多的责任。她不仅要打理侯府的内务,还要关心边境的战事。每天,她都会派人去打探边境的消息,只要听到一点关于萧景渊的消息,她都会开心很久。
日子一天天过去,
边境的战事时好时坏。苏卿颜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有时候,她会在深夜里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思念着萧景渊,泪水打湿了衣襟。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她要坚强起来,为萧景渊守护好这个家,让他在边境能够安心打仗。
一年后,边境传来好消息,匈奴被平定,镇北侯和萧景渊率领大军凯旋归来。
苏卿颜得知消息后,激动得热泪盈眶。她立刻派人准备迎接事宜,自己也换上了漂亮的衣服,早早地来到城门口等候。
当看到萧景渊骑着高头大马,英姿飒爽地出现在视线中时,苏卿颜再也忍不住,飞奔过去,扑进萧景渊怀里。
景渊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苏卿颜的声音带着哽咽。
萧景渊紧紧抱住苏卿颜,语气中满是思念:卿颜,我回来了。让你久等了。
镇北侯看着这对久别重逢的新人,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回到侯府,府中早已张灯结彩,准备了丰盛的晚宴,为镇北侯和萧景渊接风洗尘。
晚宴上,萧景渊向苏卿颜讲述了边境的战事。
他说,在战场上,他无数次想起苏卿颜,想起她的笑容,想起她的叮嘱,这些都成为了他坚持下去的动力。说北境的寒冬,北境的风雪,说战争,说死去的袍泽....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苏卿颜静静地听着,时不时为萧景渊夹菜,眼中满是心疼。一顿饭,迟到月上中天。
晚宴过后,萧景渊和苏卿颜回到新房。萧景渊看着苏卿颜,语气认真:卿颜,谢谢你。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为侯府付出了很多。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弥补你。
苏卿颜摇摇头:景渊哥哥,我们是夫妻,本就该互相扶持。你平安回来,就是对我最好的弥补。
萧景渊笑了笑,将苏卿颜拥入怀中,像是要把她嵌入身体里
呼....真好,终于抱到你了
4
房里的红烛已燃至过半,烛泪顺着铜台蜿蜒而下,凝出琥珀般的弧度。
沉水香从熏球里漫出来,混着衣料上的金线绣花香,裹得满室都是缱绻的暖。
萧景渊走到苏卿颜身后时,她正对着铜镜抬手,想将凤冠上垂落的珍珠流苏理一理,
那流苏晃了一路,此刻还缠在鬓边的珠花上。他没出声,只伸出手指,轻轻捻住那缕流苏的末端,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
苏卿颜身子微顿,像被烛火烫了似的,指尖停在半空。铜镜里映出萧景渊的脸,他眉梢还带着几分宴上的浅红,眼神却沉得像浸了温水的玉,正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耳尖。
别自己动,
他的声音比寻常低了些,混着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落在耳边竟有些痒,凤冠重,小心扯着头发。
说着,他绕到她身前,抬手替她解凤冠侧面的银扣。
那你还要我戴她娇嗔
指腹蹭过她颈间的肌肤,带着些微的薄茧
,那是他在边境握刀磨出来的。
苏卿颜垂着眼,能看见他衣襟上绣的暗纹,是他们定情时她亲手画的缠枝莲,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
卿颜,
他忽然开口,银扣
咔嗒
一声解开,凤冠少了束缚,轻轻晃了晃,这一年我在边境,总想起你送我时的样子。
都说笑别胜新婚嘛,你就当满足我的小癖好,好不好,娘子
苏卿颜抬眼,撞进他的目光里。
他眼底还映着烛火的光,像落了两颗小火星:那时你站在城门口,手攥着帕子,却偏说不怕。我便想,回来定要好好看看你,看你是不是真的像信里写的那样‘一切安好’。
他的指尖顺着凤冠的边缘往下滑,最后停在她的手腕上
,那里还戴着当年失而复得的羊脂玉镯。玉镯被体温焐得温热,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镯身的纹路,动作慢得像在描摹什么珍宝。
你为侯府做的,我都知道。
他俯身,离她又近了些,呼吸落在她的额角,带着点桂花酒的甜香,母亲说,你把府里打理得比我在时还妥帖;下人们说,你连厨房的老仆生病,都亲自去送药。
苏卿颜想摇头说
都是该做的,话没出口,却被他的指尖轻轻按住了唇。他的指尖带着玉镯的凉意,却烫得她心口发紧。
可我不想你只做‘该做的’,
他看着她的眼睛,喉结轻轻动了一下,我想你做回当年在国子监,会跟我抢一本书就脸红的苏卿颜。
苏卿颜的指尖不自觉攥住他的衣襟,那布料的触感很熟悉,是她去年亲手为他选的云锦。
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轻:景渊哥哥,你平安回来,我就……
就什么
他追问着,身子又往前倾了些,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烛火晃了晃,将他的影子投在她的脸上,连呼吸都缠在了一起。
苏卿颜没说完,只觉得腰上一暖
,萧景渊的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腰,力道不重,却让她没法再往后退。
他的掌心贴着她的衣料,能清晰感受到她的心跳,像鼓点似的,敲得他也有些心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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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回来,不是为了听你说‘互相扶持’,
他的声音又低了些,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说的,是想好好抱你,看你是不是还像从前那样,一紧张就攥着我的袖子。
说着,他轻轻收紧手臂,将她拥进怀里。
苏卿颜的脸贴在他的胸口,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比烛火的声音还清晰。
她的手慢慢松开他的衣襟,转而环住他的后背,指尖蹭过他衣料上的缠枝莲
——
原来这暗纹,不止绣在他的衣襟上,还绣在了她的心里。
红烛还在燃着,烛泪又落了新的一层。
帐幔被风轻轻吹起一角,又缓缓落下,将满室的暖香和交缠的呼吸,都悄悄裹了进去。
4
暮春时节,镇北侯府的紫藤花架下,淡紫色的花穗垂落如瀑,风一吹便簌簌落在石桌上。
六岁的嫡子萧珩正趴在桌边,手里捏着只小巧的羊脂玉镯仿品,那是萧景渊特意让人照着当年那只真玉镯雕的,材质是普通白玉,却打磨得光滑温润,专供孩子们把玩。
母亲,
萧珩忽然抬起头,小眉头皱着,把玉镯举到苏卿颜面前,您常说当年丢了一只真玉镯,比这个还要亮吗它怎么会丢的呀
苏卿颜正给一旁剥着桂花糕的小女儿阿瑶擦嘴角,闻言停下动作,指尖轻轻拂过儿子手中的玉镯仿品,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
是比这个亮些,那是你祖母当年的陪嫁,藏着好些年的极品暖玉呢。
她话音刚落,萧景渊便从花架另一侧走来,手里还拿着只捕蝶网,方才他正陪阿瑶追蝴蝶,听见儿子的问话,便脚步轻缓地靠了过来。
他伸手揉了揉萧珩的头顶,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当年啊,是你母亲大婚那日,有人把玉镯藏起来了,想让你母亲受委屈。
谁这么坏
萧珩眼睛瞪得溜圆,小手攥紧了玉镯仿品,
是……
是之前府里提到的那位苏婉柔姨母吗
他虽年幼,却也从下人的闲谈里听过零星片段,只知道那位姨母当年做了对侯府不好的事。
苏卿颜没让气氛沉下去,伸手捏了块莲蓉糕递到儿子嘴边:是她,不过后来她也去家庙反省了。倒是你父亲,当年还错怪过你母亲呢。
萧景渊闻言,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在苏卿颜身边坐下,顺手把扑空蝴蝶、嘟着嘴的阿瑶抱到膝上:
是为父糊涂,那日见玉镯丢了,只想着礼数周全,倒忘了信你母亲。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阿瑶,又抬眼望向苏卿颜,目光软得像架下的紫藤花,
后来才明白,再贵重的信物,也比不上你母亲眼里的委屈
,那时候我就想,往后啊,绝不能再让她受半分冤枉。
阿瑶听不懂大人的旧事,只揪着萧景渊的衣襟,指着石桌上的蜜饯:爹爹,阿瑶要吃梅子!
苏卿颜笑着起身,从食盒里取了颗糖渍青梅递过去,指尖碰到萧景渊的手,两人相视一笑,那笑意里,藏着当年玉镯失而复得的惊悸,藏着萧景渊出征时的牵挂,藏着这些年柴米油盐里的相守。
萧珩似懂非懂地看着父母,忽然把手里的玉镯仿品放到苏卿颜掌心:
母亲,那这只镯子,我帮您好好收着,再也不让它丢了!
好啊,
苏卿颜把玉镯放回儿子手里,又替他理了理歪掉的发带,
不过阿珩要记得,镯子丢了能找回来,可一家人的心要是散了,就难聚了。
萧景渊抱着阿瑶,伸手将苏卿颜的手握住,指尖传来熟悉的暖意。
风又吹过紫藤花架,花穗落在三人肩头,阿瑶的笑声、萧珩的追问、夫妻间低声的应答,混着蜜饯的甜香,在暮春的阳光里缠缠绕绕。
走吧,
萧景渊起身,一手抱着阿瑶,一手牵着苏卿颜,厨房炖了冰糖雪梨,给你们娘两润润喉。
萧珩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只玉镯仿品。
苏卿颜看着身前父子三人的背影,忽然想起当年大婚那日,她攥着失而复得的真玉镯,也是这样跟着萧景渊的脚步,一步步走进侯府的大门,
只是那时心里满是忐忑,如今只剩踏实的暖意。
原来最好的结局,从不是没有风波,而是风波过后,有人始终牵着你的手,把每一个寻常日子,都过成了安稳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