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提前归来,我本想给她一个惊喜。
门开的瞬间,她却满脸慌乱。
空气中飘着陌生的消毒水味,她走路的姿势别扭得可疑。
直到我点开行车记录仪...
才发现那份惊喜,原来独属于我。
（一）
我拖着行李箱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钥匙还没插进锁眼,门就从里面开了。
是我老婆,林薇。
她脸上堆着笑,笑得有点过,嘴角绷得紧紧的。回来啦不是说明天早上的航班吗
项目提前结束了。我弯腰换鞋,眼睛没看她,想给你个惊喜。
她接过我手里的电脑包,侧身让我进去。就她侧身那么一下,我眼皮跳了跳。
她走路的样子…不对劲。
左腿好像有点吃不住劲,迈出去的时候,膝盖绷得直直的,落地的动作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僵。胯那里也扭得不太自然,像是扯着了哪儿。
我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了腿不舒服我装作随口一问,把行李箱靠墙放好。
她背影顿了一下,才转过来,脸上那笑还挂着,但晃了一下。没啊,哦,白天…白天健身房练狠了,深蹲做多了,腿酸。
我点点头,没说话,拎起箱子往卧室走。地毯有点皱,边角卷着,好像被什么绊过。空气里有味道,不是她平时用的那种花果香调的香水,是一种很淡的,有点刺鼻的消毒水味儿,像是刚用力擦过什么。
浴室的门关着,磨砂玻璃上还凝着没散干净的水汽。
我心里那点疑心,像滴进清水里的墨汁,一点点晕开了。
（二）
我叫许承谦,三十五,搞IT的,经常出差。我老婆林薇,三十三,在一家广告公司当策划总监。结婚八年,儿子小宇六岁,刚上小学,平时住我爸妈那边,周末接回来。
外人看,我们这家子,挺好。有房有车,工作体面,孩子聪明。
我也一直觉得挺好。直到上个月开始,感觉她有点变了。
电话经常占线。微信回得慢。周末老说要加班。晚上躺床上,背对着我刷手机,我凑过去,她就不动声色地往床边挪。
女人的身子,硬没硬,冷不冷,男人贴上去,心里最清楚。
但我没往那方面想。真没敢想。就是觉得,可能结婚久了,都这样,淡了。
现在看着她有点瘸的腿,闻着空气里那点消毒水的味儿,我心里头那根弦,啪一声,绷紧了。
晚上吃了吗她跟进来,站在卧室门口,没往里走。
飞机上吃了点。我打开衣柜,把衣服往外拿,你吃了
吃了,跟…跟同事聚餐去了。她语气有点快,累了吧早点洗洗睡
我回头看她。她穿着家居服,头发松松挽着,脖子那儿好像有点红,细细的一道,像是指甲划的。
跟哪个同事啊我语气平常,把衬衫挂进衣柜。
她眼神飘了一下,就…市场部那几个,你不熟。哦对了,王总也在,谈了个新项目。
王总是他们公司老板,五十多岁,秃顶,有点油腻。我知道他。
聊到这么晚我看了眼手机,快十一点了。
嗯,项目急嘛。她走过来,想帮我整理衣服,手指有点急,没碰到衣服,反而碰掉了衣柜抽屉上的一个小摆件。
哐当一声。
她吓了一跳,赶紧弯腰去捡。
就那么一弯腰,她嘶地抽了口冷气,手猛地按住了后腰。那个姿势,极其别扭,明显是腰疼,或者…更下面一点的地方疼。
我盯着她。
她捡起东西,直起身,脸色有点白,额角有点细汗。没事,没事,闪了下。
我没接话。卧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窗外偶尔过的车声。
她受不了这安静,扯开话题：小宇昨天打电话,说想你啦,周末我们去接他
嗯。我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床。床单铺得平整,枕头并排放着。但靠近她那边的那只枕头,凹陷的形状有点怪,不像是一个人睡出来的。
我心里那股墨汁,彻底黑了。
（三）
那一晚上,我没睡踏实。
旁边林薇的呼吸声一起一伏,听着像是睡着了,但太均匀了,均匀得不真实。我以前出差回来,她累极了才会睡得这么沉,平时有点动静就醒。
她在装睡。
我闭着眼,脑子转得飞快。健身深蹲能搞得走路都别扭还扯到腰聚餐王总那个老色鬼,平时恨不得躲着员工,会下班了还拉着人谈项目消毒水味她有洁癖,但从来没见家里这么彻底地打扫过。
还有她脖子上那一道红。
一切碎片,在我脑子里拼凑,指向一个让我浑身发冷的方向。
后半夜,我悄悄爬起来,摸到客厅阳台,点了根烟。黑夜像一块巨大的绒布,裹着零星灯火。我心里又冷又空。
抽完烟,我走到书房,打开了家里的台式电脑。机箱嗡嗡轻响,屏幕蓝光映着我脸。我手指有点抖,点开了行车记录仪的APP。
我车上的记录仪是前后双录的,带停车监控,手机能远程看实时画面和回放。平时就是个摆设,从来没想过真能用上。
我深吸一口气,点开了今天的记录。
时间轴拖到下午。车子停在地库我的固定车位上。画面静止,只有时间一秒秒跳。
快进。
下午三点多,画面动了。不是车动,是记录仪拍到了人。
林薇。
她穿着早上那身米色风衣,高跟鞋,脚步很快地走到副驾那边,拉开门上了车。
她没开车。她坐在副驾上,好像在等人。
几分钟后,另一个身影出现了。是个男人,很高,穿着黑色夹克,牛仔裤,戴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他非常熟练地拉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来。
记录仪只有画面,没内部录音（停车状态下默认关闭）。但我能看到,那男人一上车,就侧过身,伸手搂住了林薇。
林薇没躲,反而迎上去。
两个人就在我车的驾驶座上,紧紧抱在一起,啃。
对,就是啃。激烈,贪婪,像饿极了的人见到肉。
我盯着屏幕,血往头上涌,手指冰凉。
那男人的手,从她风衣下面伸进去,胡乱地摸索。林薇仰着头,闭着眼,表情是一种我完全陌生的迷醉和放纵。
他们啃了好几分钟。然后那男人好像说了句什么,林薇点点头,笑得媚眼如丝。她先下了车,脚步有点虚浮,扶着车门稳了一下,然后朝着地库电梯口走去。
那男人没立刻下车。他在驾驶座上坐了几秒,抬手,似乎整理了一下裤子前面,然后才下车,压了压帽檐,快步跟了上去。
记录仪的时间显示,他们是一前一后进的电梯间。
我瘫在电脑椅上,浑身骨头像被抽走了。心脏跳得又重又慢,一下一下,砸得胸口生疼。
地库。我的车。副驾驶。
他们急着去酒店还是…我家
我猛地想起消毒水的味道,她走路的姿势,腰疼…
操！
（四）
天快亮的时候,我才回到床上。林薇翻了个身,背对着我,呼吸依旧均匀。
我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一点点变灰,变亮。
脑子里反复滚动的,是行车记录仪里那恶心又刺眼的一幕。那个男人压低的帽檐,林薇仰起的脸,她下车时扶车门的那一下…
她不是深蹲做多了。
她是被那个狗日的男人,在老子车上,或者后来在老子床上,给干瘸了！
怒火烧得我五脏六腑都疼。但我死死咬着牙,没动。不能打草惊蛇。那个男的是谁公司实习生王总还是别的什么野男人
证据。我需要更多的证据。
早上,林薇起来,演技依旧精湛。她揉着腰,蹙着眉,哎呀,真是练狠了,浑身疼。
我看着她,扯了下嘴角,那就别去上班了,歇一天。
那怎么行,今天还有个重要会呢。她躲开我的目光,梳头发的手有点急。
什么会那么重要比身体还重要我靠在卫生间门框上,看着她。
她动作停了一下,从镜子里看我,许承谦,你…怎么了感觉你怪怪的。
怪吗我笑了一下,可能没睡好。
她转过身,想摸我的脸,我下意识偏头躲开了。
她的手僵在半空,脸色微微变了。
我做了早餐,趁热吃吧。她放下手,语气淡了点,从我身边挤过去。
餐桌上,煎蛋,牛奶。我们面对面坐着,沉默地吃。刀叉碰着盘子的声音,格外响。
今天下班…我去接小宇吧她说,爸妈说他有点咳嗽。
嗯。我喝掉最后一口牛奶,我晚上可能晚点回来。
又加班
嗯,项目还有点尾巴要处理。我站起来,拿上外套和电脑包,走了。
我没看她,径直出门。电梯下行的时候,我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感觉心脏那块地方,硬得像块石头。
（五）
我没去公司。
我把车开到小区对面街角的咖啡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能看见小区大门。
我要看看,她今天还去不去上班。那个重要的会,有多重要。
九点了,她没出来。
九点半了,还是没见人影。
她真不去上班了
我心往下沉。难道…那个野男人还在我家
我拿起手机,想点开行车记录仪APP,看看地库情况。手指悬在半空,又放下了。看有什么用万一他们不在车上,在楼上呢
那种想象像毒蛇一样咬我。在我床上在沙发上在浴室那个还有点湿气的角落里
我猛地灌了一口冰美式,苦得舌根发麻。
十点过五分。我终于看到林薇出来了。
她没穿昨天那件风衣,换了件宽松的针织衫,下面是条柔软的阔腿裤,遮住了腿。走路姿势…还是有点微微的不协调,但比昨晚好了点。她没开车,站在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
我立刻启动车子,跟了上去。
出租车没开往她公司的方向。它拐上了另一条路,开了大概二十分钟,进了一个高档公寓小区的大门。
林薇下了车,付了钱,左右看了看,快步走了进去。门卫没拦她,她好像很熟。
我把车停在路边,手指紧紧攥着方向盘。
这不是她公司,也不是她任何一个朋友家。她来这里干什么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我坐在车里,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喘着粗气,却找不到出口。我不能跟进去。保安很严。我也不知道她进了哪一栋哪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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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大概一个小时,她才出来。脸色比进去时红润些,脚步好像更软了点,但神情透着一种满足和松懈。
她又打了辆车,这次是回我们家的方向。
我看着她上车,离开,没再跟。跟下去没意义了。
我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老张,帮我个忙。查个车牌,对,大概这个时间段,进出这个小区…嗯,黑色奔驰SUV,型号应该是…GLC车主信息尽量详细…谢了,欠你一顿大的。
老张是我一哥们,在交管那边有点关系。
挂了电话,我靠在椅背上,浑身发冷。那个开奔驰的男人就是他
（六）
下午,我回了公司,心不在焉地处理了点事。脑子里全是那个高档小区,和林薇进去时那略显急切又鬼祟的背影。
快下班时,老张电话来了。
谦哥,车查到了。黑色奔驰GLC300,车牌尾号XX88。车主叫赵坤,三十岁。登记地址就是那个小区。工作单位…你老婆那家广告公司。卧槽…老张顿了顿,这哥们是你老婆同事
赵坤…赵坤…
我脑子里闪过一个人影。是他们公司新来的那个项目总监对,好像就叫赵坤。我记得林薇前段时间提过,总部空降过来的,海归,年轻有为,很受老板器重。
原来是他。
谢了,老张。我声音干涩。
你没事吧需要兄弟做什么,尽管开口。
没事,先不用。回头找你喝酒。
挂了电话,我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楼下街道车水马龙。世界照样转,没人知道我心里已经天塌地陷。
赵坤。三十岁。海归。年轻有为。开奔驰。住高档公寓。
林薇…就是为了这么个东西
下班时间到了,我没动。手机响了,是林薇。
我盯着屏幕上的老婆两个字,看了十几秒,才接起来。
喂
下班了吗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她声音听起来很正常,甚至有点轻快。
随便。我不太饿。
怎么了累了那我做点清淡的。她顿了一下,小宇刚打电话了,说想我们了。周末早点去接他吧
又拿儿子当挡箭牌。她想营造一种一切正常的假象,缓和气氛还是心里有愧,想做点什么弥补
嗯。我应了一声。
那…我先回家了
好。
电话挂了。我放下手机,冷笑。家那个地方,现在想起来只觉得恶心。
我又坐了很久,直到天彻底黑透。才拿起车钥匙,下楼。
我没直接回家。我开车又去了那个高档小区。
我把车停在远处不起眼的角落,盯着小区门口。像一头潜伏的猎豹,等待着我的猎物。
我不知道等什么。也许只是想看看,那个叫赵坤的男人,长什么样。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撬了我的家。
等了大概一个多小时。那辆黑色的奔驰GLC出来了。开车的是个男人,穿着休闲西装,侧脸轮廓分明,确实年轻,有点帅。
副驾驶上坐着一个人。女的。长头发,看侧影,不是林薇。
我愣了一下。
他车里还有别的女人这么快还是…一直就有
我看着那辆车汇入车流,消失不见。心里那股火,烧得更旺了,却夹杂进一丝冰冷的疑惑。
（七）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林薇已经做好了饭,三菜一汤,摆得整整齐齐。
回来啦洗洗手吃饭吧。她解下围裙,笑容温婉。
我看着她,看着这个和我同床共枕了八年的女人。她演技真好。好得让我心寒。
我们沉默地吃饭。她试图找话题,聊小宇,聊天气,聊她看中的一款新沙发。
我嗯嗯啊啊地应付着,食不知味。
今天…工作顺利吗我忽然问。
她夹菜的手顿了一下,还行,就是开会有点累。
跟王总开的
啊嗯…对,跟王总。她低头扒饭。
项目谈得怎么样
就…那样呗。她显然不想多谈,对了,周末我想带小宇去新开的那个儿童乐园,听说挺好玩的。
赵总监没给你们提点新意见我冷不丁扔出一句。
她猛地抬头,脸色唰一下白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恐。你…你说什么哪个赵总监
赵坤啊,你们公司新来的那个,不是年轻有为吗我盯着她的眼睛。
她筷子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慌忙捡起来,手指都在抖。他…他管他们那边的项目,跟我们这边…不太一起。你怎么突然提起他
哦,随便问问。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我低头喝汤,语气平淡。
餐厅里安静得可怕。我能听到她急促又压抑的呼吸声。
她慌了。她怕了。
这就对了。
我…我吃饱了,先去洗澡。她站起来,碗里的饭还剩一大半,匆匆离开了餐厅。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冷得像冰。摊牌吗现在拿出行车记录仪的视频甩她脸上
不。还不够。我要知道更多。我要知道他们到了哪一步。我要知道,她为了那个赵坤,到底把我,把这个家,当成了什么。
我还要知道,那个赵坤,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他副驾驶上的女人,又是谁。
（八）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个幽灵。
表面上正常上班下班,和林薇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暗地里,我调动了所有能用的资源和心思,去查赵坤。
老张帮我挖到了更多信息。赵坤,美国回来的,在原来那家公司好像是因为男女关系问题混不下去了才回的国。来了林薇他们公司后,确实很受王总看重,但也很快和公司里几个年轻女同事传出了暧昧风声。他住的那套公寓,租金不菲。
我还找了个私家侦探,老张介绍的,靠谱,嘴严。我让他重点盯赵坤。
钱像水一样花出去,换回一堆照片和报告。
赵坤的生活很丰富。除了和林薇（侦探拍到了他们先后进入那套公寓,以及林薇独自离开时整理衣服的照片）,他确实还和公司另一个女下属有染,就是那天我看到的副驾驶上的女人。他甚至还在周末约过网红脸的女孩去酒店。
林薇,只是他众多猎物中的一个。
我看着那些照片,看着赵坤搂着不同女人谈笑风生的样子,看着林薇在他身边那副小鸟依人、笑容灿烂的模样,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知不知道自己是其中之一还是她觉得,自己对这个年轻海归精英来说是特别的
周末,我们去接小宇。
儿子扑进我怀里,小脸兴奋：爸爸！
我紧紧抱着他,鼻子发酸。这几天积压的所有愤怒、委屈、恶心,在抱着儿子软软的小身体时,差点决堤。
林薇也笑着过来抱小宇,亲他的脸：想妈妈没有
想！小宇搂着她的脖子,然后眨着大眼睛看我们,爸爸妈妈,你们吵架了吗
小孩子的感觉最敏锐。
林薇笑容僵了一下,没有啊,爸爸妈妈好着呢。
我没说话,把小宇抱上车。
整个周末,我尽力扮演一个好爸爸,陪小宇玩玩具,看动画片,去公园。林薇也配合着,努力营造温馨家庭氛围。
但裂缝已经存在,再怎么掩饰,也能感觉到那股寒意。
晚上,哄睡了小宇,我回到卧室。林薇靠在床头刷手机,看我进来,把手机锁屏,放到一边。
小宇睡了她问。
嗯。我拿了睡衣,去洗澡。
热水冲在身上,我却觉得越来越冷。想到赵坤可能也在这个浴室里待过,我用过的毛巾他可能用过,我就一阵反胃。
洗完出来,林薇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像是在等我。
许承谦,她轻声说,我们…好好聊聊行吗
我擦头发的手停住,聊什么
我感觉…我们之间好像出了点问题。你最近…对我很冷淡。
我差点笑出来。我对你冷淡
有吗我继续擦头发,可能工作太累了吧。
不是,她坐直了身体,你明明就是在生气。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说出来,我可以改。
我扔下毛巾,看着她。她眼神里带着一种恳切,甚至还有点委屈。
真会演。
林薇,我声音平静,你最近…真的只是加班只是健身只是和同事聚餐
她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我的目光,当然啊…不然还能干嘛
那个赵坤,我慢慢地说,你跟他,熟吗
她脸色瞬间变了,手指攥紧了被子,不…不熟啊。就是普通同事。
哦。我点点头,掀开被子躺下,睡吧。
她僵在那里,一动不动。我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和恐惧。
安静了很久,她突然小声说：许承谦…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听说什么我闭着眼反问。
没…没什么。她躺下来,背对着我,身体绷得很紧。
这一晚,我们谁都没睡着。
（九）
我知道,她快要撑不住了。
恐慌会让人犯错。
周一,林薇请假了,没去上班。她说身体不舒服。
我去了公司,但心思完全不在工作上。下午,我提前回了家。
钥匙转动,门打开。家里静悄悄的。
我换了鞋,轻轻走到卧室门口。门关着。我听到里面隐约有说话声,压得很低,带着哭腔。
她在打电话。
我屏住呼吸,贴在门上。
…他好像知道了…一直在问赵坤的事…我害怕…是林薇的声音,哽咽着。
停顿。对方在说话。
不行…不能让他知道…小宇还那么小…她哭起来,我当时真是昏了头了…你说他会不会去找你麻烦
我的心沉到谷底。真的是他。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他要是真捅出去,我就完了…工作没了,家也没了…她吸着鼻子,你…你会不会…
话没说完,突然,她的手机好像被人从那边挂断了。
里面传来她慌乱的声音：喂喂怎么断了
接着,是我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我忘了静音！
卧室里的声音瞬间消失。死一样的寂静。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我没接,任由它响着。
几秒钟后,卧室门猛地被拉开。
林薇站在门口,脸上毫无血色,眼泪还挂在腮边,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惊恐万分地看着我。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声音发抖。
刚回来。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跟谁打电话呢哭什么
她下意识把手机藏到身后,没…没谁。一个朋友。
哪个朋友我往前走了一步。
她往后退,眼神躲闪,你不认识…许承谦,你听我说…
听你说什么我冷笑,听你说你怎么和赵坤搞到一起的听你说你怎么在我车上,在我床上,伺候那个杂种的听你说你怎么一边骗我,一边想着怎么稳住我,怕我毁了你和你奸夫的前程
我的话像刀子一样捅出去。
林薇彻底崩溃了,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对不起…许承谦…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是一时糊涂…
她爬过来,想抱我的腿。
我厌恶地躲开。
一时糊涂我声音冷得像冰,从地库到公寓,再到我家,多少次了这是一时糊涂
她仰起脸,泪眼婆娑,妆都花了,看起来可怜又可悲。是他…是他勾引我的…我…我鬼迷心窍了…求求你,许承谦,看在儿子的份上,看在这么多年感情的份上,你别声张…我们离婚,我什么都不要,房子车子都给你,我只求你别闹大…
离婚当然要离！我咬着牙,但你想就这么算了悄无声息地离了,你好继续和赵坤双宿双飞你做梦！
不！不会了！我跟他断了！早就断了！她急忙喊道,我知道错了,我真的后悔了…
断没断,你心里清楚。我拿出手机,你不是怕我知道吗你不是想知道我听说了什么吗来,我让你听听,我自己看到了什么！
我点开行车记录仪的APP,找到那段视频,把声音开到最大。
车里,林薇那放荡的呻吟声和男人的喘息声,虽然模糊,但在安静的客厅里,无比清晰地炸开。
别在这儿…去酒店…
男人的笑声。
林薇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她眼睛瞪得巨大,像是看到了极其恐怖的景象,整个人筛糠一样抖起来。
不…不是的…你听我解释…她徒劳地伸出手,想抢手机,又不敢。
解释我关掉视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解释你怎么一边说别在这儿,一边急不可耐地在我的车上发骚解释你怎么一边说去酒店,一边把人带回了我的家用着我的浴室,睡着我买的床！
我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体无完肤。
她彻底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我们俩都猛地一愣。
门开了。我妈领着小宇站在门口。小宇背着小书包,脸上还带着笑：爸爸妈妈！奶奶说今天带我去吃了…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看着瘫在地上哭得不成人样的妈妈,又看看一脸铁青站着的我。
我妈也愣住了,看着这场景,脸色一变：这…这是怎么了
林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爬爬地扑到我妈脚边,抱住她的腿,哭嚎：妈！妈你救救我！许承谦他…他要逼死我啊…
小宇被吓到了,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妈赶紧搂住小宇,又惊又怒地看着我：许承谦！你到底干什么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看把孩子和薇薇吓成什么样！
我看着这场闹剧,心里一片冰凉。恶人先告状想把我妈拉下水
我还没说话,小宇一边哭,一边突然指着林薇,声音带着孩子的尖锐和愤怒：妈妈是坏人！爸爸生气是因为妈妈做错了事！我听到了！奶奶,妈妈不要我和爸爸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薇的哭声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
小宇哭得更凶了,小脸通红：那天晚上我起来喝水…听到妈妈在打电话…说喜欢赵叔叔…不要爸爸了…呜呜呜…妈妈是坏人！
童言无忌,却像最锋利的刀,瞬间剖开了所有虚伪的掩饰。
林薇面如死灰,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只是瘫在地上,眼神空洞。
我妈搂着小宇,看看我,看看林薇,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深深叹了口气,眼神里全是失望和心痛。
造孽啊…她喃喃道,抱紧了哭闹的小宇,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我站在那里,看着彻底崩溃的妻子,哭泣的儿子,心痛的母亲。这个家,曾经是我以为最稳固的港湾,此刻却在我眼前分崩离析,一片狼藉。
怒火还在烧,但更多的是一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悲凉和疲惫。
（十）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一片死寂。
林薇把自己关在客房里,几乎不出来。我妈带着小宇住在主卧,唉声叹气,但也没再多问什么。小宇变得有点沉默,看我的眼神里带着害怕和困惑。
我睡在书房,整夜整夜失眠。
离婚协议,我找律师草拟好了。条件很苛刻,她几乎是净身出户。儿子抚养权归我。律师说,鉴于她出轨的证据确凿（行车记录仪视频、侦探拍到的照片、以及她自己的承认）,法院会支持我的诉求。
我把协议打印出来,放在了客房的门口。
晚上,我听到门响。她拿进去了。
第二天早上,协议又回到了门口。她没签字。
下面用铅笔写了一行字,歪歪扭扭：让我见见小宇。求求你。
我冷笑,把纸扔进垃圾桶。
不见棺材不落泪。
我约了赵坤。
电话打到他办公室,我直接说：我是林薇的丈夫,许承谦。有点关于你和她的事,想跟你聊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个还算镇定的男声：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和林总监只是普通同事。
是吗我笑了笑,‘别在这儿…去酒店…’这话,耳熟吗
那边呼吸明显重了。
明天下午三点,蓝湾咖啡。你不来,我就带着所有东西,去你们公司找你,或者去找你女朋友聊聊。我报了他那个网红脸女友常去的健身房地址。
…好。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气,我会到。
挂了电话,我深吸一口气。决战要来了。
第二天,我提前到了咖啡店,找了个僻静的卡座。
三点整,赵坤来了。穿着笔挺的西装,人模狗样,脸色不太好看,但努力维持着镇定。他在我对面坐下。
你想怎么样他开门见山,眼神里带着戒备和一丝不屑。
我打量着他。确实年轻,皮相不错,估计很能骗女人。
不怎么样。我慢慢搅着咖啡,就是告诉你一声,我要和林薇离婚了。
他皱了下眉,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插足了我们的婚姻。我盯着他。
他嗤笑一声,许先生,说话要讲证据。我和林薇只是工作关系。就算有什么风言风语,那也是她单方面纠缠我。我已经明确拒绝过她了。
我看着他这副推卸责任的嘴脸,恶心得想吐。
行车记录仪里的不是你
什么记录仪我不知道。他矢口否认,谁知道她还有别的什么人。这种女人,为了往上爬,什么事做不出来
我拿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是我和林薇摊牌时,她崩溃承认的那段话。
…是他勾引我的…我鬼迷心窍了…我跟赵坤…
声音清晰可辨。
赵坤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镇定。她胡说八道！她这是污蔑！怕你怪罪她,就把责任推给我！这种话你也信
我信不信不重要。我收起手机,我还有你们进出公寓的照片,时间地点清清楚楚。你说,如果我把这些东西,还有这段录音,一起发给王总,发给你们公司全体员工,再寄一份给你那位开宝马的女朋友,她会怎么想
赵坤的脸彻底沉了下来,眼神变得阴鸷。你威胁我
对,就是威胁你。我身体前倾,压低声。
（十）
对,就是威胁你。我身体前倾,压低声音,你搞我老婆,搞到我车上,搞到我家里。现在想拍拍屁股说跟你没关系
赵坤的脸色由青转白,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许先生,冷静点。这种事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林薇的工作,你的面子,还有孩子…
少他妈拿孩子说事！我猛地一拍桌子,咖啡杯震得哐当作响,周围几桌客人看过来。我强压下怒火,压低声音,你现在知道要脸了搞别人老婆的时候想什么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往后靠了靠,试图重新掌握主动权。好,就算…就算有那么回事。也是你情我愿。林薇她主动贴过来的,我一个男人,把持不住也正常。现在她后悔了,想把屎盆子扣我头上没那么容易。
我看着他这副无耻的嘴脸,简直想把手里的咖啡泼他脸上。
我把话放这儿,我盯着他,一字一顿,第一,立刻、彻底跟林薇断干净。第二,从她们公司滚蛋。第三,管好你的嘴。如果我再听到任何风言风语,或者发现你们还有联系,刚才说的那些东西,会出现在所有该出现的地方。你猜王总知道了,是会保你这个海归精英,还是保公司名声你那个开宝马的女朋友,知道了你脚踏几条船,还会不会要你
赵坤的眼神剧烈闪烁,显然在权衡利弊。他那种人,最爱的只有自己。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守信他沉默半晌,哑声问。
你没得选。我冷笑,要么按我说的做,要么大家一起死。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舍得你现在的一切吗
他死死盯着我,额角青筋跳了跳,最终颓然靠回椅背。…行。我答应你。我会辞职,离开这里。我跟林薇,早就结束了。
最好是这样。我站起身,俯视着他,记住,别耍花样。我能找到你第一次,就能找到你第二次。
说完,我没再看他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转身离开。
走出咖啡店,午后的阳光刺眼,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心里那块石头挪开了一点,但留下的坑洞,却灌满了冰冷的空虚和悲哀。
（十一）
回到家,门口放着的离婚协议不见了。
林薇坐在客厅沙发上,眼睛红肿,面前放着那份协议,旁边还有一支笔。
她听到我进门,抬起头,眼神空洞,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绝望。
你去找他了她声音沙哑。
我没回答,脱了外套挂起来。
他…说什么她又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承认了。我淡淡地说,也答应滚蛋了。
她身体晃了一下,低下头,肩膀微微发抖。对不起…许承谦…真的对不起…
签了吧。我指了指协议,好聚好散。
她拿起笔,手指颤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笔尖悬在签名处,迟迟落不下去。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砸在纸面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小宇…我能不能…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抚养权归我。我语气没有任何转圜余地,探视权,按法律规定。但你最好想清楚,怎么跟儿子解释你做的这些事。
她彻底崩溃,伏在茶几上痛哭失声。
我心里堵得难受,转身进了书房,关上门,隔绝了那令人心烦的哭声。
几天后,赵坤果然迅速办理了离职,离开了公司,听说去了南方某个城市。林薇也搬出了家门,暂时住在她一个朋友那里。
手续办得很快。离婚证拿到手那天,是个阴天。灰蒙蒙的,像极了我当时的心情。
林薇看起来憔悴了很多,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低下头,轻声说：保重。照顾好小宇。
我没说话,看着她转身,拦了辆出租车,消失在街角。
家,突然就空了。
（十二）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某种轨道,只是变得沉默而单调。
我每天接送小宇上下学,给他做饭,陪他写作业。他变得比以前更黏我,睡觉总要我陪着,偶尔半夜会惊醒,哭着问妈妈是不是不要他了。
我抱着他,一遍遍告诉他,不是他的错,妈妈只是去了别的地方,但还是爱他的。这些话我说得干巴巴的,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爸妈经常过来,帮忙照顾小宇,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但也不好多问。
有时候深夜,我独自坐在客厅,还是会想起过去八年的点点滴滴,那些好的,坏的,平淡的,温暖的…最后都会定格在行车记录仪里那个扭曲的画面和消毒水的味道上。胃里一阵翻搅。
愤怒似乎慢慢淡了,但那种被背叛、被愚弄的刺痛感,和对这个家轰然倒塌的悲凉,却沉淀了下来,成为一种沉重的背景音,时刻萦绕着。
老张叫我去喝酒,说我该出去散散心。我去了两次,坐在喧闹的人群里,却觉得更加孤独。看着别人谈笑风生,我像个局外人。
我开始把更多精力投入工作,用忙碌麻痹自己。效果甚微。
一个月后,我偶然从以前的一个同事那里听说,林薇也辞职了,离开了这个城市,回了老家。听说她过得并不好,家里人知道后,对她很失望。
我听着,心里没有任何波澜。说不恨是假的,但似乎也没那么多力气去恨了。
只是偶尔,看着小宇睡梦中还皱着的小眉头,心里会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愧疚。我没能给他保住一个完整的家。
周末,我带小宇去新开的儿童乐园。他玩得很开心,笑声清脆。看着他骑着旋转木马,朝我用力挥手,脸上洋溢着纯粹快乐的笑容时,我忽然觉得,也许日子并没有那么糟。
未来还很长,总得往下过。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带着初夏草木生长的气息。
我朝儿子也用力挥了挥手。
该往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