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长白山下狐仙报恩 > 第一章


腊月的长白山,已然是一片银装素裹。雪花纷纷扬扬,将群山裹上一层厚厚的绒毯,松柏枝头积了雪,偶尔有风吹过,便簌簌地落下一地银屑。
李铁柱是踩着长白山今冬的头场雪回的靠山屯。
那辆老旧的客车在积雪覆盖的山道上艰难前行,轮胎上缠着防滑链,碾过路面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雪地上留下两道深沟。车厢里挤满了从县城返乡的人,大多是和铁柱一样在外打工的庄稼人,脸上都带着经年累月风霜刻下的痕迹,眼中却闪烁着归家的期盼。
铁柱靠窗坐着,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成一片雾。他伸出粗糙的手指,在窗上划开一道弧,透过这道缝隙望向窗外。熟悉的群山环抱着一片低矮的房屋,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那是他日夜思念的故乡。
客车吱呀一声停在屯口那棵老榆树下,树干粗壮,要三人才能合抱,光秃秃的枝桠上积了雪,宛如老人斑白的手臂伸向苍穹。铁柱裹紧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棉袄,从行李架上拽下帆布包——那里头装着他这一年省吃俭用攒下的三千块钱,还有给母亲买的一件新棉袄和一包县城里买的糕点。
脚刚沾地,凛冽的寒风就扑面而来,零下三十度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吸进鼻腔里刺得生疼。风跟小刀子似的,往脖子里钻,刮得脸生疼。铁柱跺了跺脚,雪粒子灌进鞋缝,冻得脚指头发麻。
铁柱咋才回呢!
屯口王老婶子正蹲在自家院门口劈柴,看见他就直起腰,手里的斧头往雪地里一杵。她脸上布满皱纹,像极了老榆树的树皮,眼睛里却闪着关切的光。
你妈前些天摔了一跤,之后就总迷糊,这两天更是起不来炕了,你快家去看看!
铁柱心里咯噔一下,帆布包差点没拿稳。他跟王老婶子说了声谢了,就踩着没过脚踝的雪往屯子里跑。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转眼又被新雪覆盖。
他爹走得早,妈一个人把他拉扯大,省吃俭用供他读到初中毕业。记得那年他考上县里的中学,母亲连夜缝制新书包,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却笑着说:我儿有出息,妈再累也值当。若是妈出点啥事儿,他这几年在外头拼死拼活挣钱还有啥用

铁柱家在屯子最里头,三间土坯房显得格外冷清。烟囱没冒烟,院门上的春联还是去年的,风吹日晒,红纸已经褪色发白,纸边卷了毛。推开院门,院子里积雪没人打扫,只有一串猫脚印从墙头延伸到柴火堆。
推开屋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屋里没生火,冷得像冰窖。铁柱打了个寒颤,急忙放下行李,朝里屋走去。破旧的门帘一掀,里屋炕上铺着两层厚褥子,母亲赵桂兰躺在上头,脸色蜡黄,眼睛半睁着,看见他进来,嘴唇动了动,却没力气说话。
妈!铁柱扑到炕前,握住母亲的手。那双手冰凉而干瘦,青筋凸起,摸上去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铁柱心里一酸,眼眶就热了。
咋不生火呢铁柱赶紧转身往灶房去。灶膛里冷灰堆积,他添柴、引火,忙活了半天,火星才终于蹿起来,渐渐变成温暖的火苗。屋里慢慢暖和起来,铁柱又给妈倒了杯热水,用勺子小心地喂着喝了两口。
赵桂兰缓过点劲儿,声音沙哑:柱啊,你咋回来了不是说过年才回吗妈没事,就是老毛病,歇两天就好。
啥没事啊!铁柱红了眼,王婶子都跟我说了,你都起不来炕了!我明天就带你去县医院检查!
赵桂兰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铁柱忙为她拍背,感觉母亲的肩膀瘦削得硌手。
那一夜,铁柱守在母亲炕前,添了好几次柴火,生怕屋子再冷下来。窗外北风呼啸,吹得窗户纸哗哗作响。母亲睡不安稳,时不时说几句胡话,一会儿嘟囔着黄皮子追我,一会儿又喊别过来。铁柱握着母亲的手,心里又急又痛,恨不得替母亲受这份罪。

第二天天没亮,铁柱就起身准备了。他把母亲裹得严严实实,雇了屯里王老四的拖拉机,突突突地往县医院赶。寒风刮在脸上生疼,铁柱把母亲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背挡着风。
县医院里人来人往,消毒水的味道刺鼻。铁柱扶着母亲,挂号、排队、检查,CT、抽血、心电图做了个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看着检查结果,却摇头:各项指标都正常,没查出啥毛病。老太太就是有点营养不良,贫血。你妈这情况,要不就去市里大医院再看看,或者……是不是最近受了啥惊吓,有点癔症
铁柱不甘心,又带着母亲去了市里的医院。长途汽车颠簸了三个多小时,赵桂兰晕车吐了好几次,脸色更加难看。市医院检查结果还是一样——啥毛病没有,可他妈就是浑身没劲儿,吃不下饭,夜里还总说胡话,一会儿说看见黄皮子在窗台蹦,一会儿说听见老太太在耳边唠嗑。
钱花出去不少,母亲的病却一点没好。铁柱蹲在医院走廊里,看着手里的检查单和所剩无几的积蓄,急得直揪头发。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总跟他说,靠山屯靠着长白山,山里有仙家,胡黄常蟒,都通人性,要是遇到啥邪乎事儿,说不定是仙家在打招呼。那时候他总觉得是母亲迷信,上了学后更觉得这些传说荒诞不经,可现在...
柱啊,要不咱回屯子吧,找你张老叔问问赵桂兰躺在病床上,拉着他的手说。张老叔是屯子里的明白人,年轻时帮人看过虚病,据说能跟仙家搭上话。
铁柱看着母亲虚弱的样子,终于点头。当天就办了出院手续,雇了个三轮车,拉着母亲回了靠山屯。

张老叔家在屯中间,院里种着棵老槐树,冬天叶子落光了,枝桠光秃秃地向天空伸展,像极了老人干瘦的手指。铁柱把母亲安顿在家,自己提着一瓶高粱酒和一条烟去了张老叔家。
张老叔正坐在炕头抽旱烟,屋子里弥漫着烟草的辛辣气息。老人已经七十多了,头发全白,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看见铁柱进来,他把烟袋锅子往炕沿上磕了磕,烟灰簌簌落下。
为了你妈的事来的吧张老叔直接问道,声音沙哑却有力。
铁柱点点头,把礼物放在炕桌上:张老叔,我妈这病怪得很,医院查不出毛病,可人就是一天天虚弱,还说胡话...您老见识多,帮看看是咋回事
张老叔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你妈那事儿,我听说了。你跟我说实话,你小时候是不是在长白山里救过啥东西
铁柱一愣,小时候的事儿他记不太清了。他努力回想,记忆如同被雪覆盖的山路,模糊不清。忽然,他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十岁那年,他跟屯里的小孩去山里掏鸟窝,在一棵松树下看见一只受伤的狐狸...
那是一只火红的狐狸,阳光照在它的毛发上,泛着金色的光泽。但它浑身是血,左后腿被猎人的夹子夹断了,白骨都露了出来。小铁柱记得那双狐狸眼睛,黑溜溜的,噙着泪水,像是会说话似的望着他。别的小孩嚷嚷着要打死它扒皮卖钱,小铁柱却心软了,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掰开了夹子,又扯了块衣角给狐狸包扎,还把兜里的烤土豆掰了一半喂它。后来那狐狸一瘸一拐地钻进了林子,他也没当回事。
好像...救过一只狐狸。铁柱挠了挠头,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张老叔咋知道的
张老叔叹了口气,从炕柜里翻出一个红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三炷香、一张黄纸和一支毛笔。你妈这不是病,是『仙缘』找上门了。你救的那只狐狸,不是普通狐狸,是长白山里的胡仙,看这样子,是来报恩的,可你妈福薄,扛不住仙家的气场,才会迷糊。
报恩铁柱懵了,那咋还把我妈折腾成这样
傻小子,仙家报恩也得讲规矩。张老叔点上三炷香,插在炕前的香炉里,香烟袅袅升起,在屋内盘旋,胡仙最记恩,你当年救了它,它这是想帮你家,可你家没立堂口,它没法显灵,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你。你要是愿意,就给胡仙立个堂口,让它有个落脚的地方,它保准能把你妈的病治好。
data-fanqie-type=pay_tag>
铁柱半信半疑,他在城里打工多年,早已习惯了现代都市的生活,对这些民间信仰既熟悉又陌生。可看着母亲难受的样子,他只能答应:张老叔,咋立堂口,你教我。

张老叔说,立堂口得选个好日子,还得准备供品——猪头、烧鸡、白酒,再写一张堂单,上面写上胡仙的名号。他还特意嘱咐铁柱,立堂口的时候,要心诚,不能说脏话,也不能害怕。
日子选在三天后,腊月二十三,小年。铁柱提前去县上买了供品,张老叔帮他写了堂单,红纸上用毛笔写着胡三太奶之位,旁边还画了些看不懂的符号。
立堂口那天,屯里不少人来看热闹,都挤在李铁柱家的外屋。人们交头接耳,有的相信,有的怀疑,但都被这件事的神秘色彩所吸引。铁柱家的土炕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堂单贴在炕头正中的位置,下面摆着一张旧桌子,上面放着猪头、烧鸡和白酒。
张老叔让铁柱把供品摆好,又点上三炷香,让他跪在蒲团上,闭上眼睛,心里默念:胡三太奶,我李铁柱当年救过您,如今您来报恩,求您救救我妈。
铁柱照着做,心里既期待又忐忑。刚念完,就觉得屋里的温度突然降了下来,一阵冷风吹过,堂前的香灰掉了一地。接着,他听见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是屋里任何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清晰无比:孩儿,老身还记得你。当年你救我时,才那么点大,如今都长这么高了。
铁柱吓得一哆嗦,睁开眼,看见母亲赵桂兰突然坐了起来,眼神明亮有神,可说话的语气却跟平时不一样,慢悠悠的,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老身本想暗中护着你家,可你妈身子弱,受不住老身的灵气,才会生病。如今你立了堂口,老身有了落脚的地方,这就帮你妈把身子调理好。
说着,赵桂兰抬起手,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揉了揉,又咳嗽了两声,然后慢慢躺下,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她再睁开眼,眼神恢复了平时的样子,看着铁柱说:柱啊,妈咋觉得浑身轻快多了好像不迷糊了。
铁柱又惊又喜,赶紧扶着母亲坐起来。赵桂兰不仅能自己坐住,还要下地走走。铁柱搀着她在地上走了两圈,母亲虽然脚步虚浮,但比之前精神多了。围观的人也都看呆了,王老婶子拍着大腿说:我的妈呀,真有仙家啊!铁柱他妈这是好了!

从那以后,李铁柱家的堂口就立起来了。每天早上,他都要给胡三太奶上香,摆上一碗清水。说来也怪,赵桂兰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没过半个月,就能下地做饭、喂猪,跟没生病前一样。脸色也红润了,吃饭也香了,晚上睡得踏实,再也不说胡话了。
屯里人知道了这事,都说李铁柱积了德,才得了仙家报恩。有时候屯里人遇到啥邪乎事儿,也会来找铁柱,让他问问胡三太奶。
比如隔壁屯的刘二婶,家里的鸡总丢,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急得嘴上起泡,来找铁柱帮忙。铁柱跪在堂前,点上三炷香,心里默念求助。过了一会儿,母亲赵桂兰又坐了起来,语气慢悠悠地说:是后山的黄三在捣乱。那黄皮子偷了刘二婶家的鸡,藏在山洞里了。你让刘二婶去后山的黑风口山洞里找,就能找着。
刘二婶半信半疑地去了,果然在黑风口的山洞里找到了几只被咬死的鸡,还看见一只黄皮子从洞里跑了。从那以后,屯里人更信胡三太奶了,逢年过节,都要给堂口送点供品,铁柱家的日子也渐渐好了起来。
铁柱发现,母亲在胡三太奶附体时,不仅语气变化,连一些小动作也变了——会不自觉地捻手指,仿佛在数着什么;眼睛会微微眯起,像是远视的人努力看清什么东西;说话时会带出一些古老的方言词汇,那是年轻一代早已不用的说法。
最让铁柱惊讶的是,有一次邻村的老猎人李大爷来问事,胡三太奶竟然准确地说出了李大爷四十年前在山中打猎时发生的一件秘事,那是连李大爷家人都不知道的往事。李大爷听后老泪纵横,对着堂口连磕三个头才离去。
铁柱开始相信,这或许真的不是母亲的另一重人格那么简单。

开春的时候,靠山屯突然闹起了瘟疫。先是几家人上吐下泻,浑身发烧,后来蔓延到整个屯子。县医院的医生来了好几拨,也查不出啥原因,只能开些止泻退烧的药,但效果不大。铁柱的母亲赵桂兰也没能幸免,又病倒了,这次比上次还严重,烧得直说胡话。
铁柱急坏了,赶紧跪在堂前,给胡三太奶上香:胡三太奶,屯里闹瘟疫,我妈又病了,您快想想办法啊!
香烧了一半,屋里的风又吹了起来。赵桂兰坐起来,语气比平时严肃:孩儿,这次不是老身能解决的。屯里的瘟疫,是山下的化工厂排的污水渗进了地下水,污染了屯里的井,才让大家生病的。老身能治虚病,治不了实病,你得赶紧去县里举报,让他们把化工厂关了,再换口新井,不然屯里人还得生病。
铁柱一听,心里就有底了。他赶紧找了屯里的几个年轻人,一起去县环保局举报。一开始,环保局的人还不相信,说那家化工厂有排污许可证,是县里的纳税大户,不可能污染地下水。
铁柱不放弃,他突然想起胡三太奶通过母亲说过的一句话:证据在厂区西墙外的排水沟里,那里有暗管。他带着几个年轻人,深夜潜入化工厂附近,果然发现了一根隐藏的排污管,正在向河水中排放着发臭的废水。
他们用瓶子取了水样,又找了市里的记者,一起再到环保局。检测结果显示水里的重金属超标好几倍,确实是化工厂的问题。记者在市报上发表了报道,引起了轰动。
后来,化工厂被勒令停产整顿,县里还拨款给靠山屯打了一口新井。屯里人喝了新井的水,病慢慢就好了,赵桂兰也恢复了健康。
屯里人都说是铁柱和胡三太奶救了大家,特意凑钱给铁柱家送了块牌匾,上面写着仙家庇佑,善有善报。铁柱把牌匾挂在堂口旁边,每天上香的时候,都觉得心里暖暖的。

夏天到了,长白山披上了绿装。铁柱不再外出打工,就在家种地,照顾母亲。他发现母亲自从病好后,似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有时母亲会望着远山出神,嘴里喃喃自语;有时她会突然说出一些颇有智慧的话,解决邻里纠纷;最奇怪的是,母亲原本只认得几个常用字,现在却能看懂报纸了。
有一天傍晚,铁柱从地里回来,看见母亲坐在院里的老榆树下,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边。母亲的眼神清澈明亮,完全不像个老人。
柱啊,来,坐这儿。母亲招手叫他。
铁柱走过去,坐在母亲身边的石凳上。母亲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你知道为啥仙家要通过人来传达意思吗
铁柱摇摇头。
因为天地有道,万物有规。母亲的声音平静而深远,仙家不能直接干预人间事,只能通过有缘人来点拨。就像山涧的泉水,它不能选择流向,但聪明的人会开渠引水,灌溉田地。仙家的指引也是如此,需要人去理解、去实践。
铁柱若有所思。母亲继续说:你救了胡仙,胡仙回报你,这是因果。但你帮助全屯的人,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仙家给了你启示,但真正做事的是你自己。记住,无论有没有仙家指引,都要保持一颗善良的心。
那一刻,铁柱觉得坐在身边的不仅是母亲,还有某种更古老、更智慧的存在。他忽然明白了什么,重重地点了点头。

秋天是长白山最美的季节,层林尽染,五彩斑斓。铁柱在山里采蘑菇、摘野果,晾干了拿到县上去卖,换些零用钱。他还在堂口旁边放了个木箱,屯里人谁家有困难,他就从箱子里拿点钱帮忙。钱不够了,他就多跑几趟山,慢慢攒。
有人问他为啥这么傻,自己不舍得吃穿,却把钱给别人。铁柱总说:胡三太奶教我的,做人要善良,要懂得报恩。
其实铁柱心里明白,他帮助别人,不仅仅是因为胡三太奶的教诲,更是因为他从帮助他人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看到刘二婶家的孩子能上学了,看到李大爷的腿伤有钱治了,看到屯里的孩子们有了新书包...这些比他在城里打工挣多少钱都让他开心。
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好,甚至能帮铁柱做些轻省的家务活了。有时铁柱从地里回来,母亲已经做好了热乎乎的饭菜,虽然简单,却充满了家的味道。饭后,母子俩常坐在院子里,看着满天星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母亲偶尔会说出一些让铁柱惊讶的话——关于星辰的运行,关于山林的秘密,关于人生的哲理。
铁柱不再纠结母亲的变化是病愈后的正常恢复,还是真的有仙家附体。他只知道,母亲安康,屯里和睦,这就够了。

又到了冬天,长白山下了第一场雪。铁柱梦见了一只狐狸,浑身雪白,只有左后腿有点瘸,正是他小时候救的那只。狐狸变成了一个老太太,穿着青色的衣裳,满头银发,面容慈祥却又透着威严。
孩儿,老身的恩情已经报完了。梦中的胡三太奶笑着说,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以后要好好孝顺你妈,多做善事,老身会一直在暗中护着你。
铁柱醒来的时候,窗外正飘着雪花,母亲在厨房做早饭,传来阵阵粥香。他眼里满是泪水,心中却没有悲伤,只有满满的感恩。他知道,胡三太奶不会再经常现身了,但这份恩情,他会记一辈子。
吃过早饭,铁柱带着供品去山里,在当年救狐狸的那棵松树下,摆上猪头、烧鸡、白酒,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松树已经长得更加粗壮,枝桠上积了雪,偶尔有雪花从枝头落下,悄无声息。
谢谢您,胡三太奶。铁柱轻声说,我会记住您的教诲,做个好人,多行善事。
山风拂过,松涛阵阵,仿佛在回应他的誓言。铁柱知道,不管胡三太奶在哪里,都会看见,都会记得,当年那个救了它的小男孩,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善良的汉子,把这份恩情,变成了更多的善举,传给了更多的人。
回到屯里,铁柱看见母亲站在院门口等他,身上落了一层雪,像个雪人似的。铁柱赶紧跑过去,为母亲拂去身上的雪花。
妈,这么冷的天,您出来干啥
等你啊。母亲笑着说,眼睛亮晶晶的,锅里有热粥,快进屋喝点暖暖身子。
铁柱搀着母亲往屋里走,忽然觉得母亲的手格外温暖。他抬头望去,靠山屯笼罩在白雪之中,安静而祥和,几缕炊烟袅袅升起,融入灰白色的天空。
十一
日子一天天过去,靠山屯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新井的水清澈甘甜,再没有人得怪病。化工厂的旧址上长出了新草,仿佛大自然正在慢慢愈合伤口。
铁柱成了屯里的主心骨,谁家有矛盾都爱找他调解,谁家有困难也爱找他帮忙。他从不推辞,总是尽心尽力。那个放在堂口旁的木箱里的钱有时多有时少,但从来没有空过——铁柱往里放,需要的人往外取,形成了一种默契的循环。
母亲赵桂兰的身体越来越好,甚至比生病前还要硬朗。她依然每天给胡三太奶上香,但不再有附体的情况发生。有时铁柱会问她关于胡三太奶的事,母亲总是笑笑说:仙家在心不在形,心中有善念,就是最好的供奉。
第二年开春,铁柱在自家院子里开了块菜地,种上各种蔬菜。母亲就在旁边晒太阳,偶尔指点一下怎么施肥怎么除虫。她说的话总是很管用,菜长得格外好,吃不完的就分给屯里人。
夏天的时候,县里来了个民俗学家,听说靠山屯有胡仙报恩的故事,特地来采访。铁柱和母亲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那学者听得津津有味,记录了好几页纸。
这不是迷信,学者临走时说,这是民间文化的一部分,体现了人与自然、人与超自然力量和谐共处的智慧。你们的故事很有价值,我会写进书里的。
铁柱不太明白学者的话,但他知道,胡三太奶的故事给了很多人希望和勇气,这就够了。
十二
又一年冬天来临,长白山下起了大雪。铁柱坐在炕上,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花,母亲在另一边缝补衣服,油灯的光晕染在她花白的头发上,温暖而安详。
妈,您还记得胡三太奶长什么样吗铁柱忽然问。
母亲停下手中的针线,抬眼想了想:梦里见过几次,像个普通老太太,但又不太一样。眼睛特别亮,像是能看透人心。最奇怪的是,她说话时总爱捻手指,好像是在数佛珠似的。
铁柱点点头,没再说话。他知道,有些
mystery
或许永远无法完全理解,但只要相信善良,相信因果,生活就会给予回报。
柱啊,母亲忽然说,开春后,咱们在院角种棵胡桃树吧。胡桃树长寿,能活好几百年呢。
为啥想种胡桃树铁柱问。
母亲笑了笑,眼神有些深远:胡仙喜欢。再说,等咱们都不在了,树还在,还能给后人乘凉。
铁柱点点头,心里暖暖的。他想起小时候母亲常说的话: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如今他真正懂得了这句话的含义。
靠山屯的日子,就像长白山的雪一样,干净、安稳。而李铁柱和胡三太奶的故事,也像屯口的老榆树一样,深深扎根在屯里人的心里,一代又一代,传了下去。
每当雪花飘落的时候,屯里的老人还会围坐在火炉旁,把这个故事讲给孩子们听。故事的最后总是这样一句话:
做人要善良,懂得报恩,说不定啊,哪天你也会遇到自己的胡三太奶。
窗外的雪还在下,覆盖了山峦、树木和房屋,整个世界洁白而宁静。铁柱吹熄了油灯,在黑暗中轻声说:晚安,妈。
晚安,柱儿。
《雪夜狐缘》番外篇
长白山的雪季总是来得特别早,才过立冬,靠山屯就已经银装素裹。李铁柱扛着柴刀从山上下来,踩着厚厚的积雪,在暮色中往家走。这些日子,母亲赵桂兰的身子越发硬朗了,但铁柱还是坚持包揽了所有重活。
刚推开院门,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饭菜香。灶房里,一个穿着青色棉袄的姑娘正在忙活,灶台上炖着酸菜粉条,贴饼子烤得金黄。
小月姑娘,咋又是你在忙活快歇着,让我来。铁柱连忙放下柴刀,有些不好意思。
那姑娘转过身来,眉眼弯弯,笑起来像月牙:铁柱哥回来啦婶子让我来帮帮忙,我闲着也是闲着。
胡小月是三个月前来到靠山屯的。那日铁柱上山采药,在深山里发现她昏倒在雪地里,脚踝受了伤。将她背回家后,赵桂兰一见就喜欢得紧,非留她在家里养伤。伤好后,小月说自己是逃难来的,家人都不在了,赵桂兰便认她做干女儿,留她住下。
这姑娘手脚勤快,性子又温婉,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最奇的是,她似乎很懂药材,经常上山采些草药回来,赵桂兰吃了她配的药茶,多年的老寒腿居然再没犯过。
柱儿啊,快洗洗手吃饭。赵桂兰从里屋出来,脸上带着欣慰的笑,今儿个小月炖了你最爱的酸菜粉条,还烙了饼子。
饭桌上,三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窗外飘着雪花,屋里却暖意融融。小月不时给铁柱和赵桂兰夹菜,动作自然得仿佛她本就是这家的人。
今儿个上山可还顺利小月轻声问,眼睛亮晶晶的。
铁柱点点头:打了些柴火,还在陷阱里逮着只野兔,明儿个炖了给你和妈补补身子。
赵桂兰看着两个年轻人,眼里闪着慈祥的光:说起来,小月来家也三个多月了。这些日子多亏有你,这家才像个家。
小月低头浅笑,耳根微微泛红。铁柱扒拉着碗里的饭,偷偷瞧了她一眼,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温暖。
夜深了,铁柱起夜时,看见小月屋里还亮着灯。他轻轻走近,只见小月坐在窗前,对着一面古铜镜梳头。镜中映出的容颜美得不像凡人,一头青丝如瀑,在月光下泛着淡淡银光。最奇的是,她发间似乎有一对毛茸茸的尖耳若隐若现。
铁柱揉揉眼睛,再定睛看时,却只见小月如常的模样。他暗自好笑,定是自己眼花了。
次日清晨,铁柱推开屋门,见院里的积雪已被扫得干干净净,连柴火都劈好码齐了。小月正在喂鸡,见他出来,回头嫣然一笑:铁柱哥醒啦灶上热着粥,快去喝吧。
这样温馨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年关。屯里开始张罗过年,家家户户贴春联、备年货。小月手巧,剪的窗花格外精致,尤其是那些狐狸图案,活灵活现,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纸上跳下来。
除夕那夜,三人围坐守岁。赵桂兰忽然拉着小月的手说:丫头,这些日子多亏有你。老婆子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小月温顺地低头:婶子请说。
我瞧着你与铁柱投缘,若是你愿意,不如就做了我家媳妇可好赵桂兰说着,又看向儿子,柱儿,你意下如何
铁柱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偷偷看向小月,见她脸颊绯红,眼中却闪着期待的光。其实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早已对这个温柔能干的姑娘心生好感。
我...我愿意。铁柱憨厚地挠挠头,就是不知小月姑娘...
小月抬起头,眼中似有泪光闪烁:蒙婶子和铁柱哥不弃,小月愿意。
婚事办得简单却热闹。屯里人都来贺喜,都说铁柱有福气,娶了这么个俊俏能干的媳妇。只有张老叔来喝喜酒时,盯着小月看了许久,最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却没说什么。
新婚之夜,小月依偎在铁柱怀里,轻声说:铁柱哥,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对妈好,把这个家打理得红红火火。
铁柱抚着她的秀发,只觉得今生圆满,再无他求。他却不知道,怀中人正是胡三太奶的孙女,奉祖母之命来报恩,也来续这一段前世注定的良缘。
窗外,雪又下了起来。一只白狐跃上窗台,朝屋里望了一眼,眼中带着欣慰的笑意,转身消失在雪夜中。
而屋里,红烛高烧,映着一对新人相拥的身影,温暖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