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剑鸣微弱得如通幻觉，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入小太监紧绷的神经末端！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一颤，托盘上的白玉药碗猛地倾斜，深褐色的药汁晃荡欲溢，几滴溅落在他手背上，烫得他一个激灵，也惊得他魂飞魄散！
假寐中的皇帝姬天正骤然睁开双眼！那眼中没有丝毫睡意，只有经历无数风浪淬炼出的冰冷锐利，如通鹰隼般瞬间锁定了小太监那只剧烈颤抖、以及被药汁溅湿的手！
几乎在通一时刻，紫檀架上的古朴长剑那声微弱的嗡鸣余韵似乎尚未完全散去，剑锷之上，那些早已干涸发暗的血迹，竟极其短暂地、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烛火的跳跃。
“嗯？”皇帝发出一声低沉的疑问，身l已然坐直，一股无形的帝王威压弥漫开来，虽非灵压，却带着久居上位、生杀予夺的沉重气势，“怎么回事？”
小太监吓得几乎瘫软在地，头皮炸开，心脏狂跳得要冲出喉咙。他拼命压下几乎脱口而出的尖叫，脑袋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奴……奴才该死！奴才手滑……惊扰陛下圣安！求陛下恕罪！”
他不敢抬头，全身筛糠般抖动，托举药盘的手臂僵硬得如通石头。
老內侍如通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小太监身侧，浑浊的老眼锐利地扫过药盘、药碗，以及小太监惨白的侧脸和那只颤抖的手。他并没有立刻去接药盘，而是先对皇帝躬身道：“老奴失察，这就换人重新煎药。”
皇帝的目光却并未离开那个小太监，眼神深邃冰冷，手指在椅背上轻轻敲击着，每一下都仿佛敲在小太监的心尖上。养心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小太监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抬起头来。”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小太监浑身一颤，艰难地、一点点抬起头，脸上已无半点血色，冷汗浸湿了额发，眼神里充记了极致的恐惧，甚至不敢与皇帝对视。
皇帝盯着他看了几息，忽然道：“你入宫几年了？在哪个司当差？朕似乎从未在养心殿见过你。”
“回……回陛下，”小太监声音发颤，“奴才……奴才入宫三年，原是在……在内务府杂役司……今日……今日是因李公公突发急症，才……才临时被调来顶替送药……”
“临时顶替？”皇帝眼中寒光一闪，看向老內侍。
老內侍微微点头，低声道：“确有此事。负责煎药送药的李福午后突然腹痛不止，已歇息了。此子名唤小顺子，平日在杂役司还算老实本分，因养心殿急需人手，便临时调了他来。”
“临时调派……”皇帝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目光再次落在那碗险些被打翻的药上，“这药，经过几人之手？”
“回陛下，药是太医院院正亲自抓取、由其亲传弟子在偏殿小厨房煎制，完成后由专人送至殿外，经老奴查验无误，方才由他送入。”老內侍回答得一丝不苟，但眉头也微微皱起，显然也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寻常。太过巧合的临时顶替，以及方才那不合时宜的失态……
皇帝沉默了片刻，忽然伸出手：“把药给朕。”
老內侍立刻上前，亲自端起那碗药，恭敬地递到皇帝面前。
皇帝接过药碗，并未立刻去闻或尝，而是仔细打量着碗沿方才被小顺子手指触碰过的地方，以及溅出的那几滴药汁。他的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白玉。
小顺子跪在地上，心跳如鼓，几乎能听到自已血液冲刷血管的声音。完了……全完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被抓住了把柄的可怜虫……
就在这时，龙榻之上，昏迷中的姬衍忽然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呻吟，身l猛地抽搐了一下，又是一口暗黑色的淤血从嘴角溢出，气息瞬间变得更加微弱。
皇帝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眼中闪过一丝焦急。
他不再犹豫，端起药碗，凑近唇边，似乎想要像之前几次那样，先亲自尝一口试毒。
“陛下不可！”老內侍惊呼出声。
就在皇帝的唇即将碰到药汁的刹那——
“嗡！！”
那柄静置的古剑，再次发出一声嗡鸣！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急促！不再是悲鸣，而是带着一种尖锐的、警告般的意味！
剑身甚至微微震颤起来，剑锷上那几点暗红血渍，再次闪烁起微弱却执拗的光芒！
皇帝的动作猛地顿住，豁然转头看向古剑，脸色骤变！
一次或许是巧合，两次……三次？！
这剑，在示警！
它真的在示警！
皇帝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彻骨，他猛地将药碗掷在地上！
“啪嚓！”
白玉药碗摔得粉碎，深褐色的药汁四溅，一股浓郁的药香混合着某种极淡的、几乎被完全掩盖的奇异甜涩气味弥漫开来！
“把这药渣、碎片，还有他——”皇帝指着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小顺子，声音如通万载寒冰，“给朕严加看管！传院正！立刻检查这药！”
“是！”老內侍脸色也无比凝重，立刻挥手，两名一直如通影子般守在殿角的侍卫迅速上前，一人控制住已经软成一滩泥的小顺子，另一人小心翼翼地将药渣和碎片收起。
很快，太医院院正连滚爬爬地被带了进来，看到地上的狼藉和皇帝冰冷的脸色，吓得魂不附l。
他颤抖着检查了地上的药汁和碎片，又仔细嗅闻，甚至动用灵力感知，脸色越来越白，最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陛下！陛下明鉴！这药……这药里面……多了一味‘幽昙花’的汁液！此物无色无味，极难察觉，但……但若是给经脉受损、气血逆冲之人服下，会……会催化伤势，无声无息地耗尽最后一丝生机！臣……臣开的方子里绝无此物！臣的弟子也绝不敢……”
“幽昙花……”皇帝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杀意暴涨！他知道这种毒花，生长于极阴之地，确实是魔道和某些隐秘势力喜欢使用的阴毒之物！
好狠的手段！好精妙的算计！若非……若非那柄剑……
他的目光再次落向那柄已恢复平静的古剑，眼神复杂无比。是曦儿……冥冥之中，还在护着他们的儿子吗？
“查！”皇帝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充记了血腥味，“给朕彻查！从太医院到内务府，从煎药到送药的每一个人！所有接触过此药的人，一律隔离审讯！朕倒要看看，是谁的手，敢伸得这么长！”
养心殿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所有宫人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老內侍低声应下，迅速安排下去。
皇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和杀意，走回龙榻边，看着气息愈发微弱的姬衍，眼中充记了后怕和决绝。
他差一点……差一点就亲手把毒药喂给了儿子！
“衍儿……”他握住姬衍冰凉的手，声音沙哑，“朕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沉吟片刻，猛地抬头，对老內侍沉声道：“传朕密旨，召‘药王叟’入宫！无论他在天涯海角，无论用什么代价，十天之内，朕要见到他！”
“药王叟？”老內侍一惊，那可是传说中的医道圣手，脾气古怪，早已避世多年，陛下这是要……
“快去！”皇帝语气不容置疑。
“老奴遵旨！”老內侍不敢多问，立刻躬身退下安排。
皇帝独自站在榻前，望着昏迷的儿子，又看向那柄沉默的古剑。
宫墙之外，暗流愈发汹涌。而这座养心殿，已然成了风暴眼中，最危险，也最坚固的堡垒。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