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急诊科穿成傻嫡女
手术室的灯光白得刺眼,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和铁锈般的血腥味,令人窒息。林微月做了整整三十六小时连台手术,身体早已透支,肌肉酸痛如针扎,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最后一场是高空坠落伤,病人肋骨断裂插入肺部,生命垂危。她屏息凝神,精准地钳住那片尖锐的骨片,汗水浸湿了手术服,电光火石间——
嘀——
心电监护仪骤然变成一条冷酷的直线,尖锐的警报声撕裂寂静。奇怪,她明明站在手术台边,为什么视线模糊中看见自己的身体软软倒下,同事们惊慌失措地围上来,呼喊声带着哭腔:林医生!快,心肺复苏!
意识如退潮般消散,沉入无边黑暗。
再次醒来时,冰冷刺骨的窒息感率先攫住她,仿佛被无数冰针刺穿骨髓。浑浊的汤水直灌口鼻,肺叶烧灼般疼痛,每一次挣扎都牵扯着全身神经。本能驱使她拼命蹬腿,手指胡乱抓挠泥泞的岸壁,指甲断裂出血,终于攀住岸边垂柳那根枯瘦的枝条,借力将头探出水面,贪婪地吸着空气。
大小姐怎么上来了岸上传来娇柔的惊呼,透着刻意伪装的惊讶,快,快把她按回去!别让她活过来!
林微月猛咳着吐出泥水,抬头望去,看见个古装少女立在岸边,穿着藕荷色襦裙,裙摆随风轻摆,容貌娇美如画,眼神却淬毒般狠厉,嘴角挂着得意的冷笑。无数陌生记忆碎片轰然涌入脑海,头痛欲裂——
林微月,太医院院判嫡女,母亲早逝多年,继母柳氏暗中下毒致其痴傻,沦为府中笑柄。眼下这欲置她于死地的,正是庶妹林玉柔,自小嫉妒她的嫡女身份,处处设局陷害。
姐姐别怨我,林玉柔俯身凑近耳语,声音甜腻如蜜却字字诛心,谁让你挡我的路呢乖乖沉下去,就没人知道真相了。
电光火石间,现代林微月融合了所有记忆,瞬间明了一切。她眸中寒光一闪,猛地抓住林玉柔纤细的脚踝,用尽全身力气借力跃上岸,水花四溅中反将对方狠狠拽入水中!
救命啊!林玉柔尖叫着扑腾,钗环散落,发髻凌乱,衣裙湿透紧贴身体,狼狈万分如落汤鸡。
婆子们慌忙跳下水救人,场面混乱不堪。林微月瘫坐在地,剧烈咳嗽着梳理记忆碎片:这是大周王朝,原主因痴傻受尽欺凌,今日被林玉柔骗至这偏僻池塘赏鱼,实则设下杀局...
突然,远处传来急促脚步声,管家气喘吁吁奔来,高呼穿透庭院:圣旨到——所有人速到前厅接旨!
前厅香案急设,烛火摇曳中,宣旨太监手持黄绢,声音尖利如刀:靖北王狩猎遇袭,重伤垂危,着太医院即刻前往救治。若王爷有不测,全体太医问罪斩首!
满院死寂如坟,林院判扑通跪地,老泪纵横:王爷箭贯胸背,深及心脉,太医院束手...已无力回天啊!
林微月心头一紧,寒意蔓延。太医院若问罪,她这个院判嫡女必然陪葬,连坐之刑无可逃!
父亲,她突然出声,嗓音因呛水沙哑却清晰如钟磬,女儿愿试。
众人愕然回头,只见浑身湿透的少女踉跄走进前厅,水珠顺着乌黑鬓发滴落石板,浸湿了破旧的衣裙,但眼神清亮慑人,如暗夜星辰。
月儿你...林院判震惊起身,颤抖着手,你...你清醒了
落水后神明开窍,往事尽明。她简单带过,目光如炬直问,王爷现在何处一刻都不能耽搁!
靖北王府寝殿内血腥味浓重扑鼻,烛光昏暗映着床榻上面如金纸的男子,胸插羽箭,箭尾兀自轻颤,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生命迹象摇摇欲坠。林微月一眼判断:失血性休克,心脉受压,必须立即手术!
备热水、烈酒、针线、磁石!再取干净布巾!她边下令边扯开王爷染血的衣襟,徒手压住汩汩出血的伤口,温热血液沾满掌心。
御医们哗然骚动,白须老者怒斥:男女大防!你一个闺秀,成何体统!
人命关天,讲什么大防!她厉声斥道,手指迅速探查伤口深度,箭镞带倒钩,嵌入胸骨,离心脉仅半寸,强拔必死。必须开胸取出,缝合血管。
满室死寂如冰,众人面面相觑。开胸那岂不是活剖自古无人敢为!
若能救活王爷,本官以项上人头担保太医院无罪!一道威严声音从门口传来,竟是宰相亲临监治,紫袍玉带,目光如鹰隼扫视全场!
林微月深吸口气压下疲惫:需用烈酒消毒器具,以磁石吸附箭镞防滑脱,再精细缝合。谁愿助我
无人应答,御医们纷纷低头。终于,角落传来细弱却坚定的声音:奴婢...奴婢愿试。
是个瘦小丫鬟,双手颤抖却稳稳捧来酒坛。林微月认出是原主忠仆琥珀,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手术惊心动魄,烛火下林微月手法娴熟如舞,烈酒泼洒消毒,磁石轻引箭镞,银针穿梭缝合血管,血污染红布巾。汗水浸透她的额发,时间仿佛凝固。当最后一剪断线,窗外已晨光微熹,鸟鸣初起。靖北王的呼吸变得平稳绵长,面色渐复红润。
奇迹...真是起死回生之奇迹...御医们喃喃道,敬畏之情溢于言表。
宰相深深看她一眼,抚须颔首:林小姐医术通神,暂居王府照料王爷起居,待王爷康复再行封赏。
旁观的林玉柔暗中掐破了掌心,鲜血渗出,眼中妒火如毒蛇翻涌。这个傻子,落水后怎如脱胎换骨,坏了她的大计
第二章:王爷的刀与糖
靖北王府的夜,静得能听见烛花爆开的轻响,连庭院里巡夜侍卫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都仿佛被这沉凝的夜色吞噬了。雕花窗棂外,一轮冷月悬在墨蓝的天幕上,将清辉洒在寂静的回廊。
林微月纤瘦的身影守在病榻前,灯影摇曳,映着她疲惫却专注的侧颜。几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在她指尖泛着幽冷的微光,仿佛凝结了月华。
床榻上,靖北王楚墨宸剑眉紧蹙,即使在昏迷中,眉宇间那道深刻的褶皱也未舒展,薄唇紧抿,喉间溢出模糊的呓语,似在噩梦中与无形的敌人殊死搏斗。
她俯身,指尖带着医者特有的稳定,轻轻按压在他胸腔那根细小的琉璃引流管周围,凝神感知着皮下微弱的波动,确认并无气胸复发的风险,才稍稍松了口气。
整整三日了,楚墨宸反复高烧不退,伤口处红肿灼热,渗出带着异味的脓液。在这缺医少药的古代,没有抗生素,感染关便是阎王设下的最难熬的鬼门关,每一刻都在与死神角力。
水...一声沙哑干涩的呻吟,如同砂纸摩擦般,突兀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林微月精神一振,忙放下银针,小心地托住楚墨宸沉重的肩颈,将他上半身略微扶起。她端起一旁温着的参汤,细白瓷勺轻轻碰触他干裂的唇瓣。
男人似乎凭着本能,就着她微凉的手,虚弱地小口啜饮着。长睫低垂,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片浓密的阴影,难得显出几分脆弱。
忽然,那紧闭的眼睫猛地掀起!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骤然睁开,眸光锐利如出鞘的利剑,带着重伤初醒的迷茫与久居上位的审视,直直刺向她:你是谁
声音虽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微月心头微悸,面上却维持着医者的沉静,迎上他探究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平稳:回王爷,臣女乃太医院医女林微月。王爷重伤在身,陛下特旨命臣女入府,专职照料王爷伤势。
他鹰隼般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似在掂量她话语的真伪。未等他再开口,一阵剧烈的呛咳猛然袭来!楚墨宸身体剧震,猛地侧头,噗的一声,竟是呕出大口浓稠的黑血!那血色暗沉如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毒发了!林微月瞳孔骤缩,失声低呼,那黑血绝非寻常伤患淤血!她疾声唤道:琥珀!快!拿我的金针来!要那套赤金的!
侍女琥珀慌忙捧来针囊。林微月指尖翻飞,捻起最长的金针,快、狠、准地刺入楚墨宸周身几处要穴。
每一针落下,都仿佛在强行牵引他体内暴走的毒素。剧痛如潮水般袭来,昏迷中的楚墨宸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攥住她施针的右手腕!那力道几乎要将她纤细的腕骨捏碎。
林微月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额上冷汗涔涔,却咬紧牙关,眼神锐利如初,左手稳住最后也是最险的一针,毫不犹豫地直刺心脉附近一处大穴!
噗——仿佛堤坝决口,一股更为汹涌的黑血从楚墨宸口中喷涌而出,溅湿了锦被。他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攥着她的手无力滑落,再度陷入深沉的昏迷,但眉宇间那痛苦的褶皱似乎淡去了一丝。
小姐!琥珀看着被单上触目惊心的黑血和王爷灰败的脸色,声音都变了调,王爷他...
毒血排出,淤堵得通,便是转机。林微月强忍着腕间的剧痛和脱力感,抹去额角滑落的汗珠,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准备药浴,药材按我昨日开的方子加倍,需持续蒸熏三个时辰以上,一刻也不能停。
更深露重,万籁俱寂。处理完药浴的琐事,确保蒸腾的药气弥漫在特制的浴房内,林微月才有片刻喘息,得以细细端详这位名震天下的战神王爷。
剑眉斜飞入鬓,鼻梁挺拔如山脊,薄唇因失血过多而泛着不健康的苍白,这苍白奇异地软化了几分他常年征战沙场淬炼出的凌厉锋芒。只是眉宇间那道深刻的竖痕,如同刀刻斧凿,显是常年蹙眉深思所致,昭示着肩头重担与心底深藏的沉重。
连睡梦中都如此不安稳么她望着那紧锁的眉头,下意识地轻喃出声,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指尖带着医者的微凉与一丝不自知的怜惜,轻轻抚上那道褶皱,试图将它熨平。
突然!那只垂落的大手再次闪电般抬起,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让她以为方才的剧痛重现。
然而这次,男人并未醒来,只是在深沉的梦魇中呓语,声音破碎而急迫,带着孩童般的无助:别走...守住...北疆...
那声音里浸满了深入骨髓的疲惫与恐惧。
林微月彻底怔住了,忘记了挣扎。这一瞬,眼前之人不再是高高在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靖北王,褪去了所有光环与铠甲,仅仅只是一个在梦中都害怕失去、拼命想要守护些什么的普通人。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悄然漫上心头。
第四日深夜,凶险再临。楚墨宸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寒战,裹着厚厚的锦被依旧瑟瑟发抖,牙齿格格作响。不到半个时辰,寒战褪去,高热却如烈火燎原般席卷而来,体温烫得吓人,连呼吸都带着灼人的气息。
林微月指挥侍女们不断更换冰敷的帕子,用温水一遍遍擦拭他滚烫的额角和脖颈,然而物理降温收效甚微。眼见着他呼吸愈发急促,意识又开始模糊,林微月望着他烧得通红的脸颊,心一横,做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烈酒擦浴。
当她屏退左右,颤抖着手解开男人被汗水浸透的中衣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骤然停滞,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古铜色的矫健身躯上,并非想象中的光滑,而是布满了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伤疤!有刀疤,有箭簇留下的圆坑,更有数道狰狞的爪痕,仿佛被猛兽撕裂过。最新的一道,从左胸心脏上方斜贯至右侧腰腹,皮肉翻卷,与她前几日刚缝合好的伤口交错重叠,宛如一幅用血肉描绘的、惊心动魄的修罗战场图。每一道疤痕,都在无声诉说着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惨烈。
究竟要经历多少次死里逃生...才能留下这样的印记她指尖微颤,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带着深深的震撼。深吸一口气,她收敛心神,拿起棉巾,蘸满冰凉的烈酒,开始小心翼翼地擦拭他滚烫如烙铁的皮肤,重点照顾腋下、颈侧、心口、腹股沟等大血管流经之处。
掌心下滚烫紧绷的肌肉骤然变得如岩石般坚硬!林微月猛地抬头,对上楚墨宸不知何时睁开的双眼。
他眸色幽深,如同不见底的寒潭,正直直地看着她,带着初醒的迷蒙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摇曳的烛光下,他线条冷硬的下颌似乎绷得更紧,而那双总是锐利逼人的眼眸深处,竟掠过一丝罕见的窘迫,甚至...连耳根都悄然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林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声音因高热而沙哑,却带着清晰的质问。
林微月心头狂跳,面上却竭力维持着医者的镇定,避开他过于锐利的目光,专注于手中的棉巾:回王爷,您高热不退,寻常之法已难奏效。此乃烈酒擦浴,借酒力挥发带走体热,是为降温救急之法。
不必。他斩钉截铁地拒绝,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试图再次攥住她的手腕,叫侍卫来。
手臂却因虚弱而微微颤抖。
医者眼中无男女,王爷此刻在我眼中,只是一个亟待救治的重患。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迎着他微愠的目光,反手精准地扣住了他手腕内侧的脉门,指尖下那紊乱狂躁的脉象让她心头发沉,语气也随之变得强硬,王爷脉象洪大急促,若再不用此法强行散热,热毒攻心,引发败血症,便是神仙也难救!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的火花迸溅。或许是她眼神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与孤注一掷的决心太过强烈,又或许是身体的极度不适让他无力坚持,楚墨宸紧绷的力道终于缓缓松懈下来,幽深的眸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终究是认命般闭上了眼,哑声道:...随你。
只是撤回手时,微凉的指尖无意间擦过她温热的掌心,两人俱是微微一颤,一股奇异的电流瞬间窜过。
擦浴的过程漫长而煎熬。林微月心无旁骛,专注于每一次擦拭。楚墨宸则始终闭着眼,身体僵硬,只有偶尔因烈酒刺激而微微抽动的肌肉,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擦浴过后,他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些许,呼吸也渐渐趋向平稳,沉沉睡去。只是那骨节分明的大手,竟在无意识中紧紧攥住了她裙裾的一角衣袖,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林微月尝试着极其轻微地抽了抽衣袖,非但没能成功,反而引得沉睡中的男人手臂一收,一股大力骤然传来!她猝不及防,整个人竟被这股力量带着向前扑去,毫无防备地跌入他滚烫的怀抱之中!
清冽冷峻的松柏气息混杂着浓郁苦涩的药味,瞬间将她笼罩。男人坚实宽阔的胸膛就在身下,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隔着薄薄的衣料,一下下撞击着她的耳膜,擂鼓般震得她心慌意乱。
这心跳声与他逐渐平稳悠长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韵律。疲惫如潮水般涌上,连日来的高度紧张与体力透支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在这意想不到的温暖与奇特的韵律包围下,她紧绷的神经竟不知不觉地松弛下来,浓重的睡意席卷而来,眼皮沉重得再也无法抬起。最终,她竟维持着这个极其暧昧的姿势,伏在他胸前,沉沉睡去。
晨光熹微,第一缕淡金色的光线透过窗纱,温柔地洒在床榻上。楚墨宸先于林微月醒来。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敏锐地感觉到怀中异常的温软与重量。垂眸看去,少女蜷缩在他胸前,睡得正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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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安静地覆盖着眼睑,在白皙的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细看之下,那睫毛尖端还凝结着几颗细微的、熬夜留下的湿气。
他几乎是本能地就想推开这不合礼数的亲近,手臂刚动,目光却落在了她垂落的手上——那纤细的手指,即使在睡梦中,依旧紧紧攥着一块染着暗红血迹的纱布,那是昨夜为他处理伤口时留下的痕迹。
多年金戈铁马,习惯了枕戈待旦,习惯了孤身一人,早已不记得与人这般毫无防备地亲近是何种滋味。冰冷的铠甲下,那颗被冰封已久的心,此刻却被怀中这份意外的温暖与依赖悄然触动。一种久违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贪恋,竟在心底悄然滋生。他抬起的手臂,终究是缓缓落回了原处。
姐姐!父亲让你即刻...
一个清脆却带着明显命令口吻的女声突兀地响起,伴随着门扉被猛然推开的声响。林玉柔提着裙摆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话未说完,便如同被扼住了喉咙般戛然而止。她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床榻上相拥而眠的两人,脸上那点伪装的急切瞬间被震惊和嫉恨所取代,表情扭曲得近乎狰狞。
楚墨宸眸光瞬间冰寒如万载玄冰,锐利如刀锋般射向门口的不速之客,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出去。
两个字,带着雷霆万钧的威压。
王...王爷恕罪!
林玉柔被那目光刺得浑身一颤,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垂下的眼睫飞快地眨动,再抬头时已是梨花带雨,声音带着哭腔,急切地辩解道,家姐她...她自上次落水后便时发痴病,神智不清,若有冒犯王爷之处,还请王爷看在父亲忠心为国的份上,饶恕姐姐无心之失...
她一边说,一边用余光怨毒地瞟向被惊醒后正慌忙从楚墨宸怀中挣脱出来的林微月。
林二小姐,楚墨宸淡淡开口,打断了她声情并茂的表演,薄唇勾起一抹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嘲讽,你口中毒芹汁那点甜腻的余味,隔三丈远本王都闻得一清二楚。怎么,是嫌本王命太长
他重伤未愈,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直刺人心。
林微月刚整理好凌乱的衣襟,闻言猛地抬头,瞳孔骤缩!毒芹汁那是能诱发心悸、呼吸困难甚至猝死的剧毒!林玉柔竟敢...!
王爷明鉴!
林玉柔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抖如筛糠,泪珠大颗滚落,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尖利变调,小女冤枉!小女只是...只是晨起用过早膳,绝不敢...
滚。楚墨宸阖上双眼,仿佛再多看她一眼都嫌污秽,一个冰冷的字眼终结了所有辩解。
两名侍卫如影子般迅速出现,毫不留情地将哭喊挣扎的林玉柔拖了出去,哭嚎声迅速消失在回廊深处。寝殿内重归死寂,只剩下药浴蒸腾的氤氲水汽和凝滞的空气。
楚墨宸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正背对着他、看似平静整理药箱,实则脊背微微僵硬的林微月身上,声音听不出喜怒:林小姐,对此,没什么要解释的么
林微月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沉静。她直视着他审视的目光,不卑不亢,声音清晰:回王爷,臣女落水后确曾昏迷,但神智早已清明,并无痴病。
至于其他...
她顿了顿,目光坦荡,王爷慧眼如炬,心中自有明断,臣女无需多言。
他深邃的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不可察的兴味,唇角竟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呵,有意思。
那么,林神医,他刻意加重了神医二字,带着一丝玩味,依你之见,本王这副残躯,还能在这世上挣扎几日
王爷体内余毒已清大半,外伤愈合尚可,只要王爷肯配合治疗,按时用药,静心休养,林微月语气笃定,带着医者的自信,长命百岁,亦非虚言。
她说着,端起旁边温着的漆黑药碗,稳稳递到他面前,前提是——她直视着他微蹙的眉头,王爷得乖乖把药喝了。
楚墨宸看着碗中那浓稠如墨、散发着刺鼻苦味的药汁,英挺的眉峰皱得更紧,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孩童般的抗拒。
就在他准备再次开口拒绝时,一只白皙的手伸到他面前,掌心里静静躺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蜜饯果子。林微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喝完药吃这个,臣女亲手制的,用的是上好的槐花蜜,不苦的。
征战沙场多年,铁血无情、令敌酋闻风丧胆的靖北王楚墨宸,望着那颗小小的蜜饯,又抬眼看了看眼前女子平静却执拗的眼神,喉结滚动了一下,竟罕见地没有反驳。
他沉默地接过药碗,仰头将那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眉头却因那极致的苦味而紧紧锁死。下一秒,他几乎是带着点急迫地从她掌心拈起那颗蜜饯塞入口中。
清甜的蜜香瞬间冲淡了满口苦涩,然而,那蜜饯的甜意似乎并未止于舌尖,一丝难以言喻的热度悄然爬上耳廓,竟将那处染成了淡淡的绯红。
第三章:宅斗升级手撕白莲
太医院后宅,柳姨娘狠狠将第三套青花瓷茶具掼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刺耳地回荡在寂静的午后。上好的瓷片四散飞溅,如同她此刻崩裂的理智。
那小贱人竟攀上了靖北王!她保养得宜的脸因极致的愤怒和嫉恨而扭曲变形,精心描画的柳叶眉拧成一团,柔儿,你当真确定她落水之后是真清醒了不是装疯卖傻
林玉柔绞紧了手中的帕子,指甲几乎要掐进丝缎里,她咬牙切齿地回道:女儿亲眼所见!她不仅言行举止判若两人,昨日还在西市当众施针救了个垂死的乞儿!
那手法……那手法诡异得很,定是落水时撞了邪祟!否则一个痴傻了十几年的人,怎会突然变得如此厉害
管她是撞了邪还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柳姨娘眼神阴鸷如毒蛇,压低的声音里淬着冰冷的恨意,既然上次那碗掺了断肠草的参汤没能毒死她,那就让她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三日后长公主府的赏花宴,便是天赐的良机。
与此同时,靖北王府内一处清幽的偏院。林微月正耐心地指导着贴身丫鬟琥珀组装一个造型奇特的琉璃器皿。
取上好的烧酒,用这装置反复蒸馏提纯,便能得到一种极其纯净的液体,我称之为‘酒精’。她蘸了墨,在宣纸上细致地勾勒着结构图,解释道,此物虽不能饮用,却有极强的消毒杀菌之效。
若能大量制备,用于战时伤兵救治,不知能挽回多少将士的性命,减轻多少痛苦。
琥珀小心翼翼地摆弄着琉璃管,听得似懂非懂,圆圆的脸上满是惊叹与困惑交织的神情,她忍不住感叹:小姐,您自从落水清醒后,懂得的东西简直比老爷书房里那些医书加起来还要多、还要稀奇!奴婢瞧着,老爷怕也没见过这般精巧的玩意儿呢。
林微月闻言,唇边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她所掌握的现代医学知识,在这个时代太过惊世骇俗。
那日情急之下为楚墨宸施行开胸取箭的救命手术,虽保住了他的命,却也如同投石入湖,激起了层层涟漪,引人猜疑的目光已悄然汇聚。她必须早做筹谋,为自己,也为这些可能救人的知识,寻一条立足之路。
赏花宴当日,柳姨娘满面堆笑地亲自送来一套流光溢彩的蜀锦华服,裙摆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月儿如今可是靖北王殿下跟前的大红人,是咱们林家的体面,今日赴宴,万不可在那些贵女面前失了身份,显得寒酸。她语气亲昵,眼神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
林微月接过衣裳,指尖拂过衣襟领口时,一股极其细微、带着甜腥的独特气味钻入鼻尖。她心头冷笑,是相思子汁液!
此物接触皮肤便会引发大片红肿痛痒的疹子,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作,她必成笑柄。她面上却露出受宠若惊的欢喜,连声道谢收下。
待柳姨娘母女一走,她立刻吩咐琥珀:将这衣裳用滚水反复蒸煮半个时辰,再置于烈日下彻底曝晒一日。高温与紫外线,足以让那点阴毒的汁液彻底失活。
长公主府的花园内,衣香鬓影,贵女云集,笑语晏晏。林玉柔亲亲热热地挽住林微月的手臂,将她引至一丛开得正盛的魏紫牡丹旁,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好姐姐,你猜猜今日谁来了李太医,李沐然公子也来了呢!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紧紧锁住林微月的反应。
李沐然林微月脑中瞬间浮现出原主残留的记忆碎片——那个曾被她痴傻纠缠、当众出丑的太医院院判得意弟子。
她顺着林玉柔暗示的方向抬眼望去,果然在不远处的回廊下,瞥见一道穿着素雅青衫的挺拔身影。那李沐然似乎也感应到她的视线,侧头望来,目光触及她时,毫不掩饰地掠过一丝深恶痛绝的嫌恶,随即迅速别开脸。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林玉柔突然指着林微月的衣袖,夸张地惊呼一声:哎呀!姐姐,你的衣袖怎么湿了这么大一片这上好的蜀锦可经不起糟蹋!
快,快随我去厢房更衣,可别着了凉!她不由分说,几乎是半推半拽地将林微月拉离人群,快步走向花园深处一处僻静的厢房。
刚踏入厢房,林微月甚至还未看清屋内陈设,就听身后咔哒一声脆响——门竟被人从外面迅速锁死!她心下一凛,猛地扑到门边,透过狭窄的门缝向外望去。
恰在此时,只见那青衫的李沐然,被人用力一推,踉跄着跌进了隔壁那间厢房的门内!电光火石间,林微月瞬间明白了这场拙劣却恶毒的算计——这是要制造她与李沐然私会的假象,彻底毁她名节!
姐姐莫急,莫慌,林玉柔站在门内,脸上挂着虚假的关切,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许是下人不小心锁错了门,我这就去找人拿钥匙……话音未落,她眼中狠色一闪,猛地抬手,用藏在袖中的锋利指甲狠狠划向自己的衣袖!
只听嗤啦一声,精美的衣料应声撕裂,露出大片肌肤。紧接着,她飞快地弄乱了自己的发髻,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撞开虚掩的后窗,跌跌撞撞地冲入花园,用尽全身力气尖声哭喊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不好了!林微月……林微月她不知廉耻,在厢房里勾引李太医!被我撞破,竟还要打我灭口啊!
这石破天惊的指控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引爆了全场!宾客哗然,惊愕、鄙夷、看好戏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那间被锁的厢房。柳姨娘更是第一时间拨开人群冲上前,捶胸顿足,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月儿!我的儿啊!你……你便是从前痴傻不懂事,也不该……不该做出这等辱没门楣的丑事啊!
就在这千夫所指、群情汹汹之际,紧闭的厢房门砰地一声被人从里面一脚踹开!林微月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裙裾微扬,神色冷冽如冰霜。
她目光如电,直射向衣衫不整、哭哭啼啼的林玉柔,声音清晰地穿透嘈杂:谁说我痴傻了她缓步逼近,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压力,倒是妹妹你,如今衣不蔽体,披头散发,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哭嚎撒泼,成何体统林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林玉柔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击和这完全不合预期的反应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竟忘了哭嚎,呆愣在原地。
你说我勾引李太医林微月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语气咄咄逼人,何时何地除了你这一面之词,可还有旁人亲眼所见可有人证物证
林玉柔被她气势所慑,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话往下编,声音却有些发虚:就、就在刚才!在厢房里!我亲眼所见,你们……你们抱在一起……
哦林微月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突然出手如电,一把擒住林玉柔的手腕,高高举起,向众人展示她修剪得尖利的指甲,抱在一起妹妹这指甲缝里,藏着的是什么好东西要不要请在场的太医们当场验验这气味……莫不是下三滥的媚药‘春风度’吧
林玉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她确实在指甲里暗藏了极微量的药粉,本想趁拉扯混乱之际下在林微月身上,坐实她主动勾引的罪名!这贱人怎么会知道
还有你这衣袖,林微月不等她狡辩,另一只手猛地扯过林玉柔那撕裂的袖口,将裂痕展示给众人细看,这撕裂的口子,纹路自上而下,边缘整齐,分明是用利刃自割所致!试问若真是撕扯争斗,裂痕应是自下而上,边缘毛糙才对!妹妹,你这苦肉计,演得也太不专业了!
围观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恍然大悟的议论声,看向林玉柔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审视。
柳姨娘见势不妙,急忙上前试图打圆场,挤出笑容道:误会,都是误会!月儿别生气,柔儿她……她也是关心则乱,一时情急看错了眼……
好一个‘关心则乱’!林微月厉声打断她,目光如冰锥般刺向林玉柔,那请妹妹再解释解释,为何你身上,还带着一股毒芹汁特有的甜腥气味
林玉柔如遭雷击,惊恐地瞪大双眼,失声尖叫:我没有!你血口喷人!
有没有,一试便知。林微月冷笑一声,动作快得令人目不暇接。她倏地拔下自己发髻上一枚素银簪子,在众人惊呼声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地将银簪尖端插进了林玉柔散乱的发髻深处,然后迅速抽出!
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那原本光洁的银簪簪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漆黑如墨!
诸位请看!林微月将变黑的簪头高高举起,声音清越,响彻全场,毒芹汁剧毒无比,遇银器则立即变黑!林玉柔发间藏毒,铁证如山!她处心积虑,不仅意图栽赃陷害于我,更想借机下毒害人,其心可诛!
满场哗然瞬间变成了震惊的浪潮!铁证如山,无可辩驳!林玉柔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双腿一软,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面无人色。
就在这满场死寂、众人目光复杂地聚焦于瘫软在地的林玉柔和她那面如死灰的母亲身上时,一道冷冽如寒泉、带着不容置疑威压的声线破空而来,瞬间冻结了所有的嘈杂:
本王的救命恩人,也是你这等蛇蝎心肠的蠢妇能随意诬陷的
只见靖北王楚墨宸踏着清冷的月色而来,玄色大氅在夜风中猎猎翻飞,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
他甚至吝啬于给地上那对母女一个眼神,径直走到林微月面前,向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语气不容置喙:走吧。本王府里有上好的金疮药和安神汤,何必在此受这等腌臜闲气。
不知何时,细密的雨丝已悄然飘落。楚墨宸极其自然地接过侍从递来的油纸伞,手腕微倾,将那宽大的伞面稳稳地遮在了林微月的头顶,全然不顾自己的半边肩膀暴露在雨幕之中。
在无数道或惊羡、或嫉妒、或敬畏的目光注视下,靖北王亲自为她撑伞,护着她,旁若无人地穿过寂静的人群,踏着湿润的青石板路,消失在夜色深处。
这一夜,靖北王为太医院判那位撞邪后脱胎换骨的嫡女撑伞离去的画面,以及林家庶女自导自演、藏毒害人的丑闻,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烧遍了整个京城贵胄圈。
当夜,靖北王府内。林微月仔细查验着楚墨宸派人送来的所谓好药——竟是数块色泽深红如血、质地温润如玉、散发着奇异清香的极品血竭!
此物乃疗伤圣品,止血生肌有奇效,真正的价值连城,有价无市。匣中附着一张素笺,上面是力透纸背、苍劲如松的几行字:三日不见,卿清减矣。
林微月捏着那笺纸,对着烛火发了好一会儿呆。烛光在她沉静的眸子里跳跃,映出几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半晌,她忽然提笔,蘸了墨,在那素笺背面,落下几行清秀却隐含锋芒的小字:王爷若能少受些刀剑之伤,臣女自然心宽体胖得快些。
烛光摇曳,暖黄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她,也清晰地映亮了她唇角那抹不自觉地、悄然扬起的细微弧度。
第四章:手术台前的告白
楚墨宸的复健进程骤然停滞,肩伤处传来顽固的疼痛与僵硬感。林微月仔细检查过他肩胛处的旧伤后,秀眉紧蹙,给出了不容乐观的结论:肌肉深层严重粘连,寻常手法已无法化解,必须手术剥离。她顿了顿,补充道,但眼下缺一味至关重要的药材——雪山蝉蜕。
楚墨宸闻言,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阴霾,沉声道:此物……应珍藏在皇宫内库深处。他指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陛下虽厚待臣下,赐药却非易事。
倘若臣女能设法取来呢林微月抬眸,眼神清亮而坚定。
他猛地抬眼,目光锐利如电:不可!内库乃禁地,守备森严如铁桶,擅闯等同谋逆!
王爷忘了林微月唇角微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从袖中取出一块温润的玉牌,臣女有御赐的太医署腰牌,可凭为宫中贵人请脉之便出入宫禁。她眨了眨眼,语气轻快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今夜子时,王爷在此静候臣女的好消息便是。
子时的皇宫,万籁俱寂,庞大的殿宇群在浓重的夜色里宛如蛰伏的巨兽,投下森然的阴影。
林微月借着为某位贵人深夜请脉的由头,顺利潜入宫闱深处。白日里,她已用重金买通了一个内侍太监,此刻循着对方提供的路线图,轻易便摸到了守卫森严的宝库重地。
那珍贵的雪山蝉蜕被谨慎地存放在药柜最高一格的紫檀木匣中。林微月踮起脚尖,竭力伸手去够,指尖几乎触碰到匣子边缘。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压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心头一紧,慌忙闪身躲入一排高大药柜的浓重阴影里。屏息凝神间,却意外撞破了令人心惊的一幕——当今天子正与一名心腹近臣在库中暗角低声密谈!
……靖北王拥兵自重,其兵权必须收回……皇帝的声音冰冷刺骨,不带一丝温度,若他执意不从……话语顿了顿,杀机隐现,北疆的战事……未尝不可再起波澜,寻机做文章……
林微月瞬间屏住了呼吸,指尖冰凉。原来皇帝对楚墨宸功勋卓著早已深怀忌惮,竟已动了削权甚至除之而后快的念头!
突然,一声厉喝如惊雷炸响:何人在此窥伺!
寒光一闪,侍卫冰冷的刀锋已瞬间架在她颈间,粗暴地将她从藏身处拖拽出来!皇帝森寒的目光如利刃般刺来:林院判之女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禁地,窃听天机!
生死一线之际,另一道沉稳而隐含威压的声音及时响起:陛下息怒!是微臣命她前来取药的。
只见楚墨宸步履沉稳,快步走来,不动声色地将惊魂未定的林微月拉至自己身后护住:臣旧伤复发,剧痛难忍,急需雪山蝉蜕入药压制。因恐深夜惊扰圣驾,故未先行禀报,实乃臣之过。
皇帝目光如淬毒的刀锋,在他脸上逡巡:爱卿的伤势,竟已沉重至此
托陛下洪福庇佑,现下已无大碍。楚墨宸躬身跪拜,姿态恭谨,臣这就带她回去,严加责罚。
直到出了宫门坐上靖北王府的马车,车轮碾过青石路发出规律的声响,林微月才惊觉自己紧握的双手仍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现在方知害怕了楚墨宸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冷硬,眼底深处却翻涌着后怕,若本王再晚到片刻,你可知会是什么下场……
陛下要对付你!她顾不得其他,急切地抓住他的衣袖,我亲耳听见他说要利用北疆战事……
本王知道。他猛地伸手捂住她的嘴,温热宽厚的掌心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声音压得极低,隔墙有耳,慎言!
掌心传来的温热与她急促的呼吸瞬间缠绕在一起,狭小的车厢内陡然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静,只余下彼此清晰可闻的心跳声,擂鼓般敲击着耳膜。
他率先撤回手,耳根处悄然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红,语气带着强装的严厉:日后,绝不可再行此等冒险之举!
雪山蝉蜕药效果然奇佳。手术进行得异常顺利,剥离粘连的肌肉后,楚墨宸肩部的活动范围明显改善。
然而,就在术后当夜,变故突生!楚墨宸于睡梦中骤然窒息!林微月闻讯冲进寝殿时,只见他面色青紫,喉间发出可怕的痰鸣嘶吼,胸膛剧烈起伏却无法吸入一丝空气。
是气管痉挛,痰涎壅塞!她瞬间判断出凶险,没有丝毫犹豫,果断俯下身去,口对口用力为他吸出阻塞的浓痰!
腥咸粘稠的痰液被吸出,楚墨宸猛地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终于恢复了微弱的呼吸。
在朦胧摇曳的烛光下,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中,只见少女的唇瓣沾染着刺目的血丝(或许是吸痰时被咬伤),正焦灼万分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微月……他意识尚未完全清明,无意识地紧紧攥住她冰凉的手,声音嘶哑如同梦呓,别走……
我在。她立刻反手用力握住他宽厚的手掌,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一直都在这里。
他仿佛得了承诺般,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陷入深沉的昏睡,手指却依旧与她紧紧相扣,力道不容挣脱。
林微月试着轻轻抽手,反而被他无意识地一带,整个人跌入他滚烫的怀抱中。温热的男性气息混合着药味拂过她敏感的颈侧,一种奇异的眷恋蓦然升起,让她忽然舍不得离开这片刻的温暖与依靠。
晨光熹微,楚墨宸率先醒来。垂眸看去,怀中的小姑娘睡颜恬静,长而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柔和的阴影。
一股陌生的怜惜与满足感油然而生,他本能地想要多拥她片刻。然而,身体某处猝不及防的变化让他瞬间惊醒,如同被火烫到一般,他慌忙起身,动作带着一丝狼狈。
细微的动静惊醒了林微月,她迷蒙地睁开眼:王爷
今日……需进宫谢恩。他背对着她,迅速整理着衣袍,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你……昨夜辛苦,再歇息片刻无妨。
林微月尚有些困惑他声音的异样,贴身丫鬟琥珀已神色慌张地飞奔而来:小姐!不好了!淑妃娘娘宫中来人,说是娘娘突发急症,危在旦夕!
楚墨宸脸色骤变,失声道:母妃!
淑妃宫中已乱作一团。数位太医围在榻前,个个面色凝重,摇头叹息:娘娘脉象微弱如游丝,时断时续,恐是……油尽灯枯之兆啊!
林微月疾步上前,凝神切脉,片刻后,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断然道:不!是慢性中毒之象!速取大量绿豆甘草汤来!
在她的指挥下,众人合力将解毒汤药灌入淑妃口中,辅以金针渡穴。不多时,淑妃痛苦地呕出几大口浓黑的污血,原本濒死的微弱脉象竟奇迹般地渐渐趋于平稳。
闻讯赶来的皇帝目睹全程,目光深邃地落在林微月身上,缓缓开口:林小姐医术通神,实乃大才。
回王府的马车上,一路沉默的楚墨宸突然开口,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决定:今日起,你便搬来王府居住。
这……于礼不合……林微月一怔。
陛下今日看你的眼神,已然起疑。他眸光晦暗不明,深处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如今唯有靖北王妃的身份,方能护你周全。
林微月彻底怔住,心跳漏了一拍。他这是在……向她求婚
是假订婚。楚墨宸似乎看穿她的心思,立刻补充道,声音低沉,待朝中风波平息,朝局安稳之后……
臣女同意。她果断打断他,迎上他深邃的目光,但需约法三章:其一,王爷不得干涉我行医济世;其二,若日后需和离,必须由臣女提出;其三……她目光清澈而坚定,直直望进他眼底深处,若王爷他日得遇真心倾慕之人,须立刻放臣女自由离去。
楚墨宸沉默良久,久到车厢内的空气都仿佛凝滞。最终,他喉结微动,只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然而,在她目光所不及之处,他藏在袖中的手早已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丝丝血迹。假订婚他心中冷笑,翻涌着无人知晓的炽热与决绝——从未想过要放她走,一刻也不曾。
第五章:毒宴风云
宫宴之上,金碧辉煌,丝竹管弦之声喧天,觥筹交错间暗流涌动。林微月端坐于楚王楚墨宸下首的位置,一身素雅宫装难掩清冷气质,坦然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审视目光。太子楚煜忽而发难,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乐声:孤听闻林小姐师从隐世神医不知师门有何惊世著作流传,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
回禀太子殿下,林微月从容不迫,微微颔首,师门避世清修,著作皆为济世心得,不便外传。然医理万变不离其宗,殿下若有疑问,臣女或可尝试解答一二。
太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带着明显的刁难:哦那林小姐不妨说说,孤近日备受失眠困扰,是何缘故
林微月抬眸,目光在太子脸上短暂停留,平静道:殿下眼下微赤,舌苔泛红,此乃肝火亢盛之相。建议殿下少动无明之火,日常可多饮些菊花决明子茶清肝明目。
她话音微顿,视线精准地落在太子置于案几上的右手,另则,殿下执杯时右手有细微颤动,臣女斗胆推测,这恐怕是丹石之药服用过量所致,已伤及经脉。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太子私底下服用丹药以求长生乃是秘而不宣之事,此刻竟被一个女子当众点破!席间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泣声和窃窃私语。
御座之上,皇帝眸光骤然一沉,喜怒难辨地开口:林小姐果然……好眼力。
恰在此时,席间的异族公主阿依古丽盈盈起身,清脆的声音打破僵局:素闻大周医术精深,冠绝天下,本公主今日愿以三道题目请教林小姐,以证其名!
首题为辨药。宫人捧上数十种草药,林微月被蒙上双眼,仅凭嗅觉与指尖触感,便迅速且精准地一一辨识无误,轻松胜出。
此题为诊脉。阿依古丽的贴身侍女隔帘而坐,仅伸出一只手腕。林微月三指轻搭寸关尺,片刻后便道:此女脉象流利如珠,应指圆滑,乃是滑脉之相。恭喜公主,您的侍女已有身孕三月余。结果再次得到验证,再胜一局。
末题为解毒,气氛陡然紧张。阿依古丽亲自奉上两杯色泽无异的葡萄美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此一杯无毒,一杯剧毒‘醉红颜’。林小姐,请选一杯饮下,以证胆识与智慧。
话音未落,一旁的楚墨宸已闪电般伸手按住林微月的手腕,声音冷冽:本王代她饮!
不可!林微月反应更快,话音未落,竟已抢先将两杯酒液尽数饮下!在众人失声惊呼中,她展颜一笑,语气轻松:公主殿下说笑了,这两杯都是上好的葡萄酿,并无毒性。公主是想吓唬微月么
阿依古丽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惊骇——她确实命人在其中一只杯沿上抹了剧毒,竟被对方如此轻易地识破并化解!
宴席在诡异的气氛中继续,丝竹再起。然而林微月却渐渐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袭来,四肢百骸开始发软。不对!她心头警铃大作,那毒并非在杯沿,而是早已溶入酒液之中!她强撑着伸手去摸腰间药囊,却骇然发现药囊竟不翼而飞!
微月,你怎么了楚墨宸敏锐地察觉她脸色骤变,低声急问。
酒里……她话音未落,喉头一甜,猛地呕出一大口触目惊心的黑血!
楚墨宸脸色剧变,立即出手如电,连点她心脉周围数处大穴以护住心脉。然而就在他收手之际,一股强烈的晕眩感也猛地袭来,视线开始模糊——方才情急之下,他尝了她杯中残留的酒液!
快传太医!!!皇帝厉声高喝,席间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就在这濒死的混乱中,林微月的神志却陡然进入一种奇异的玄妙状态。仿佛灵魂离体,瞬间置身于一个纯白而熟悉的空间——那是她前世现代实验室的景象!清晰的实验台、精密的仪器、排列整齐的药品柜历历在目。求生的本能让她以意念抓取药材,双手在虚空中飞速操作,一套完整的解毒流程在她脑中清晰无比地呈现。当她猛地睁开沉重的眼帘时,一枚晶莹剔透、散发着奇异清香的药丸竟已神奇地出现在她掌心!
吞下…快……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药丸塞进楚墨宸口中,自己则眼前一黑,彻底陷入无边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三日还是更久当林微月再次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楚墨宸那张写满疲惫与担忧的脸。他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乌青,下巴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你…她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没事了
看到她醒来,楚墨宸浑身一震,下一刻猛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双臂因后怕而剧烈地颤抖,声音嘶哑低沉,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若你真的醒不过来…本王定要让整个突厥,为你陪葬!
后来她才从旁人口中得知,在她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那三天里,他以为她熬不过去,竟真的不顾一切,以楚王金印调动了北疆最精锐的玄甲军,兵锋直指突厥王庭。盛怒的皇帝连下三道紧急金牌,才在最后关头将他拦下。
傻不傻,她虚弱地抬起手,指尖轻抚过他消瘦凹陷的脸颊,带着无尽的心疼,我…怎么舍得死
他一把抓住她冰凉的手,紧紧贴在自己滚烫的心口,那里正传来急促而有力的跳动,每一个鼓点都在诉说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与恐惧:是这里…舍不得你。
摇曳的烛火噼啪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寝殿里格外清晰。劫后余生的战栗与浓烈的情感交织,他俯身,带着淡淡药香的吻,如羽毛般轻轻落在她的唇上,温柔而珍重。
第六章:神医王妃
深秋时节,寒风卷起宫墙内的落叶,肃杀之气弥漫。皇宫深处突发天花疫情,人心惶惶。
年幼的小皇子不幸染疾,高烧不退,浑身脓疱,御医们束手无策,眼看就要性命不保。靖北王妃林微月得知后,毅然提出救治之法:禀皇上,臣女知晓一种‘种痘’之术。取牛痘患处之浆液,接种于健康之人臂上,可激发人体抗力,终身免疫天花!
此言一出,御医殿一片哗然。为首的院判须发皆张,激烈反对:荒谬至极!牛乃牲畜,其疫病污秽不堪,岂可用来医治尊贵的人体王妃此言,实乃逆天而行,亵渎圣体!
龙椅上的皇帝看着奄奄一息的幼子,又看着跪在阶下的林微月,面色凝重,犹豫难决。就在此时,一道挺拔的身影越众而出,声音沉稳有力:皇上,臣楚墨宸,愿以身试法,率先接种牛痘!
满朝文武皆惊,目光齐聚在这位位高权重的靖北王身上。楚墨宸神色平静,挽起衣袖。林微月亲自为他接种。三日煎熬,满朝瞩目。第三日,楚墨宸接种之处果然出现痘疹,众人心悬一线。然而痘疹很快结痂脱落,他非但未染恶疾,反而精神奕奕,健康如常。皇帝亲眼目睹,终于拍案:好!朕准了!靖北王妃,速为小皇子及宫中未染疫者种痘!
种痘之术大获成功,皇宫疫情平息,小皇子转危为安。皇帝龙心大悦,欲重赏林微月。她却盈盈下拜,所求非金非玉:臣女斗胆,恳请皇上恩准一事:开办京城第一所女医馆,广纳愿学医之女子,教授她们医术,悬壶济世。
圣旨恩准女医馆设立。消息传回林府,柳姨娘如遭雷击,想到亲生女儿林玉柔的前途彻底被林微月的光芒掩盖,妒恨烧心,竟趁林微月回府探望之际,丧心病狂地将其绑架至城郊废弃的火药库,锁紧大门,点燃火折:贱人!今日就让你我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火舌舔舐着干燥的木料,林微月强自镇定,盯着眼前疯狂的妇人:柳姨娘,你我本无深仇,为何恨我至此
因为你娘!柳姨娘状若疯癫,嘶声力竭,当年我与你父亲两情相悦,是她!仗着那纸婚约横刀夺爱!她死了,你还要挡柔儿的路…抢走靖北王的心,抢走所有荣光!没有你,我的柔儿才是嫡女,才是王妃!
林微月趁其不备,悄然用藏在袖中的碎瓷片磨割着捆绑的绳索。就在柳姨娘挥舞火折狂笑时,绳索终于断裂!林微月猛地扑上前,拼尽全力夺过那燃烧的火折子,用尽全身力气掷向唯一有光亮的小窗之外!抱歉,我娘没错,我也没错!该死的是你的执念!
轰——!
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冲天而起。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破开摇摇欲坠的门板,正是楚墨宸!他毫不犹豫冲入火海,在横飞的碎木与灼人的烈焰中,精准地一把将林微月紧紧护在怀中,低沉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别怕,微月,我在。
柳姨娘瞬间被爆炸吞噬,葬身火海。得知母亲死讯的林玉柔,承受不住打击,彻底疯癫失智。站在化为焦土的废墟前,林微月望着缕缕青烟,轻声叹息:女子本弱,为何非要如此相互倾轧,伤人伤己
楚墨宸温柔地为她拂去鬓边烟尘,取出一支精致的凤钗,轻轻簪入她发间:因为你,这世道终将不同。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子,像你一样,选择携手互助,自立自强。
大婚吉日,锣鼓喧天,京城第一女医馆门前,崭新的牌匾高悬,红绸招展。然而,新娘林微月却迟迟不见踪影——她正在医馆后院,屏息凝神,为一位难产的危急产妇施行剖腹取子之术。
吉时将过,新郎官楚墨宸等不及了,竟亲自策马抓人。当他闯入那弥漫着血腥与药味的产房,二话不说,一把将满身血污、还未来得及换下染血罩衣的新娘子扛上肩头,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外早已备好的喜轿。围观的百姓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哄笑与欢呼。
洞房花烛,红烛高燃。楚墨宸小心翼翼地为她卸下沉重的凤冠,指尖拂过她疲惫却明亮的眼眸:我的王妃,今日又救了几条性命
一对母子,平安。她顺势笑着搂住他的脖颈,眼中带着促狭,怎么,王爷这是…吃醋了
吃醋。他竟认真地点头,手臂收紧,将她深深地拥入怀中,气息灼热,所以…王妃需得好生补偿本王才是…
红烛摇曳,帐幔低垂,一室旖旎春色无边。
清晨,林微月对着菱花镜里颈侧刺目的红痕瞪圆了眼睛,嗔怒道:楚墨宸!你这样…叫我今日如何坐堂问诊!
楚墨宸慵懒地半倚在榻上,慢条斯理地系着衣带,嘴角噙着餍足的笑意:无妨。本王今日亲自为王妃研墨侍墨。保证…绝不妨碍王妃悬壶济世。
明媚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暖暖地洒在医案前相依而坐的身影上。门外排队候诊的女子们悄悄探头,窃窃私语,满是艳羡:快瞧见没那位在王妃身边研墨的,真是靖北王爷本人!
可不是嘛!听说王妃娘娘立了家规:一生一世一双人!王爷可是当众立誓应允了的!
这样的神仙眷侣,这样的情深义重,当真是给座金山银山也不换啊…
屋内,林微月正专注地写着药方,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
娘子,楚墨宸眸中含笑,映着满室阳光,该回家用午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