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月的风带着夏末的余温,拂过青槐覆盖的高中校园。林微抱着一摞新书,在班主任的指引下走进高二(3)班教室,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课桌,最终落在靠窗的空位上——旁边坐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指尖转着笔,正低头看一本物理竞赛题,阳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江哲,这是新同桌林微,你们以后互相照应。班主任拍了拍男生的肩膀。
江哲抬头,露出一双干净明亮的眼睛,嘴角弯了弯:你好,我叫江哲。他起身帮林微把书放到桌肚里,桌角贴着一张小小的便利贴,上面写着错题本放在左抽屉,草稿纸在右桌肚,细节里藏着妥帖。
成为同桌的日子,平淡却满是细碎的温暖。林微数学不好,每次遇到难题皱着眉咬笔头时,江哲总会不动声色地把写好解题思路的草稿纸推过来;江哲体育测试长跑掉队,林微会提前在终点线备好温水和纸巾,递水时还会小声说我数着你超了三个人呢。
高三冲刺期,两人的书桌拼在一起,台灯的光交叠着映在习题册上。某个深夜,林微揉着酸胀的眼睛说:真怕考不上想去的大学。江哲停下笔,认真地看着她:别怕,我们报同一所,我陪你一起学,肯定能考上。
那是少年第一次直白的承诺,像一颗种子,悄悄落在林微心底。高考放榜那天,两人拿着印有江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在学校的香樟树下相视而笑,蝉鸣阵阵,夏风温柔,青春里最美好的约定,就此落地生根。
第二章
江城大学的梧桐道,见证了两人爱情的萌芽。大一分到同一个学院,江哲成了林微的专属导航,带她熟悉教学楼、图书馆,帮她占自习座,连她喜欢的草莓味奶茶,都记得少糖少冰。
真正确定关系,是在大一的跨年夜。江哲约林微去学校的露天广场看烟花,当第一束烟花在夜空绽放时,他突然牵住她的手,掌心温热而有力:林微,从高中同桌到现在,我好像早就习惯了身边有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林微的心跳得飞快,看着他眼里映着的烟花,用力点头。那晚的风很冷,可两人相握的手,却暖得能焐热整个冬天。
大学四年,他们是校园里人人羡慕的情侣。江哲读计算机,课余泡在实验室写代码,林微学市场营销,跟着老师做项目跑调研。两人会在周末一起去图书馆,晚上在食堂分享一份糖醋排骨;会在对方遇到挫折时,做彼此最坚实的后盾——江哲竞赛失利时,林微抱着他说你已经很棒了,下次我们再来;林微实习被领导批评时,江哲默默帮她整理资料,还写了张我家微微最优秀的小纸条放在她包里。
毕业季来临,身边的人忙着分手或异地,江哲却拉着林微的手,规划着未来:我想创业做软件开发,你愿意和我一起拼吗林微看着他眼里的光芒,毫不犹豫地答应:你去哪,我就去哪。
他们租了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公寓,白天跑客户、写代码,晚上挤在小厨房煮面条,窗外的霓虹再亮,也抵不过两人相视一笑的温暖。江哲总说:等以后我们有了钱,就买个带阳台的房子,给你种满多肉。林微笑着点头,她知道,只要和江哲在一起,再苦的日子也会开出花来。
第三章
毕业后的第五年,江哲的软件开发公司渐渐步入正轨,从最初的三个人小团队,发展到几十人的规模;林微也凭借出色的营销能力,成为公司的市场部总监。他们终于实现了当初的约定,在江城买了一套带阳台的三居室,阳台被林微种满了多肉,阳光洒进来,满是生活的气息。
又过了两年,他们的女儿江念微出生了。小家伙继承了江哲的眼睛,明亮又有神,每次看到江哲下班回家,都会伸着小手要抱抱,嘴里喊着爸爸,爸爸。江哲总是会放下公文包,小心翼翼地抱起女儿,在她脸上亲一口,然后笑着对林微说:老婆,辛苦你了。
日子一天天变好,他们又陆续买了两套房子,一套给公婆住,一套作为投资;公司的业绩稳步增长,银行账户里的存款也慢慢累积到几百万。相识的第十年,江哲在他们第一次约会的梧桐道上,拿着钻戒单膝跪地:林微,从高中同桌到现在,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往后余生,我想继续和你一起,看遍世间风景,你愿意嫁给我吗
林微早已泪流满面,哽咽着点头:我愿意。婚礼很简单,却满是温馨,双方的亲友都来祝福他们,公婆看着他们,笑得合不拢嘴,小姑子江婷也忙着帮衬,嘴里说着哥嫂真幸福。那时的林微以为,这样的幸福会一直延续下去,他们会看着女儿长大,会一起慢慢变老,会拥有无数个十年。
女儿上小学后,林微减少了工作时间,把更多精力放在家庭上,江哲则更加努力地打拼,他总说:我要给你们娘俩更好的生活。每天晚上,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女儿讲着学校里的趣事,江哲说着公司的新鲜事,林微听着,偶尔插几句话,饭菜的香气和欢声笑语,填满了整个屋子,那是林微心中最幸福的模样。
第四章
今天江哲早上出门前说想喝排骨莲藕汤。林微特意提前下班,从超市买了新鲜的排骨和粉藕,还买了宝宝最爱的牛里脊和脆嫩的青椒,甚至还绕路去了广场的面包房买了孩子和江哲都爱吃的黑森林蛋糕,蛋糕被小心的放在餐厅的桌子上。
厨房的抽油烟机嗡嗡作响,暖黄的灯光将林微的身影拉得很长,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温柔的剪影。她正专注地用木铲翻炒着锅里的青椒牛肉,油星子在高温下滋滋跳跃,香气混着抽油烟机的声响,构成了傍晚最寻常的烟火气。
玄关处挂着的全家福在穿堂风里轻轻晃动,照片里江哲穿着笔挺的西装,将妻女搂在怀里,嘴角的笑意几乎要漫出相框。上周他还把新购的游乐园年卡塞进她钱包,说等入秋要带念微去坐旋转木马。
此时林微把最后一个菜出锅装盘时,厨房地板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六岁的江念微正跪在餐桌底下,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搁在转盘上的黑森林蛋糕,肉乎乎的手指在奶油边缘虚虚点了点,又警惕地抬头看向妈妈。
小馋猫,要等爸爸回来一起吃蛋糕哦。林微笑着刮了下女儿鼻尖,抹上一道淡金色的糖霜。窗外暮色渐浓,江哲的车应该快拐进小区了,他总说最喜欢回家时看见厨房透出的暖光。
正在这温馨时刻林微围裙口袋内的手机突兀的响起。屏幕上市急救中心的字样刺得她瞳孔骤缩,听筒里冰冷的机械女声像把生锈的锯子:江哲先生遭遇严重交通事故,现生命体征危急……冰冷的机械女声从听筒里传来,林微只觉得天旋地转,手中的手机差点滑落。江念微看妈妈神情慌张,也受惊似的从桌底钻出来,沾着巧克力的手指攥住妈妈的裙摆:妈妈,怎么了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吃蛋糕小姑娘的声音里满是不安,发梢还别着今早爸爸给她别上的草莓发卡,此刻随着颤抖轻轻摇晃。
林微看着女儿懵懂又慌乱的眼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听清楚医院地址,她能感觉到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但女儿还在身边,她不能倒下。深吸一口气,林微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宝贝,爸爸有点事,我们现在要去医院看看他。
江念微的大眼睛瞬间蓄满了泪水:爸爸是不是生病了我要去看爸爸!看着女儿惊慌失措的模样,林微的心都要碎了。她快速将女儿抱进怀里,女儿小小的身体在她怀中微微发颤。林微顾不上换鞋,穿着拖鞋就冲向门口,慌乱中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她一手紧紧抱着女儿,一手颤抖着去够门边的车钥匙。江念微将脸埋在妈妈的肩头,小声抽泣着:妈妈,我好害怕……林微用力抱紧女儿,声音哽咽:别怕,有妈妈在。
冲出家门的那一刻,暮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小区。林微抱着女儿拼命向车库跑去,晚风呼啸着刮过脸颊,生疼生疼的。她只想着快点,再快点,赶到医院去见江哲。怀里的女儿还在抽噎,林微轻声安慰着,脚步却一刻也不敢放慢。在这一刻,她的世界只剩下怀中的女儿和医院里生死未卜的丈夫,而她,必须坚强,为了这个家。
第五章
急诊大厅的荧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林微抱着江念微跌跌撞撞冲进抢救室长廊时,消毒水的气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六岁的小姑娘死死攥着妈妈的衣领,指甲几乎掐进林微的皮肉里,发间的草莓发卡不知何时歪到了一边。
家属!快签字!护士推着抢救车从转角冲出,金属器械的碰撞声让空气骤然绷紧。林微把女儿轻轻放在墙边的长椅上,指尖触到手术同意书的瞬间,发现纸张早已被自己掌心的冷汗浸透。肝脾破裂术中风险告知等字样在眼前扭曲成模糊的墨团,她的睫毛剧烈颤动,钢笔尖在家属签字栏划出歪歪扭扭的弧线。
江念微突然从长椅上跳下来,粉色裙摆扫过沾着血渍的地砖。妈妈!小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被走廊尽头的急救铃切断,林微转身时,正看见江哲苍白如纸的脸从推车上一闪而过,他胸前的衬衫被鲜血浸透,像朵正在枯萎的红梅。
爸爸!江念微踉跄着追上去,却被护士眼疾手快拦住。林微冲过去抱住女儿,感觉到怀中的小身体抖得像片风中的落叶。手术室外的红灯亮起时,江念微突然安静下来,只是把冰凉的小手塞进妈妈掌心,指甲缝里还沾着先前蹭到的蛋糕奶油。
护士又递来第二张单据,这次是输血同意书。林微盯着RH阴性血的标注,耳边炸开三个月前的对话——江哲摸着女儿的头说:幸好我们宝贝遗传了妈妈的大众血型,爸爸这‘熊猫血’,关键时刻可别掉链子。此刻那些玩笑话化作锋利的冰锥,扎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的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在同意书上落下第二个颤抖的签名。
江念微突然指着走廊尽头的自动售货机:妈妈,爸爸最喜欢喝的橙汁……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却让林微喉咙发紧。她顺着女儿的目光望去,玻璃柜里的橙汁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江哲加班时,她悄悄塞进他公文包的那瓶。
等爸爸出来就买。林微把女儿的碎发别到耳后,摸到指尖一片湿润。不知何时,江念微已经哭湿了她的肩头。
第六章
手术室的红灯像一只充血的眼,在惨白的走廊尽头灼烧。林微刚把颤抖的江念微揽进怀里,急诊通道就传来潮水般的哭嚎。江国福攥着老伴李秀兰的胳膊冲在最前,老人的嗓门震得天花板的灰尘簌簌落:我的儿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
李秀兰甩开丈夫的手,扑上来就去抓林微的头发,指甲在她脸颊边擦出火辣辣的疼:肯定是你克的!我儿子早上出门还好好的!老人的哭腔里裹着尖利的算计,现在他人在里面躺着,你赶紧把公司股份转出来!还有那三套房子,房产证都得改成我名字!
妈!您冷静点!林微用后背挡住女儿,感觉肩胛骨被狠狠推了一把。江雅婷拨开人群挤到前面,名牌包的带子扫过林微下巴,她一把抢过林微掉在地上的手机,手指飞快划开屏幕:哥的存款都在你那儿吧密码多少赶紧把那五百万都转到我卡上,不然手术费谁出
data-fanqie-type=pay_tag>
江念微被这阵仗吓得尖叫起来,小身子缩在妈妈怀里抖得像片落叶。林微用胳膊圈住女儿的头,感觉李秀兰的指甲已经掐进了她的胳膊:爸!雅婷!现在最重要的是救江哲!财产的事等他出来再说!
等他出来江国福突然拔高声音,三角眼在林微脸上骨碌碌转,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我告诉你林微,今天你不把东西交出来,我们就跪在这里不走了!老人说着就真的往地上跪,被江雅婷眼疾手快拉住。
就是!江雅婷把手机屏幕怼到林微眼前,你看这短信,哥上周刚说要把城西别墅过到我名下!你是不是早就藏起来了她的指甲戳在林微锁骨上,疼得她倒吸凉气。
周围候诊的人纷纷围过来看热闹,窃窃私语声像针一样扎进林微耳朵。江念微突然咬着嘴唇从妈妈怀里挣出来,捡起地上被踩脏的草莓发卡,奶声奶气却异常清晰地说:不准你们欺负妈妈!爸爸说过,家里的东西都是我和妈妈的!
这句话让混乱的场面瞬间静了几秒。李秀兰愣了愣,突然拍着大腿哭嚎得更凶:天杀的啊!娶了个狐狸精进门,现在连孙女都被教坏了!我可怜的儿子啊——她趁林微分神的功夫,猛地拽住她的围裙带子往后扯。
林微踉跄着后退半步,怀里的江念微差点摔倒。她转身时,看见江雅婷正伸手去够女儿头上的发卡,那是江哲昨天刚给女儿买的。一股从未有过的怒火冲上头顶,林微突然把女儿紧紧护在身后,抬起头时眼睛里布满血丝:都给我住手!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骇人的寒意。江国福正要开口,抢救室的门突然开了。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摘下口罩,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谁是家属患者暂时脱离危险,但还在ICU观察。
这句话像道惊雷劈在混乱的人群中。李秀兰的哭嚎戛然而止,江雅婷的手僵在半空。林微只觉得双腿一软,幸好被旁边的护士扶住。她看着医生疲惫的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怀里的江念微突然抓住她的手指:妈妈,爸爸没事了对不对
江国福第一个反应过来,堆着笑凑到医生面前:大夫,我儿子什么时候能醒他公司的事还等着他处理呢......李秀兰也连忙抹掉眼泪,往医生手里塞红包:大夫您多费心,我们家条件好,钱不是问题......
林微扶着墙壁慢慢站直身体,看着眼前这几张瞬间转换表情的脸,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低头看见江念微担忧的眼神,突然想起江哲曾在星空下对她说:有我在,不会让你和女儿受一点委屈。
ICU的探视灯亮起时,林微抱着女儿站在玻璃窗外。江哲浑身插满管子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张纸。江念微把草莓发卡贴在玻璃上,小声说:爸爸,蛋糕给你留着,等你回来吃。
身后传来江雅婷的嘀咕声:装什么深情,还不是惦记着我哥的钱。林微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握住女儿的手。走廊尽头的自动售货机亮着暖光,她想起江念微说的橙汁,低声对女儿说:等爸爸好起来,妈妈带你去买最大瓶的橙汁。
夜风吹过走廊,卷起地上的宣传单。林微看着玻璃映出的自己和女儿的身影,突然明白有些门楣早已在利益的冲击下碎裂,而她必须成为女儿最坚固的城墙。ICU的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像在为这场无声的战争,敲响低沉的战鼓。
第七章
凌晨三点零七分监护仪的波浪线拉成直线时,林微正把江念微的草莓发卡别回她睡乱的发间。女儿攥着爸爸的病号服袖口,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消毒水味里突然漫进浓郁的百合花香,护工推着金属担架床经过,白布下的轮廓让林微膝盖一软,跌坐在ICU外的长椅上。
林微!江雅婷的高跟鞋声像钉子钉在走廊地砖上,她身后跟着西装革履的律师,公文包拉链拉开时露出一叠文件。李秀兰扑到担架前哭喊的动作顿住,突然转身揪住林微的头发往墙上撞:你这个丧门星!我儿子刚走你就想独吞家产!
妈!林微用胳膊挡住额头,看见江国福把律师推到前面。男人的三角眼在她红肿的脸上转了圈,从西装内袋掏出张打印纸:根据婚前协议,你名下的城西别墅本就是我儿子婚前财产!还有他公司45%的股份,必须立刻转到雅婷名下!
爸!那别墅是我们婚后一起还的贷款……林微的声音被江雅婷的尖叫打断。小姑子把文件拍在她膝盖上,蔻丹指甲戳着遗产继承条款:少废话!这是律师拟的放弃继承权声明,你现在签字,还能拿五十万走人,不然我们就告你非法转移财产,让你净身出户!
江念微被惊醒,看见奶奶抓着妈妈头发,哇地哭出来。林微连忙把女儿搂进怀里,感觉李秀兰的指甲掐进了后颈:我儿子尸骨未寒啊!你这个毒妇是不是早就盼着他死!老人的哭嚎引来值班护士,却被江国福挥手赶走。
律师推了推眼镜,语气冰冷得像手术刀:江太太,念在你是孩子母亲的份上,我们才给出这个方案。如果你拒绝签字,我们将立刻申请财产保全,届时你恐怕连孩子的抚养权都……
你敢动我女儿试试!林微突然抬头,眼睛里的血丝在惨白灯光下像燃烧的火。她想起昨晚江哲弥留之际,用尽最后力气在她掌心写下护字。担架床已经被推进太平间,金属门合上的声音像重锤敲在她心上。
反了你了!江雅婷扬手就要扇过来,却被林微一把攥住手腕。六年来第一次,温顺的儿媳眼神里淬着冰:江哲的医药费是我婚前存款垫付的,这半年公司运转也是我在支撑。你们想要财产,可以,法庭上见。
你跟我们斗江国福冷笑一声,从律师包里抽出一叠照片摔在她面前。照片上是林微陪客户吃饭的场景,被刻意拍下了角度暧昧的瞬间,你以为我们没准备这些足够让你身败名裂!
江念微突然从妈妈怀里挣出来,捡起地上的照片撕得粉碎。小女孩的眼泪滴在碎纸上,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不准你们说妈妈坏话!爸爸说过,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咚作响。林微看着眼前三张写满贪婪的脸,又看看怀里浑身发抖的女儿,突然想起江哲求婚时说的话:我会把所有温柔都给你,也给我们的孩子。她慢慢站起身,用袖口擦掉女儿的眼泪,对律师说:我的律师明天会联系你们。
太平间的冷气顺着走廊渗过来。林微抱着女儿走过江国福身边时,听见李秀兰在背后啐了口:真是娶了个白眼狼!她没有回头,只是把女儿抱得更紧。怀里的小人儿突然指着走廊尽头的窗户:妈妈,你看,星星出来了。
林微抬头望去,凌晨的天空挂着稀疏的星子。她想起江哲曾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守护家人。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他最后写下的笔画,那是个未完成的护字。她深吸一口气,在寒夜里抱紧女儿,一步步走向电梯。身后的叫骂声渐渐远去,而前方,是必须独自扛起的漫漫长夜。
第八章
清晨的第一缕光穿透ICU走廊的百叶窗时,林微正用湿棉签轻轻擦拭江念微干裂的嘴唇。女儿昨晚哭累了,此刻攥着爸爸的领带夹睡得不安稳,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颤动的阴影。消毒水味里混着昨夜未散的百合花香,林微伸手去关窗,却在看见手机屏幕上陈律师三个字时,指尖骤然僵在半空。
江太太,节哀。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沉稳,却藏不住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江总去年就委托我们做了遗嘱公证,授权我在他意外身故后第一时间联系您。
林微的心脏猛地擂了下胸腔,撞得肋骨生疼。她扶着窗台站稳,看见楼下江国福正陪着李秀兰在花坛边踱步,江雅婷则站在急诊楼门口打电话,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得飞快。昨夜他们摔在她面前的放弃继承权声明书,此刻还躺在长椅下,被踩得满是泥印。
根据遗嘱,陈律师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清晰得像刻在冰上,江哲先生名下所有婚前财产,包括城西别墅、市中心公寓及公司30%原始股份,均指定由您和女儿江念微共同继承。婚后共同财产部分,他已提前将房产增值部分、存款及理财产品划至您个人名下,相关转账记录我会邮件发给您。
窗外的麻雀突然扑棱着翅膀飞过,林微看着它们落在江哲病房的窗台上,想起去年春天他在这里陪念微喂鸽子的场景。那时他悄悄把一份文件塞进她包里,说是给小公主的成长基金,她当时忙着逗女儿,竟没细看内容。
江总特别注明,律师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些温度,若其直系亲属以任何形式干扰您和孩子的正常生活,或试图侵占遗产,可立即启用第二份法律文件。那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关于公司运营权和部分信托基金的补充协议。
林微的眼泪突然决堤而下。她想起江哲每次晚归时,总会在书房待很久,说是处理客户邮件;想起他把她的生日设成所有账户密码,却在她追问公司股份时,只笑着说你和女儿才是我最大的股份。原来那些深夜的灯光,那些欲言又止的温柔,都是他为她们母女铸就的铠甲。
他还说......律师的声音有些哽咽,若有来生,还想做您的丈夫,念微的爸爸。
电话挂断的瞬间,林微看见江雅婷领着两个穿西装的男人冲进住院部大厅。她深吸一口气,用纸巾擦掉眼泪,轻轻拍了拍江念微的背。女儿在睡梦中咂了咂嘴,小手摸索着抓住她的手指,像抓住全世界最温暖的浮木。
电梯门打开时,江国福的骂声先传了过来:林微你这个贱人!是不是把我儿子的遗嘱藏起来了!李秀兰扑上来就要抓她头发,却被林微侧身避开。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陈律师刚发来的邮件:爸,妈的医药费单据我还留着,需要我现在就联系法院,算算这些年你们从江哲那里拿走的钱吗
江雅婷带来的律师刚要开口,林微直接把手机屏幕怼到他面前:这是江哲生前委托的正规律师事务所出具的遗嘱公证书,编号可在司法局官网查询。你们要是不信,我们现在就去法院。
走廊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江国福的三角眼在手机屏幕上扫来扫去,李秀兰的手僵在半空,江雅婷精心化的妆容在震惊中有些花掉。林微抱着醒来的江念微,从他们中间径直走过,听见身后传来李秀兰不甘心的嘟囔:肯定是她哄骗我儿子签的......
是不是哄骗,法院会判。林微没有回头,只是低头对揉着眼睛的女儿说,念念,我们回家给爸爸做他最喜欢的草莓松饼好不好
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林微想起江哲曾在婚礼上说,要给她和女儿一个永远有光的家。原来他早就知道,人性的幽暗处需要法律的铠甲来抵御,而他的爱,早已化作最坚固的盾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守护了这么久。
走出医院大门时,江念微突然指着天空说:妈妈你看!那朵云像爸爸的笑脸!林微抬头望去,春日的天空蓝得像块绸缎,一朵蓬松的白云正慢慢变幻形状,真的像极了江哲笑起来时弯弯的眉眼。她握紧女儿的小手,在晨风中轻轻点头:嗯,爸爸在看我们呢。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陈律师发来的信息:江太太,信托基金已启动,每年会按时汇入您账户,作为念微小姐的教育和生活费用。江总说,要让你们永远做被宠爱的公主。
林微看着信息,眼泪再次滑落,却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她知道,往后的路或许仍有风雨,但她不再是孤身一人。江哲用他的爱和远见,为她们母女在人间种下了一片永不凋零的春光。
第九章
葬礼上的白菊还未枯萎,林微牵着江念微走回小区时,正午的阳光把她们的影子拉得细长。六岁的小姑娘攥紧妈妈的手指,指着单元楼下聚集的人群:妈妈,那些阿姨在看我们。
林微抬头看见张阿姨抱着孙子站在香樟树下,旁边几个老太太交头接耳的动作突然僵住。她们的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在她和女儿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与怜悯。昨夜陈律师发来的辟谣声明还躺在手机里,此刻却重若千钧。
念念,我们回家。林微加快脚步,听见身后传来压低的议论声:
啧啧,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江哲在外面还有人......
听说生了个儿子呢!都三岁了,公婆昨天还去看过......
可怜了这娘俩,以后日子怎么过哦......
江念微突然停下脚步,小脸上满是困惑:妈妈,什么是私生子
林微的心像被冰锥狠狠扎了下。她蹲下身把女儿搂进怀里,听见不远处传来李秀兰尖利的哭嚎。循声望去,只见婆婆正坐在单元门口的石阶上,拍着大腿哭得涕泪横流:我那苦命的儿子啊!到死都惦记着外面的孩子......
江雅婷站在旁边,手里挥舞着几张模糊的照片:大家看看!这是我哥和那个女人的合影!还有孩子的出生证明复印件!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有人凑近去看,有人掏出手机拍照。
你们胡说!林微抱着女儿冲过去,气得浑身发抖,江哲根本没有私生子!这些照片是合成的!
合成的江国福从人群里钻出来,三角眼瞪得溜圆,林微你就别狡辩了!我儿子早就跟我们说了,怕你容不下才瞒着!现在他人没了,你总得给那孩子一条活路吧!老人说着就去抢林微怀里的江念微,念念跟爷爷走,别跟着这个狠心的妈!
放开我女儿!林微猛地推开江国福,却被李秀兰从侧面扑过来揪住头发。六岁的江念微吓得尖叫,小拳头拼命捶打奶奶的胳膊:不准欺负我妈妈!爸爸没有坏孩子!
混乱中,林微看见住在对门的王姐挤到前面,手里举着手机:大家别信他们的!我刚问过派出所的朋友,这些所谓的出生证明根本查不到编号!
你少管闲事!江雅婷扬手要打王姐,却被及时赶到的保安拦住。林微趁机抱着女儿退到一边,看见母亲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微微!这是你爸刚从医院复印的江哲体检报告!还有他每年的行程单!
阳光透过香樟树的缝隙,在体检报告的无生育异常字样上投下斑驳的光。林微展开行程单,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江哲近三年的出差记录,每次离开本市都不超过三天,根本没有时间维持另一个家庭。
大家看清楚了!林微举起文件,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我丈夫江哲,从来没有私生子!这些都是他父母和妹妹为了抢夺遗产造的谣!
人群中响起一阵哗然。张阿姨率先上前一步,指着江国福一家:你们怎么能这么狠心!江哲刚走就这么糟践他名声!
就是!太不是人了!
赶紧滚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骂声像潮水般涌来,江国福一家的脸色由红转白。李秀兰还想撒泼,却被保安架住胳膊。江雅婷尖叫着去抢林微手里的文件,却被王姐一把推开:想毁证据我们都拍下来了!
林微看着公婆和小姑子在众人的指责中狼狈逃窜,突然觉得浑身脱力。怀里的江念微用小手擦掉她脸颊的泪水,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不哭,爸爸在天上看着呢,他会保护我们的。
夕阳西下时,林微接到陈律师的电话。江太太,律师的声音带着欣慰,我们已经向法院提起诉讼,诽谤罪和诬告陷害罪的证据都已提交。另外,江总生前购买的名誉保险也启动了,足以覆盖所有维权费用。
挂了电话,林微走到阳台,看见江念微正在给爸爸种的多肉浇水。小姑娘嘴里念念有词:爸爸你看,小肉肉又长高了。妈妈说,坏人和谎话都会被太阳晒死的。
晚风吹过,带来楼下邻居们的谈笑声。有人在说江家那几口人被赶出小区的事,有人在议论明天要帮林微家搬花盆。林微深深吸了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栀子花的清香,那是江哲去年亲手种下的。
手机屏幕亮起,是母亲发来的微信:微微,晚饭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带念念回来吧。
林微看着信息,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微弱的笑意。她知道,碎语中的荆棘或许还会刺痛她们,但只要抱着彼此,只要心中还有爱与真相的光,就没有什么能真正摧毁这个家。她走到女儿身边,握住那只握着水壶的小手,在暮色中轻轻说:念念,我们去外婆家吃排骨吧。
远处的天空,一颗星星正悄然亮起,像极了江哲温柔的眼睛。
第十章
法院判决书送达的那天,梧桐叶正扑簌簌落满阳台。林微拆信封时,江念微正趴在地毯上给爸爸的照片贴星星贴纸,小姑娘把最大的金箔星粘在江哲嘴角,奶声奶气地说:爸爸笑起来要像太阳一样亮。
门铃在午后三点准时响起。林微打开门,看见江国福西装革履地站在门外,身后跟着化着浓妆的江雅婷,母女俩身上的香水味混着秋风灌进玄关,呛得人发咳。李秀兰没露面,听邻居说老人在小区门口摆摊卖鞋垫,见人就哭诉被儿媳赶尽杀绝。
我们来谈谈和解。江国福把公文包放在鞋柜上,三角眼在客厅的装修上扫了圈,念在你是念念妈的份上,我们同意撤销上诉,但你得把城东商铺的租金分我们一半。
林微把判决书推到他面前,纸页划过木纹茶几发出细微的声响:法院判得很清楚,江哲的个人财产由我和念念继承。至于你们伪造证据诽谤的赔偿款,下周会打到你们账户。
林微你别给脸不要脸!江雅婷突然拔高声音,指甲在判决书上划出白印,要不是我哥心软留了遗嘱,你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她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嫉妒,仿佛忘了当初是自己拿着伪造的出生证明在小区里散播谣言。
江念微被争吵声吸引,抱着照片走到门口。她看见爷爷和姑姑,下意识躲到妈妈身后,却把照片举得高高的:这是我爸爸!你们不准说他坏话!
江国福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喉结滚动了下,突然换了副悲戚的表情:念念啊,爷爷也是想你过得好。你爸爸在的时候,每个月都给我们三千块生活费......
那是你们以奶奶看病为由要的!林微打断他,想起江哲每次偷偷往她钱包里塞钱时无奈的表情,去年你们说要给雅婷买房,拿走的二十万,至今没还。
空气瞬间凝固。江雅婷的脸色由红转青,突然抓起桌上的玻璃杯摔在地上:你不就是仗着有遗嘱吗要不是我哥偏心......
够了。林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从你们在抢救室外逼我签字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不是一家人了。她想起那个雨夜,江哲搂着她看星星,说以后要让爸妈和妹妹都过上好日子,当时他眼里的光,如今想来只剩讽刺。
江国福突然站起来,公文包的拉链被他扯得哗啦响:既然谈不拢,那就法庭见!我们还有证据......
证据林微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份文件,这是江哲生前委托律师做的家庭财务记录,每一笔给你们的钱都有备注。包括三年前你们说买保健品,骗走的那五万。
阳光透过破碎的玻璃杯,在地板上投下锋利的光斑。江国福看着文件上熟悉的字迹,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江雅婷突然拽住父亲的胳膊:爸,我们走!跟这种冷血动物没什么好说的!
他们摔门而去的瞬间,江念微突然指着门口说:妈妈,姑姑掉了东西。
林微捡起地上的珍珠耳钉,想起这是江哲去年送给妹妹的生日礼物。她走到阳台,看见江国福一家钻进一辆破旧的出租车,江雅婷还在车窗里指着她家的方向咒骂。秋风卷起地上的梧桐叶,将他们的身影渐渐吞没。
妈妈,江念微抱着她的腿,仰起小脸,爷爷和姑姑为什么不喜欢我们
林微蹲下来,把女儿搂进怀里。远处传来幼儿园的放学铃声,几个孩子笑着跑过,像极了以前江哲接女儿时的场景。她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轻声说:因为有些人心里装的是钱,装不下爱。
暮色渐浓时,林微接到陈律师的电话,说江家已经撤回了所有上诉。她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想起江哲曾说:家不是房子,是有你和念念在的地方。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母亲发来的微信,附了张照片:江念微在姥姥家的院子里,把晒干的桂花装进小布袋,说是要给爸爸留着泡茶。
林微看着照片,嘴角慢慢扬起。利益像把利刃,劈开了虚假的亲情,却也让真正的爱露出了棱角。她走到女儿的小书桌前,在日记本上写下:今日阳光很好,念微动了新的花盆,说要种满爸爸喜欢的向日葵。那些碎裂的,就让秋风带走吧。
窗外的梧桐树上,一只麻雀衔着草茎飞过,准备筑造新的巢穴。林微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裂开,就再也无法复原,但生活总会在裂缝里,长出新的枝叶。
第十一章时间飞逝
江念微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窗外的栀子开得正盛。林微用牛皮纸袋小心装起女儿的奖状,指尖拂过全市理科状元的烫金大字时,突然看见信封里掉出张泛黄的便签——是江哲去世那年,念微在医院画的歪扭小人,旁边用拼音写着:妈妈加油,我长大了养你。
十八岁的姑娘正在厨房熬绿豆沙,白色连衣裙的背影像极了年轻时的林微。蒸汽掀开锅盖的瞬间,念微回头笑,眼睛弯成了江哲同款的月牙:妈,快尝尝,我按爸爸以前的方子熬的,多加了半勺冰糖。
林微接过青瓷碗,看见碗底沉着几颗泡发的桂花,是每年秋天念微都会收集的。自从江哲走后,女儿就悄悄学着做他爱吃的菜,连系围裙的方式都像极了那个总把带子系成蝴蝶结的男人。
大学四年,念微把奖学金和兼职收入仔细记在账本上。林微在台灯下翻看时,看见某页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旁边写着:给妈妈换带电梯的房子,给爸爸买块好墓碑。那些字迹从稚嫩到工整,见证着少女如何用瘦弱的肩膀,扛起母亲和记忆的重量。
研二那年的深秋,念微在图书馆遇见陈屿。男生帮她够到顶层书架上的《天体物理学》时,手腕露出的银手链让她心头一颤——那款式和江哲生前戴的几乎一模一样。
你也喜欢天文学陈屿的声音像浸过温水的玉,念微抬头看见他眼里的光,突然想起父亲曾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所以别害怕黑夜。
后来她才知道,陈屿的父亲也是早年离世,他跟着母亲开便利店长大。第一次带他回家吃饭,林微看见他自然地帮念微系围裙,看见他给长辈盛汤时总会先吹凉,看见他饭后主动收拾厨房,把碗碟擦得锃亮——那些细节像散落的星子,渐渐拼出江哲的轮廓。
阿姨,念微说您喜欢绣球花。陈屿第二次上门时,带来一盆蓝紫色的无尽夏。林微接过花盆,发现盆底贴着张字条:愿您的世界永远有光。那笔迹,像极了江哲当年写在她午餐盒上的情话。
第十二章
婚礼定在春天。念微穿着林微亲手改的婚纱,裙摆里缝着江哲的袖扣。陈屿在誓词里说:我知道您一直看着我们,现在换我来守护她们。林微坐在观礼席,看见女婿为女儿擦去眼泪的动作,和江哲当年如出一辙。
新家装修时,念微坚持要把阳台改成玻璃花房。陈屿特意在角落做了个木质花架,说:阿姨喜欢侍弄花草,以后可以在这里晒太阳。林微摸着打磨光滑的木栏,想起江哲曾说要给她建个空中花园,如今女婿替他完成了心愿。
六十岁那年,林微被查出心脏问题。住院期间,念微和陈屿轮班照顾。女婿每天凌晨都会熬好小米粥,用保温桶带来时还冒着热气;女儿则把母亲的药分门别类放好,在药盒上贴满可爱的便签。某个深夜,林微醒来看见陈屿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握着给她削到一半的苹果,那场景让她恍惚回到三十年前,江哲也是这样守着生病的她。
林微的七十岁生日,是在花房里过的。念微推着蛋糕出来时,陈屿正给岳母读报纸,阳光透过玻璃顶洒在他们身上,像镀了层金边。蛋糕上插着七根蜡烛,旁边用糖霜画了三颗星星——是念微小时候就知道的,她和父母的专属星座。
妈,许个愿吧。念微的声音带着笑意。林微闭上眼睛,想起江哲出事那天没吃完的黑森林蛋糕,想起那些在医院走廊流过的泪,想起女儿从幼儿园到成家的每个瞬间。她听见陈屿轻声对念微说:别让妈累着,我去沏她喜欢的桂花茶。
八十八岁的林微在睡梦中离世。念微整理母亲遗物时,发现床头柜里藏着个铁盒,里面是江哲的日记、他们的结婚照,还有张泛黄的便签,是她十八岁那年写的我长大了养你,旁边多了林微后来补的字:宝贝,你做到了,妈妈很幸福。
陈屿轻轻从身后抱住妻子,把下巴搁在她发顶。窗外的星空格外明亮,某颗星子正温柔闪烁。念微转身靠在丈夫怀里,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像父亲一样的皂角香。
你说,爸爸和妈妈现在是不是在一起了
陈屿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温暖的力道:嗯,他们一定在看着我们,就像我们看着他们一样。
花房里的绣球开得正好,蓝紫色的花瓣上凝着露珠,像极了多年前那个清晨,林微看见的、女婿带来的那盆无尽夏。暖光长流,爱意永续,那些曾经破碎的时光,早已在两代人的坚守中,酿成了岁月里最甜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