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安回来的第一天,我妈就抓着我的手说:念念,你去替安安嫁给傅家那位太子爷吧。
我爸站在旁边,语气冰冷:他快死了,你去冲个喜。这是你欠安安的。
他们要把我打包送去守活寡,用我的后半辈子,去换他们亲生女儿一生的荣华富贵。
十八年的养育之恩,在亲生女儿出现的那一刻,变成了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我,许念,就是那个被推上交易台的牺牲品。
客厅里,许安安穿着一身洁白的公主裙,像一朵不染尘埃的百合花。她怯生生地躲在我妈身后,露出一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声音又轻又软:姐姐,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回来,爸爸妈妈就不会……
我妈立刻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厉声对我呵斥:闭嘴!安安刚回来,身体不好,你别在这里阴阳怪气地吓到她!许念,我警告你,你要是敢不听话,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哦,不对,她本来就没生过我。
我看着眼前这出母女情深的戏码,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带着玻璃碴子的疼。我做了他们十八年的女儿,撒娇、任性、被捧在手心,我以为那就是爱。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好。
我只说了一个字。
我妈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答应得这么干脆。她准备好的一肚子威逼利诱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我爸也皱起了眉,审视地看着我:你最好别耍花样。
我没看他们,目光越过他们,落在了许安安身上。在她那纯洁无瑕的眼神深处,我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得意与恶毒。
我当然不会耍花样。
因为他们不知道,那个传闻中暴戾成性、即将病死的京圈太子爷,傅砚辞。
是我上辈子拼了命,也没能救下的未婚夫。
这一次,换我来救你。
管家连夜把我送去了傅家。车子开进那座庄园时,我感觉像是驶入了一座巨大的、冰冷的坟墓。这里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女人,自称是傅家的管家李姨,领着我穿过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长廊,停在一扇巨大的双开门前。
太子爷就在里面,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记住你的本分。从今天起,你就是傅家的冲喜新娘。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
门被推开。
一股浓重的药味混杂着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里很暗,厚重的窗帘遮住了所有的光。只有一张巨大无比的床上,躺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我一步一步走过去,心跳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床上的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他的眼睛紧闭着,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这就是他们说的,快死了的傅砚辞。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决堤了。
前世,他也是这样死在我怀里的。金戈铁马,血染战袍,他最后一句话是:念念,别怕。下辈子,我一定先找到你。
傅砚辞,你看,我找到你了。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死了。
2.
李姨大概觉得我吓傻了,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鄙夷:许小姐,收起你那点不该有的心思。跟我来。
我擦干眼泪,跟在她身后。
她带我到了一间偏房,里面坐着一个穿着唐装、仙风道骨的老人。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排银针和一只白玉碗。
这是张真人,李姨介绍道,你的‘喜’,要怎么‘冲’,都由张真人说了算。
张真人睁开眼,浑浊的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心口的位置。
八字纯阴,命格极旺。不错,是个好药引。
他干枯的手指点了点那只白玉碗:冲喜,不是拜堂。是要你以心头血为药,吊住太子爷的命。
心头血。
李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快意的残忍。她大概以为我会哭闹,会拒绝。毕竟,取心头血,无异于剜心之痛。
我看着那只空荡荡的玉碗,却笑了。
好。
还是那一个字。
李姨再次愣住。
张真人也多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诧异。
我没有犹豫,走到他面前,解开了胸前的一颗扣子,露出白皙的皮肤。
需要多少我问。
张真人没说话,取出一柄薄如蝉翼的银刀。刀尖在烛火上烤了烤,带着一股灼热,精准地刺入我心口一寸的地方。
很疼。
疼得我浑身都在发抖,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但我咬着牙,一声没吭。
鲜红的血珠,顺着刀口渗出,滴入白玉碗中。一滴,两滴,三滴……每一滴,都像是在抽离我的生命。
直到碗底积了薄薄的一层,张真人才收了手。他拿出金疮药,随意地给我敷上。
每天这个时辰,取一次。记住,不能断。
李姨看着我苍白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那碗血端了起来,转身就走,仿佛我只是一个提供药材的器皿。
我扶着桌子,勉强站稳。
前世,傅砚辞为我挡下致命一箭,箭矢穿心而过。他流的血,比这多得多。
这点疼,算什么。
回到傅砚辞的房间,李姨已经让佣人把血喂他喝了下去。
我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脸色,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红润。那几乎要停止的呼吸,也好像平稳了一些。
我伸出手,想去碰碰他的脸,又怕惊扰到他。指尖在离他皮肤只有一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前世,我最后一次碰他,是在冰冷的停尸房。他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现在,他是温热的,是活生生的。
傅砚辞……我轻声唤他的名字。
他没有反应。
我守了他一夜。
第二天,我准时去偏房取了心头血。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脸色比傅砚辞还要苍白。但我每天都会强撑着精神,给他擦拭身体,陪他说话,给他讲我们以前的故事。虽然,这个以前,只有我自己记得。
傅家的人,把我当成空气。他们只关心那碗血。
许家那边,更是一个电话都没有。他们大概巴不得我早点死在傅家,好让他们心安理得地霸占我的一切。
第七天。
我照例取完血,回到房间。刚一进门,就看到傅砚辞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我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滞了。
我冲到床边,死死地盯着他。
他的眼皮,挣扎着,缓缓地,掀开了一条缝。
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雾,没有焦距地看着天花板。
过了很久,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发出了一个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音节。
……水。
3.
我像个傻子一样,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水!水!我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温水,用棉签沾湿,一点一点地,润湿他干裂的嘴唇。
他的喉咙动了动,似乎想咽下去。
我赶紧扶起他的头,小心翼翼地将水杯凑到他嘴边。
一整杯水,他只喝下去了小半杯,大部分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但我却高兴得想哭。
他醒了!
我的血,有用!
我能救他!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瞬间引爆了死寂的傅家。
傅家的大家长,傅砚辞的爷爷,傅老爷子,拄着拐杖亲自赶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一大群人,有傅砚辞的二叔傅正国,三叔傅正华,还有一堆我叫不出名字的亲戚。
他们脸上,挂着一模一样的、名为惊喜的面具。但那面具之下,真正的情绪,却各不相同。
傅老爷子是真正的激动,他抓着我的手,老泪纵横:好孩子,好孩子!你真是我们傅家的福星!
而傅砚辞的二叔傅正国,在看到床上睁着眼睛的傅砚辞时,眼神深处,飞快地闪过了一丝阴鸷和……失望。
他很快掩饰过去,换上一副关切的表情:大哥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许小姐,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
我不想跟他们虚与委蛇。我的眼里,只有傅砚辞。
家庭医生给傅砚辞做了全面的检查,最后得出结论:太子爷的生命体征,正在奇迹般地恢复。虽然还很虚弱,但确实是脱离危险期了。
是冲喜!一定是冲喜起了作用!一个亲戚高声喊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身上。有感激,有审视,有嫉妒,有怀疑。
傅老爷子当场拍板:从今天起,许念就是我们傅家名正言顺的少奶奶!谁敢对她不敬,就是跟我傅家作对!
傅正国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我不在乎什么少奶奶的名分。我只知道,傅砚辞活下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傅砚辞恢复得很快。从只能喝水,到能吃一些流食。从只能睁眼,到手指可以轻微地动弹。
我每天依然要取心头血,但心甘情愿。
我的付出,傅老爷子都看在眼里。他给我的待遇,也越来越好。昂贵的补品,顶级的医生,流水一样地送来。
傅家上下,对我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漠视,变成了敬畏。
只有两个人,是例外。
一个是李姨。她看我的眼神,依旧带着一种根深蒂固的鄙夷,仿佛我只是一个靠着歪门邪道上位的乡下丫头。
另一个,是傅正国。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冷,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我隐隐觉得,傅砚辞的病,或许不是意外。
这天下午,许安安来了。
她提着一个精致的果篮,穿着昂贵的定制长裙,画着精致的妆容,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来视察她的领地。
姐姐,她一进门,就亲热地想来挽我的胳膊,被我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她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又换上那副天真无辜的表情:听说傅先生醒了,我替爸爸妈妈来看看你。姐姐,你在这里……还习惯吗
她特意加重了习惯两个字的读音,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她以为,我嫁过来,是守着一个活死人,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托你的福,我很好。我淡淡地看着她,傅家的少奶奶,当得还不错。
许安安的脸,瞬间就白了。她大概没想到,我会用这个身份来压她。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委屈得眼圈都红了,我知道,你还在怪爸爸妈妈。可是,他们也是为了你好啊。傅家……傅家能给你的,是许家一辈子都给不了的。
是吗我笑了,包括,每天都要被当成药引,取心头血吗
我故意撩起袖子,让她看到我手腕上因为输营养液留下的针孔,又指了指我心口的位置。
这里,每天都要被划开一道口子。安安,这种‘好’,你要不要,也来替我尝尝
许安安的脸色,由白转青,最后变成了一片惊恐。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
就在这时,床上传来一个微弱,却冰冷刺骨的声音。
滚。
4.
我和许安安同时转过头。
傅砚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漆黑的眸子,不再像之前那样蒙着雾,而是清明得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死死地钉在许安安身上。
他虽然还不能动,但那股与生俱来的、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却几乎让人窒息。
许安安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转身就跑了。
我看着她狼狈逃窜的背影,再回头看傅砚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这是他醒来后,说的第一个,完整的字。
是为了护着我。
我走到床边,帮他掖了掖被角,轻声说:谢谢你。
他没有看我,目光重新投向天花板,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
他的身体在恢复,但他的灵魂,好像还被困在一片浓雾里。他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躺着,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也不急。
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许安安被吓跑后,许家那边,消停了一段时间。但傅家内部的暗流,却愈发汹涌。
傅正国来得越来越勤。他总是带着一脸关切的笑,嘘寒问暖,但他的眼睛,却总在不经意间,扫过傅砚辞的输液袋,和他床头的药。
我的警惕心,提到了最高。
这天夜里,我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
我睁开眼,看到一个黑影,正蹑手蹑脚地走到傅砚辞的床边。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瓶子,拧开盖子,就要往输液管里倒。
我的血,瞬间就冷了。
我没有声张,悄悄拿起枕头下的水果刀,屏住呼吸,一点点靠近。
就在那个人将瓶口对准输液管的瞬间,我猛地扑了上去,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撞开。
那个瓶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黑影显然没料到我醒着,他咒骂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就朝我刺了过来。
我吓得魂都快没了,只知道胡乱地挥舞着手里的水果刀。
啊——
黑暗中,一声闷哼。
我感觉手里的刀,好像扎进了什么温热的东西里。紧接着,那个人影就踉跄着后退,撞倒了床头的台灯。
啪!
灯亮了。
我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是傅家的一个园丁,我见过几次。
他的手臂上,插着我的水果刀,鲜血直流。
而他的脚边,那个被打翻的瓶子里,流出一些无色的液体,地毯被腐蚀出一个个小洞,冒着白烟。
是剧毒!
李姨和保镖们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幕,全都惊呆了。
抓住他!李姨厉声喝道。
园丁见势不妙,拔出胳Dagger,就想从窗户跳出去。
就在这时,一只苍白的手,快如闪电般伸出,精准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是傅砚辞!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手,瘦得只剩下骨头,却像一把铁钳,死死地箍住园丁的脚踝。
园丁惨叫一声,被他硬生生地从窗台上拽了下来,摔在地上。
保镖们一拥而上,将他制服。
我看着坐起来的傅砚辞,看着他因为用力而剧烈起伏的胸膛,看着他那双重新燃起火焰的眼睛,整个人都傻了。
他……他能动了
傅砚辞没有看我,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落在了姗姗来迟的傅正国身上。
二叔,他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的病,是你搞的鬼吧。
5
傅正国的脸,刷的一下,全白了。
砚辞,你……你胡说什么!他强作镇定,声音却在发抖,我怎么会害你我是你亲二叔啊!
亲二叔傅砚辞冷笑一声,那笑声,像刀子一样刮在每个人的心上,我出事,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傅正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傅砚辞是傅家唯一的、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如果他死了,那继承权,自然就落到了他唯一的弟弟,也就是傅正国的儿子头上。
把他带下去,严加审问。傅砚辞对保镖下令,语气里带着一股久违的杀伐果决,我倒要看看,是谁给他的胆子,敢在傅家动手。
那个被抓的园丁,像一滩烂泥一样被拖了出去。
房间里,一瞬间,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傅正国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求助似的看向傅老爷子。
傅老爷子脸色铁青,手里的拐杖,重重地跺在地上。
正国!你太让我失望了!
傅正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爸!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有人要陷害我!他抱着傅老爷子的小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砚辞,你相信二叔,二叔是看着你长大的啊!
傅砚辞的眼神,没有一丝动容。
证据,会说话。
这场闹剧,最终以傅正g国被暂时软禁而告终。
傅家,要变天了。
我看着重新躺回床上的傅砚辞,他闭着眼睛,好像刚才的一切,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我走过去,拿起毛巾,想帮他擦擦额头上的汗。
手刚伸过去,就被他抓住了。
他的手,依旧冰冷,但很有力。
你,他睁开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第一次,正正地看着我,为什么要救我
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我该怎么回答
告诉他,因为我是你上辈子的未婚妻因为我欠你一条命
他会把我当成疯子。
我沉默了半晌,轻轻地挣开他的手。
因为,我是你的妻子。
我把妻子两个字,咬得很重。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全然的陌生和探究。
你叫什么名字
许念。
许……念……他咀嚼着这个名字,眉头微微蹙起,好像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眼。
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然而,几秒钟后,他眼中的迷茫,又重新归于平静。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我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站在门外,我能听到里面传来他压抑的、痛苦的咳嗽声。
我的心,也跟着一阵阵地抽痛。
我知道,他醒了,一切才刚刚开始。傅家的这潭水,比我想象的,要深得多。
傅正国,只是被推到明面上的第一颗棋子。他背后,一定还有人。
而我,现在是傅砚辞名义上的妻子,是所有想让他死的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危险。
但我一点也不怕。
只要能在他身边,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愿意闯。
6.
傅正国被软禁后,傅家的气氛,变得异常诡异。
表面上,风平浪静。但私底下,每个人都像是惊弓之鸟。
那个被抓的园丁,第二天就在审讯室里,咬舌自尽了。
线索,断了。
傅正国一口咬定是被人陷害,傅老爷子虽然气愤,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在没有确凿的证据面前,也只能将他继续关着。
傅砚辞的身体,在慢慢恢复。他已经可以坐起来,自己吃饭了。
但他依然很沉默。
他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复杂。
有探究,有怀疑,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依赖。
他只吃我喂的饭,只喝我倒的水。晚上,如果我不在房间里守着,他就会整夜整夜地失眠。
李姨看我的眼神,也从鄙夷,慢慢变成了敬畏。
这天,我正在给他喂粥,许安安又来了。
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还跟着我的母亲,许夫人。
许夫人一进门,就哭天抢地地朝我扑了过来。
念念!我的念念!你受苦了!
她想抓我的手,被我冷冷地避开了。
许夫人,有事吗我的语气,客气又疏离。
许夫人扑了个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求助地看向许安安。
许安安赶紧上前扶住她,对着我,一脸的痛心疾首: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跟妈妈说话!妈妈是担心你,才特意来看你的!
担心我我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担心我有没有死在傅家,好给你们许家一个交代吗
你!许夫人被我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许念!她终于撕下了慈母的面具,厉声喝道,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现在是傅家的少奶奶,就了不起了你别忘了,你的命,是谁给的!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跟你们许家,再没有半点关系。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反了!真是反了!许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安安,我们走!就当没养过这个白眼狼!
许安安却没动。
她的目光,越过我,痴痴地看着我身后的傅砚辞。
傅砚辞靠在床头,手里把玩着一只白玉茶杯。他甚至没看她们一眼,但那股强大的气场,却足以让任何人不敢造次。
傅……傅先生……许安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娇羞和讨好,我叫许安安,是……是许念的妹妹。听说您身体好些了,我特意……
吵。
一个冰冷的字,从傅砚辞的薄唇里吐出。
许安安的话,戛然而止。
我的房间,不喜欢有外人。傅砚辞终于抬起眼,那目光,像是在看两只聒噪的苍蝇,李姨,送客。
李姨立刻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许夫人,许小姐,请吧。
许夫人和许安安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她们大概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她们灰溜溜地走了。
我看着傅砚辞,心里,甜丝丝的。
他这是,又一次,在为我出头吗
我刚想开口说谢谢,他却把手里的茶杯,递到了我面前。
没水了。
我:……
好吧,原来只是口渴了。
我接过杯子,去给他倒水。
转身的瞬间,我没有看到,傅砚辞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的背影。那双深沉的眸子里,翻涌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熟悉又陌生的情愫。
7.
许家母女被赶走后,我的日子,清静了不少。
但平静的湖面下,往往隐藏着更致命的漩涡。
傅砚辞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他已经可以下床,在房间里走动了。
他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他会问我,关于许念的一切。
你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你……为什么会答应嫁给我
每一次,我都避重就轻地回答。我不敢说得太多,我怕他从我的话里,听出不属于许念的、另一个灵魂的痕迹。
他很聪明。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隐瞒,但他没有追问。
他只是用那双越来越清明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
看得我,心慌意乱。
这天,我取完心头血,回到房间,看到傅砚辞正站在窗前。
他的背影,挺拔修长,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那副病入膏肓的样子了。
今天,张真人说,再过七天,我的血,就可以停了。我走到他身后,轻声说。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转过身,看着我,眉头紧锁。
你的身体,还撑得住吗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关心我的身体。
我的心,暖了一下。
没事,死不了。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他的眉头,却锁得更紧了。
他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一下我心口的位置。隔着衣服,我依然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冰凉。
这里,还疼吗
我的呼吸,漏了一拍。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名为心疼的情绪,突然有了一种冲动。
一种想告诉他一切的冲动。
但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情感。
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摇了摇头,后退了一步。
不疼了,已经习惯了。
他看着我,眼神,一下子变得很深,很沉。
许念,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等我好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有你。
这句话,我只敢在心里说。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回了前世。
梦到了我们的大婚之日。十里红妆,凤冠霞帔。他骑着高头大马,来接我。
他说:念念,等我打完这最后一仗,就回来,陪你看尽这世间繁华。
可是,他再也没有回来。
我等来的,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和一支穿心而过的利箭。
我从梦中哭着醒来。
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担忧的眸子。
傅砚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我的床边。
做噩梦了他问。
我看着他,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猛地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别走……别离开我……我哽咽着,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过了很久,我感觉到一只手,轻轻地,落在了我的背上,笨拙地,拍了拍。
我……不走。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像一片羽毛,落在了我的心上。
那一刻,我感觉,我破碎的灵魂,仿佛被他一点点地,拼凑了起来。
8.
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和傅砚辞之间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不再刻意地与我保持距离。
他会允许我,坐在他身边,看他处理文件。
他会默许我,在他失眠的时候,为他轻声哼唱我记不清歌词的曲子。
他的话不多,但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在告诉我,他在慢慢地,接受我。
而傅家的天,也开始变了。
傅砚辞开始着手,调查自己中毒的真相。
他第一个下手的,就是傅正国掌管的家族产业。
查账,审计,安插自己的人手。
他的手段,雷厉风行,快得让人喘不过气。
傅正国被架空了权力,整天在家里跳脚,却无计可施。
傅家上下,人人自危。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位曾经沉睡的太子爷,已经彻底苏醒了。
而且,比以前,更可怕。
我成了他身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他会带着我,出席一些重要的家族会议。
他会当着所有人的面,为我夹菜,替我剥虾。
他用实际行动,向所有人宣告,我,许念,是他傅砚辞的妻子,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那些曾经看不起我,鄙夷我的人,现在见到我,都要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少奶奶。
这种感觉,很奇妙。
我并不贪恋权势。但我喜欢看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这天,傅老爷子把我叫到了书房。
他递给我一张黑色的银行卡。
念念,这里面,有五个亿。算是爷爷,给你的见面礼。
五个亿。
我长这么大,连五百万都没见过。
爷爷,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我把卡推了回去。
傅老爷子笑了。
你救了砚辞的命,就是救了我们整个傅家。这点钱,算什么。他把卡,又推了回来,拿着吧。女人手里,还是得有点自己的钱,有底气。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知道自己再拒绝,就是矫情了。
谢谢爷爷。我收下了卡。
从书房出来,我遇到了傅正国的妻子,我的二婶。
她看到我,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念念啊,现在真是出息了。连老爷子,都对你另眼相看。她的语气,酸得能掉牙。
我懒得理她,转身就想走。
你别得意!她突然在我身后,尖声说道,你以为砚辞是真的喜欢你吗他不过是看在你救了他的份上,在利用你罢了!等他病好了,等他把我们家正国斗倒了,你猜猜,你的下场,会是什么
我的脚步,顿住了。
我转过身,看着她那张因为嫉妒而扭曲的脸,笑了。
我的下场,就不劳二婶费心了。您还是多担心担心,您自己的下场吧。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房间,傅砚辞正在看文件。
看到我进来,他抬起头。
爷爷找你
嗯。我把那张黑卡,放到他面前,爷爷给的。
他看了一眼,没什么反应。
你收着吧。
傅砚辞,我看着他,你是不是……在利用我
他拿着钢笔的手,顿了一下。
他抬起眼,目光,深邃得像一片海。
是。
他承认了。
承认得,那么干脆。
我的心,像是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
9.
我在利用你,对付傅正国。我在利用你,安抚爷爷。我在利用你,堵住傅家所有人的嘴。
傅砚辞看着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又残忍。
所以,你满意了
我的手,在身侧,悄悄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原来,这段时间的温情,那些不经意的维护,全都是假的。
全都是他演给我看的戏。
我算什么
一个比较听话,比较好用的工具吗
不满意。我抬起头,迎上他冰冷的目光,远远不够。
他愣住了。
你要什么
我要傅家少奶奶的位置,坐得稳稳当当。我要许家,为他们曾经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我还要……你。
我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
他看着我,眼神,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许念,他放下笔,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
他比我高出一个头。我必须仰视他。
这种感觉,很有压迫感。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带着一丝危险的警告。
我知道。我看着他的眼睛,不闪不躲,你利用我,我也可以利用你。我们,各取所需,很公平。
他笑了。
那笑容,很冷,没有一丝温度。
好一个各取所需。他伸出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得更高,既然是交易,那就拿出你的筹码。
他的指尖,很凉。
我的心,更凉。
我的筹码,就是我的命。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能用我的血,保你一天平安。这个筹码,够吗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捏着我下巴的手,也下意识地,松开了。
你……
傅砚辞,你别忘了,你的病,还没有好全。那个下毒的人,也还没有找到。你敢保证,他们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我看着他瞬间沉下去的脸,继续说道:而我,是唯一能救你的人。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们对视着。
像两只互相试探,又互相忌惮的野兽。
过了很久,他才重新开口。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但这个字,却像是一份契约。
一份,用我的生命和他的未来,签订的魔鬼契约。
从那天起,我开始了我的反杀。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付许家。
我用傅老爷子给我的那五个亿,成立了一家投资公司。
然后,我找到了许家公司最大的竞争对手。
我告诉他,我可以为他提供无限的资金,只有一个要求——不计任何代价,搞垮许家。
商场,如战场。
有了傅家在背后撑腰,和我源源不断的资金注入,那个对手,像一头饿了很久的狼,疯狂地撕咬着许家的市场份额。
许家的股价,开始断崖式下跌。
我爸急得焦头烂额,几次三番地打电话给我。
一开始,是咒骂。
后来,是哀求。
我一次都没有接过。
许安安也来找过我几次。
她在我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求我放过许家。
姐姐,我知道错了!你放过爸爸妈妈吧!公司要是没了,他们会活不下去的!
我看着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只觉得恶心。
当初,你们把我送去给傅砚辞冲喜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会不会活不下去
我把她当初对我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许安安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许念!你别太过分!她终于装不下去了,露出了恶毒的真面目,你真以为傅砚辞能护你一辈子吗你不过是他身边的一条狗!
啪!
我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一巴掌。
就算是狗,我也是他傅砚辞唯一的狗。而你,连当狗的资格,都没有。
许安安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甩了甩打得发麻的手,冷冷地看着她。
滚。别再让我看到你。
10.
许家,很快就撑不住了。
资金链断裂,股东撤资,项目停摆。
曾经风光无限的许氏集团,在一夜之间,成了一个空壳子。
我爸,一夜白头。
我妈,天天以泪洗面。
他们终于想起了,还有一个可以牺牲的女儿。
他们找到了傅家。
跪在傅家的大门口,求我,见他们一面。
那天,傅砚辞正好在家。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茶,问我:要去见吗
去。
我为什么要不见
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看,他们当初弃之如敝履的女儿,现在,过得有多好。
我要让他们,为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悔不当初。
我让李姨,把他们请了进来。
十八年来,他们第一次,踏进傅家的大门。
他们看着这富丽堂皇的客厅,看着我身上昂贵的定制衣裙,眼睛都直了。
念念……我妈最先反应过来,她朝我扑过来,想抱我的腿,妈知道错了!你救救许家吧!那也是你的家啊!
我厌恶地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
傅砚辞放下了茶杯。
许夫人,他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里是傅家。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两个保镖,立刻上前,将我妈架了起来。
我爸看着傅砚辞,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傅……傅先生……他结结巴巴地说,我们……我们只是想求念念,回家看看……
回家傅砚辞笑了,许总是不是忘了当初,是你们,亲手把她,从家里赶出来的。
我爸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那……那不是……我们也是为了她好……
为了她好傅砚辞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为了她好,就是把她送来给一个快死的人冲喜就是让她用自己的命,来换你们亲生女儿的荣华富贵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我爸妈的心上。
他们面如死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告诉你们,傅砚辞站起身,走到我身边,当着他们的面,将我揽入怀中,从她踏进傅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她就是我傅砚辞的人。她的家,在这里。跟你们许家,再没有半分钱关系。
谁,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傅砚辞,就让他,从京城,彻底消失。
他的话,掷地有声。
我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檀香味,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是安全感。
我爸妈,被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傅家。
我知道,许家,彻底完了。
那天晚上,傅砚辞把我叫到了书房。
他递给我一份文件。
这是许氏集团剩下的所有股份。我已经让律师,都转到了你的名下。
我看着那份文件,愣住了。
你……
我说过,等我好了,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他看着我,眼神,很深,这是你应得的。
我拿着那份文件,手,有些发抖。
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但我也知道,现在,还不是说那些话的时候。
谢谢。我收下了。
还有一件事。傅砚辞突然说。
什么
下毒的真凶,找到了。
11.
我的心,猛地一紧。
是谁
张妈。
傅砚辞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张妈
怎么会是她
张妈是傅家的老人了。在傅家待了三十多年,是看着傅砚辞长大的。
在我刚来傅家,被所有人当成空气的时候,只有她,会偷偷地,给我送一碗热汤。
在我取完心tou血,虚弱得走不动路的时候,也是她,会扶着我,把我送回房间。
她看我的眼神,总是充满了慈爱和心疼。
我一直以为,她是这个冰冷的家里,唯一的一点温暖。
可是,下毒的人,竟然是她
不可能!我下意识地反驳,张妈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是傅正国的人。傅砚辞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
傅正国,许了她一大笔钱。让她在我的药里,常年累月地,下一种慢性毒药。那种毒,不会立刻致命,但会一点一点地,侵蚀我的身体,直到,油尽灯枯。
我听着他的话,浑身发冷。
我想到张妈那张总是挂着和蔼笑容的脸,只觉得一阵反胃。
人心,怎么可以,险恶到这种地步
她人呢我问。
跑了。傅砚辞说,傅正国被软禁后,她就觉得不对劲,连夜逃走了。我们的人,还在追。
我的心,沉了下去。
傅砚辞,我看着他,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如果不是我……张妈她,或许就不会暴露得这么快。她就不会……
许念,他打断了我,你看着我。
我抬起头。
这不是你的错。他的手,轻轻地,落在了我的头顶,揉了揉,坏人,做了坏事,就应该,受到惩罚。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他的掌心,很温暖。
我看着他,眼眶,又红了。
第二天,消息传来。
张妈,在逃亡的路上,出了车祸。
当场死亡。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花园里浇花。
手里的水壶,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死了
就这么……死了
我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松了一口气还是……难过
或许,都有吧。
我蹲下身,看着那些娇艳的花。
傅家的花园,很美。
但再美的花园,也掩盖不住,这深宅大院里,腐烂的,恶臭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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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发了高烧。
取心头血的后遗症,加上情绪的剧烈波动,我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
我烧得迷迷糊糊,整个人,像是掉进了一个冰火两重天的世界。
我感觉,有人,在不停地,用冷毛巾,给我擦拭额头。
我感觉,有人,在给我喂水,喂药。
我还感觉,有人,一直,一直,握着我的手。
那只手,很大,很温暖。
给了我,无尽的力量。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我又梦回了前世。
这一次,我梦到的,不是我们的大婚,也不是他的死亡。
我梦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
那是在一场皇家围猎。
我从马上摔了下来,崴了脚。
是他,像天神一样,从天而降。
他把我,抱上了他的马。
他的怀抱,很温暖,带着淡淡的,阳光的味道。
他说:姑娘,别怕。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
我一睁眼,就看到了,趴在我床边,睡着了的傅砚辞。
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他的一只手,还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阳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了一小片阴影。
他睡着的样子,像个孩子。
没有了白天的冷漠和疏离,只有,安静和疲惫。
我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
我伸出另一只手,想去摸摸他的脸。
指尖,刚碰到他的皮肤,他就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那双漆黑的眸子里,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迷茫。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12.
你……醒了傅砚辞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他飞快地收回了手,坐直了身体,耳根,却有些可疑地,红了。
嗯。我的脸,也有些发烫,我……我发烧了
烧了一夜。三十九度八。他站起身,给我倒了一杯水,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我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医生说,你失血过多,加上劳累过度,身体亏空得厉害。需要静养。
他说着,从旁边的桌子上,端过来一碗黑乎乎的药。
把这个喝了。
我闻着那股浓重的中药味,脸都皱成了一团。
可以不喝吗
不可以。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苦着脸,捏着鼻子,一口气,把那碗药,灌了下去。
苦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看着我的样子,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剥开糖纸,递到我嘴边。
张嘴。
我愣住了。
那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我下意识地,张开了嘴。
浓郁的奶香味,瞬间,在我的口腔里,弥漫开来。
驱散了,所有的苦涩。
你怎么会……我含着糖,含糊不清地问。
你怎么会有糖
还是我最喜欢的大白兔奶糖。
李姨准备的。他收回手,淡淡地说。
我看着他,总觉得,他在撒谎。
张妈死后,傅正国,彻底被激怒了。
他大概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开始,疯狂地,反扑。
他联合了傅家的几位旁支,和公司的一些元老,在董事会上,公然向傅砚辞,发难。
他们以傅砚辞身体不好,不堪重任为由,要求傅老爷子,重选继承人。
傅家,一时间,被搅得,天翻地覆。
而我,作为这一切的导火索,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那些曾经对我阿谀奉承的亲戚,现在看到我,都恨不得,用眼神,把我千刀万剐。
他们不敢对付傅砚辞,就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我的身上。
各种难听的谣言,开始在傅家流传。
说我是扫把星,克死了张妈。
说我是狐狸精,迷惑了太子爷,想霸占傅家的家产。
甚至,还有人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傅砚辞的。
我:……
我什么时候,有孩子了
这些谣言,自然也传到了傅砚辞的耳朵里。
我以为,他会生气,会质问我。
但他,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在一次家族聚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拉到他身边,亲手,给我戴上了一条项链。
那条项链,是傅家的传家宝。
名为海洋之心。
是傅家主母的象征。
从今天起,他看着在座的所有人,声音,冰冷刺骨,谁,再敢对我的妻子,说一句不敬的话。就给我,滚出傅家。
全场,鸦雀无声。
那些刚刚还在对我指指点点的人,现在,全都低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我摸着脖子上那颗冰凉的,沉甸甸的钻石,看着身边这个,为我挡下了所有风雨的男人。
我的心,跳得,好快。
回去的路上,我问他:你就不怕,那些谣言,是真的吗
他开着车,目不斜视。
什么谣言
就是……孩子……
你怀孕了他突然转过头,看着我,眼神,很亮。
没有!我赶紧否认,我就是打个比方!
哦。他转回头,继续开车,语气,似乎,有些失望。
傅砚辞,我看着他的侧脸,你相信我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
车里,只有,平稳的呼吸声。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一个字。
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我,心安。
13.
傅砚辞的强势,彻底镇住了傅家的那些牛鬼蛇神。
但傅正国,显然不会,就此罢休。
他在董事会上,节节败退。
在傅砚辞雷霆般的手段下,他安插在公司的亲信,被一个一个地,拔除。
他手中的权力,被一点一点地,蚕食。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许家身上。
或者说,是寄托在了,许安安身上。
许氏集团,已经宣布破产了。
我爸妈,从富丽堂皇的别墅,搬到了,一个破旧的出租屋。
他们变卖了所有的奢侈品,才勉强,还清了一小部分的债务。
从云端,跌入泥潭。
这种滋味,想必,一定很不好受。
而许安安,却像是,人间蒸发了。
我派去的人,再也找不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格外的平静。
傅砚辞的生日,快到了。
这是他康复后,过的第一个生日。
傅老爷子,决定,大办一场。
他想借着这个机会,向整个京城,宣告,傅家的继承人,回来了。
生日宴的地点,定在了傅家旗下的,一家六星级酒店。
邀请了,京城所有的,名流权贵。
我作为傅家的少奶奶,自然要,陪着他,一起出席。
我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么盛大的宴会。
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高定礼服,戴着璀璨珠宝的自己,我有些,恍惚。
好像,做了一场,不真实的梦。
很美。
傅砚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从镜子里,看到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向我走来。
他真的,很好看。
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微抿。
像一幅,用最浓的墨,勾勒出的,山水画。
他走到我身后,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条钻石手链,亲自,给我戴上。
别紧张,他的声音,很柔,一切有我。
我看着镜子里的我们,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如果,没有那些前尘往事,没有那些阴谋算计。
我们,会不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
宴会,开始了。
傅砚辞牵着我的手,出现在众人面前。
所有的闪光灯,都对准了我们。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
有羡慕,有嫉妒,有惊艳,有探究。
傅砚辞,应付得,游刃有余。
他带着我,周旋在,各色人物之间。
他把我,介绍给,他的每一个朋友,每一个合作伙伴。
这是我的妻子,许念。
他的语气,充满了,骄傲和占有欲。
我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他,牵着。
脸上,挂着,得体的,完美的,微笑。
没有人知道,我的心里,有多么,紧张和不安。
直到,我看到了,一个人。
许安安。
她穿着一身,火红色的,抹胸长裙。
画着,妖艳的浓妆。
挽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出现在了,宴会厅的门口。
她看到我,对我,露出了一个,恶毒的,挑衅的,笑容。
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知道,今晚,要出事了。
14.
那不是……许家的那个二小姐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旁边那个,是王总吧听说,他最近,跟傅二爷,走得很近。
有好戏看了。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傅砚辞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
别怕。他在我耳边,低声说。
许安安,挽着那个王总,径直,朝我们,走了过来。
姐姐,姐夫,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好久不见。
我没有说话。
傅砚辞,更是,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那个王总,倒是,一脸谄媚地,对傅砚辞伸出了手。
傅总,久仰大名。我是宏远集团的,王宏。
傅砚辞,没有跟他握手。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王宏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傅总,这是,不给我面子
你算什么东西傅砚辞的语气,充满了,不屑,也配,让我给你面子
王宏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
王总,别生气嘛,许安安赶紧出来,打圆场,我姐夫他,身体不好,脾气,也跟着,不太好。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她这话,听着,像是在劝架。
但实际上,却是在,拱火。
果然,王宏的脸色,更难看了。
傅砚辞,你别太嚣张!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那个,说一不二的太子爷吗你别忘了,你现在,就是个,随时都可能,再死一次的病秧子!
这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傅砚辞的眼睛,眯了起来。
那里面,是,滔天的,杀意。
把他,给我,扔出去。他对身后的保镖,冷冷地说道。
我看谁敢!
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傅正国。
他带着几个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
傅砚辞,今天,是你的生日。二叔,特意,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他拍了拍手。
酒店的巨大屏幕上,突然,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视频里,是我。
是我,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
那个男人,我认识。
是之前,那个想下毒的,园丁。
视频的角度,很刁钻。
看起来,就像是,我在主动,勾引他。
而视频的最后,是我,拿着一把水果刀,刺向了他。
大家都看到了吧傅正国指着屏幕,高声说道,这个女人,水性杨花,心肠歹毒!她跟下人私通,被发现后,就杀人灭口!
砚辞,你被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给骗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
你为了她,跟二叔作对,跟整个傅家作对!值得吗
他的话,像一颗颗炸弹,在人群中,炸开。
所有的人,都用一种,震惊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目光,看着我。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我浑身发冷,手脚冰凉。
我下意识地,看向,傅砚辞。
我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信任。
但是,没有。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看着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原来,他,还是不信我。
原来,我们之间,那点可怜的温情,在所谓的证据面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15.
你笑什么傅正国皱着眉,看着我。
我笑你,蠢。我擦干眼泪,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以为,就凭这么一段,剪辑得乱七八糟的视频,就能,扳倒我吗
我转向傅砚辞。
傅砚辞,你信他,还是信我
我把问题,重新,抛给了他。
我要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一个,答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傅砚辞看着我,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自己等不来,那个答案了。
久到,我的心,已经,彻底,凉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笑了。
他伸出手,轻轻地,帮我,擦掉了,眼角的泪痕。
我当然,信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
傅正国的脸色,瞬间,变了。
砚辞!你疯了!这个女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没疯。傅砚辞看着他,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疯的人,是你。
他打了个响指。
宴会厅的屏幕,突然,切换了画面。
这一次,播放的,是一段,完整的,高清的,监控录像。
录像里,清清楚楚地,拍下了,那个园丁,是如何,潜入我的房间,是如何,想对我,行不轨之事。
也拍下了,我是如何,在情急之下,拿起水果刀,自卫反击。
真相,大白。
这……这不可能!傅正国看着屏幕,难以置信地,嘶吼着。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傅砚辞看着他,语气,冰冷刺骨。
二叔,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从你,对我下毒的那天起,我就已经,知道了。
我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就是在等你,把所有,跟你有关的人,都,暴露出来。
现在,人,齐了。
傅砚辞的话音,刚落。
宴会厅的大门,突然,被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推开了。
傅正国,王宏,许安安,为首的警察,拿出逮捕令,你们涉嫌,多起商业犯罪,以及,故意杀人未遂。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傅正国,瘫倒在地。
王宏,面如死灰。
只有许安安,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不!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指着我,尖叫着,是她!是许念!是她陷害我的!
没有,再理会她。
一场,精心策划的,生日宴。
最终,变成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抓捕现场。
闹剧,落幕了。
回去的路上,车里,很安静。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
心里,却很平静。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问。
在你,第一次,为我,取心tou血的时候。
我愣住了。
那天,我虽然,昏迷着。但是,我的意识,是清醒的。
我能,感觉到,你身上的,味道。
那是一种,很熟悉的,很让我,安心的,味道。
像……我丢了很久很久的,一件宝贝。
后来,我醒了。我开始,做一些,很奇怪的梦。
梦里,有一个,跟你,长得很像的,姑娘。
她穿着一身,红色的,嫁衣。
她告诉我,她叫,念念。
她说,她等了我,好久,好久。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我转过头,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有,细碎的,星光。
念念,他停下车,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上一世,我没能,先找到你。
这一世,换我,来守护你。
嫁给我,好吗
这一次,不是冲喜。
不是交易。
而是,一个男人,对他心爱的,姑娘,最郑重的,承诺。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自己。
笑着,哭着,点了点头。
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