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殊心思一定,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强硬:
“孙悟空,此乃天命,非你儿戏!”
“金蝉子虽率军西行,然路上妖魔众多,劫难重重,非大军可尽数抵挡。”
“你之职责,便是护他周全,直至灵山!”
“你若拒不从命,违逆天道,可知后果?”
她话语中带上了威胁之意,目光再次扫过那紧箍。
普贤也接口道,语气软中带硬:
“大圣,莫要自误。”
“早早完此劫难,你亦得解脱,岂不两全其美?”
孙悟空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心中冷笑连连。
后果?无非就是念动紧箍咒罢了。
若是之前,或许还能让他头疼欲裂。
但那紧箍咒还能奈他何?
自己随时都可以取下。
不过,戏还是要做足的。
他故作烦躁挥手,恰好碰到那紧箍,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忌惮与不甘。
“哼!就知道拿这玩意儿吓唬俺!”
他嘟囔着,不情不愿地站起身。
“行了行了!俺老孙知道了!”
“两界山是吧?俺去等着那和尚就是了!”
“真是麻烦!”
见他服软,文殊和普贤对视一眼,皆松了口气。
总算把这最难搞的一环摁住了。
“如此甚好。”
文殊脸色稍霁。
“大圣即刻动身吧,莫要耽搁了时辰。”
孙悟空扛起混元棍,懒洋洋地朝洞外走去。
“催什么催,赶着投胎啊”
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两位菩萨听见。
文殊眼角一跳,强忍着没有发作。
普贤连忙跟上:
“我等护送大圣一程。”
“不必!”
孙悟空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认得路!”
话音未落,身形已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径直朝着西牛贺洲与南瞻部洲交界处的两界山方向而去。
速度不快不慢,正好是太乙金仙中期应有的水准。
文殊和普贤岂会放心让他独自前去,立刻化光跟上,远远辍着,神识牢牢锁定前方那道金色流光。
看着孙悟空前往两界山,文殊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些许。
她对普贤传音道:
“总算将他送上了路。”
“紧箍仍在,量劫主角仍在掌控,我佛门便还有翻盘之机。”
普贤微微颔首,眼中却还有一丝忧虑:
“只是金蝉子那边,带着数万凡人大军,这劫难该如何布置?”
“若那些妖魔挡不住”
听闻此话,文殊目光微冷:
“劫难照旧!”
“天庭、地府、乃至我佛门自家安排的,一难都不能少!”
“至于凡人大军哼,自有天道因果约束。”
“杀戮过甚,业力反噬,看他李世民如何承受!”
“看他金蝉子如何保全他的大乘佛法!”
“待到了灵山…哼,一切便由不得他们了!”
两人神识交流,紧紧跟着孙悟空,朝着两界山而去。
而前方,孙悟空感知着身后那两道如影随形的佛念,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护送?监视还差不多。
他金睛望向西方,仿佛已经看到两界山遥遥在望。
那里,将是这场西征大戏的又一个舞台。
“嘿嘿,如来,俺老孙来了。”
“给你这出大戏,再添个彩头!”
两界山巍峨矗立,硬生生将南瞻部洲与西牛贺洲割裂开来。
山风凛冽,卷起砂石,带着一股荒蛮气息。
一道金光落下,孙悟空显出身形,扛着混元棍,金睛懒洋洋地扫视着这片荒凉地界。
“啧,真是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话音未落,身后两道佛光紧随而至,文殊与普贤按下云头,落在他身后不远处,神识如同无形的锁链,依旧牢牢系在他身上。
孙悟空心中冷笑,却故作不耐地挠了挠头,寻了块大石坐下,翘起腿晃悠着。
“到了到了!俺老孙就在这儿等着那和尚,行了吧?”
“二位菩萨是不是该回去复命了?盯着俺作甚?怕俺跑了不成?”
文殊面沉似水,冷声道:
“休要啰嗦,安心等候便是。”
“金蝉子不日便至,莫要误了时辰。”
普贤则缓和语气,补充道:
“此地意义非凡。大圣稍安勿躁。”
孙悟空嗤笑一声,不再理会她们,自顾自地闭目养神。
然而,就在他闭眼的刹那,体内混沌气息极其隐晦地流转,一个与他一般无二的分身出现,依旧保持着闭目坐着的姿态,气息、形态乃至那紧箍都别无二致。
而他的真身,已在混沌本源的遮掩下,如同融入空气般消失不见。
文殊和普贤自然感知不到丝毫的异常。
他们现在的心思也被西征大军吸引过去。
虽然人在这里看着孙悟空,但神识已经朝着东方探去,
千里之外,西征大军如黑色洪流,滚滚向前。
战马嘶鸣,甲胄铿锵,冲天的兵戈煞气混合着凛冽的人道皇威,惊得沿途鸟兽绝迹,妖氛潜藏。
金蝉子一袭白衣,行走于大军最前方,步履从容,面色平静。
他周身无半分法力波动,却自有一股令人心静的奇异力量,将身后数万铁骑的肃杀之气悄然化解于无形。
程咬金、秦琼等一众悍将拱卫左右,虽对这位圣僧心怀敬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对未知力量的敬畏和帝王旨意的绝对服从。
大军侧翼,一道灰芒无声无息地融入尘埃。
孙悟空的真身隐匿其中,破妄金瞳穿透万千士卒,落在金蝉子身上,嘴角勾起一丝玩味。
“和尚排场不小,就是不知道待会儿见了血,还静不静得下来。”
他目光跃过金蝉子,望向大军前方那片幽深的山谷。
那里,妖气盘踞,虽不甚强,却带着一股嗜血的凶戾。
正是佛门安排八十一难中的第一难,双叉岭寅将军的地盘。
按原本的剧本,该是金蝉子被小妖掳走,吓个半死,再由太白金星“偶然”路过,出手相救,既显了劫难,又送了天庭人情,赚了功德。
可现在
孙悟空金睛眯起,看着那如同钢铁丛林般向前推进的大唐军队,脸上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虎妖?怕是还不够大唐军队塞牙缝的。”
“太白金星啊太白金星,我倒要看看你这出戏还怎么唱!”
山谷深处,洞府之内。
寅将军,一头修炼数百年的虎妖,此刻正焦躁不安地踱步。
他早已得了上头暗示,近日将有一重要机缘路过,需他出面为难一番,稍作惩戒即可。
届时自有高人解围,事后少不了他的功德好处。
可方才小妖来报,来的不是什么细皮嫩肉的和尚,而是一支煞气冲天、人数过万的凡人大军!
那冲天的兵戈血气,隔老远就让他妖丹颤抖,四肢发软!
这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大大王!他们快进谷了!”
一个小妖连滚爬爬地进来禀报,声音发颤。
寅将军猛地停下脚步,虎脸上满是惊惶。
拦?
拿什么拦?
他手下这点小妖,给那大军塞牙缝都不够!
不拦?
上头怪罪下来,他同样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他进退两难之际,一股微弱却精纯的仙灵之气悄然降临洞府。
一道白光闪过,化作一位手持拂尘、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正是太白金星!
寅将军如同抓到救命稻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急声道:
“星君!星君您可来了!这这情况有变啊!那大军”
太白金星面色凝重,抬手打断了他,目光仿佛已穿透山壁,看到了那正开进山谷的钢铁洪流。
他心中亦是叫苦不迭。
玉帝虽下了旨意,让沿途天庭所属稍作抵抗便败退,保全自身为上。
可这第一难,是他太白金星负责的场面!关乎天庭颜面和后续功德分配!
原本计划是他“恰巧”路过,从虎妖手中救下金蝉子,既全了劫难,又让金蝉子欠下天庭人情,玉帝面上也有光。
可现在呢?
大军碾压之下,寅将军这点道行瞬间就得化成飞灰!
他还救个屁?
难道要他太白金星现出真身,挡在万军之前,大喊一声此路不通?
那不成天庭公然阻拦人间帝王大军了?
这因果业力,他区区一个太白金星怎么背得起?
玉帝的意思很明白:功德要捞,但麻烦不惹。
眼看大军先锋已踏入山谷,马蹄声如雷鸣般敲击着地面,太白金星一咬牙,瞬间有了决断。
他飞快对寅将军道:
“计划有变!尔等立刻收敛妖气,藏于洞府最深处,开启所有隐匿禁制!”
“无论如何,不得现身!更不得与唐军冲突!”
寅将军一愣:
“啊?”
“那那劫难”
太白金星低喝一声,语气急促:
“还管什么劫难!先保住性命再说!”
“快!”
说罢,他身形一晃,再次化作白光消失,却是悄无声息地升至高空云层之上,隐匿了身形,紧张地俯视着下方。
他倒要看看,这唐军是否真敢一路平推!
若真如此,他只能立刻回禀玉帝,这第一难怕是只能放弃了。
虽然丢脸,总比沾上泼天业力强。
山谷入口。
先锋官程咬金一马当先,手中宣花斧寒光闪闪。
他猛地一抬手,身后滚滚洪流瞬间止步,令行禁止,显露出精锐之师的素质。
“禀圣僧!前方山谷幽深,恐有妖祟埋伏!”
程咬金声如洪钟,向金蝉子禀报。
金蝉子抬眼望了望那妖气隐隐的山谷,面色无波,只淡淡道:
“陛下有旨,凡阻王化者,皆为叛逆,荡平即可。”
声音平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程咬金眼中凶光一闪,狞笑道:
“得令!儿郎们!擂鼓!进谷!遇妖斩妖,遇魔诛魔!”
“吼!”
身后将士齐声怒吼,煞气再次暴涨!
战鼓轰然擂响,大军再次开动,朝着山谷碾压而去!
云层上,太白金星脸色发白,手心全是汗。
完了!
这帮杀才真要不问青红皂白平推了!
洞府里,寅将军和小妖们吓得瑟瑟发抖,感受着那越来越近、如同实质的恐怖煞气,几乎要瘫软在地。
隐匿在侧的孙悟空,看得津津有味,金睛放光。
“推!快推!让我看看,这虎妖死后,那佛门和天庭的反应!”
然而,就在大军先锋即将踏入山谷最狭窄处,即将发现那妖气源头洞府之时。
异变陡生!
那原本盘踞在山谷中的妖气,竟如同被冷水浇灭的火焰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仅如此,那洞府入口的隐匿禁制光华狂闪,竟被催发到极致,彻底掩盖了所有痕迹!
仿佛这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妖怪,只是一处普通的荒谷。
“嗯?”
程咬金猛地勒住战马,狐疑地扫视四周。
“怪了,刚才明明感觉有股子腥气,怎么没了?”
他挥挥手,令一队斥候上前探查。
斥候小心翼翼搜索半晌,回来禀报:
“将军,并未发现任何妖物踪迹!只有些野兽粪便。”
程咬金皱紧眉头,看向金蝉子。
金蝉子眸光微闪,他修大乘佛法,自然能感知到那被强行掩盖的妖气和洞府。
随后金蝉子双手合十,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位将士耳中:
“陛下旨意,西征所过之处,凡日月所照,皆可为大唐国土。”
“既有异状,还当仔细搜寻一番为好,莫使妖邪匿于王土,遗祸后来。”
此言一出,程咬金瞬间明悟!
圣僧何等人物?
岂会无的放矢!
他说仔细搜寻,那这看似平静的山谷里定然藏着见不得光的东西!
说不定就是陛下和圣僧早就料到的西土妖魔!
“俺老程明白了!”
程咬金猛地一抡宣花斧,声如炸雷,
“儿郎们!圣僧有令!”
“给俺把这山谷翻过来!掘地三尺,也要把那藏头露尾的孽障揪出来!”
“让他们晓得,大唐天威之下,岂容魑魅魍魉躲藏!”
“吼!”
身后万千将士齐声应和,声浪震得山石簌簌滚落!
刚刚松懈下来的煞气瞬间再次凝聚,甚至比之前更加凌厉、更加具有针对性!
无数道带着杀意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每一寸山岩、每一处草丛!
云层之上,太白金星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脸色变得惨白!
“这这金蝉子!他竟竟如此狠绝?”
他手中拂尘差点拿捏不住。
洞府内,寅将军和一群小妖刚喘了口气,瞬间又被外面那滔天的杀气吓得魂飞魄散,比刚才更甚!
“大大王!”
“他们他们又要搜了!”
“还还要掘地三尺!”
小妖瘫在地上,屎尿齐流。
寅将军虎脸扭曲,绝望地看向洞顶。
上头只说演戏,没说要真把命搭进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