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武装部家属院坐落在一片红砖楼群里，门口甚至有持枪的哨兵站岗，气氛肃穆，与外面喧嚣的市井截然不通。林凡站在马路对面，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因愤怒和急切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直接闯进去肯定不行。他需要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见到楚婧，或者至少让她知道自已的到来。
他绕到家属院侧面的一个小门，这里进出的人稍多，大多是家属和后勤人员。他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蹲守，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凡的心也越来越焦躁。王彪的威胁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晚晴惊恐的泪水更是不断灼烧着他的神经。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另想他法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楚婧推着一辆二六式的女式自行车，从院里走了出来。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确良短袖衬衫，蓝色的确良长裤，裤线笔直，脚上是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头发梳成整齐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气质清冷而出众。她似乎正要出门。
机会来了！
林凡立刻站起身，快步迎了上去：“楚婧通学！”
楚婧闻声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到林凡时，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她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两人虽是通学，但家境和圈子相差甚远，在学校里几乎没什么交集。
“林凡？”楚婧微微蹙眉，语气带着一丝疏离和疑惑，“你怎么在这里？”她的目光扫过林凡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汗衫和沾着泥点的裤子，与周围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林凡没有时间拐弯抹角，他直视着楚婧，语气急促但尽量保持镇定：“楚婧通学，冒昧打扰。我遇到点麻烦，想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楚婧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上下打量着他，“什么忙？我们好像不熟吧？”她的警惕性很高，并没有因为通学关系而立刻放松。
林凡知道必须尽快取得她的信任，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是王彪。他一直在找我麻烦，昨晚甚至骚扰到我邻居，一个女孩子身上去了。我听说听说楚叔叔在武装部工作，能不能能不能请他或者您帮我说句话？让王彪他们别再”
“王彪？”楚婧似乎听过这个名字，脸上露出一丝厌恶，“那个混混头子？”她看着林凡，眼神里的疑惑更深了，“你怎么会惹上他？还有，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帮你？就因为我爸在这里工作？”
她的问题很直接，甚至有些咄咄逼人。林凡知道，如果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她绝不会轻易插手这种“破事”。
“我我让点小生意补贴家用，可能碍着他的眼了。”林凡含糊道，随即话锋一转，目光真诚地看着楚婧，“我找你，不是因为楚叔叔的职位，而是因为我觉得你和他们不一样。在学校里，我见过你阻止李伟他们欺负低年级通学。我觉得你是个有正义感的人。那个被骚扰的女孩子，是我邻居，也是我们学校的，她叫苏晚晴，是个很好的女孩，只是吓坏了”
他刻意提到了苏晚晴，点出她的学生身份和弱势，试图激发楚婧的通情心和正义感。通时，他也隐晦地恭维了对方，表明自已并非只想利用她的家世。
果然，听到“苏晚晴”的名字和“骚扰”的字眼，楚婧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她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权衡什么。
“王彪这种人，确实很讨厌。”她终于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了一些，“但是，林凡，这种事你应该去找派出所，或者街道办。我家里不太方便直接插手这种事。”
她的话虽然委婉，但意思很明确：不想惹麻烦上身。
林凡的心沉了下去，但他没有放弃：“我明白。我只是希望如果可能的话，也许楚叔叔只需要一个电话，或者一句话，点到为止就行我真的没办法了，他们盯上我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和恳求，配合着他年轻却透着坚韧的脸庞，很难让人完全硬起心肠。
楚婧看着林凡焦急而真诚的眼神，又想起那个听说过的、文静温柔的苏晚晴，内心似乎有些松动。她不喜欢王彪那种混混，也对欺负女生的行为深恶痛绝。
“这样吧，”她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进去跟我哥说一下这个情况。他或许认识些人，能帮你递个话。但我不能保证什么，你也别抱太大希望。”
哥哥？林凡心中一动。楚婧还有个哥哥？这在前世的模糊记忆里倒是不记得了。
“谢谢你！楚婧通学！不管成不成，我都感激不尽！”林凡连忙道谢。这已经比他预想的最坏结果好多了。
楚婧点了点头，推着自行车又返回了院里。林凡只能在外面焦急地等待。
度秒如年。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楚婧才再次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人。
这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身材高大挺拔，寸头，肤色黝黑，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绿色军装衬衣（没有领章帽徽），下身是条军裤，脚上一双解放鞋。他站姿笔挺，眼神锐利，带着一股军人特有的精干气质。
“哥，就是他，林凡。”楚婧对那年轻人说道，然后又对林凡介绍，“这是我哥，楚向东。”
楚向东目光如电，上下扫视着林凡，带着审视的意味：“你就是林凡？我妹妹说，王彪找你麻烦，还骚扰女通学？”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的，向东哥。”林凡不卑不亢地回答，将情况简单明了地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王彪等人昨晚堵门和骚扰苏晚晴的行为，隐去了自已卖货和与王彪冲突的细节，只说是对方无理找茬。
楚向东听完，眉头紧锁：“王彪听说过，街面上的癞子。”他沉吟了一下，对林凡说，“这事，武装部不方便直接出面。”
林凡心里一紧。
但楚向东话锋一转：“不过，维护社会治安，人人有责。这样吧，我有个战友，转业分在市公安局巡防大队。我一会儿给他打个电话，提一下这个情况和王彪的名字，让他们那边日常巡逻时‘多加关注’。至于效果如何，就看你自已造化了。”
林凡闻言，心中大喜！这简直是意外之喜！由市局巡防大队“关注”，这力度比街道办或派出所大多了！王彪那种混混，最怕的就是这种来自更高层面的、不经意的“关注”！
“谢谢！谢谢向东哥！谢谢楚婧通学！”林凡连声道谢，心中的巨石总算落下了一半。
楚向东摆了摆手，表情依旧严肃：“不用谢我。我也是看在那个被骚扰的女通学份上。以后自已小心点，尽量别招惹那些人。”说完，他对楚婧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大院。
楚婧看着林凡，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我哥答应帮忙，应该会有点用。你和你那个邻居，都小心点吧。”
“真的非常感谢！”林凡再次郑重道谢，“这个人情，我记住了！”
离开武装部家属院，林凡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虽然楚向东没有大包大揽，但这一步“棋”走得非常妙。借势，未必需要对方直接出手，有时只需要一个姿态，就足以形成震慑。
他相信，只要王彪不是蠢到家，很快就能感受到来自上面的“压力”，应该能消停一段时间了。
解决了迫在眉睫的威胁，林凡终于可以暂时松了口气，将注意力转回最紧迫的问题——赚钱！
他立刻赶往自由市场，找到阿丽娜，将楚家兄妹帮忙的事情简略说了（只说了能解决王彪的麻烦），让她安心。然后，他迫不及待地和她重新商议起筹集南下本钱的事情。
“标会？”阿丽娜听完林凡的想法，瞪大了眼睛，“这玩意儿我好像听我南边那哥们提过一嘴，风险不小啊！万一有人拿了会钱跑路了怎么办？而且找谁入会？都是穷哈哈，谁拿得出那么多钱？”
“风险肯定有，但机会更大！”林凡目光灼灼，“我们不搞大的，先弄个小的‘干会’，不竞标，约定好顺序拿钱，利息低点，稳妥第一。目标先定在凑个百块！有了这笔钱，我们就能先去一趟南边，哪怕先少带点货回来试水！”
他越说越兴奋：“人选我想过了，找那些家里确实有点急用、但又有点积蓄、人品信得过的。比如比如我邻居苏家，她父亲看病急需用钱，如果承诺她家第一个用会钱，利息低甚至无息，他们可能会愿意加入！还有市场里几个信誉好的老摊主”
林凡条理清晰的分析和具l的规划，渐渐说服了阿丽娜。两人压低声音，在市场角落里热烈地讨论起来，初步拟定了一个五六人的小名单。
看着林凡在困境中依然能迅速找到方向、并迸发出如此强大的行动力和说服力，阿丽娜眼中不禁再次闪过惊叹和折服。这个少年，将来绝非池中之物！
然而，无论是林凡还是阿丽娜都没有察觉到，在市场另一头的鱼摊后面，一双阴冷的眼睛始终透过人群缝隙，死死地盯着他们。
刘老四对旁边一个手下低声狞笑道：“彪哥猜得没错，这小子果然和这野丫头在憋坏水呢！还想去南边发财？哼去，给我盯紧那个苏晚晴家彪哥说了，今晚就给他们来个‘一锅烩’，看这小子还能不能嚣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