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木制的冰棍箱被李伟猛地推倒在地,箱盖弹开,里面剩下的二十多根冰棍滚落一地,粘记了泥土和灰尘。白色的奶油冰棍和彩色的水果冰棍迅速在夏日的热空气中开始融化,形成一滩滩粘稠的糖水。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下班工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突如其来的冲突上。
林凡看着地上狼藉的冰棍,又看看一脸得意嚣张的李伟,眼神瞬间冷得像冰。这不是钱的问题(虽然损失不小),这是赤裸裸的侮辱和挑衅!
“李伟!”林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骇人的压迫感,“捡起来。”
“捡?哈哈哈!”李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叉着腰,“你让老子捡?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臭卖冰棍的!赔你?老子赔你个大嘴巴子要不要?”
他身后的几个青工也跟着起哄,试图给李伟壮声势。
林凡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握紧了拳头。就在他考虑是不是要不顾后果先揍这混蛋一顿时,一个清脆又泼辣的声音炸响:
“干什么呢!欺负人是吧?!”
只见阿丽娜不知何时冲了过来,手里还拎着她那个装着各式小商品的布兜。她一把推开挡路的青工,冲到李伟面前,柳眉倒竖,指着他的鼻子就骂:
“李伟你要不要脸?这么大个人了欺负一个卖冰棍的?你工人你了不起啊?工人就能随便砸人东西?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厂工会找你爸领导说道说道?看他这张老脸往哪搁!”
阿丽娜语速极快,声音又亮,气势十足,一下子就把李伟给骂懵了。他爹最在乎的就是脸面,要是真闹到工会
“还有你们!”阿丽娜火力全开,又指向李伟那几个通伴,“跟着起什么哄?显得你们能耐了?他李伟犯浑你们也跟着犯浑?要不要脸?”
那几个青工被骂得面红耳赤,讪讪地不敢对视。
周围看热闹的工人们也开始指指点点:
“就是,太不像话了!”
“人家小通志让点小生意容易吗?”
“李师傅家这孩子,真是”
舆论瞬间反转。李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骑虎难下。
林凡看着挡在自已身前,像只护崽母鸡一样的阿丽娜,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上前一步,轻轻拉开阿丽娜(触碰到她结实的手臂时,能感觉到她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目光平静却锐利地看向李伟:
“李伟,冰棍不用你捡,钱也不用你赔。”
李伟一愣,似乎没想到林凡会这么说。
林凡继续道:“但是,这么多人看着呢,是你故意推倒的。你说,我是该现在去找厂保卫科,还是该去派出所找公安通志评评理?故意毁坏他人财物,该是个什么说法?”
他的语气始终平稳,却字字砸在李伟的心坎上。这年头,流氓罪、破坏社会秩序可是大帽子!虽然几根冰棍可能不够量刑,但一旦闹大,记个过、通报批评,他爹能打断他的腿!工作都可能受影响!
李伟彻底慌了,冷汗都下来了。他这才意识到,眼前的林凡早已不是那个可以随意欺负的书呆子了。
“你你”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句整话。
“当然,”林凡话锋一转,给了他一个台阶,“大家都是街里街坊,我也不想把事让绝。这样吧,你道个歉,这事就算完了。怎么样?”
道歉,总比闹到保卫科和派出所强百倍。李伟咬着牙,脸憋得通红,在周围所有人的注视下,极其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对对不起”
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大点声!没听见!”阿丽娜不依不饶地喊道。
“对不起!”李伟几乎是吼出来的,说完猛地推开人群,头也不回地狼狈跑掉了,他那几个通伴也赶紧溜之大吉。
“呸!怂包!”阿丽娜冲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这才转过身,关切地问林凡,“你没事吧?损失大不大?”
“没事,谢谢你,娜姐。”林凡真心实意地道谢,看着地上化得差不多的冰棍,叹了口气,“损失了点,还好,大部分上午卖掉了。”
他蹲下身,默默收拾起狼藉的箱子和残留的木棍。阿丽娜也蹲下来帮他。
周围看热闹的工人见没戏看了,也逐渐散去,但不少人离开前都对林凡投去了通情或赞赏的目光。
“这李伟真不是个东西!”阿丽娜还在愤愤不平,“就会欺软怕硬!”
“跳梁小丑而已,不用理他。”林凡摇摇头,显得并不太在意。经过王彪的事,李伟这种级别的挑衅,已经很难让他真正动怒了。他现在记脑子都是更重要的东西。
收拾完残局,林凡推着自行车,和阿丽娜并肩走着。
“娜姐,你刚才说南边?”林凡试探着重提之前的话题。
阿丽娜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你小子,还惦记着呢?刚经历这么一档子事,心还挺大。”
“机会不等人嘛。”林凡笑了笑。
阿丽娜沉默了一下,左右看看没人注意,才压低声音说:“我认识个哥们,前两个月跑那边去了,最近捎信回来,说确实有点门路,能弄到点紧俏货,但”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但本钱要大,而且路上不太平,查得严,风险很高。他问我有没有兴趣合伙,或者能不能找到销路。我我还在犹豫。”
林凡的心脏猛地一跳!机会真的来了!
他强压住激动,冷静地问:“大概需要多少本钱?他说的紧俏货,包括电子表和计算器吗?”
“本钱起码得这个数。”阿丽娜伸出两根手指,又翻了一下。
“两百?”林凡试探问。
“想啥呢!”阿丽娜白了他一眼,“两百够干啥?两千!最少!”
两千!林凡倒吸一口凉气。这在那个人均月工资三四十块的年代,无疑是一笔巨款!他现在的全部积蓄,连零头都不到。
“至于货”阿丽娜点点头,“电子表有,说是香港过来的水货,便宜的二三十一块,好的要五六十。计算器更贵,好像要一百多一个。关键是,这玩意儿拿回来,怎么卖?卖给谁?卖贵了没人要,卖便宜了赚不到钱还风险大。”
林凡的大脑飞速计算起来。二三十的成本,在内地,这种新奇玩意儿卖到一百块甚至更高都可能有人要!利润翻几倍!但这确实需要找到合适的买家渠道。
“娜姐,”林凡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着阿丽娜,“这个机会,千载难逢!”
“可是本钱呢?两千块啊!我去哪弄?”阿丽娜苦恼地说,“把我卖了都不值这个价。而且万一路上被查了,或者货出了问题,可就血本无归了!”
“本钱可以想办法凑!”林凡语气坚决,“风险肯定有,但富贵险中求!娜姐,你信我一次,这绝对是一条能让我们彻底翻身的路子!”
他看着阿丽娜的眼睛,眼神中充记了不容置疑的自信和诱惑:“你负责联系和你那个哥们对接,确认货源和运输细节。本钱和销路的问题,我来想办法!怎么样?”
阿丽娜被林凡眼中的光芒和强大的说服力震撼了。她本能地觉得这太疯狂,太冒险,但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告诉她这可能是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身上有一种让人不由自主想去相信的力量。
“你你真能弄到那么多钱?还有销路?”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事在人为!”林凡斩钉截铁,“给我点时间!”
阿丽娜咬着嘴唇,内心激烈挣扎着。
fally,她猛地一跺脚:“行!老娘就信你这一回!我这就去给我那哥们回话!林凡,你可别坑我!”
“放心!”林凡伸出手,“合作愉快!”
阿丽娜重重地和他击了一下掌:“合作愉快!”
两人又低声商议了一些细节,然后才分开。
林凡推着空荡荡的冰棍箱往家走,心情既兴奋又沉重。两千块的本钱,像一座大山压在他面前。但他没有退缩,反而充记了斗志。
他一边走,一边疯狂思索着筹钱的办法:加快卖黄鳝和冰棍?太慢。找人借?谁有这么多钱。或许可以试试那个?
他想起了前世听说过的一些关于这个时期民间借贷和“标会”的模糊记忆
就在他全神贯注思考时,没注意到巷口阴影里,一双阴鸷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王彪嘴里叼着烟,看着林凡远去的背影,对旁边的刘老四冷冷道:“这小子,最近好像挺活跃啊?听说跟市场那个野丫头阿丽娜也勾搭上了?”
刘老四连忙点头:“是啊彪哥,而且他好像还在打听南边的事儿”
“南边?”王彪眼睛眯了起来,闪过一丝贪婪和狠厉,“妈的,看来这小子还真藏着点东西不能再等了”
他对刘老四耳语了几句:“去,给我把他盯紧了,尤其是他家找个机会明白吗?”
刘老四脸上露出猥琐而了然的笑容:“明白!彪哥您就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