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个月，萧玦班师回朝。
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份北狄可汗的亲笔降书。
以及一封皇帝通敌卖国的密信。
金銮殿上，萧玦一身戎装，将那封密信，高高举过头顶。
「陛下，您还有何话可说？」
皇帝看着那封熟悉的信，面如死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父皇！」萧恒惊叫着扑过去。
大殿之上，乱作一团。
萧玦却看都未看他们一眼，他穿过混乱的人群，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他朝我伸出手，像我们初见时那样。
「无阙，我回来了。」
我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我知道。」
皇帝中风了。
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彻底成了一个废人。
太子萧恒意图谋反，被废黜太子之位，圈禁于宗人府，终身不得出。
我去看过他一次。
他穿着一身囚服，头发散乱，胡子拉碴，早已没了往日的风采。
看到我，他浑浊的眼睛里，亮起了一丝光。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他声音沙哑。
「不是。」我平静地看着他，「我只是想来问你一件事。」
「你到底是不是重生的？」
「前世，那杯毒酒，你当真以为，是叶凝替我喝的？」
萧恒愣住了，他茫然地看着我，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许久，他才痛苦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抱着头，痛苦地嘶吼起来。
「是她告诉我的！她重生后就找到了我，她告诉我，前世是你害死了她！是你明知酒里有毒，还逼着她喝下去！她说你嫉妒我爱她，所以要毁了她！」
「我恨你我真的好恨你」
「可后来，我又想起了一些事我想起你为我挡过的剑，为我试过的毒我想起你死在我怀里时，对我说的话」
他抬起头，泪流满面地看着我。
「你说，『萧恒，若有来世，别再当皇帝了，我们去做一对寻常夫妻』」
「无阙，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挣扎着想来拉我的手，却被铁链束缚住。
我看着他这副可怜又可悲的模样，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晚了，萧恒。」
我转身，走出了阴暗的宗人府。
身后的哭喊声，被厚重的石门，彻底隔绝。
萧玦登基为帝，改年号为「永安」。
我被册封为后，真正地母仪天下。
登基大典那日，我与他并肩站在太和殿的最高处，俯瞰着脚下跪拜的文武百官，和这万里江山。
「在想什么？」他握住我的手。
「在想，这一世，真好。」
我转头看他，他正含笑看着我，眼中是我熟悉的温柔和宠溺。
前世，我陪着萧恒，从太子到皇帝，一路荆棘，一路血泪。
我以为那就是爱。
直到遇见萧玦，我才知道，真正的爱，不是让你去冲锋陷阵，而是将你护在身后，为你遮风挡雨，为你荡平一切。
我曾问过萧玦，前世，他兵败被幽禁，壮志未酬，可曾后悔过。
他说，不悔。
唯一的遗憾，就是在城楼上，看到我饮下毒酒时，他却无能为力。
「所以这一世，我拼了命，也要护住你。」
他说这话时，眼中的光，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后来，我整理先帝遗物时，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暗格。
暗格里，藏着一本先帝的日记。
日记里，记载了一件让我震惊不已的往事。
原来，当年叶凝的母亲，那个前朝的探子，真正爱上的人，是当时还是皇子的先帝。
她甚至怀了先帝的孩子。
可先帝为了自己的皇位，亲手给她灌下了堕胎药，并将她送给了兵部尚书。
先帝一直知道叶凝的身份，他将她养在尚书府，就是为了让她成为一枚棋子。
一枚，可以随时用来牵制我，牵制萧恒，甚至在必要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前世，叶凝死于刺杀，并非意外，而是先帝的授意。
他要用叶凝的死，来挑起皇子间的争斗。
至于萧恒重生后那段错乱的记忆，恐怕也是先帝的手笔。
他大概是用了什么秘术，在萧恒重生之时，篡改了他的记忆，让他恨上我，从而达到制衡我沈家的目的。
虎毒尚不食子。
可他，却将自己的亲生孩子，都当成了棋子，随意摆弄，随意牺牲。
何其冷血，何其残忍。
我将日记烧了。
过往种种，皆为序章。
我和萧玦，还有很长很好的一生。
至于这天下，到底是谁的？
现在，是我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