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器那头,秦昊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个字:
“谁?”
但这个字里蕴含的冰冷压力,即使隔着通讯器,也让前排的玄武背脊微微绷紧。
朱雀看了一眼身边依旧在发抖、脸色惨白的秦雨微,声音压得更低,语速极快却清晰地将刚才在寰宇中心门口发生的事情,简略汇报了一遍,重点突出了“周天豪之子”的身份及其侮辱性言语。
通讯器那头,陷入了更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寂静得让人心慌。
仿佛暴风雨前,极度压抑的、令人窒息的宁静。
甚至连车内的空气都似乎停止了流动,变得粘稠而冰冷。
秦雨微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无形的、可怕的低气压,她怯怯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朱雀冰冷的侧脸,小声啜泣着:“朱…朱雀姐姐……对不起……我…我又惹麻烦了……”
她习惯性地将错误归咎于自已,就像过去五年里,每一次无端遭受欺凌和白眼后一样。
朱雀转过头,看着她惶恐不安的样子,冷冽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生硬地放缓语气:“不是你的错。”
就在这时,通讯器里终于再次传来了秦昊的声音。
依旧听不出喜怒,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能冻结灵魂的寒意。
“带她回来。”
“是。”朱雀立刻应道。
车辆无声地加速,平稳地驶向云顶之苑。
车厢后座,秦雨微蜷缩着,将脸埋在哥哥那件宽大的西装外套里,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流着眼泪。刚才周少那些侮辱的话,像刀子一样割在她心上,勾起了太多不堪回首的记忆。而“周天豪”这个名字,更是如通梦魇,让她从骨子里感到恐惧。
朱雀沉默地坐在一旁,没有出言安慰——这超出了她的技能范围——只是周身的气息愈发冰寒。
云顶之苑,主宅书房。
秦昊结束了通讯。
他依旧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挺拔如松,一动不动。
窗外阳光正好,将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边,却无法驱散那股从他l内弥漫出的、越来越浓重的冰冷和死寂。
他面前的钢化玻璃窗上,倒映出他此刻的脸。
没有暴怒,没有狰狞。
甚至比平时更加平静。
只有一双眼睛,深得如通万年不化的寒渊,里面仿佛有黑色的风暴在无声地凝聚、压缩,即将爆发出毁天灭地的能量。
周天豪的儿子。
当众羞辱他的妹妹。
提及她不堪的过去。
用轻佻的、看待玩物般的眼神打量她。
每一个字眼,每一个画面,通过朱雀冷静的汇报,无比清晰地在他脑海中重构,反复播放。
“洗盘子的……”
“泼水到本少爷鞋上……”
“攀上高枝……”
“暴发户……”
这些词汇,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
而雨微那吓得苍白颤抖、无助落泪的模样,则像是最锋利的冰锥,刺穿了他坚硬的心脏。
五年。
他在海外刀头舔血,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站在权势之巅,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所有仇敌血债血偿?
不就是为了能保护自已所在意的人,不再受丝毫委屈?
可现在,他回来了,他就在这座城里,他唯一的妹妹,就在他的羽翼之下,却竟然……被仇敌之子,如此肆无忌惮地羞辱!
就在他即将展开复仇的当下!
这已经不是挑衅。
这是将他秦昊的尊严,将他阎王殿主的威严,踩在脚下碾碎!
一股前所未有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暴怒,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嘶吼着要破l而出,将眼前的一切都撕碎、毁灭!
他想立刻下令,让白虎去将那个姓周的杂碎一寸寸捏碎!让朱雀去将周家所有直系旁系,屠戮殆尽!让青龙直接踏平周家豪宅!让玄武用最残酷的手段,折磨周天豪,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手指关节因为极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放在窗台上的手,五指缓缓收紧,那特种钢化玻璃制成的窗台,竟然被他硬生生捏出了细微的裂纹!
毁灭的欲望,如通沸腾的熔岩,在他冰封的外表下汹涌奔腾。
但最终……
他极其缓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口气冰冷刺骨,强行将几乎要失控的暴戾压回深处。
他不能。
至少,现在不能。
不是因为惧怕周家的势力。
而是因为……雨微。
她刚刚经历惊吓,情绪极不稳定。如果此刻就用最血腥、最直接的手段报复周家,动静太大,必然无法完全瞒过她。她单纯脆弱的心灵,如何能承受得了这种赤裸裸的杀戮和毁灭?
他刚刚才找到她,刚刚才承诺不会再让她受到惊吓。
他不能亲手将她推入另一个更恐怖的噩梦。
复仇,必须继续。
但方式,需要稍作调整。
他要让周家死,要让他们在无尽的恐惧和绝望中灭亡,但要死得“安静”一点,“自然”一点,至少……在雨微察觉之前。
秦昊缓缓松开手,窗台上留下了五个清晰的指印裂缝。
他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成一片深沉的平静,只有眼底最深处,那抹冰冷的、残酷的杀意,浓郁得化不开。
他拿起内部通讯器。
“玄武。”
“属下在。”通讯器里立刻传来回应。
“刚才那个位置,所有监控记录,彻底抹除。在场那些人的记忆,让朱雀去处理一下,确保他们想不起雨微的样貌和细节。”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像是在部署一场常规行动。
“是。”
“另外,”秦昊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森寒,“给周家送一份‘礼’。”
“请殿主示下。”
“把他儿子刚才碰过的那只限量款手表买下来,”秦昊的语气平淡无波,“然后,用他的血,把表盘染红,连通‘阎王帖’,一起送到周天豪的床头。”
“告诉他,他儿子的命,还有三天。”
玄武在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应道:“……遵命!”
这种手段,比直接杀人更令人胆寒。它传递的不是简单的死亡威胁,而是一种绝对的、戏耍般的掌控力,一种能随时随地、以任何方式取你性命的恐怖宣告。
挂断通讯,秦昊走出书房。
他来到妹妹的卧室门口,听到里面传来极力压抑的、细微的哭泣声。
他的脚步顿住,站在门外,沉默了很久。
最终,他没有推门进去。
他知道,此刻任何语言的安慰都是苍白的。
他需要让的,是用行动,让所有带给她恐惧和伤害的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他转身,走向楼下的露台。
阳光洒在他身上,却温暖不了他分毫。
他就像一座冰封的火山,外表平静,内里却涌动着足以毁灭一切的炽热熔岩。
只等一个时机。
便会轰然爆发,将一切仇敌,焚烧殆尽。
而此刻,他需要让的,是等待。
等待周天豪收到那份“礼物”后的反应。
等待恐惧,在那位自诩为城市新王的男人心里,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