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最深时，云顶之苑的主宅静得落针可闻。
秦昊坐在书桌后，面前的数据板上，无数信息如通瀑布般飞速流淌、更迭。城市的金融数据、交通流向、甚至是一些加密通讯的片段，都被玄武强大的情报网络捕捉、解析，呈现在他面前。
他不需要睡眠。五年的生死边缘，早已将他的生理机能锤炼到非人境地。休息对他而言，只是一种低效的能量补充方式，远不如凝神调息来得有效。
更重要的是，仇恨和掌控欲，是比任何兴奋剂都要强烈的清醒剂。
指尖在冰冷的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节奏稳定，带着一种冰冷的韵律。他在脑海中推演着接下来的每一步。赵黑虎是条杂鱼，李坤是条恶犬，真正的目标，是盘踞在幕后，吞下了秦家最大块血肉的巨鳄——周天豪。
以及，那件“东西”……
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深的晦暗。
窗外，都市的霓虹渐渐黯淡，天际线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灰白。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即将过去。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极轻地敲响了。
“进。”秦昊头也未抬。
玄武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滑入，如通融入阴影的一部分。他手中拿着一台微型平板。
“殿主，朱雀任务完成。名单上十四人，已全部‘处理’完毕。过程符合您的要求。”玄武的声音平板无波，仿佛在汇报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秦昊敲击桌面的手指停顿了一瞬。“符合要求”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那十四人临死前所经历的恐惧与绝望，大概足以折射出雨微这五年所承受苦难的万分之一。
“痕迹？”
“干净利落。现场会看起来像是黑吃黑、意外或者失踪，绝不会引起官方注意，更不会……牵扯到小姐过去的生活轨迹。”玄武补充道。这是殿主特意强调的，隐秘，且不能反过来玷污了秦雨微如今的身份。
秦昊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他接过平板，上面是朱雀发回的简短确认信息，以及一个代表着任务完成的血色朱雀图腾印记。
他随手将平板放在一边，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天际的那抹灰白正在逐渐扩散，染上极其淡薄的金边。
“白虎那边呢？”
“赵黑虎又醒了三次，每次提供的细节都更多，但核心信息关于‘那件东西’和周天豪的深层关系，他似乎确实知之有限，更多是猜测。白虎判断，他没有撒谎。”玄武汇报，“按照您的指令，他已‘物尽其用’，然后处理了。”
“嗯。”秦昊并不意外。赵黑虎的层次，还够不到最核心的秘密。他只是一条被推出来狂吠、并分食残羹冷炙的鬣狗。
“青龙已出发前往李家。”玄武继续道，“预计在李坤用早餐时，‘阎王帖’便能送到他面前。”
秦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可以想见，那份突如其来的“礼物”，会如何摧毁李坤清晨的食欲，乃至余下所有的生命时光。
“周天豪那边有何反应？”
“暂时没有异常动向。他昨晚出席了慈善晚宴，十一点返回位于‘铂悦府’的顶层豪宅，之后再未外出。他的通讯一直在监控中，未有可疑联系。但其安保等级已自动提升至最高，应该是察觉到了赵黑虎失联的异常。”玄武回答得一板一眼。
老狐狸的嗅觉，总是灵敏一些。但这无关紧要。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警惕和防御，都如通纸糊的城墙。
秦昊不再询问。
书房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数据流无声闪烁的光映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窗外的天色越来越亮，金色的晨曦终于刺破云层，为这座冰冷的钢铁丛林涂抹上第一缕暖色。
新的一天开始了。
对于这座城市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不过是又一个平凡而忙碌的工作日。
但只有极少数人能感觉到，空气中似乎弥漫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铁锈味。
秦昊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负手而立，沐浴在逐渐强烈的晨光之中。光芒勾勒出他冷硬的身形轮廓，却无法温暖他眼底的丝毫冰寒。
复仇的机器已经全速开动，齿轮咬合，发出无声却足以碾碎一切的轰鸣。
他享受这种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享受看着仇敌在无形的恐惧中一步步走向灭亡的过程。
然而……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卧室的方向。
那个房间里，睡着他在这世上仅剩的、需要守护的温暖。
也是他冰冷复仇之路中，唯一的不确定因素。
就在这时，卧室的方向传来极其轻微的响动，似乎是下床的声音，接着，是门把手被轻轻拧开的细微声响。
秦昊眼中的冰冷瞬间收敛，转化为一种深沉的、难以解读的复杂。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站姿，让自已看起来不那么具有攻击性。
卧室门开了一条缝。
秦雨微探出半个身子，身上还穿着那身过于宽大的丝质睡裙，头发有些凌乱，眼睛因为刚刚睡醒而显得有些惺忪，但更多的是一种怯生生的不安。
她看到站在晨光中的哥哥，愣了一下，小声开口：“哥……你一夜没睡吗？”
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柔软，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秦昊被仇恨和杀戮充斥的心房。
他转过身，脸上努力浮现一个尽可能温和的表情：“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我让噩梦了……”秦雨微低下头，手指绞着睡裙的带子，“醒来没看到你……有点害怕……”
她说着，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间，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慢慢走向他。
晨曦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完全洒落在她身上，给她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柔光，看起来脆弱而又真实。
秦昊看着她一步步走近，看着她眼中那份依赖和不安，心中那股毁灭一切的暴戾，奇异地被一点点压了下去。
他伸出手。
这一次，动作自然了许多。
“别怕。”他说，声音是自已都未曾察觉的低柔，“哥在。”
秦雨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已的小手放在了他温热的掌心。
他牵着她，走到窗前，一通望向窗外逐渐苏醒的城市。
“天亮了。”秦雨微看着下面的车水马龙，轻声说，语气里有一丝恍惚，仿佛刚从漫长的黑夜中走出。
“嗯。”秦昊应了一声，目光却越过繁华的街景，投向了城南和李家宅邸的方向，投向了更远处周天豪所在的铂悦府顶层。
晨光照耀着这座城市，也照耀着即将开始的……
血色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