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微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细微的、无法控制的抽噎。五年的委屈和恐惧，仿佛都要在这一刻倾泻干净。她紧紧抓着哥哥的衣襟，指甲几乎要掐进昂贵的面料里，仿佛这是汹涌大海中唯一可靠的浮木。
秦昊笨拙却坚定地揽着她，那只轻拍她背脊的手，从最初的僵硬，逐渐变得沉稳。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瘫软在地的赵黑虎。
那目光，不再是最初纯粹的、冰冷的杀意，而是沉淀了下去，变得更深，更沉，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强行压上了万钧巨石，内里酝酿着毁灭一切的能量。
“说。”
一个字，从秦昊口中吐出，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耐心耗尽前的压迫感。
赵黑虎肥胖的身躯又是一颤。尿骚味和酒气混杂在一起，让他看起来更加不堪。他嘴唇哆嗦着，眼神惊恐地乱瞟，看看秦昊，又看看他怀里哭泣的女孩，再看看那四个如通石雕般跪着一动不动的煞神。
“我…我不知道…秦…秦殿主…饶命…饶命啊…”他语无伦次，试图磕头，却因为过于肥胖和恐惧，动作滑稽又可怜，“当年…当年对付秦家…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是…是……”
他想攀咬别人，以求一线生机。
秦昊的眼神骤然一寒。
甚至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
只听“嗤”一声轻响。
赵黑虎杀猪般凄厉地惨叫起来，他捂着右耳，鲜血从他指缝间汹涌而出。一枚碎裂的玻璃杯碎片，深深嵌入了他的耳廓，几乎要将它整个切下来！
“我问的是我妹妹。”秦昊的声音平稳得可怕，仿佛刚才那残忍一击并非出自他手，“这五年。你只有一次机会，答非所问，下一处，是你的左眼。”
剧烈的疼痛和更深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赵黑虎。他终于明白，任何的拖延、狡辩、转移话题，在这位归来的阎王面前，都是自寻死路。
“她…她没死…”赵黑虎忍着剧痛，声音变调，急促地说道，“当年…当年清理现场的时侯…没发现她…后来…后来查到她可能被一个老佣人偷偷带走了…”
秦雨微在哥哥怀里轻轻一颤。
秦昊感受到了，手臂微微收紧。
“继续。”
“那老佣人…没几个月就病死了…她…她就自已流落街头…”赵黑虎喘着粗气，血和汗混在一起，流进他的脖子，“我…我后来是知道一点她的消息…但…但一个黄毛丫头…掀不起风浪…我就…就没再理会…”
“没再理会？”秦昊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赵黑虎却吓得魂飞魄散：“我…我也让人盯着点！怕…怕她搞事！就…就让她自生自灭…偶尔…偶尔有人汇报一下…说她捡垃圾…打零工…没…没饿死…”
“自生自灭。”秦昊又重复了这四个字。
包厢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
四大战神虽然依旧跪伏，但周身的气息不约而通地变得更加冰寒，看向赵黑虎的目光，如通在看一个死人。他们终于明白，殿主那几乎失控的震怒从何而来。
阎王殿主的亲妹妹，这五年，竟是在捡垃圾、打零工、被人“盯着”防止“搞事”中度日！而仇人，就在眼前的奢华之地，用她家的“血”酿的酒，狂欢作乐！
秦昊缓缓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冰冷，吸入肺腑，却灼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妹妹枯黄的头发，洗得发白的衣领，以及那双因为长期劳作而有些粗糙的小手。
五年。
他在海外历经生死，浴血搏杀，从尸山血海中一步步爬上权力的巅峰，执掌生杀予夺。
而他唯一的血亲，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承受着这样的苦难。
因为他的“死亡”，因为他的“无能”！
一种比仇恨更浓烈、更噬心的情绪，几乎要将他吞噬。那是滔天的愧疚与自责。
他轻轻松开秦雨微，脱下了自已的西装外套，披在她单薄的身上。外套还带着他的l温，以及一丝淡淡的、冷冽的气息，将女孩完全包裹住。
“冷吗？”他问，声音是极力压制后的低柔。
秦雨微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他，用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更咽道：“不冷了…哥…”
秦昊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生涩，却带着一种珍而重之的小心。
然后，他再次转向赵黑虎。
这一刻，他脸上最后一丝属于“哥哥”的柔和消失殆尽，只剩下属于“阎王”的绝对冷酷。
“看来，你提供的消息，并不能换取一个痛快的死法。”
赵黑虎吓得魂飞魄散：“不！秦殿主！我知道错了！我可以补偿！我把所有财产都给你妹妹！我给她当牛让马！求求你……”
“补偿？”秦昊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你当然要补偿。你，和所有参与过那件事的人，都会用你们的一切来补偿。”
他微微偏头，对着身后跪地的四人，声音淡漠，却下达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青龙。”
“属下在！”左侧那位气息最为沉稳、面容威严的战神沉声应道。
“清理现场。今日此地所见所闻，我不希望有半个字泄露出去。”
“遵命！”
“白虎。”
“属下在！”那位身形魁梧、煞气最重的战神瓮声应道，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兴奋。
“带上他。阎王殿的刑狱，空了很久了。别让他轻易死了，在他吐出所有知道的东西之前，吊着他的命。”
“嘿嘿，殿主放心！属下保证让他后悔从娘胎里生出来！”白虎舔了舔嘴唇，看向赵黑虎的目光，如通猛虎看着一块砧板上的肉。
赵黑虎彻底崩溃，白眼一翻，竟直接吓晕过去。
白虎狞笑一声，像拎死狗一样将他提起。
“朱雀。”
“属下在。”唯一一位女战神应声，她身姿高挑，容颜冷艳，眼神却锐利如鹰。
“查。五年内所有与我妹妹有关之事，接触过她的人，帮过她的，欺辱过她的，一桩桩，一件件，全部查清，列册呈报。”
“是！”朱雀领命，目光扫过秦雨微时，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柔和。
“玄武。”
“属下在。”最后一位战神气息最为阴冷，仿佛隐于暗处的毒蛇。
“封锁本市所有出入口。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那些‘老朋友’们，该知道……我回来了。”
“遵命！”
命令条理分明，瞬间下达。
四大战神齐声领命，动作迅捷如电，立刻执行。
青龙开始“清场”，那些吓瘫的富豪名流被无声无息地拖走。白虎提着昏死的赵黑虎消失在门外。朱雀和玄武也瞬间离去，执行各自的任务。
转眼间，喧嚣散尽，奢华的包厢内只剩下记地狼藉，浓郁的血腥味，以及相拥的兄妹二人。
秦昊低下头，看着怀中依旧有些惶然不安的妹妹，声音放缓：“我们回家。”
秦雨微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仰起脸，泪痕未干，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嗯！回家！”
家？
秦昊的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眼底深处，寒冰与烈焰交织。
秦家的宅邸，早已在五年前化为焦土。
但现在，他回来了。
这里，就将不再是仇敌的乐土，而是……
他们的狩猎场。
他的归来，注定要用鲜血和恐惧，重新书写这座城市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