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山林,吹得茅屋外的竹帘哗啦作响。
萧尘靠在墙角,腿上缠着粗糙的藤条,断裂处已被紫阳花药力稳住,但每一次呼吸仍牵动肩头伤口,火辣辣地疼。
他低头看着掌中那块残碑拓片,指尖轻轻摩挲着“仙”字的笔画边缘,仿佛能触到百年前刻下它时的那一缕灵气余温。
碧磷蟒的毒囊已用油布包好,皮甲晾在屋檐下,泛着幽绿冷光;剩下的紫阳花根茎被他小心藏进贴身布袋,那是他活下来的凭证,也是踏入另一个世界的钥匙。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再次浮现那片瘴气弥漫的绝地——本该是死路一条,可系统给出的提示,却让他反杀妖兽、觅得灵草、发现残碑。
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万物洞悉】,不是看穿表象,而是直视本质。
他睁开眼,凝视拓印上的残文。蓝光悄然浮现:
【残碑材质未知,疑似“玄玉”;铭文残缺,现存“登仙台”三字可辨;推断:此处或为上古修士试炼遗地,曾有通天之阶,引凡人登临仙境。】
萧尘心头猛地一震。
登仙台!
村中老人每逢雷雨夜总会喃喃低语的传说——说那是仙人踏足之地,凡人若能寻得其门,便可一步登天。
可千百年来,无人见过真迹,只当是哄孩子的故事。
而现在,这块碑,竟与传说吻合?
他的手指微微发紧。
若这真是登仙台的遗迹,那意味着什么?
是机缘?
还是……杀局?
想到老药婆颤抖的手指和低沉的话语,他眉心微蹙。
“黄泉引路碑”……听名字就不像是通往仙界的门,倒像是打开地狱的锁。
可偏偏,系统提示指向的,正是这条路。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
现在想太多无益,他太弱了。
一个连炼气都未入的采药人,哪怕看得再远,也扛不住一道随手打出的法诀。
必须变强。
而变强的第一步,是从这块碑开始。
翌日清晨,雾还未散,萧尘便拄着木棍出了门。
山路崎岖,每走一步,断腿都像被钝刀割裂,但他咬牙撑着,没有回头。
凭借系统不断刷新的地形标注——【前方十步有陷坑,深两丈,底布铁棘】、【左侧行三丈有毒蜂巢,振动频率异常,建议绕行】——他如履幽境中的盲者忽得明灯,避开一处又一处致命险地。
两天跋涉,终于望见山村轮廓。
炊烟袅袅,鸡犬相闻。
这片贫瘠山谷里的小村落,依旧安静得像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可当他踉跄走进村口时,几个正在挑水的妇人猛然瞪大眼睛,水桶落地,惊叫出声:“萧尘?你还活着!”
消息瞬间传开。
村民们围拢过来,目光交织着震惊与怀疑。
谁不知道“鬼见愁”三个字?
那地方毒瘴横行,野兽肆虐,多少壮年猎户进去就再没出来。
萧尘一个孤苦采药人,重伤进去,竟还能回来?
有人低声议论:“莫不是借尸还魂?”
也有老人摇头:“怕是撞了山精,被换了魂。”
唯有石娃冲破人群,一头扑进萧尘怀里,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秋叶,“哥!他们都说是你死了!赵铁山昨儿还当众说,你要是死在外头,就是自寻死路,莫怪没人救!他还……还说要占你的屋子!”
萧尘低头看着少年通红的眼眶,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赵铁山,村中猎户头领,仗着会几手粗浅拳脚便横行乡里。
前些日子就觊觎他发现的一处药窝,被他拒绝后怀恨在心。
如今见他“必死无疑”,便迫不及待宣判了他的结局。
他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声音沙哑却清晰:“我没死。”
三个字,轻飘飘落下,却像一块巨石砸进池塘。
当晚,月隐云后。
萧尘悄然离开村子,走向村外那间孤零零的茅屋——老药婆的居所。
她独居多年,双目失明,却能凭气味分辨百草,甚至有人说她年轻时曾在某个覆灭的医修门派待过。
禁忌之事,她知道得太多。
屋内燃着一盏豆油灯,火苗摇曳,映得墙上人影扭曲如鬼爪。
老药婆坐在蒲团上,枯瘦的手接过拓片,指尖缓缓抚过纸面,动作极慢,仿佛在读一本用血写成的经书。
忽然,她手指一顿。
“这是……‘登仙令’的碎片。”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百年前,有个疯道士闯进村子,满身是血,嘴里喊着‘九碑归位,黄泉开道’。他说,谁能集齐九块玄玉残碑,就能唤醒黄泉引路碑,通向真正的仙途。”
她抬起头,空洞的眼眶仿佛穿透黑暗,直视萧尘灵魂:“可他也说……那条路,走的人越多,死得越惨。到最后,连魂都不会留下。”
沉默笼罩陋室。
良久,萧尘低声问:“您信吗?”
老药婆缓缓摇头:“我不信命,但我信代价。有些东西不该碰,碰了,会招来比死还可怕的事。”
风从窗缝钻入,吹熄了灯。
萧尘起身离去,身影融入夜色。
回到破屋,他关紧破门,盘膝坐下,将残碑拓片平铺于膝头,深深凝视。
心念一动,系统再度启动。
蓝光浮现,文字滚动:
【提示:玄玉残片蕴含微弱共鸣频率,若凑齐同类玉石,或可触发空间共振……】蓝光在萧尘眼前缓缓滚动,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他心头。
他呼吸一滞,瞳孔骤然收缩。
地图……钥匙?
不是遗迹本身通向仙途,而是这九块残碑,如同星辰定位,一旦集齐,便能投射出真正的登仙台所在!
那所谓的“黄泉引路碑”,根本不是通往地狱的门,而是一把开启天地秘藏的锁——以血为引,以命为契,唯真正洞悉者方能踏入。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伤痛,而是因为震撼。
原来如此……百年前疯道士口中“九碑归位”,并非虚妄诅咒,而是一道被封印千年的路径指引。
而他手中这块拓片,虽非真碑,却仍残留着一丝本源气息,足以让系统捕捉到那极其微弱的共振信号。
心念再动,新解锁的功能浮现:【物品溯源】。
试验般地,他取出贴身收藏的一截紫阳花根须,凝神注视。
刹那间,识海翻涌,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风雨交加的断崖之上,一名白衣修士独立于雷光之间,衣袂猎猎。
他将一株幼苗种入岩缝,指尖点落一道金纹封印,声音低沉如谶语:“天地闭,灵机隐。待有缘者得此花,破瘴、斩妖、识碑文,方可入台。”
画面戛然而止。
萧尘猛地睁开眼,冷汗浸透后背。
那不是普通的灵药培育!
那是考验!
是筛选!
紫阳花根本就是登仙台设下的第一道关卡——唯有濒死而不亡、逆境反杀、并能解读残碑之人,才算通过初试!
他忽然觉得脊背发凉。
自己这一路看似侥幸,实则步步皆在某种古老意志的审视之下。
而系统……究竟是机缘?
还是另一双在暗中注视的眼睛?
正欲深思,窗外忽地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哒”声——是瓦片被踩裂的动静。
萧尘瞬间屏息,五感拉至极限。
风停了,虫鸣也断了。
下一瞬,系统蓝光无声浮现,血红警告骤然炸现:
【提示:此人对你心生杀意,意图灭口;其脖颈右侧有旧刺青暴露于衣领外——标记为“黑脊帮”奴役烙印,弱点:惧火。】
屋内漆黑如墨,萧尘缓缓放下拓片,右手已悄然摸向腰间短刃。
刀柄冰冷,却让他心绪渐稳。
赵铁山……竟敢夤夜行凶?
他眯起眼睛,透过门缝望去。
那人影蹲在门槛前,手里拿着一团麻绳,正低头查看地面残留的鞋印。
火折子微光一闪,照亮他狰狞的脸——满脸横肉因兴奋而扭曲,眼中闪着豺狼般的幽光。
“嘿嘿……你从鬼见愁爬回来,算你命大。”他低声自语,“可命,我今晚就收了。你的屋子、药窝、还有那几株百年茯苓……都是我的。”
说着,他伸手去推破门。
就在门轴发出轻微吱呀的刹那——
萧尘动了。
他没有点燃灯火,也没有怒喝质问。
只是静静地坐在黑暗深处,指节扣紧刀柄,目光如刀锋般钉在那道即将闯入的身影上。
“你想让我死?”他在心中冷笑,声音冷得仿佛来自地底寒渊,“那你可知,真正该死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窗外,赵铁山尚未察觉危险,已一脚踏入门内。
而屋中的萧尘,缓缓站起,腿上带来的剧痛被他彻底压下。
他知道,这一夜过后,有些事,再也回不去了。
次日清晨,山村集市人声渐起。
雾气未散,一道拄着木拐的身影缓缓出现在街口。
他脚步踉跄,几乎跌倒,引来路人一阵唏嘘。
而在人群尽头,赵铁山冷冷望着他,嘴角扬起一抹讥诮。
萧尘缓缓抬头,目光穿过喧嚣人流,落在那人脸上,嘴唇微动,似要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