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情谊,有时起于微末,有时成于自然。殷夫人与肖云夫人的相交,便是后者。
最初,只是因为两个孩子形影不离,两位母亲难免要多打交道。殷夫人温柔娴静,待人接物总是和风细雨;肖云夫人则如她的名字一般,开朗大方,像春日里最明媚的一抹云霞,带着几分将门夫人的爽利和洒脱。
起初只是客气的往来。殷夫人会备好茶点,招待来寻哪吒的凌云游;肖云夫人来回接儿子时,也会带上些自家做的精巧点心和时兴的衣料作为回礼。两人坐在厅中,话题总绕不开两个孩子。
“云游回去总说,哪吒哥哥又得了太乙真人什么新法宝,厉害得紧,羡慕得不行呢。”肖云夫人笑道,语气里满是真诚的夸赞。
殷夫人则温柔地回应:“哪吒顽皮,多亏云游总是看着他,帮衬他。那孩子懂事知礼,才是真正好。”
一来二去,客套渐渐变成了真心。殷夫人发现,与肖云夫人相处极为舒心。她从不因哪吒的“恶名”而戴有色眼镜,反而总能从那些淘气事里看出哪吒的赤诚和天赋。她会拉着殷夫人的手,眼睛亮亮地说:“姐姐你看,哪吒那孩子,心思其实纯善得很,就是劲儿太足,得像驯小野马似的,得顺着毛捋,不能硬来。”
这话说到了殷夫人心坎里。她独自在李靖的严苛和哪吒的叛逆间平衡了太久,忽然有了一个能理解、甚至能欣赏她儿子另一面的盟友,那种慰藉难以言喻。
而肖云夫人也从殷夫人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力量。她看着殷夫人总是将总兵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对上恭敬,对下宽和,即便心中为儿子委屈,也总是保持着从容和体面。肖云夫人会感叹:“姐姐真是好涵养,若是我家那混世魔王被这般冤枉,我早提着枪去找说法了!”她虽是玩笑,却也真心佩服殷夫人的柔韧与包容。
两人的情谊日益深厚。肖云夫人会拉着殷夫人走出总兵府,去逛陈塘关的市集,看最新的绸缎花样,尝街头巷尾的小吃,用她的开朗感染着殷夫人,让她眉宇间那缕总是化不开的轻愁渐渐散去。殷夫人则会教肖云夫人一些精致的女红,或是安静地听她讲述仙界趣闻和凌游将军的糗事,在她爽朗的笑声里,也觉得日子轻快了许多。
真正的依靠,发生在那次哪吒被耍猴人冤枉、李靖不由分说动了家法之后。
李靖余怒未消,还在前厅训斥哪吒“顽劣成性,不堪教化”。殷夫人心疼得厉害,却又无法当着下人的面过分忤逆丈夫,只能强忍着,安排人送伤药去祠堂。
她回到内室,只觉得满心委屈和无力,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正独自垂泪时,肖云夫人却不顾夜深,直接找了过来。
“姐姐!”肖云夫人一进门,看到殷夫人红肿的眼睛,立刻屏退了侍女,关上门,上前就握住了她的手,“我都听云游说了!岂有此理!那李总兵也太……”她及时收住了后面可能不太恭敬的话,只是用力捏了捏殷夫人的手,“哪吒那孩子受了天大委屈!姐姐你心里定是难受极了!”
这番话,没有丝毫客套,全是感同身受的愤慨和心疼。
殷夫人的泪水瞬间决堤。在这个妹妹面前,她再也无需维持总兵夫人的体面与坚强,可以将满腹的辛酸和无奈倾倒而出:“我能怎么办……他从来不肯好好听哪吒说一句,从来都是骂,都是打……那是我的孩儿啊,我看着……我心里……”她哽咽得说不出话。
肖云夫人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我知道,我知道。姐姐,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哪吒的错。李总兵那人……唉,就是块榆木疙瘩!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她拿出帕子给殷夫人擦泪,又压低声音,眼神狡黠地说:“姐姐放心,我家凌游已经派人去查了,定能还哪吒一个清白!到时候,看那耍猴人还有什么话说!也让李总兵知道知道,他错得有多离谱!”
她没有空泛的安慰,而是给出了最实际的支持和承诺。殷夫人靠在她肩上,感受着那份毫无保留的维护和温暖,冰冷的心仿佛找到了依靠,慢慢回暖。
后来真相大白,李靖自知理亏,虽未明着道歉,态度却软化了少许。肖云夫人又特意过来,挽着殷夫人的胳膊,笑嘻嘻地说:“看吧,姐姐,我就说邪不胜正!以后啊,哪吒再有什么事,你别一个人闷着,只管来找我!咱们姐妹俩,还怕想不出法子?”
殷夫人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心中充满了感激。她失去了一个丈夫的理解,却意外收获了一个可以并肩依靠、倾诉衷肠的妹妹。这份因孩子而起的缘分,成了她压抑生活中最明亮温暖的支撑。
而肖云夫人也从殷夫人身上,学会了更多润物细无声的温柔与持家的智慧。她们彼此学习,彼此依靠,这份闺中情谊,如同藤蔓缠绕,日益坚韧绵长,也成为了两个家庭之间最牢固温柔的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