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藤抱着那罐子“看得见摸得着却用不了”的铜钱，在自家老宅的堂屋里团团转，活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希望的大厦刚刚拔地而起，就被“APP只认标准制式货币”这条冷酷的规则轰然击碎，只剩下一地鸡毛和满腔的憋屈。
“五贯！五贯！你倒是告诉我到底要什么样的五贯啊！”他对着空荡荡的屋子低声咆哮，恨不得把那消失的APP揪出来暴打一顿。
直接抱去古玩市场变现？这个念头再次浮现，但很快又被他自己按了下去。风险太大。一来他根本不懂行，被坑是大概率事件；二来，这么一罐子来历不明的古钱，数量不少，一旦出手，消息很难完全捂住。要是引来什么不必要的关注，甚至牵扯到文物倒卖之类的麻烦，那他这刚有起色的小摊子可就彻底完了。
“这特么简直是抱着金饭碗要饭！”杜子藤哀叹一声，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目光无神地望着房梁。
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只能继续苦哈哈地攒大米，攒到地老天荒？
他不甘心地把罐子里的铜钱又哗啦啦地倒出来，铺了满满一桌子，一枚一枚地拿起来看，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符合“标准”的迹象。结果自然是徒劳。开元通宝、宋元通宝、熙宁元宝、甚至还有几枚更小更薄的疑似私铸钱……琳琅满目，就是凑不齐五千枚同一制式、同一年代的“标准官铸”。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放弃，准备把铜钱重新收起来，继续回去过他那“小米农”的苦日子时，手指无意间碰到了一枚锈蚀特别严重、几乎看不清字迹的小平钱。
这枚钱异常轻薄，边缘甚至有些破损，混在一堆品相稍好的钱币里很不起眼。杜子藤下意识地想把它拨到一边，指尖却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冰冷触感！
嗡——
杜子藤头皮一麻，猛地缩回手，惊疑不定地盯着那枚破钱。
这感觉……和之前点击那个血色“招募”按钮时的感觉，极其相似！只是微弱了无数倍，像是残留在上面的些许印记。
他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起来，一个大胆的猜想如同电光石火般劈入脑海——
这APP认的不是“钱”本身！它认的是钱币上承载的“时代气息”或者说“历史信息”？就像它之前收取大米和猪肉，或许看的也不是食物本身，而是其中蕴含的“能量”或“价值”？
这枚破钱虽然其貌不扬，但或许因为某种原因，上面残留的“时代印记”反而比那些品相稍好的钱币更强烈？
杜子藤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小心翼翼地将那枚破钱单独挑出来，放在手心，再次集中精神，尝试着去感知、去沟通……那虚无缥缈的APP规则。
没有反应。
他又试着将这枚破钱和其他几枚宋钱放在一起，重复之前的操作。
依旧没有反应。
“不对吗……”杜子藤皱紧眉头，
frustration（挫败感）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烦躁地用手在桌子上胡乱一划拉，几枚铜钱叮当掉在了地上。
其中一枚“熙宁元宝”滚到了桌脚阴影里。
杜子藤弯腰去捡，目光无意间扫过桌子底下那个之前用来装米的破碗——碗底还残留着几粒那天招募黑茅时没倒干净的米粒，已经干瘪发黄了。
米……钱……
一个更加离奇、近乎异想天开的念头，毫无征兆地蹦了出来！
这APP收取“等价交换物”，大米也好，猪肉也好，甚至可能包括铜钱，它真正需要的，难道是这些东西所代表的、最基础的“价值尺度”？
在古代大部分时期，铜钱本身就是因为具有价值（金属价值、信用价值）才能成为货币。而粮食，更是任何时候都硬通的“一般等价物”！
APP可能根本不在意支付形式是铜钱还是大米！它在意的，是支付的“价值总量”是否达到了某个标准！它之前不认可那些杂乱铜钱，不是因为它们不是宋钱，而是因为它们作为一个整体，无法被简单量化评估为“五贯”这个确定的数值！
而大米不同！一斤就是一斤，十斤就是十斤，简单粗暴，易于计量！
所以，关键不在于支付的是铜钱还是大米，而在于能否找到一个让APP认可的、能够准确衡量“五贯”这个价值单位的媒介！
杜子藤的眼睛猛地亮了！
他像是疯了一样，扑到那堆铜钱前，不再去分辨它们的年代和版别，而是开始疯狂地清点总数！
“一、二、三、四……一百……五百……八百……一千二百零三枚！”
整整一千二百零三枚铜钱！虽然年份杂乱，但绝大多数都是唐宋时期的官铸制钱，即便有轻有重，有优有劣，但其蕴含的铜料价值和文化价值，作为一个整体，绝对远远超过宋代“五贯”钱的价值！
APP不认零散铜钱，那如果……把它们“熔”了呢？不是物理上的熔化，而是概念上的“整合”？将它们视为一个整体的“价值包”进行支付？
这个想法极其冒险，完全是他走投无路下的臆测。但此刻，杜子藤愿意赌一把！
他找来了那个最初用来放米招募黑茅的旧陶碗，郑重其事地将所有清理出来的铜钱，一枚一枚地，全部放了进去。
沉甸甸的一碗古钱，堆得冒尖，在昏暗的屋子里闪烁着斑驳的铜绿光泽。
杜子藤双手捧着这碗极其特殊的“等价物”，心脏跳得如同擂鼓。他一步一步走到院子中央，将其小心翼翼放在那熟悉的石墩上。
夕阳的余晖洒在碗沿，那些跨越了数百上千年的铜钱，安静地堆叠着，仿佛凝聚了无声的历史重量。
杜子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将所有意念集中于此，心中默念：“支付！以此‘价值’，招募【苏东坡】！”
念完的瞬间，他猛地睁开眼，死死盯着那只陶碗——
来了！
那股熟悉的、冰冷的触感再次从碗沿传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碗中的铜钱微微震动起来，发出细密而清脆的嗡鸣，表面那层斑驳的锈迹仿佛在微光下流动！
紧接着，一道比招募黑茅和章楶时更粗、更凝实的白色光柱，骤然从碗中冲天而起，将整个院子映照得一片透亮！
光柱中，似乎有无数模糊的铜钱虚影在翻滚、碰撞，最后汇聚成一道洪流，被无形的力量抽吸而去！
杜子藤被强光刺得偏过头，用手挡在眼前，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几秒钟后，光芒骤然消散。
院子里恢复了昏暗。
杜子藤急忙看向石墩——
那只陶碗还在，但里面……空空如也！
一千多枚古钱币，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点铜锈渣子都没留下！
成功了？！支付成功了？！
杜子藤狂喜之下，差点跳起来！他立刻环顾四周，期待着那位旷古烁今的大文豪、美食家闪亮登场！
然而……
院子里静悄悄的。
除了被惊动、从屋里探出头来的章楶和黑茅，再无他人。
没有白光凝聚，没有新的古人出现。
晚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显得格外凄凉。
“主家？”章楶看着空碗和杜子藤那副如同被雷劈了的傻愣模样，疑惑地开口，“方才异光骤现，可是……”
杜子藤没理他，只是难以置信地瞪着空碗，又猛地扑到石墩前，把碗拿起来里外翻看，甚至用手去摸——确实，干干净净，毛都不剩一根。
钱没了。
人没来。
“玩我呢？！！”杜子藤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屁股瘫坐在地，双手抱头，“吞了我的钱！不给我人！你这破APP诈骗！黑店！强盗！！”
就在他万念俱灰，准备以头抢地之际，那台屏幕裂了的旧手机，忽然在他口袋里剧烈震动起来，屏幕自动亮起，散发出幽幽的白光。
杜子藤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
只见原本空白的屏幕上，缓缓浮现出一行如同血烙般的、熟悉的篆体大字：
【价值已接收。】
【目标：苏东坡。】
【状态：预约成功。】
【备注：薪资预支付已确认。目标当前处于“忙碌”状态，需等待其协调档期。请保持“厨灶及试吃机会”可用。届时将提前通知。】
杜子藤：“……”
他瞪着那几行字，脸上的表情从极度的绝望崩溃，慢慢转向极度的茫然，最后定格在一种哭笑不得的扭曲状态。
预……预约成功？！
忙……忙碌状态？！
协调档期？！
还得等通知？！
苏东坡苏大爷……您老人家在宋朝……业务这么繁忙的吗？！！
杜子藤捧着手机，看着屏幕上那“预约成功”四个字，又看看眼前空空如也的陶碗，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这算是……给一位宋朝大文豪，预付了工资，然后排号等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