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王座”号的内饰极尽奢华与舒适,远超虞兮坐过的任何星舰。但他此刻无心欣赏,坐立不安地待在休息舱内,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着帝家徽章的盒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表面,仿佛这样能感受到一丝来自赠予者的气息。
跃迁过程平稳得几乎感觉不到任何不适,就像帝司锦给人的感觉一样,强大而可靠。
数小时后,星舰缓缓驶入天寂星圣辉城的空港,并通过特殊通道,转乘的星空飞车直接停靠在了执政官府邸的私人停车场。
舱门打开,虞兮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走了出去。手中紧紧攥着的金属盒给了他一丝莫名的勇气。
停车场上,虞景天和虞泽霖早已等候在此。虞景天依旧面色沉凝,但比起昨天的暴怒,似乎冷静了不少。虞泽霖则还是那副懒洋洋看戏的样子,目光在虞兮身上转了一圈,尤其在看到他手中紧握的陌生盒子时,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虞兮慢吞吞地挪到两人面前,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大哥…二哥…我回来了…”
虞景天目光如电,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确认他毫发无伤,脸色稍霁,但语气依旧严厉:“还知道回来?”
虞泽霖笑着打圆场:“行了大哥,人平安回来就好。小兮兮,听说你昨天掉进帝家主的药池里了?啧啧,艳福不浅啊。”他故意挤眉弄眼,试图缓和气氛。
虞兮的脸唰地又红了,像是熟透的果子,帝司锦那双看着他深邃含笑的眼眸不经意间划过脑海,让他心跳漏了一拍:“二哥!你胡说什么呢!”
虞景天瞪了虞泽霖一眼,后者耸耸肩,做了个封口的手势。
“莲子呢?”虞景天向虞兮伸出手,语气沉重。
虞兮身体一僵,慢慢摊开手心,露出了那个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的七彩莲花印记:“…莲子…不见了…我醒来的时候,它就变成这样了…”
虞景天和虞泽霖的脸色瞬间都变了变。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有震惊,有了然,似乎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虞景天抓住虞兮的手腕,指尖蕴着一丝温和的能量,仔细感知了一下那个印记,眉头紧锁,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松开手,长长叹了口气,语气复杂:“罢了。或许…这就是天意。”
虞兮茫然地看着大哥,不明白为什么大哥没有暴怒,反而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握紧了口袋里的金属盒。
“先回去休息。”虞景天语气缓和了许多,甚至抬手揉了揉虞兮的头发,“这件事,稍后再说。”
虞泽霖上前,自然地揽住虞兮的肩膀,带着他往府内走:“走吧,小家伙,给你准备了压惊的甜汤。顺便跟二哥好好聊聊,那位帝家主…是怎么‘照顾’你的?”他尾音上扬,充满了八卦的气息,眼神却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虞兮紧握的拳头。
虞兮被他揽着,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星空,只见“深空王座”号早已不见踪影。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金属盒,冰凉的触感下似乎隐藏着一丝温存。
帝先生…
回到熟悉的房间,喝着甜汤,被二哥盘问了好多关于帝司锦的问题(虞兮大多回答得懵懵懂懂,一提到对方就会不自觉地脸红耳热),虞兮一直有些心神不宁,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双深邃的桃花眼和低沉悦耳的声音。
傍晚时分,他独自一人来到府邸最高的观星露台,望着天寂星特有的双月渐渐升起,清辉洒落,夜风微凉。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个金属盒,打开,取出那枚赤猊徽章。月光下,徽章上的流光更加神秘动人,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流动。他忍不住又想起帝司锦。那个好看得不像真人的男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却意外地温柔细致。他给的糕点很好吃,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他看自己的眼神……让他的心尖会微微发颤。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这个念头一起,心底竟生出一丝淡淡的失落。
正想着,手中的徽章忽然微微发热,表面流光加速,一道极细微的、只有他能感知的温暖能量波动轻轻荡漾开来,如同一声低语,一个回应,温柔地包裹住他的指尖,仿佛在安抚他那莫名泛起的不安与思念。
与此同时,远在天岚星帝家庄园书房内的帝司锦,正站在巨大的星图前。他指尖的红宝石坠饰也同步闪过一丝微光,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暖意顺着指尖蔓延。他若有所感地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星海,精准地落向了天寂星的方向,冷峻的眉眼在无人可见处柔和了一瞬。
他面前的光屏上,正展示着刚刚解密的部分资料,标题赫然是——《“天命”计划与伴生兽本源共生体异常分离报告(虞氏·绝密)》。
帝司锦的指尖轻轻点在天寂星的位置上,眼神深邃如夜,却燃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微光。
“小虞兮…”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星空之下,两条看似平行的命运轨迹,因一场不可思议的跃迁而再度交织。赤猊徽章在少年掌心微微发烫,如同悄然系上的红线,预示着一段刚刚萌芽、却已注定波澜壮阔的情缘。天寂星,圣辉城执政官府邸,医疗中心。
虞兮躺在精密的全息医疗扫描仪下,柔和的蓝色光带在他身体上方缓缓移动,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嗡鸣。数小时前,才刚刚经历了一场跨越星际的意外跃迁,尽管帝司锦保证他“现已无碍”,但虞景天和虞泽霖怎么可能放心。
“生命体征平稳,能量场稳定,甚至比之前还要…活跃一些。”首席医官里克特斯看着光屏上滚动的数据,语气带着一丝惊讶和困惑,“体表无任何损伤,精神力波动也处于正常阈值内。除了有些轻微的体力透支和神经兴奋后的疲惫,虞兮少爷的身体非常健康。”
虞景天紧绷的下颌线稍微放松了零点一秒,但锐利的目光依旧锁定在扫描仪中的弟弟身上。“健康?那之前的跃迁怎么解释?七彩帝心莲的能量反应呢?”
里克特斯调出另一组深层次能量频谱分析图:“这正是奇怪的地方。我们之前的测算和实验是想等莲子成熟后做成药剂使用,因为就算身为S级omega的小少爷也不能一次性吸收那么庞大的能量,成熟后的莲子在直接进入小少爷体内第一时间就会毁灭他,但扫描显示,小少爷体内确实存在一股极其庞大且纯净的生命能量源,但它…非常安静,几乎完美地内敛着,没有任何外泄或冲突的迹象。就像…就像它本就该在那里一样。我们现有的仪器无法穿透这层能量进行更深层次的溯源分析。至于跃迁,身体上没有留下任何空间迁跃的常见副作用标记。”
“完美内敛?”虞泽霖单手托着下巴,狐狸眼里闪过深思,“小弟之前靠近帝心莲都会能量躁动,如今莲子入体反而平静了?这不合常理。除非…帝司锦的温谷药池或者他本人,做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昨天你和小兮说了那么久的话就没套出点什么?”虞景天突然侧头看他一眼。
虞泽林不自然的摸摸鼻子,正准备狡辩他昨天光顾着八卦弟弟……不……是解释………医疗检查结束了,仪器缓缓停止。
虞兮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脸上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懵懂,琉璃色的眼睛望向两位哥哥,小声问:“大哥,二哥,我没事吧?”
看着弟弟这副全然不知自身发生了何等巨变的模样,虞景天心头复杂,最终只是抬手揉了揉他的红发:“嗯,没事了。回去好好休息。”
“哦。”虞兮乖巧地点点头,穿上鞋,在侍从的陪同下离开了医疗中心。
确认弟弟走远,虞景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看向虞泽霖:“你怎么看?”
“事出反常必有妖。”说到正事虞泽霖眼神锐利起来,“小弟的跃迁绝非意外。‘刚好’在采摘莲子时,‘刚好’触发未知跃迁,‘刚好’落到亿万光年外帝司锦的怀里?大哥,这世上没那么多巧合,尤其是牵扯到帝心莲这种奇珍。”
“立刻彻查!”虞景天冷声道:
“从他今天早上起床开始,所有行踪,接触过的人,碰过的东西,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特别是莲池附近!”
“我已经让人去调监控和能量残留记录了。”虞泽霖显然早有准备
“不过,对方既然能策划得如此精妙,恐怕常规手段查不出什么。”
兄弟二人的效率极高,庞大的执政官府邸机器悄然运转起来。
然而,最初的调查果然如虞泽霖所料,一无所获。
莲池附近的监控没有拍到任何异常,能量记录显示只有虞兮和帝心莲的能量波动,没有任何第三方干预的痕迹。跃迁启动的瞬间,能量读数高得惊人,完全覆盖了一切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
“完美得不正常。”虞泽霖靠在书房的数据屏前,指尖敲着桌面,“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推了一把,然后完美地抹掉了所有痕迹。”
虞景天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这种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比正面来袭的舰队更让人心悸。
就在调查似乎陷入僵局时,虞泽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一份关于府邸内部人员当日活动记录的汇总报告。
他的视线在其中一行停顿了一下——虞兮的贴身随侍之一,安布,在虞兮前往莲池前约一刻钟,以“检查园艺自动洒扫系统”为由,短暂进入过莲池外围区域。
这个理由本身并无问题,安布的工作内容确实包含这一项。但时机太过微妙。
虞泽霖眯起了狐狸眼,调出了安布的个人档案和最近半年的通讯及资金往来记录。档案干干净净,毫无破绽。但他没有放弃,动用更高权限,接入了星际网络匿名节点追踪和跨星资金流深层分析系统——这是虞家暗中掌控的情报网络。
数个小时的紧密排查后,一条被多重加密和清洗过的、极其隐秘的资金流浮出水面。一笔不大不小的款项,来自一个无法追查源头的星际匿名账户,分三次汇入了安布远房表亲的一个不常用的账户,而就在昨天,这笔钱被一次性取现。
同时,网络追踪显示,在虞兮跃迁发生前半小时,安布的个人光脑曾有一个极其短暂的、来自公共网络的非注册信号接入,信号源的位置经过伪装,但最终溯源指向…天圣星方向。
“大哥!”虞泽霖猛地站起身,将光屏推向虞景天,“找到了!是安布!他在莲池外围做了手脚,很可能放置了某种一次性的、能引动帝心莲能量并触发定向跃迁的装置!事后装置自毁,所以找不到证据!”
虞景天看着那些资金流水和信号记录,眼中风暴凝聚:“安布…他跟了我虞家十几年!”震怒之余,是彻骨的寒意。敌人竟然将钉子埋得如此之深!
“立刻控制安布!”虞景天声音冰寒。
然而,命令刚下达,书房门就被紧急敲响。卫队长脸色难看地汇报:“星主大人,二公子…安布…死了。就在他的房间里,服毒自尽。我们发现时已经断气一段时间了,还在他枕头下找到了这个。”
卫队长递上来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结构极其精密复杂的银色金属片,已经熔毁了大半,但依稀能看出非九星帝国的制式。
“灭口。”虞泽霖吐出两个字,眼神冰冷,“好利落的手段!”
线索彻底断了。安布一死,背后的主使者更加迷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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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兮躺在自己柔软的天蓝色大床上,窗外双月清辉交织,透过轻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朦胧的光斑。
他已经回家一个星期了,大哥和二哥不知道在干什么,每天都要双月登顶的时候才能见到他的身影,身边的随侍也换了人,他问过二哥,二哥只说安布家里出了事无法再担任他的随侍从,相处了十年,怎么说走就走也不和他告别。他本该沉浸在回家的安心感中,但一种莫名的不适却像藤蔓般悄然缠绕上来。
晚饭时喝下的那碗甜汤似乎并未带来预期的慰藉,反而在胃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躁动。起初只是觉得有些闷热,他以为是房间暖气太足,悄悄调低了几度。但那股热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身体内部,从四肢百骸深处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逐渐汇聚。
他翻了个身,将脸颊贴在冰凉的丝绒枕面上,试图汲取一点凉意,却收效甚微。手心那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七彩莲花印记,开始隐隐发烫并在手心逐渐显现出来。
“是因为今天甜汤吃太多了么?”虞兮小声嘀咕着,长而卷翘的睫毛不安地颤动。
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帝司锦那双深邃的桃花眼,和他递过星云糕时,指尖那抹微凉的触感。奇怪的是,想到那个人,心口的躁动似乎平息了极其微弱的一瞬。
但这丝平静转瞬即逝。更深的热浪毫无预兆地席卷而来,如同休眠的火山猛然苏醒。
虞兮猛地蜷缩起来,细密的汗珠瞬间布满了光洁的额头和鼻尖。那不是普通的高热,更像是有无数细小的、滚烫的能量流在他血管里横冲直撞,寻找着并不存在的出口。清冽的莲香从他脖子的腺体迸发而出,瞬间席卷整个房间。
“呃…”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胸口的衣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琉璃色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水汽,视线开始模糊。身体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正不受控制地燃烧、膨胀。
“好热…好难受…”
守在门外的侍从听到了房间内细微的动静,谨慎地敲门询问:“小少爷,您没事吧?”
没有得到回应,只有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喘息声。侍从心知不妙,立刻通过光脑紧急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