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林薇婉拒了王员外派车相送的好意,只身一人回了村。
她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里面是五百文铜钱和那二两碎银。另一个包袱里,是她特意在王家厨房要的一些点心和一块生肉,准备带回去给小安解馋。
当她踏入村口时,迎接她的,是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景象。
以往对她避之不及、或是在背后指指点点的村民们,此刻脸上都堆满了热情甚至有些谄媚的笑容,纷纷围了上来。
“哎呀,是晚儿……不,是林姑娘回来了!”
“林姑娘,在王家辛苦了吧?快回家歇歇!”
“我就说嘛,晚儿这孩子从小就手巧,肯定有大出息!”
林薇对这些突如其来的热情只是淡淡地点头回应,脚步没有丝毫停留。她深知这些人前倨后恭的嘴脸,也懒得与他们虚与委蛇。
人群中,只有王婶是真心为她高兴。林薇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从包袱里拿出用油纸包好的一半点心,塞到王婶手里:“王婶,多谢你前几日的红薯。这点心,你拿回去给孩子们尝尝。”
王婶先是一愣,随即连忙推辞:“使不得,使不得!你这孩子,自己还……”
“王婶,你就收下吧。”林薇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温和,“你待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看着林薇清澈而坚定的眼神,王婶不再推辞,眼眶有些发红地接了过来。
穿过人群,林薇径直回到了那个破败的小院。她推开门,林小安正坐在门槛上,眼巴巴地望着村口的方向。看到姐姐的身影,他像只小鸟一样飞奔过来,一头扎进林薇怀里。
“姐姐!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林薇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将他抱了起来,掂了掂,“好像重了点。”
她将小安放下,献宝似的打开包袱:“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
松软香甜的桂花糕,还有一大块新鲜的五花肉,让小安的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黑宝石。他高兴得又蹦又跳,昨天的担忧和思念一扫而空。
林薇的归来,以及她在王家寿宴上一举成名的消息,像一颗巨石投入了林家所在的宗族这潭死水里,激起了轩然大波。
最坐不住的,自然是二叔林大山和二婶张氏。
“什么?王员外赏了她二两银子?还让她给福满楼供货?”张氏在自家堂屋里尖着嗓子叫道,一双三角眼因为嫉妒而变得通红,“那死丫头走了什么狗屎运!她爹娘死的时候怎么不把她一起带走!”
林大山坐在一旁,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比自己婆娘想得更深一层。二两银子固然眼红,但那“独家供货”的承诺,才是真正下金蛋的母鸡!那意味着,只要林薇那丫头不死,以后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钱流进她的口袋!
“不行!绝对不行!”张氏一拍大腿,恶狠狠地说道,“她是我们林家的人,她爹娘没了,我们就是她的长辈!她赚的钱,就该是我们的!当家的,你得想个办法!”
林大山吐出一口浓烟,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狠戾:“急什么。她一个黄毛丫头,就算得了势,还能翻出天去?她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这村里,这族里,还不是我们说了算。这事,得从长计议,得讲个‘理’字。”
他所谓的“理”,自然是他们自己那一套歪理。一场针对林薇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
而此刻的林薇,对此还一无所知。她正沉浸在对未来生活的美好规划中。
晚饭,她用带回来的五花肉,配上野姜和空间里出产的一点点香料,做了一锅香喷喷的红烧肉。油润的肉块在陶锅里咕嘟着,酱红色的汤汁浓稠,香气几乎要将房顶掀开。
姐弟俩吃得满嘴流油,这是他们有生以来,吃过的最丰盛、最满足的一顿饭。
吃完饭,林薇将钱财仔细收好。她并没有被眼前的成功冲昏头脑。她知道,靠山吃山,总有力竭之时。单纯的采摘,效率太低,也充满了不确定性。她必须建立起自己的“生产基地”。
她的目光,投向了自家屋后那片杂草丛生的荒地。那片地因为贫瘠,无人肯要,一直荒废着。但在她看来,那却是一块潜力无限的宝地。
只要有空间里的泉水和黑土改良,再种上一些从空间里培育出来的优良品种,这片荒地,就能变成她的聚宝盆。
她计划着,明天就去找村长,把那片荒地给盘下来。有了王员外这座靠山,想来村长不会不给这个面子。然后,她还要雇几个老实本分的村民帮忙开荒。这样一来,既解决了生产问题,又能给村里人提供一些活计,收拢人心。
一切,都在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
夜渐渐深了,山村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偶尔几声犬吠和不知名的虫鸣。林小安早已在温暖的被窝里进入了梦乡,嘴角还挂着一丝甜甜的笑意。
林薇吹熄了油灯,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心中一片安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终于靠着自己的双手,为自己和弟弟撑起了一片小小的、安稳的天地。
然而,这份宁静,却被一阵突兀的、不疾不徐的敲门声打破了。
“笃,笃,笃。”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直接敲在人的心上。
林薇瞬间警醒,睡意全无。她坐起身,心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这么晚了,会是谁?村里人断然不会在这个时辰来串门。难道是二叔他们贼心不死,想来找麻烦?
她悄悄下床,从门缝里向外望去。
院门口,站着一道颀长的黑影。借着朦胧的月光,林薇只能隐约看出那是个男人,身形高大,却看不清面容。他不像村里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势。
“谁?”林薇压低声音问道,手里已经悄悄握住了一根用来闩门的木棍。
门外的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一种平稳无波的语调开口道:“请问,这里可是林长生家?”
林长生,是原主父亲的名字。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来人不是村里的,却能准确地叫出她父亲的名字。这绝非寻常。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打开门。福祸躲不过,对方既然能找到这里,就必然有他的目的。
她拉开门栓,院门“吱呀”一声打开。
月光下,来人的样貌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那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面容冷峻,五官如刀削斧凿般深刻,一双眼睛在夜色中闪着寒星般的光。他穿着一身深色的劲装,虽然风尘仆仆,却依旧难掩其精悍之气。他的腰间,竟还配着一把狭长的刀。
这绝不是个普通人。
“你找我爹有事?”林薇握紧了手里的木棍,警惕地看着他。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了一个东西,递到林薇面前。
那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木牌,材质非同一般,似木非木,入手温润。木牌已经很旧了,边缘磨损得十分光滑,上面用古朴的篆体,刻着一个她不认识的、形如山峦的复杂图腾。
“你父亲,可曾给你留下过类似的东西?”男人沉声问道。
林薇的大脑飞速运转。她搜索着原主所有的记忆,却对这块木牌没有丝毫印象。原主的父亲林长生,在她记忆里,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略懂些草药的普通山民。
她摇了摇头:“没有。”
男人似乎并不意外,他收回木牌,目光变得更加深邃。他看着眼前这个瘦弱却眼神倔强的少女,又看了看这间破败的茅屋,缓缓说道:
“十五年前,你父亲林长生,在落霞山救过我家主上一命。”
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林薇的脑海中炸响。
“我家主上曾许下承诺,他日若有需要,林家后人可持信物,赴京城寻他,他必报此救命之恩。”男人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如今,主上大限将至,唯一的憾事,便是未能还此恩情。我奉命前来,便是要带林家后人……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