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棘丛的尖刺扎得后背火辣辣地疼，墨尘却连大气都不敢喘。直到李虎等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夜色里，他才缓缓抬起头，借着头顶的残月，警惕地扫视四周。废灵墟的夜晚格外安静，只有风穿过断墙的呜咽声，偶尔夹杂着远处妖兽的低嚎，像极了濒死者的喘息。
他撑着满是尖刺的沙棘枝爬出土坑，后背的粗布短衫已经被勾破，渗出的血珠沾在棘刺上，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红光。墨尘咬着牙，伸手扯掉粘在皮肤上的断刺，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
这点伤比起被李虎抓住的后果，根本算不得什么。
“得赶紧去确认传送阵。”
墨尘揉了揉胸口，黑色残片仍在微微发烫，像是在催促他。刚才与青石板接触时，残片传来的吸力绝非偶然，那繁复的纹路里，一定藏着离开废灵墟的关键。
他猫着腰，沿着断墙的阴影往村西头走。村里的灯火大多已经熄灭，只有张老住处的窗口还亮着一点微光，想来是老人还在为明天的迁徙发愁。墨尘路过王伯的住处时，特意放慢了脚步，土房里传来均匀的鼾声，他心里松了口气
——
至少王伯现在是安全的。
再次来到那处断墙下，墨尘先绕着周围走了一圈，确认没有埋伏，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覆盖在青石板上的沙土。月光洒在石板上，那些繁复的纹路渐渐显露出轮廓，像是一条条扭曲的小蛇，缠绕着石板中央的一个圆形凹槽，凹槽边缘刻着几个模糊的古字，墨尘一个也不认识。
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石板上的纹路。指尖刚一碰到，胸口的黑色残片突然剧烈震颤起来，一股比之前更强的吸力涌出，石板上的纹路竟开始泛起微弱的银光！墨尘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银光瞬间消失，纹路又恢复了之前的暗淡。
“果然需要残片才能激活。”
墨尘眼睛一亮，再次将手指按在纹路上，同时集中精神，引导残片的力量缓缓注入石板。这一次，他控制着力量的输出，不再像刚才那样莽撞。
银光顺着纹路缓缓蔓延，像一条银色的小溪，沿着
“小蛇”
的轨迹流动。随着银光的扩散，墨尘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空气中的墟烬能量正被石板疯狂吸收，连他胸口的残片都在微微发烫，似乎在与石板产生某种共鸣。
“嗡
——”
当银光蔓延到石板中央的圆形凹槽时，石板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震颤，凹槽里泛起一层淡淡的光幕。墨尘屏住呼吸，凑近一看，光幕中竟隐约映出几个模糊的字迹，像是某种提示。他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了半天，才勉强看出
“灵尘为引，墟烬为源”
六个字。
“需要灵尘和墟烬能量才能启动？”
墨尘皱起眉头。墟烬能量还好说，周围的空气中就有，而且残片还能提纯；可灵尘他现在只剩下小半袋，刚才为了打发李虎，已经交出了一半，这点灵尘恐怕远远不够。
他摸了摸怀里的灵尘袋，袋子轻飘飘的，最多只有一两灵尘。这点分量，连填满凹槽都不够，更别说启动传送阵了。
“去哪里找更多灵尘？”
墨尘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村里
——
村里最有可能藏有灵尘的，就是李虎和张老。张老作为引气者，手里肯定有灵尘，但他是村里的长者，墨尘不想去偷抢；而李虎手里的灵尘，大多是抢来的，就算从他那里拿，也不算亏心。
可李虎刚刚才来找过麻烦，现在肯定对他有所防备，想要从李虎手里拿到灵尘，绝非易事。
墨尘蹲在石板旁，陷入了沉思。他想起刚才用残片感应时，李虎的住处有不少灵尘，至少有两三斤
——
那是李虎这些年抢来的，打算用来在黑石镇换取修炼资源。若是能拿到那些灵尘，说不定就能启动传送阵。
“只能冒险一试了。”
墨尘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他将青石板重新用沙土掩埋好，又在周围做了几个伪装的脚印，假装有人从这里路过，然后才转身朝着李虎的住处走去。
李虎的住处是村里少有的砖瓦房，虽然简陋，但比其他村民的土房结实不少。此刻，房里还亮着灯，隐约能听到李虎和那两个无赖的说话声。
“虎哥，你说那墨尘会不会真的藏了好东西？”
一个无赖的声音传来。
“肯定藏了！”
李虎的声音带着不耐烦，“不然他跑什么？明天一早，咱们就去搜他的住处，不信找不到！”
“可是张老说了，不能在村里抢东西……”
“张老？他马上就要去黑石镇了，还管得了咱们？等拿到墨尘的东西，咱们也去黑石镇，跟着那位大人物混，到时候谁还敢惹咱们！”
墨尘躲在房后的断墙下，听到这里，心里冷笑一声
——
李虎的野心还真不小，可惜他注定等不到明天了。
他屏住呼吸，集中精神，再次用意识沟通胸口的黑色残片。很快，一股微弱的感应传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李虎的房间里有三处藏着灵尘：一处在床头的木箱里，一处在灶台下的暗格里，还有一处在房梁上。
“藏得还挺隐蔽。”
墨尘心里嘀咕了一句，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李虎的房门关着，但窗户没有完全关严，留着一条缝隙，足够他钻进去。
他悄悄绕到窗户边，侧耳听了听房里的动静。李虎和两个无赖还在喝酒聊天，声音越来越大，看来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墨尘抓住机会，轻轻推开窗户，像一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房里弥漫着一股酒气和汗臭味，李虎和两个无赖围坐在桌子旁，桌上摆着几个破碗，碗里还有剩下的酒。李虎已经喝得满脸通红，手里拿着一个酒碗，正在吹嘘自己以后的打算。
墨尘屏住呼吸，贴着墙根，慢慢朝着床头的木箱移动。他的脚步放得极轻，连呼吸都压得很低，生怕惊动了李虎等人。
就在他快要靠近木箱时，李虎突然打了个酒嗝，眼睛下意识地扫向床头。墨尘的心猛地一紧，连忙停下脚步，躲到了一个柜子后面。
“虎哥，你看什么呢？”
一个无赖问道。
“没什么，好像有老鼠。”
李虎揉了揉眼睛，又灌了一口酒，“别管了，继续喝！”
墨尘松了口气，趁着李虎注意力转移，快步走到床头，打开了木箱。木箱里果然放着一个布袋，里面装着不少灵尘，散发着淡淡的灵气。墨尘连忙将灵尘袋揣进怀里，又按照残片的感应，找到了灶台下的暗格和房梁上的灵尘
——
暗格里有一小袋，房梁上有一个陶罐，里面装着不少灵尘。
他将所有灵尘都收集起来，装了满满两袋，至少有三斤重。墨尘心里一喜，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李虎的声音：“不对！我房里的灵尘呢？”
墨尘心里一惊，回头一看，只见李虎已经站了起来，正盯着床头的木箱，脸色瞬间变得狰狞。原来，李虎喝多了想去拿灵尘，却发现木箱是空的。
“有人偷灵尘！”
李虎怒吼一声，拔出腰间的短刀，“快追！肯定是墨尘那小子！”
两个无赖也清醒了过来，拿起墙角的木棍，跟着李虎冲出了房门。
墨尘来不及多想，从窗户钻了出去，朝着村西头的断墙跑去。他能听到身后传来李虎的怒吼声，还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
李虎虽然喝了酒，但速度依旧很快，而且对村里的地形很熟悉。
“快！再快点！”
墨尘咬紧牙关，将体内那丝微弱的气流运转到双腿，同时引导残片吸收周围的墟烬能量，提纯后注入经脉。他的速度瞬间快了不少，后背的灵尘袋随着奔跑上下颠簸，发出沙沙的声响。
很快，他就跑到了断墙下。墨尘顾不上喘口气，连忙将沙土拨开，露出青石板。他将两袋灵尘全部倒在石板中央的凹槽里，灵尘刚一接触凹槽，就被光幕吸收，化作一道道金色的流光，融入石板的纹路中。
“嗡
——”
石板再次发出一声震颤，纹路中的银光变得更加明亮，周围的墟烬能量疯狂地朝着石板汇聚，形成一股灰色的气流，围绕着石板旋转。墨尘能感觉到，胸口的黑色残片跳动得越来越快，像是在与传送阵产生共鸣。
就在这时，李虎等人已经追到了断墙下。看到石板上的光幕和旋转的灰色气流，李虎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传送阵！这是传送阵！墨尘，你竟敢私藏传送阵！”
“李虎，这传送阵不是你的，你别想抢！”
墨尘转过身，挡在石板前，手里紧紧攥着那块预警石
——
虽然预警石没什么用，但至少能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
“不是我的？”
李虎冷笑一声，举起短刀，“在这废灵墟里，谁拳头硬就是谁的！墨尘，把传送阵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说着，李虎挥起短刀，朝着墨尘扑了过来。他的速度很快，带着一股酒气，短刀上闪着寒光，直逼墨尘的胸口。
墨尘心里一惊，连忙后退一步，同时运转体内的气流，将残片提纯的墟烬能量注入手臂。他虽然刚引气入体，力量不强，但墟烬能量异常凝练，足以抵挡一阵。
“铛！”
墨尘用预警石挡住了李虎的短刀，预警石瞬间被砍成两半，碎片飞溅。墨尘只觉得手臂一阵发麻，被震得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撞到石板。
“就这点本事？”
李虎不屑地笑了笑，再次挥刀扑来，“墨尘，受死吧！”
就在这危急关头，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李虎！住手！”
李虎的动作一顿，回头一看，只见张老拄着拐杖，快步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村民，王伯也在其中。
“张老？你怎么来了？”
李虎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收起了短刀
——
张老是村里唯一的引气者，他不敢公然违抗。
“我要是再不来，你就要杀人了？”
张老的脸色铁青，“我早就说过，不许在村里抢东西，更不许杀人！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张老，是墨尘偷了我的灵尘，还私藏了传送阵！”
李虎连忙辩解，“这传送阵是咱们村的，不能让他一个人独占！”
张老看向墨尘，目光落在石板上的光幕和旋转的气流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真的是古传送阵？”
墨尘点了点头，语气诚恳：“张老，我不是想独占传送阵。村里粮荒严重，黑石镇又危险，这传送阵或许能让大家有条活路。但现在灵尘不够，只能启动一次，我想先过去看看情况，若是安全，再回来接大家。”
他知道，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必须先稳住张老，否则李虎肯定会借机发难。
张老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周围的村民
——
村民们大多面带渴望，显然也想离开这贫瘠的废灵墟。他叹了口气，看向李虎：“李虎，墨尘说得对，这传送阵或许是大家唯一的希望。你要是想离开，就等墨尘回来；要是不想等，就跟我去黑石镇。不许再找墨尘的麻烦！”
李虎脸色难看，却不敢反驳张老，只能咬牙点头：“是，张老。”
张老又看向墨尘，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袋，递了过去：“这里面有半斤灵尘，是我最后的存货，你拿着，或许能帮你启动传送阵。记住，若是外面安全，就尽量回来看看。”
墨尘接过灵尘袋，心里一阵感动：“谢谢张老，我一定会回来的！”
“去吧，时间不多了。”
张老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启动传送阵。
墨尘不再犹豫，将张老给的灵尘倒入凹槽。灵尘刚一进入，石板上的光幕瞬间变得耀眼，纹路中的银光几乎要将整个断墙照亮，周围的墟烬能量疯狂涌入，形成一股巨大的灰色漩涡，围绕着石板旋转。
“嗡
——”
石板中央的凹槽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道光柱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废灵墟。墨尘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凹槽中传来，似乎要将他吸入其中。
“墨小子，多保重！”
王伯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哽咽。
墨尘回头，朝着王伯和张老挥了挥手，然后深吸一口气，纵身跳进了凹槽中的光柱里。
“不！”
李虎突然怒吼一声，朝着光柱扑了过来，“我也要去！”
可他刚靠近光柱，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摔在地上，口吐鲜血。
光柱中的墨尘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像是被撕裂般疼痛，周围的景象快速变化，断墙、村民、废灵墟……
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紧紧闭上眼睛，任由光柱将自己带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终于离开了废灵墟，接下来，就是新的世界了。
而在他离开后，石板上的光幕渐渐暗淡，纹路中的银光也随之消失，只剩下满地的沙土和呆立的村民。李虎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空荡荡的石板，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墨尘，你等着，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张老看着光柱消失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希望他能闯出一条活路吧。”
夜风吹过断墙，卷起满地沙土，仿佛在为墨尘送行，又像是在预示着，他未来的道路，注定充满荆棘与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