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没入地平线，夜幕像一块粗糙的黑布，缓缓罩住了废灵墟。墨尘踏着微凉的沙土，快步走向不远处的村落
——
那是废灵墟里少有的
“聚居地”，几十间用土坯和断木搭建的矮房，挤在一片相对平坦的洼地中，村口插着几根歪歪扭扭的木杆，上面挂着风干的沙蝎壳，算是简陋的警示。
走在回村的小路上，墨尘下意识地按住胸口，指尖能清晰触到那块融入皮肉的黑色残片。方才在返程时，他悄悄尝试运转残页里记载的《墟烬吞天诀》法门
——
按照残页所述，需先引灵气入体，再以特殊法门引导墟烬能量，二者交融淬炼经脉。可他刚凝神聚气，就察觉到了异常。
空气中的灵气本就稀薄如雾，他费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勉强引动一丝灵气流向丹田。可就在这时，胸口的黑色残片突然微微震颤，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力自残片涌出，竟将周围游离的灰色墟烬能量扯了过来！那些墟烬能量比灵气狂暴数倍，刚一靠近经脉，就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墨尘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停下运转。
“果然凶险。”
墨尘低声自语，额角渗出细汗。残页上说
“需以源墟之核为引”，想来这黑色残片就是关键
——
若没有残片提纯，直接吸收墟烬能量，恐怕经脉真会被撕裂。即便有残片辅助，刚才那短暂的尝试，也让他的手臂经脉隐隐作痛，比扛着百斤沙棘草根还累。
但好处也显而易见。刚才那丝被残片提纯的墟烬能量，融入灵气后竟变得异常凝练，流转间，他原本因摔落而酸痛的四肢，竟又轻松了几分。连引气入体都没成功的他，此刻竟能隐约感觉到体内的气流，这在以前是绝无可能的。
“得找个隐蔽的地方好好琢磨，绝不能让村里人发现。”
墨尘攥紧拳头，脚步又加快了几分。废灵墟里的人最是现实，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得了奇遇，恐怕不仅得不到庇护，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
尤其是村里的李虎，那人仗着身强体壮，又跟着张老学过两招粗浅的吐纳术，平日里最喜欢抢夺其他村民的灵尘。
刚走到村口，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墨尘抬头望去，只见村里最大的那间土房
——
张老的住处，烟囱里冒着黑烟，门口围了不少村民，低声议论着什么，气氛格外压抑。
“墨小子回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王伯。他站在人群外围，脸色比白天更差，看到墨尘，连忙招手让他过来。
墨尘快步走过去，压低声音问：“王伯，出什么事了？”
王伯叹了口气，指了指张老的房门：“粮窖又见底了，今天去南边挖沙棘根的人，只带回半袋，还遇到了几只沙鼠，伤了两个娃。张老正召集大家商量，是不是明天就动身去黑石镇。”
墨尘的心一沉。他原本还想再缓几天，等自己稍微掌握点《墟烬吞天诀》的法门，再做打算，可现在看来，恐怕等不及了。
就在这时，房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张老走了出来。他比村里其他老人显得更精神些，头发虽白，却梳得整齐，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短衫
——
那是引气者的标志。只是此刻，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脸色凝重。
“都安静点。”
张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威严，村民们瞬间安静下来，“刚才跟几个老伙计商量过了，粮窖最多还能撑三天。明天一早，愿意去黑石镇的，就收拾东西；不愿意去的，就留在村里，自己想办法找吃的。”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张老，黑石镇那么危险，咱们就这样去了？”
一个妇女哭哭啼啼地说，“我家男人去年就是在黑石镇附近被沙匪杀了……”
“不去怎么办？留在村里等着饿死吗？”
另一个壮汉反驳道，“我听说黑石镇最近来了个大人物，沙匪收敛了不少，说不定能安全点。”
“大人物？那也是修仙者的事，跟咱们有啥关系？”
议论声越来越大，有担忧的，有愤怒的，还有抱着一丝侥幸的。墨尘站在人群后面，默默听着，目光却留意着人群中的一个身影
——
李虎。
李虎比墨尘大五岁，生得膀大腰圆，是村里少数能单独猎杀沙蝎的人。他一直觊觎村里的灵尘，尤其是墨尘这种没背景的年轻人，以前就抢过他辛苦攒下的灵尘。此刻，李虎正眯着眼睛扫视人群，目光扫过墨尘时，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墨尘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将装灵尘的袋子往怀里塞了塞。他今天虽然只找到小半袋灵尘，但若是被李虎盯上，恐怕还是保不住。
“吵够了没有！”
张老猛地喝了一声，人群再次安静下来，“愿意去的，明天天亮在村口集合；不愿意去的，就各安天命。另外，谁要是敢在村里抢东西，别怪我不讲情面！”
说这话时，张老的目光特意扫过李虎。李虎讪讪地笑了笑，低下头，却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又瞪了墨尘一眼。
人群渐渐散去，村民们各自回房收拾东西，矮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叹息声和孩子的哭闹声。墨尘跟着王伯往自己的住处走，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应对。
“墨小子，你明天打算怎么办？”
王伯边走边问，“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黑石镇？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墨尘犹豫了一下。跟王伯一起走，确实能多份安全，但他胸口的黑色残片和《墟烬吞天诀》是最大的秘密，路上人多眼杂，万一暴露了，后果不堪设想。而且，黑石镇鱼龙混杂，未必是长久之计
——
他现在有了功法，更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修炼，而不是在集镇里苟活。
“王伯，我……
我再想想。”
墨尘含糊地回答，“我还没攒够灵尘，就算去了黑石镇，也未必能找到好活计。”
王伯叹了口气，也没多劝：“也是，那你自己小心点。李虎那小子不是好东西，你尽量别跟他碰面。我房里还有半块干粮，你拿去，先垫垫肚子。”
说着，王伯从怀里摸出一块黑乎乎的干粮，递到墨尘手里。那是用沙棘粉和少量麦粉混合制成的，又干又硬，却是村里难得的食物。墨尘接过干粮，心里一阵暖流，连忙道谢：“谢谢王伯，我不能要你的干粮，你自己也需要。”
“拿着吧，我家里还有点。”
王伯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要是改变主意了，就去村口找我。”
目送王伯回房，墨尘握着手里的干粮，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王伯是好心，但他现在的处境，注定不能跟其他人一起走。
墨尘的住处是一间破旧的土房，屋顶有个破洞，用一块破布遮着，风一吹就呼呼作响。他推开门，屋里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一个缺了口的陶罐，还有一个用石头垒成的简易灶台。
他关好门，又用一根断木顶住，这才松了口气。走到床边，他盘腿坐下，从怀里摸出那块干粮，咬了一口，干涩的粉末剌得喉咙生疼。他慢慢咀嚼着，目光落在胸口的黑色残片上
——
现在，只有这东西能给他一线生机。
他再次尝试运转《墟烬吞天诀》。按照残页记载的法门，他凝神静气，引导着空气中的灵气向丹田汇聚。这一次，他有了经验，不再急于求成，而是一点点地引动灵气。
灵气缓慢地流动着，像一条细弱的小溪，流向丹田。就在灵气即将抵达丹田时，胸口的黑色残片再次震颤，一股比刚才更明显的吸力涌出，周围的灰色墟烬能量被强行扯了过来，与灵气缠在了一起！
“唔！”
墨尘闷哼一声，只觉得经脉像是被滚烫的铁丝穿过，剧痛难忍。他想停下，却发现那股被残片提纯的墟烬能量，竟主动跟着灵气往丹田流去，根本不受他控制！
他咬紧牙关，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灵气和墟烬能量在经脉中碰撞、交融，每一次碰撞，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但同时，经脉也在这种淬炼中，变得比之前更坚韧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那丝灵气和墟烬能量终于流入丹田，化作一团微弱的气流，在丹田里缓缓旋转。墨尘松了口气，瘫倒在床上，浑身都被汗水浸湿，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太痛苦了……”
墨尘喘着粗气，心里却有些兴奋。虽然过程难熬，但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比之前强壮了一些
——
刚才被沙蝎追着跑时留下的疲惫，此刻竟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手臂上的擦伤，也开始结痂愈合。
更重要的是，他终于引气入体了！虽然只是最微弱的气流，但这意味着，他不再是那个连引气都做不到的凡人，而是真正踏上了修行路。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粗暴的砸门声：“墨尘！开门！”
墨尘的心猛地一紧
——
是李虎的声音！他怎么会来找自己？
“墨尘，别装死！我知道你在里面！”
李虎的声音越来越近，砸门的力气也越来越大，“快开门，把你今天找到的灵尘交出来！不然我拆了你的房子！”
墨尘脸色一变，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后，压低声音问：“李虎哥，我今天没找到多少灵尘，能不能……
能不能通融一下？”
“通融？”
李虎冷笑一声，“你当我傻？今天我看到你往西断区深处去了，那里是古修士的遗迹，怎么可能没找到灵尘？少废话，快开门！不然我直接踹门了！”
墨尘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没想到，自己今天去西断区的事，竟被李虎看到了。李虎肯定以为他在遗迹里找到了不少灵尘，所以才找上门来。
他下意识地按住胸口的黑色残片，脑子里飞速盘算着对策。硬拼肯定不行，李虎身强体壮，还学过吐纳术，自己刚引气入体，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逃跑也来不及，门口被李虎堵着，窗户又小，根本钻不出去。
“墨尘，我数三声，再不开门，我就不客气了！”
李虎的声音带着威胁，“一！二！”
就在李虎要数
“三”
的时候，墨尘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从怀里摸出那个装灵尘的袋子，打开口子，将里面的灵尘倒出一半，剩下的半袋紧紧攥在手里，然后深吸一口气，缓缓移开顶门的断木，打开了房门。
门外，李虎正摩拳擦掌，身后还站着两个跟他一起的年轻人，都是村里出了名的无赖。看到墨尘开门，李虎眼睛一瞪，伸手就要抢他怀里的袋子：“墨尘，把灵尘交出来！”
墨尘连忙后退一步，将半袋灵尘递了过去，脸上挤出一副害怕的表情：“李虎哥，我今天真没找到多少灵尘，这是我攒了好几天的，你要是急需，就拿去吧。剩下的这点，我想留着明天去黑石镇用……”
李虎接过灵尘袋，掂量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就这么点？你骗谁呢！我明明看到你去了西断区深处，那里肯定有好东西！”
“真没有，李虎哥。”
墨尘连忙摆手，故意露出手臂上的擦伤，“我在里面遇到了沙蝎，差点被杀死，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哪还有心思找灵尘？你看我身上的伤，就是被沙蝎弄的。”
李虎看了看墨尘手臂上的擦伤，又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心里有些犹豫。他确实看到墨尘进了西断区深处，但也知道那里有沙蝎出没，说不定墨尘真的没找到什么。
“哼，算你运气好。”
李虎掂了掂手里的灵尘袋，虽然少，但总比没有强，“下次再让我看到你私藏灵尘，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走！”
说完，李虎带着两个年轻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墨尘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才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刚才他故意示弱，又交出了一半灵尘，才暂时骗过了李虎。但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
——
李虎贪婪成性，肯定还会来找他麻烦。
“不能再待在村里了。”
墨尘关上门，重新用断木顶住，心里做出了决定。村里不仅粮荒严重，还有李虎这样的人盯着，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修炼《墟烬吞天诀》，而村里显然不适合。
他走到床边，盘腿坐下，再次按住胸口的黑色残片。刚才运转功法时，他隐约感觉到，残片似乎能感应到周围的灵尘和墟烬能量。或许，他可以利用残片，在村里找找有没有被遗漏的灵尘，或者，找找有没有其他的出路
——
比如村里老人偶尔提起的，那处
“古传送阵”
的线索。
据村里的老人说，很多年前，废灵墟里曾有一座古传送阵，能通往其他位面，但后来不知为何被掩埋了，只留下一些模糊的传说。以前墨尘只当是谣言，但现在有了黑色残片，或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想到这里，墨尘的眼睛亮了起来。若是能找到古传送阵，他就不用去黑石镇冒险，还能离开这灵气枯竭的废灵墟，去更广阔的世界寻找修炼资源。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尝试用意识沟通胸口的黑色残片。渐渐地，一股微弱的感应从残片传来，像一张细密的网，笼罩了整个村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村里各处散落的灵尘
——
张老房里有一小袋，李虎的住处有不少，还有村口那几根木杆下，藏着几粒被风沙掩埋的灵尘。
除此之外，他还感觉到，村西头那片废弃的断墙下，隐隐传来一股微弱的墟烬能量，比其他地方更浓郁一些。
“村西头？”
墨尘睁开眼睛，心里有些疑惑。村西头是一片早已废弃的土房，据说几十年前曾发生过坍塌，压死了不少人，之后就没人敢去了。那里怎么会有墟烬能量？
难道，那处古传送阵的线索，就在村西头的断墙下？
墨尘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他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村里的人大多已经睡了，只有零星的几间房还亮着灯。现在正是去村西头探查的好时机。
他站起身，从陶罐里倒出最后一点水，喝了一口，又将剩下的半块干粮揣进怀里，然后拿起那块
“预警石”，轻轻移开顶门的断木，像一只夜猫般，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房门，朝着村西头的断墙走去。
夜色深沉，风在断墙间呼啸，发出呜呜的声响，像鬼哭一样。墨尘握紧预警石，脚步放得极轻，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他能感觉到，胸口的黑色残片跳动得越来越快，那股墟烬能量的感应，也越来越清晰。
很快，他就来到了村西头的断墙前。这里的土房早已坍塌，只剩下一堆堆断木和碎石，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墨尘按照残片的感应，走到一处相对完整的断墙下，蹲下身，用手轻轻拨开地上的沙土。
突然，他的指尖触到了一块冰凉的石头，不是普通的沙土，而是一块带着奇异纹路的青石板。墨尘心中一喜，连忙加快速度，将周围的沙土拨开。
随着沙土被一点点清理，一块半埋在土里的青石板渐渐显露出来。石板上刻着繁复的纹路，与他在西断区遗迹里看到的玉柱纹路有些相似，只是更加复杂，隐隐透着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更重要的是，胸口的黑色残片剧烈地跳动起来，一股强烈的吸力从残片涌出，紧紧吸附着青石板上的纹路，仿佛找到了同源之物。
“这……
这难道就是古传送阵的一部分？”
墨尘的心脏砰砰直跳，眼里满是激动。他没想到，村里老人的传说竟然是真的，而且，他真的找到了传送阵的线索！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李虎的骂声：“墨尘！你这小子果然在搞鬼！快把你找到的好东西交出来！”
墨尘脸色一变，猛地回头，只见几道人影正朝着这边跑来，为首的正是李虎！他怎么会来这里？
来不及多想，墨尘连忙将青石板重新用沙土掩埋好，然后转身就跑。他知道，一旦被李虎抓住，不仅传送阵的线索会暴露，他的性命也难保。
“别跑！”
李虎的声音越来越近，身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响。
墨尘咬紧牙关，拼命往前跑。他能感觉到，胸口的黑色残片再次传来一股温热的气流，涌入双腿，让他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不少。但李虎等人也跑得很快，眼看就要追上来了。
就在这危急关头，墨尘突然看到前方有一处塌陷的土坑，里面长满了半人高的沙棘丛。他心中一动，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钻进沙棘丛中，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在土坑底部。
很快，李虎等人就跑到了土坑边。
“人呢？刚才明明看到他往这边跑了！”
李虎气急败坏地喊道，用脚踢着地上的碎石。
“虎哥，会不会躲进沙棘丛里了？”
一个年轻人问道。
“不可能，沙棘丛里全是刺，他就算躲进去，也会被扎伤，到时候一找就能找到。”
李虎冷哼一声，“肯定是跑别的地方去了。走，咱们分头找，一定要把他抓回来！”
脚步声渐渐远去，墨尘这才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沙棘刺扎得生疼。他躺在土坑底部，看着头顶的月光，心里却越来越坚定
——
必须尽快找到古传送阵，离开这个危险的村落，否则，迟早会栽在李虎手里。
他轻轻按住胸口的黑色残片，感受着那股温热的气流，嘴角勾起一抹微弱的笑容。虽然前路依旧凶险，但他终于看到了希望的光芒。
夜风吹过沙棘丛，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他加油，又像是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雨，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