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记忆探险 > 第1章
一份神秘邮件将我引向专收“记忆瑕疵者”的心渊诊所。
温柔的心理医生催眠我找回童年,却惊现我根本不存在的妹妹的清晰记忆。
诊所病友悄悄塞来纸条:“别信医生,他也在对我‘植入’家人。”
我们决定联手反催眠医生,竟看到他潜意识里囚禁着所有‘被修改’的人生——
而玻璃舱内躺着与我们一模一样的‘原版’,正缓缓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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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渊诊所的宣传单像是自己长进我家门缝的,卡在老式柚木地板那条总也修不好的裂缝里,边缘被晨光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铜版纸,手感细腻的过分,上面只有一行字:「专治记忆瑕疵,还您完整人生。」底下是一串地址,像一段被遗忘的咒语。
我的「瑕疵」是十七岁那年夏天的一块空白。不是喝断片的那种,是更干净、更彻底的「无」。仿佛有人用最精密的工具,从我脑仁里完美地剜走了关于那个暑假的一切,只留下边缘过于光滑的、令人心慌的洞。偶尔会有尖锐的碎片试图刺破那层膜——一声模糊的哭喊?一道刺眼的猩红?但下一秒,只剩太阳穴嗡嗡的钝痛。
所以我来了。站在心渊诊所门口,它藏在一排枝叶过于茂盛的法国梧桐后面,一栋灰扑扑的独栋小楼,安静得像个默片时代的演员。门牌旧得几乎看不清字迹。
里面却意外地……温暖。原木色调,空气里浮着若有似无的檀香,灯光柔和得像黄昏的延长线。助理小姐的笑容标准得像是用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引我走进里间。
楚医生的白大褂一尘不染,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让他看起来既权威又温和。他的手干燥而稳定,声音像浸了温水的丝绸。
“放松,陈默先生。我们只是回去看看,像推开一扇久未开启的窗。”
催眠比想象中容易。他的怀表像钟摆,像秋千,像通往另一个维度的密钥。我漂浮起来,顺着他的指引,下沉,不断下沉,试图穿过那层浓雾,回到十七岁的夏天,回到我家那栋有着绿色铁皮邮箱的老房子。
视野先是模糊,继而有了色彩。夏日的阳光猛烈,晒得柏油路面发软。蝉鸣聒噪得刺耳。我看到了——门廊,漆成暗红色,掉了一点皮。我甚至能感觉到那股灼人的热浪。
然后,门开了。
一个小女孩蹦跳着出来,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头顶用红绳扎着两个翘揪揪。她大约七八岁,脸颊红扑扑的,汗湿的刘海贴在额头上。她回头,冲着门内脆生生地喊:“哥哥,快点呀!妈妈说买完雪糕就回来!”
我心脏猛地一停。
小女孩转回头,看向我漂浮的方向。那张脸……无比清晰,眉眼弯弯,鼻尖有几颗小小的雀斑,笑起来缺了一颗门牙。
一个绝对清晰、绝对生动、却绝对不存在的人。
我的妹妹。
我家户口本上只有我一个名字。所有家庭相册里,只有我一个孩子。父母从未,从未提起过另一个孩子。
冷汗瞬间浸透我的后背。我在催眠椅上猛地一挣,像溺水的人一样剧烈喘息起来,挣脱了那种迷幻的状态。
楚医生轻轻按住我的肩膀,眼神充满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丝了然:“别激动,陈先生。记忆修复初期出现一些……非预期的碎片,是正常现象。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有时会制造一些补偿性幻象。”
他的解释圆滑得无懈可击。可那女孩的雀斑,她缺了的门牙,那声音的质感,真实得让我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反驳。
浑浑噩噩地走出诊疗室,在休息区等着取一点辅助药物。空调冷气吹得我起鸡皮疙瘩。旁边坐着一个女人,很瘦,手指神经质地绞着一块手帕。她飞快地抬眼看了一下四周,然后,一样东西被迅速而隐秘地塞进了我手里。
指尖传来纸张粗砺的触感。
我攥紧,没有立刻去看。直到拿了药,走出诊所,拐过两个街角,站在一棵疯狂掉絮的梧桐树下,才摊开手心。
是一张被揉得发软的纸条,字迹潦草,仿佛是在极度恐慌中写下的:
「别信他的!他也在给我‘植入’我死去的丈夫!我根本没结过婚!」
字迹像烧红的烙铁,烫进我的眼睛。
第二天,我提前到了诊所。没有进去,在对街的咖啡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透过玻璃,我看到那个瘦弱的女人走了进去。二十分钟后,她出来了,表情有一种奇怪的、混合着愉悦和茫然的平静,仿佛被精心擦拭过的玻璃。
我站起身,尾随她上了公交车。她坐在前排,我缩在后排的角落。几站后,她下车,走进一个老式居民小区。她在一栋楼下的信箱前停下,打开其中一个,取出几份广告传单。就在她转身准备进楼门时,我快步上前。
“您好,打扰一下……”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害。
她受惊般抬起头,看清是我,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像是见了鬼,手下意识地把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攥紧——她塞给我那张之后,显然又写了一张,或者,她一直在写,一直在找机会传递。
“你……你认错人了!”她声音发颤,想要绕开我。
“纸条我看了。”我压低声音,急急地说,“我也一样!他给了我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妹妹!”
女人的动作僵住了。她瞪大眼睛看着我,恐惧和某种绝望的希望在她眼中疯狂交织。她嘴唇哆嗦着,看了看四周,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把我拖到楼侧一个堆放杂物的僻静角落。
“他……”她喘着气,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他说我因为丧夫之痛太深,选择性遗忘……他一次次催眠我,让我‘看见’我丈夫,让我们‘重逢’……那些细节越来越真,他的眉眼,他手上的疤,他抽烟的习惯……可我知道!我知道我是单身!我所有的证件都是未婚!我没有结过婚!”她几乎语无伦次。
“我叫李丽。”她哽咽着,“我知道这听起来疯了……”
“陈默。”我打断她,“他‘给’了我一个妹妹。”
我们站在满是灰尘和霉味的角落,交换着彼此荒诞而恐怖的经历。一种冰冷的同盟感在无声中建立。楚医生,那个看起来温和儒雅的男人,像个最高明的裁缝,用虚假的丝线,在我们空白的记忆里绣出根本不存在图案。
“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发干,“我们必须知道他想干什么。”
李丽恐惧地摇头:“怎么知道?他那么……”
“下一次诊疗。”我盯着她,“你进去的时候,想办法……别完全被催眠,保持一丝清醒,观察,找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我……我会想办法从外面做点什么。”
计划粗糙得可笑,甚至不能称之为计划。但被操纵的愤怒和窥破真相的渴望像毒火一样烧灼着我们。
再次去到诊所,氛围依旧温暖宁静,檀香甜腻得令人作呕。楚医生接待我时,笑容一如既往。我躺在诊疗椅上,他的怀表再次开始摇晃。
“看着它,陈默,放松……你会回到更深的……”
我努力对抗着那强大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指令,拼命维持着脑海里那一丝刺痛的清醒,像是在狂涛骇浪里死死抓着一根细针。我的肌肉紧绷,呼吸刻意放得沉重,模仿着被完全催眠的状态。
根据和李丽仓促的约定,她会在我“被催眠”后十分钟左右,以询问药物剂量为借口,轻微干扰一下诊疗过程——比如,敲敲门。
怀表在晃,楚医生低沉柔和的声音引导着。时间变得粘稠而漫长。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脆响,像是陶瓷杯子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楚医生的声音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那平稳如湖面的引导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他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瞬间又舒展平复。
就是这一刹那!
我积蓄的所有意志力,像一根绷到极致后猛地弹回的弦,并非向外挣脱,而是顺着那丝涟漪,沿着他还在持续的声音纽带,猛地反向刺了回去!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仿佛我的意识变成了一根极细极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他毫无防备的思维表层!
没有光,没有声音。是一片冰冷的、蠕动的黑暗。
然后景象猛地炸开!
我看到的不再是温暖的原木诊疗室。而是一个巨大、幽暗、充满非人感的巨大空间。冰冷的地板,墙壁是某种暗沉的金属。而最恐怖的,是矗立在那空间里的,一个个巨大的、圆柱形的玻璃舱。
像实验室里用来存放标本的容器,但放大了无数倍。
每一个玻璃舱里,都浸泡在幽蓝色的、半透明的营养液里,漂浮着一个人。
离我“最近”的那个舱体里,是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小女孩,七八岁,黑发用红绳扎成两个揪揪。她闭着眼,像是睡着了,鼻尖有几颗清晰的雀斑。
是我的“妹妹”。
旁边另一个舱里,是一个面容模糊但身形敦实的男人,漂浮着,一动不动。
在远处……
李丽!那个瘦弱的、塞给我纸条的女人,她双眼紧闭,漂浮在幽蓝的液体里,口鼻罩着呼吸器,身上插满了细小的管子!
巨大的惊恐攫住了我,我疯狂地“转动”视角,试图看得更多。
然后我“看”到了楚医生。
他站在这片幽暗空间的中央,背对着我。不再是那个温和的心理医生,他穿着一身某种暗色的、类似防护服的衣服。他的周围,悬浮着无数淡蓝色的、半透明的人形光影——那些光影的面孔,赫然是包括我和李丽在内的、所有前来诊所的“记忆瑕疵者”!他像是在检阅,又像是在从那些光影中抽取着什么。
仿佛察觉到我这根不该存在的“刺”,他猛地要转过身来——
“呃!”
我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踹了出来,灵魂归窍般砸回诊疗椅的身体里。胸口剧痛,眼前发黑,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我剧烈地咳嗽,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浑身都被冷汗湿透。
楚医生站在椅边,低头看着我。他的金丝边眼镜反射着顶灯的光,看不清眼神。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习惯性的温和弧度,但整个人的气场已经彻底变了,冰冷,厚重,带着一种非人的审视感。
他轻轻推了一下眼镜。
“看来,陈先生……”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冰层下的暗流,带着一丝极细微的、被冒犯的不悦,“你比我想象的……要‘好奇’得多。”
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不再是医生看病人的目光,更像是研究员在看一个意外跳出笼子的实验品。
话音未落,诊疗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两个穿着同样暗色制服、面无表情、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那里,像两尊冰冷的铁像,
blocking了唯一的出口。他们的眼神空茫,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
楚医生微微叹了口气,像是有点遗憾。
“既然如此,那不如……”他向前一步,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请你亲自去见见她吧。”
“你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