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顾家祖宅，已经彻底变了一番模样。
不再有懒散的仆役，不再有浮华的装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而精悍的气息。
变化最大的，是那群曾经眼高于顶的年轻子弟。
每日卯时，他们会准时出现在庭院中，迎着晨曦吐纳修行。其余时间，或是研读福伯找出的古籍，或是彼此切磋印证，整个家族都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积极向上的修行氛围之中。
《归元诀》的神奇，已经彻底征服了他们。
一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他们完成一次脱胎换骨。
顾子昂已经完全戒掉了对咖啡和功能性饮料的依赖，如今的他精力充沛，思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敏锐，华尔街的那些复杂的金融模型，在他眼中变得如同孩童的积木般简单。
顾清影的气质愈发空灵，她随意在纸上勾勒几笔，便能引动旁观者的心神，画作中竟隐隐有了一丝“道”的韵味。
变化最惊人的是顾骁，他身上的杀伐之气被一种更为凝练的锋锐所取代，整个人就像一柄藏于鞘中的绝世宝刀，不动则已，一动必将石破天惊。
就连曾经最不被看好的胖子顾宝，也成功减掉了五十斤赘肉，虽然身手依旧笨拙，但双目之中，已然有了几分精光。
今天，便是考核之日。
庭院中，顾长生负手而立，看着眼前这群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的后辈，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一个月，你们的进境，尚可。”他平淡的开场白，却让所有人都挺直了胸膛，这句“尚可”，在他们听来已是极高的赞誉。
“今日考核，不比拳脚，不试力量。”顾长生伸出一根手指，“只试一物——掌控。”
他随手一挥，庭院中那棵百年古榕树上，数十片绿叶飘然落下。
这些树叶并未落地，而是诡异地悬浮在半空中，在每个人面前都停下了一片。
“以气驭物，令其不动，一炷香为限。叶落者，淘汰。”
规则简单，却直指核心。
这考验的，正是他们对体内那股“气”，也就是真元的精微操控能力。
众人神色一凛，立刻凝神静气，按照《归元诀》的心法，尝试着调动体内那股微弱的真元，去包裹、托举面前的树叶。
这是一项极其精细的工作。真元输出多了，树叶会被冲飞；输出少了，又无法抵消地心引力。需要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点。
很快，便有人坚持不住了。
一个旁支的子弟满头大汗，他面前的树叶晃动了几下，“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他面如死灰，颓然退到一旁。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一炷香的时间，看似漫长，实则每一秒都是煎熬。
顾宝是第十个被淘汰的，他虽然瘦了下来，但根基毕竟太差，能坚持小半柱香已是极限。
当香燃尽之时，场中还剩下不到十人。
顾长生并未就此停止。
“第二轮，”他看了一眼剩下的人，“令其旋转，不得破损。”
难度陡然提升。
这不仅需要稳定的输出，更需要精妙的控制力，让真元形成一个微小的气旋。
“噗。”
又一片树叶在旋转中碎裂，化为齑粉。
剩下的人越来越少。
顾子昂、顾子轩等人也相继败下阵来，他们的真元量或许足够，但在精微操控上，终究是差了一筹。
最终，场上只剩下三人。
顾清影，顾骁，以及……顾子轩。
顾清影面前的树叶，如同一个优雅的舞者，平稳而舒缓地旋转着，充满了艺术的美感。
顾骁的树叶，则像是高速钻头，带起了轻微的破风声，充满了力量与速度。
而顾子轩，他的表现最为中正平和，不快不慢，却稳如磐石。在一个月的修行中，这位曾经最先质疑、也最先被降服的嫡长孙，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与专注。
“好了。”顾长生开口道。
三人面前的树叶，同时飘然落地。
“考核结束。”顾长生宣布结果，“顾清影，顾骁，顾子轩，你们三人留下。其余人，散去，继续修行，不得懈怠。”
众人虽然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对三人的祝贺和对自己的鞭策，躬身行礼后，有序地退出了庭院。
顾长生看着眼前的三人，点了点头。
“顾清影，你灵性最佳，对气的感悟最深，未来在术法一道上，不可限量。”
“顾骁，你意志如钢，真元至纯至锐，适合走杀伐之道。”
“顾子轩，你心性沉稳，根基扎实，厚积薄发，可为栋梁。”
三人听到老祖的亲自点评，脸上都露出了激动之色。
“今日，我便兑现承诺，传你们更高深的法门。”顾长生说道，“但在此之前，有些事，也该让你们知道了。”
他转身，望向天空，眼神变得悠远而深邃。
“你们以为，我让你们修行，仅仅是为了强身健体，延续血脉么？”
三人一愣，难道不是吗？
“你们所处的世界，并非你们眼中那般简单安稳。”顾长生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凝重，“在这繁华的表象之下，隐藏着一个你们无法想象的、更为广阔也更为残酷的世界。那里，有真正的修行宗门，有传承万古的隐世家族，也有……视凡人如草芥的魔道巨擘。”
“我顾家，曾经也立于那个世界的顶端。只是后来，我因故离去，家族才渐渐隐于凡尘。”
他的话，像一扇窗，为三人打开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
“我此次归来，固然有血脉衰败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有一场避无可避的大劫，将要到来。你们这点微末道行，在大劫面前，与蝼蚁无异。”
“所以，你们必须变强，不惜一切代价地变强。不仅为了你们自己，也为了整个顾家。”
这番话，让三人心头沉甸甸的，第一次感受到了那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然而，就在顾长生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的脸色，在千年以来，第一次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那是一种混杂着惊愕、冰冷与滔天杀意的复杂神情！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利剑般，穿透了层层院墙，死死地盯住了祖宅最深处——“归真堂”的方向！
“不好！”
他身形一晃，原地留下一道残影，整个人已经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归真堂激射而去。
顾清影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不知所措，但也立刻反应过来，用尽全力跟了上去。
当他们气喘吁吁地冲到那扇青铜巨门前时，发现大门已经敞开。
顾长生正静静地站在大殿中央，背对着他们。
三人不敢打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那悬浮在最高处、镌刻着“长生”二字的金色玉牌之上，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约三寸长的黑色羽毛。
羽毛通体漆黑如墨，不反光，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它就那样静静地插在玉牌上，却散发出一股令人心魂俱颤的、阴冷至极的诡异气息。
丝丝缕缕的黑气，正从羽毛中溢出，不断侵蚀着“长生”玉牌上的金色光芒。
而下方代表着顾家历代先祖的玉牌，此刻正剧烈地颤抖着，光芒忽明忽暗，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与恐惧。
“这是什么……”顾清影失声问道，光是看着那枚羽毛，她就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冻结。
顾长生没有回答。
他缓缓伸出手，动作轻柔地将那枚黑色羽毛从玉牌上取了下来。
在他指尖触碰到羽毛的刹那，整座归真堂猛地一震，一股无形的冲击波扩散开来，将顾清影三人震得连连后退。
顾长生手持黑羽，静立良久。
他缓缓转过身，三人这才看清他的脸。
那是一张他们从未见过的、冷酷到极致的面容。他的双眸中，不再是古井无波的平静，而是仿佛有尸山血海在沉浮，有星辰在陨落。
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让整个归真堂的温度都下降到了冰点。
他摊开手掌，将那枚黑羽展示在三人面前。
“记住这个东西。”
他的声音，沙哑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九幽地狱中挤出来的一样。
“也记住它的主人的名字。”
“黑羽阁。”
“一千年了……你们这群阴沟里的臭虫，终究还是闻着味儿，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