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过耳畔,树下藏了夏蝉,声声鸣叫。
陆轻歌愣在原地,只觉得面前的妇人,她似乎在哪见过。
但是任她怎么去搜寻记忆,都找不到。
那妇人看到她,也怔了一瞬。
“姑娘也是来看枫树?”妇人先开了口,带着温和的笑意。
陆轻歌回应了一个微笑:“是,早就听闻此树神奇。”
似被一种特殊的磁场吸引一样,两人就这样一见如故。
先是从这棵树的传说开始讲起,然后说到了佛法,又说到了树堆积的小石子。
妇人看着那些小石子,嘴角的笑意还维持着,眼睛却透着深深的伤感。
“我希望,我的叶儿能够喜乐。”
陆轻歌心也跟着沉重起来。
树下的石子,都是放给已故的人的。
这位夫人口中的“叶儿”听着像是她的子女。
陆轻歌的命是母亲用自己的换来的,当然能够体会一个母亲对子女愿意倾尽一切的爱。
伤感的氛围持续了一会儿。
妇人似终于从痛苦的回忆中恢复。
她牵起陆轻歌的手。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能够进到这里的,多为官宦世家,这姑娘她看着有眼缘,说不定是哪个老友家的孩子。
陆轻歌略一犹豫道:“轻歌。”
“青歌?很好听的名字。你可以叫我杨夫人。”杨夫人想了一圈,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才各自回了住处。
·
杨夫人回到住处。
文茗翎已经抄完佛经,正守着一桌子素斋等母亲回来。
“母亲,您再不回来,我就要饿死了。”
杨夫人瞥了他一眼。
“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娘!”
“好了,快吃吧。”
文茗翎得了母亲的准许,便再不迟疑,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看狼吞虎咽的模样,确实是饿坏了。
杨夫人早就习惯这个小儿子的自由散漫。
“我方才在枫树林,见到了一个女孩。看年纪,和叶儿相当。”
听到母亲提已故的妹妹,文茗翎手中的筷子停住了。
“娘……”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第一眼,就想到叶儿了。和她聊天也很愉快,只是她有意隐瞒身份,并不知道她是哪个府上的。”
“母亲是想和她亲近?”
“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能够多走动亲近自然是好的。”
“她也住在寺里?”
“应该是的。”
“那就好办了,一会儿吃完饭,我叫人去查。”
“对了,她叫青歌。”
青歌?文茗翎皱眉,这个名字,怎么有些熟悉?
陆轻歌?
见儿子皱眉,杨夫人问起缘故。
文茗翎道:“没……没事,就是觉得这名字熟悉。”
“熟悉?”
“是啊,娘,您还记不记得五年前,雅儿还没出嫁的时候,春日宴上被人从山坡上推了下去?”
杨夫人沉下脸,“自然记得。”
亲生女儿去世后,文箬雅作为情感寄托,阖府的人都对这个小女儿极度宠爱疼惜。
有人将她推下山坡,险些摔断手臂,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记得。
“当时不是已经调查清楚了,是一个宫女中了暑,不小心撞得雅儿?事情还是皇后亲自查的。我当时觉得有蹊跷,但你大哥说,他的人也是查出这个结果。”
“娘!那是因为大哥……大哥他为了自己的那顶官帽,他不敢说实话。其实,当年推小妹的人,是太子良娣。”
“太子良娣?”
杨夫人缓缓重复这四个字。
不用问,她也能想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隐瞒事情的真相了。
早就听闻,当朝太子自扬州带回来一个乡下的孤女,赐了良娣,宠爱非常。
这么多年,为了她,连太子妃之位都一直空悬着。
如果是她做的,想来太子定然是要维护的。
“可是她为什么要推雅儿?”
“当然是因为嫉妒了。她那种乡下的孤女,一朝得势,自然跋扈。雅儿是京城第一才女,春日宴上光彩熠熠,衬得她像一坨烂泥,她做出伤人的事情也就不奇怪了。”
杨夫人捏着手帕的手指越收越紧。
一个孤女,也敢这般放肆!
不过就是仗着太子的宠爱,可是庆国公府也不是吃素的。
“但是,你说的这件事情,和青歌有什么关系。”
“太子良娣,名字叫做陆轻歌。”
杨夫人皱眉思忖了一下,道:“她……应该不是。”
“或许只是巧合。更何况您不是说,她叫青歌,又不是陆轻歌。”
“嗯。”
“对了娘,说起这个陆轻歌,我真是一肚子的话要跟您讲。之前我每次想提,大哥都警告我闭嘴,不准我在您面前讲她的坏话。怕您维护小妹心切,去找太子的麻烦。”
“你现在不怕了?”
“嘿嘿,您还不知道吧?太子要娶太子妃了。中书令的次女。听说还是自己选的,在皇帝面前说了什么爱慕之类的。那个陆轻歌,很快就要失宠了。”
杨夫人皱眉,没有说话。
文茗翎继续道:“这个陆轻歌,早些年可没少欺负小妹。除了那次把小妹推下山坡,差点摔断了手。她还偷小妹的诗歌,说是自己做的。你说她一个乡下的土包子,字都写不出来几个,就会作诗了?
还有小妹最喜欢的那只小兔子,恨不得睡觉都要抱着的那个,就是被她叫太监给打死的……”
文茗翎一口气说了好多陈年往事。
杨夫人脸色也愈发沉重,平日里总是温和的眼中都有了狠厉。
“她倒真是个跋扈的,怪不得太后和皇后都很不喜欢她。”
“是啊,几乎所有的宫宴都不准她参加,所以您没有见过她。”
杨夫人持佛珠的手握得紧了一些:“以后有机会,倒是要见识见识。”
·
傍晚的时候。
陆轻歌有些饿了。
寺里面的斋饭是随时可以供应的,但是她突然很想念幼时母亲给她做的烤土豆。
陆轻歌指挥连翘去厨房买了几个生的土豆,又自己在僻静处搭了一个小小的炭火炉子。
枫荷负责守卫。
说是守卫,其实是因为她一直在两个人耳边磨叽这样做又不安全又不体面,所以被发配了。
就在土豆马上就要熟了的时候。
枫荷跑来汇报了。
“姑娘,有人来了!”
陆轻歌抬头,正对上杨夫人笑意盈盈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