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是包不住火的。
陆轻歌被皇后召见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顾瑾权的耳中。
“殿下,您还是回去哄哄良娣吧,把事情说清楚。”
说话的是顾瑾权的门客,名叫危然,几年前投奔门下,深得顾瑾权的信任。
顾瑾权垂眸,鸦青色的睫毛遮掩了情绪。
“早晚会知道。”
危然温润的脸上带着笑意规劝,“殿下,有些话从您的嘴里面说出来,或许比良娣在旁人口中拼凑消息,要好得多。”
很多事情,局外人看得更清楚。
但是局外人却不能去戳破。
顾瑾权沉默了一会儿,下了回城的命令。
车队走在京郊僻静处。
车马上没有任何皇家标识,但是玄色车马,气势浑然,一看便是不可以招惹的势力。
叫人望而生畏。
但是此刻,有人跟在后面。
而且听对方的跟脚,并不是什么高手。
“殿下,要不要……”身边的侍卫察觉到了危险。
顾瑾权声音极淡,没有丝毫的重视,“你带两个人,把人扣住,要活的。”
“是!”
三个矫健的身影鬼魅地钻进林中。
片刻后。
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年,被三个侍卫钳制着从林间走出。
少年面上没有丝毫的惧色,反而用略带挑衅和玩味的表情看着顾瑾权。
“太子殿下,这么对待自己的未来太子妃不好吧?”
此话一出,压着她的两个侍卫怔了一下,手上的力道都松了几分。
顾瑾权掀开马车的帘子,淡淡地看着她。
“上来。”
“放开呀!”蓟姿甩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两个侍卫,纵身一跃,灵巧上了马车。
“太……子妃?”一个高侍卫咽了口唾沫,他刚才可是一脚把人从树上踹下来的。
另外一个矮一点的拍拍他的肩膀:“自求多福吧。”
“别呀,要找也是先找老大,那老大踹了三脚呢!”
马车停了一刻钟不到。
蓟姿从马车上跳下来,甩甩高高竖起的马尾,晃悠悠地踱到狐狸眼侍卫面前。
“我记住你了。”
狐狸眼侍卫冷漠地看着她,完全没有因为踹了未来太子妃三脚,有半分的退缩。
蓟姿一点不恼,邪魅一笑,愉悦地离开了。
狐狸眼侍卫眉头皱得更深了。
高侍卫狠狠松了口气,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这时,车里传来了顾瑾权低沉的声音:“酆瀚。”
狐狸眼侍卫走到车前,颔首等待吩咐:“殿下”。
“进来。”
酆瀚微微一怔,提袍上了马车。
车内。
顾瑾权的脸色很难看。
“殿下。”
“去一趟轻舞楼。”
不问缘由,酆瀚眸颔首:“是。”
“几日前,良娣曾经去过,就是慕容家琴师闹出事情的那天。你去查,是不是霍封宥也在,他们见面了。”
酆瀚抬眸,这次眼中有了情绪:“殿下……”
“去查。”
“是。”
·
轻舞楼。
上次的事情之后,这里就被官府暂时封禁了。
顾瑾权坐在二楼的包间,手边的茶已经凉了。
霍封宥才姗姗来迟。
“太子殿下恕罪,臣在营中练兵,接到诏令即刻赶来,还是迟了少许。”
霍封宥嘴上说着“恕罪”,神情却很轻慢,语气冷硬,哪里有半点真心的模样。
顾瑾权也不看他,但气势丝毫不弱,一根手指点点桌子,“坐。”
一时间空气有些凝固。
被叫来这里,霍封宥自然知道顾瑾权是为了什么。
霍封宥直接问:“太子叫臣来,是想问我和轻歌说了什么?”
顾瑾权转头,深深地看着他。
“你不该见她,也不该叫她的名字。”
霍封宥像是没有听到,自顾自:“殿下不用担心,我只是告诉她您即将娶亲的事情。至于,你当年为什么会出现在扬州,我守口如瓶。”说到后面,一字一顿,似带了些威胁和挑衅的意思。
顾瑾权垂着的眼中,已然有了杀意,又强行压下。
“最好是这样。”
霍封宥愣了一下,旋即冷笑道:“所以,你一点都不怕她知道你娶妃的事情?也对,你那太子妃的位置,从来也不是给她留的。”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置喙。霍封宥,本宫再说一次,离她远一点,否则我会叫你见识东宫的手段。”
霍封宥带着笑意点头:“殿下的意思臣懂,东宫的手段也领教过。但是,臣不懂的是,你以东宫太子的身份威胁臣子,想保护的,到底是您的良娣,还是您弟弟的遗孀?”
“你放肆!”顾瑾权低吼,眼底猩红,竟然有些失态。
“顾瑾权,你欠她,我们都欠她!这辈子都还不清!”霍封宥低喃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顾瑾权独自一人,坐到了天黑。
回到宫中的时候。
陆轻歌已经休息了。
“良娣从皇后那里回来以后,有没有说什么?”顾瑾权叫人把枫荷带了过来。
枫荷伏在地上,如实回话:“良娣回来的时候,脸色苍白,眼睛有点红。后来有些发热,良娣说是路上吹了冷风。晚饭只用了一点,之后就一个人待在屋子里面,不准奴婢进去伺候了。”
“知道了,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等等……今夜叫你来的事情,不要告诉轻歌。”
“……是。”
·
庆国公府
“叶儿!”
国公夫人从梦中惊醒。
“慧君,没事吧?”庆国公文嘉熙安抚满头冷汗的夫人。
杨夫人还沉浸在方才的噩梦中,“我又梦到叶儿……她在火海里面,她哭喊着叫我们救她……”
庆国公叹了口气,自己的眼睛也微微发红。
杨夫人抹掉眼泪,“叶儿是不是在那边……受了欺负,所以托梦给我们?明日,明日我要去一趟护国寺。去看看……她的长明灯,再叫主持多多给她诵经。”
“好,叫翎儿陪你去吧,他这段时间都野在外面,顺便给他收收心。”
庆国公家中两位公子,一位女儿。
庆国公和夫人伉俪情深,并未纳妾。
所有子女都为嫡出。
但是少有人知道,小女儿文箬雅其实并非亲生,而是从旁支收养来的。
文茗翎排行老二,和老大文茗阕的沉稳持重不同,性子跳脱不喜拘束,自幼习武,现在守卫皇城的虎贲卫任统领。
庆国公在他身上操的心最多。
叫他陪着杨夫人去庙上住一阵子,就是想磨磨他的棱角。
翌日一早。
文茗翎就被叫到了杨夫人的房中,听候安排。
一听说要去寺里住些日子,文茗翎一万个不愿意。
他这种闲不住的性子,叫他到那里吃斋念佛,参禅打坐,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
杨夫人斟酌几重,才将前天夜里的梦讲了出来。
文茗翎瞬间便沉重了下来。
他上前,拉住母亲的手安慰。
柔声:“娘,我陪您去。小妹她纯良可爱,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会有人欺负她的。”
文茗翎这样说着,自己的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
小妹是娘的心头肉,是放不下的执念。
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