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筹备耗费巨资,顾一野对赵茵茵几乎有求必应。
然而,公司首席cfo的一次私下汇报,却在他心中投下了一颗怀疑的石子。
“顾总,最近赵小姐从她的个人账户,以及您授权给她的联名账户中,分多次转出了几笔大额资金,总额相当可观。”
“转账备注多为‘采购’、‘投资’,但与我们已知的婚礼开支项目对不上。”
“需要进一步关注吗?”
cfo语气谨慎。
顾一野闻言,眉头微蹙。
他给了赵茵茵极高的额度,本意是让她无需为婚礼花费操心,却没想到她会如此频繁地调动大笔资金。
他找到赵茵茵,语气平和地询问:
“茵茵,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需要急用钱的地方?我看你转出了不少。”
赵茵茵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委屈和撒娇:
“一野,你是在查我的账吗?”
“那些钱,一部分是看中了一个很有潜力的艺术基金,想投资试试嘛。”
“还有一部分是给我老家一个远房亲戚的,他病了急需手术,我看他可怜就帮了一把”
“你知道的,我心软,见不得别人受苦。”
她说着,眼圈微微泛红,“你是不是觉得我乱花钱了?”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我只是想能帮一点是一点。”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顾一野心中的疑虑被冲淡了些许。
他将她揽入怀中,安抚道:“没有怪你,只是担心你被人骗。”
“你想投资或者帮人,都可以,下次提前跟我说一声就好。”
“嗯,我知道了。”
赵茵茵乖巧地点头,将脸埋在他怀里,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顾一野表面上不再追问,但心底那丝疑虑并未完全消散。
他吩咐助理,暗中留意赵茵茵的资金流向。
但初步查证,部分款项确实流入了一家注册不久的艺投公司,另一部分则流向一个个人信息。似乎印证了赵茵茵的说法。他暂时按下了疑虑。
几天后,赵茵茵又状似无意地提起:
“一野,我们的婚礼嘉宾名单,我想能不能加上淑婉姐的妈妈?”
顾一野动作一顿,看向她,目光带着探究:
“为什么突然想请她?”
他对江母并无好感,当年她的反口否认是压垮江淑婉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让他彻底坚信江淑婉谎言的关键。
赵茵茵挽住他的手臂,语气真诚又带着几分怜悯:
“我知道你讨厌她,我也知道她以前做得不对。”
“可是你看,后来她在发布会上不是也站出来说了实话吗。”
“她其实也挺可怜的,女儿成了那样她现在诚心悔过了,一直想找机会弥补。”
“我想着,请她来参加婚礼,或许也能让她安心一点,觉得我们原谅她了。”
“毕竟,以后大家也不用再计较过去了嘛。”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甚至显得她大度善良。
但顾一野心中的怪异感却越来越浓。
赵茵茵为什么对丈夫前妻的妈妈这么上心,这显然不合常理。
他压下心头的异样,勉强点了点头:
“随你吧,你决定就好。”
然而,这件事像一根刺,扎在了他心里。
他加派了人手,不仅调查资金流向,也开始留意赵茵茵平时的行踪。
调查结果让他愈发不安。
手下汇报,赵茵茵近期多次与一些背景复杂、有社会闲散人员特征的男人私下会面,地点往往选在隐蔽的咖啡馆或私人会所。
而之前转出的部分大额资金,经过层层追踪,最终竟然流向了这些人的账户!
所谓的“艺术投资”和“治病救人”,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顾一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赵茵茵到底在隐瞒什么?
她需要这么多钱给那些人做什么?
这种被蒙蔽的感觉让他烦躁不已,而另一个迟迟没有音讯的人,更让这种烦躁升级为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灼。
江淑婉,就像彻底人间蒸发了一样。
离婚协议需要她签字,他派人去她可能去的地方找过,毫无线索。
他甚至第一次主动多次拨打她的电话,回应他的永远是冰冷的关机提示音。
这种彻底的失联,不同于以往的赌气或沉默,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慌。
他鬼使神差地开车来到了江淑婉任职的法院。
他找到她所在的办公室,得到的却是意想不到的消息。
“江法官?她很久没来上班了。”
一位同事语气有些冷淡地说道。
“很久是多久?她请假了?”
顾一野追问。
那位同事打量了他一下,似乎认出了他,眼神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顾先生,您不知道吗?”
“江法官早就被停职调查,因为那场发布会的影响实在太恶劣。”
“她亲口承认了那些事,严重损害了司法人员的形象,已经被开除了。”
“开除?”
顾一野怔在原地,心头猛地一刺,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您开发布会后没多久的事。”
同事的语气带着惋惜,“可惜了,江法官她其实是个很正直也很努力的人,为了这份工作付出了多少唉。”
同事的话像一把锤子,重重敲在顾一野心上。
开除她为之奋斗了半生、视若生命的法官职业,就这样因为那场他逼她召开的发布会,因为她被他强迫说出的“真相”,而彻底断送了?
他猛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还在做家教的年轻女孩,眼睛亮晶晶地对他诉说梦想:
“一野,我想成为一名法官,不是为了权力地位,是想尽我所能,让公平正义能真正落到每一个普通人身上。”
她后来真的考上了,一步步艰难地向上走,无论他后来如何冷漠以对,她从未放弃过她的工作。
他知道那份工作对她意味着什么。
一股强烈的愧疚和慌乱猝不及防地攫住了他。
她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名誉,被他亲手推向深渊所以,她才不愿意回来?
甚至不愿意接电话?她是彻底对他失望透顶了吗?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几乎可以想象江淑婉得知被开除时的绝望。
而他,就是那个亲手铸成这一切的刽子手。
“她后来有来过吗?或者有没有留下什么联系方式?”
顾一野的声音有些干涩。
同事摇摇头:“没有。清理东西的时候,她都没来,是托朋友来的。之后就没任何消息了。”
顾一野失魂落魄地离开法院。
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赵茵蹊的资金问题、与社会人员的可疑接触,
对江母反常的关心、还有江淑婉因他而毁掉的事业和如今的杳无音信
所有这些交织在一起,像一团巨大的迷雾,笼罩在他心头。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可能对江淑婉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
也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怀疑,他所以为的“真相”,以及身边那个“善良无辜”的赵茵茵,是否真的如他所见。
他坐进车里,却没有立刻发动引擎,而是拿出了手机,再次尝试拨打江淑婉的号码。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机械的女声反复响起。
顾一野烦躁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刺耳的长鸣。
他心里乱成一团,那个被他刻意忽略、刻意仇恨的身影,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带着苍白的脸色和那双盛满痛苦却始终倔强的眼睛。
江淑婉,你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