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缅北,提到金三角,首先让人想到的是电诈、毒品、嘎腰子,总之就是一个贫穷、混乱、且十分危险的地方。
温如许从没想过去那种地方,毕竟她还想活,不想找死。
但是现在她却不得不赶去那里,慢一步,可能连叶江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原本谢昆琦在电话里说的是,叶江伤得不严重,明天就能从重症监护室出来。
郑管家问她要不要去看叶江,温如许想了想,既然叶江没有生命危险,她就不用去了。
她又不是医生,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再说了,她明天还有课,还得再上两天才能放国庆假。
没想到半个小时后,郑管家再次接到谢昆琦的电话,说叶江可能挺不过去了,让温如许赶紧去邦康见叶江最后一面。
当啷一声,釉白轻透的贝瓷碗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颗粒饱满的米饭散落一地。
小双听到动静,赶忙从厨房出来,拉住温如许的手检查,一个劲儿问她划伤没有。
王姨快速收拾地上摔碎的碗筷,并重新为温如许盛了碗饭。
然而温如许却已经没有胃口吃饭了。
郑管家走到温如许身旁,面色凝重地说:“叶先生受伤的事,暂时还没有传回北城。谢助的意思是,趁着消息传回来前,您先一步赶去邦康。”
温如许愣愣地坐着,郑管家的话她听见了,可又像是没听见,此刻她脑中一片空白。
郑管家看着她一副遭受沉重打击的模样,心有不忍,却还是继续说:“如果叶先生能幸运地挺过来,您在他身边,他也能康复得快些。万一叶先生没挺过来,您就当是见他最后一面。到时候谢助会安排您出国,去一个叶家人找不到您的地方。”
温如许听着郑管家交代后事一般的语气,鼻子酸得不行,眼睛也酸,又酸又涩,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这一刻,她俨然忘了自己说过的狠话。
“叶江,你要是现在出了意外,我一滴泪都不会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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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划破夜幕,如候鸟般南迁。
温如许从高处往下看,万家灯火全都化作繁星点点。
随着飞机越升越高,灯火在眼中越变越小,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温如许收回视线,背靠着座椅,闭上眼睛休息。
黎宾拿出羊绒毯盖到她身上,温如许睁开眼,轻声说:“谢谢。”
“不客气。”黎宾微微一笑。
凌晨三点,飞机落地临沧。
谢昆琦亲自开车来接,温如许和黎宾坐在后座,韩钧坐副驾。
黑色军工材质的防弹越野车,从临沧一路南下,开往佤邦首府邦康市。
越往南,路越偏,天色也越来越黑,黑得让人感到压抑。
更令人压抑的是车内无一人说话,安静得呼吸可闻。
就在氛围越来越压抑时,谢昆琦突然说了句:“哎呀,叶总这次凶多吉少啊。”
他不说还好,说完车内更安静了,死一般的静,连呼吸声仿佛都停了。
温如许没说话,黎、韩两位保镖也都没说话。
谢昆琦透过内置后视镜看了眼温如许,叹了声气,接着说:“唉,你们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惨烈!啧……”
他连连啧了几声,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起来。
“我们没有直接去曼谷,还在北城时就得到消息,那两位留学生被送去了大其力,于是我们就换航班去了克钦邦首府密支那。从密支那赶去大其力的途中,遭遇了多方势力的围剿,金三角毒枭,北邦地区的黑社会,全是热武器,那真是往死里弄啊。”
黎、韩两位保镖都不说话,两人跟面瘫似的,一脸冷漠地看着前方。
温如许听他说完后,问了句:“那你怎么没事?”
谢昆琦:“……”
短暂的愣了一瞬,谢昆琦急忙回道:“我当时坐在另一辆车上,没跟叶总坐一辆车。”
说完,他又赶紧解释:“我跟叶总分开,原本就是为了转移火力,却不料还是被那些狗日的识破了。八辆越野车全力围堵叶总,防爆防弹的宾利引擎盖都被撞扁了,十几把加特林对着叶总坐的宾利扫射,毫不夸张,那真是弹如雨下。要不是克钦独立军赶过来救援,只怕叶总连送进医院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谢昆琦并没撒谎,那两位留学生确实被送去了大其力,而他们也确实从密支那赶去大其力的途中遭遇了袭击。
只不过情况是反的,追杀叶江的那八辆越野车,被叶江的人撞得七零八落,车里暗杀叶江的那些人,死的死,伤的伤,无一人能接近叶江。
原本做好了支援准备的克钦独立军,压根没派上用场。
叶江还是趁此机会演了一出“身受重伤”的戏码,一开始他只是想演给对手看,后面收到叶开礼打给温如许的音频,亲耳听到温如许跟叶开礼说已经爱上他了。
不管是真是假,温如许的那句话都在叶江心中激起了涟漪。
为了进一步试探,叶江让谢昆琦给郑管家打电话,于是就有了这一连串的谎言。
到达邦康医院时,已经天亮了。
天阴沉沉的,大雨将下未下。
叶江住的是邦康最大的私立医院,医疗设备先进,医院环境很好。
从车里出来后,温如许只觉头重脚轻,她一夜没睡,一整夜都在赶路,坐车,坐飞机,又坐车,身体已经快到了极限。
谢昆琦在前面带路,温如许和黎、韩二人跟在后面。
三人刚走进医院大厅,谢昆琦便接到阎浩的电话,他点开了免提。
温如许清楚地听到阎浩人机般的语气,淡淡地从手机里传出来:“叶总醒了。”
谢昆琦一脸惊喜地说:“太好了!”随后转身看向温如许,“叶总醒了,苍天保佑,幸好叶总没事。”
温如许:“……”
怎么就醒得这么巧呢?
只听阎浩又淡淡地说:“虽然醒了,但是不一定能挺过来,医生说还得观察。”
谢昆琦问:“叶总现在是在重症监护室,还是已经转进普通病房了?”
阎浩:“刚转出来。”
谢昆琦又问:“是不是他自己非要转的?”
阎浩:“对。他醒了,非要转。”
谢昆琦挂了电话,对温如许说:“重症监护室不方便探望,叶总急着转出来,肯定是想见你。”
温如许:“……我们快去病房吧。”
六楼豪华病房。
叶江看了眼自己被缠得跟沙包似的手,不耐烦地皱眉:“非要缠成这样?”
手都包成这副鬼样子,他一会儿还怎么抱温如许?
顾山河夹着烟的手搭到他肩上:“我的三少爷,您对外宣传的是快要死了。可你的手连皮都没破一点,不包起来,岂不是露馅了?”
叶江嘴角一勾:“这还不简单?”
他快速拆开手上的纱布,攥紧拳头照着墙上咣咣打了几拳,直接将手背打出了血,手一甩,血珠子飞溅到床上
顾山河偏头吐了口烟雾,朝他竖起大拇指:“你牛逼,你狠!”
叶江:“把烟掐了,我重伤,闻不惯烟味。”
顾山河在床头柜上捻灭烟,冷笑一声:“你可要演好了,千万别露馅。”
说完,顾山河走了出去,他刚出去,谢昆琦跟温如许他们就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