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里的沙子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楚牧之的手指刚在沙地上画出赤峰的位置,后颈就涌起一阵细密的凉意——那声响不是沙子滚动,而是某种带壳的东西正在刮擦石壁。
他迅速扯过衣角盖住刚画了一半的路线图,眼角余光瞥见吴邪的喉结动了动,正盯着他沾着油脂的指尖。
“老楚,这掺了羊油的沙子能撑几天?”周胖子蹲在洞口搓着手,呼出的白气在冷风中凝结成雾,“我看着这岩缝里渗着潮气,明天太阳一晒怕是要化。”
楚牧之没有接话。
他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前世在云南虫谷,他也是这样,蹲在溶洞里画路线图时,听到了尸蛾振翅的声音。
此刻,岩洞深处的响动越来越清晰,就像有无数指甲在抓挠石灰岩,还夹杂着某种黏腻的液l滴落声。
“怕吗?”他突然转头问吴邪。
年轻的古董店老板正盯着地图边缘用血砂标注的“l7清除区”,睫毛在眼下投下颤动的阴影:“如果……我们不去,会不会就没事?”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楚牧之的记忆。
前世吴邪也是这样问的,就在他被“它”的人推进陷阱前五分钟。
那时他说“会”,可吴邪还是被改造成了吴三省的影子。
“你不走,他们会把你变成下一个吴三省——一个听话的躯壳。”楚牧之把青铜残片按在路线图中央,残片上的饕餮纹在火光下泛着青灰色,“现在每走一步,都是在撕掉他们写好的剧本。”
胡八一的工兵铲突然磕在石头上,火星溅到了杨雪莉的登山靴边:“撕就撕,总比当提线木偶强。”他说完冲吴邪挤了挤眼,吴邪愣了愣,喉结动了动,终于点了点头。
“老楚!”
周胖子的喊声像炸雷一样响亮,岩洞顶上的沙子簌簌地往下掉。
众人抬头一看,就见胖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迷彩服前襟沾着沙子,手里还攥着半截红绸:“外面沙坑里绑了个女人!看着像是考古队的——脖子上有针孔!”
楚牧之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抄起战术手电冲了出去,风正卷着沙子抽打在脸上,就像有人用砂纸反复打磨皮肤。
沙坑在三十米外的背风处,月光下躺着一个穿着藏蓝色冲锋衣的女人,手腕被尼龙绳捆得像粽子一样,额发上粘着血,正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孙美云?”杨雪莉蹲下去辨认,声音颤抖,“她是去年和我爸爸去罗布泊考察的队员!”
楚牧之用战术刀挑开绳子时,女人的手突然像痉挛一样紧紧攥住,一张染血的纸条从指缝里掉了出来,字迹晕开,模糊地写着“别信地图——他们在听”。
他的动作停了一下,直接扯开孙美云的衣领,在领标夹层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米粒大小的金属片,正随着他的触碰发出极细微的蜂鸣声。
“陆九渊终于忍不住了。”他把芯片碾成粉末,“用活人当移动信标,够阴的。”
胡八一的拳头砸在沙地上,震得碎石乱飞:“老子现在就去追!这帮孙子敢动考古队的人——”
“追个屁!”楚牧之拽住他的后领,“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他们想要的是残片和坐标,我们一追,老窝就空了。”他转身看向周胖子,“胖子,带着假地图和仿制品往东南走,每隔半小时放一个信号弹。”
“得嘞!”周胖子拍着胸脯,把楚牧之塞给他的假残片往裤腰里一揣,“您就瞧好吧,保证把那帮龟孙子引到盐壳地喝西北风!”
沙暴比预计来得早。
当无人机的嗡嗡声从头顶掠过时,楚牧之正带着三个人猫在骆驼刺丛里,杨雪莉的磁力仪在掌心震得发麻。
“四架,高度五百米。”她把仪器塞到楚牧之手里,“我能制造电磁干扰,但只能撑三分钟。”
“老胡,点骆驼粪。”楚牧之扯下外套蒙住孙美云的头,“要最呛人的那种。”
胡八一的打火机“咔嗒”一声,浸了柴油的骆驼粪腾起一股黄烟,混合着刺鼻的焦味直冲天际。
无人机的嗡嗡声突然变了调,其中两架转向了东南方——周胖子的信号弹正像流星一样划破夜空。
“走!”楚牧之背起孙美云冲进沙暴,沙子灌进领口的瞬间,太阳穴突然像被烧红的钢针扎了进去。
幻象毫无征兆地袭来。
他看见青铜巨门在黄沙中缓缓打开,门缝里伸出无数青灰色的手,指甲缝里沾着陈年的血渍。
那些手拖着扭曲的身影往外爬,影子重叠的地方竟是他自已的脸,正咧着嘴笑:“你逃不出轮回。”
“楚牧之!”杨雪莉的喊声像一根救命绳,他猛地掐住虎口,嘴里泛起一股血腥味。
睁开眼时,沙暴已经裹挟着众人冲进了干涸的河床,吴邪正扒着他的胳膊喊道:“你刚才翻白眼了!怎么回事?”
“没事。”楚牧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掌心的青铜残片烫得惊人——前世在昆仑冰窟,它也是这么烫的,就在他被“它”的人推下冰缝之前。
安全据点是半埋在沙丘里的铁皮屋,杨雪莉的医疗箱刚打开,孙美云就咳嗽着醒了过来。
她的手指死死地攥住楚牧之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骨头里:“陆九渊……逼我改档案,我在加密区留了暗码……‘守门人计划’……”
楚牧之的笔记本电脑亮起时,所有人都凑了过来。
屏幕上的名单像一把刀,精准地撕开了所有伪装——首位是“陈文锦(代号:守梦人)”,照片里的女人穿着潜水服,背后是一扇模糊的青铜门;末尾是“楚牧之(代号:s1,变量个l,建议优先回收或清除)”,备注栏里的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原来我不是重生回来改变命运的……”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混合着沙子打在铁皮屋顶的声响,“我是被选中来验证‘命运能否被打破’的实验品。”
杨雪莉的手覆上他的手背时,还带着消毒水的凉意:“那又怎样?”她的眼睛在屏幕的蓝光里发亮,“至少我们现在站在这里,而他们只能躲在屏幕后面。”
吴邪突然抓起桌上的地图,打火机“咔嗒”一声:“烧了吧。”
火焰舔过纸边的瞬间,楚牧之想起前世自已也是这样烧地图的,在精绝古城的黑沙暴里。
但这次不通——他转头看向众人,胡八一正在给孙美云裹毯子,吴邪捏着打火机的手稳得像一块石头,杨雪莉正把青铜残片收进贴身口袋。
“从今天起,没有预定路线,没有标准答案。”他的声音被风声撕碎又重新组合,“我们要走的路,是他们从未写进剧本的。谁敢赌一把?赢了,揭开长生之谜;输了,至少我们是按照自已的意愿死去的。”
沙暴在午夜最猛烈的时侯突然转向,卷着众人的脚印向东南方去了。
千里之外的地下密室里,陆九渊摘下金丝眼镜,指节抵着太阳穴:“释放‘红袍女’的意识投影,启动精神干扰程序。”他的声音混合着电流杂音,“是时侯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恐惧了。”
辽东边境的夜晚来得很早。
黑水河畔的破庙漏着风,杨雪莉裹着军大衣缩在供桌下,突然猛地睁开了眼睛——她又梦见了那扇青铜门,门后有个声音在喊她的名字,带着沙子摩擦的刺耳声响:“雪莉,你爸爸的笔记……少了一页。”
风卷着落叶扑在破门上,发出“吱呀”一声,就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门缝缓缓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