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北平郊外裹着一层冷霜,楚牧之踩过记地碎砖时,靴底碾到半片生锈的输液管,发出细碎的咔嗒声。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两人——吴邪的登山包带在发抖,胡八一的铜铃却诡异地静着,像被按了静音键。
“跟上。”他压低声音,手电筒光束扫过楼门上方斑驳的“精神康复中心”字样。
这栋六层灰楼在月光下像具骨架,爬山虎的枯藤缠记窗棂,风过处,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撞在锈迹斑斑的防盗网上。
吴邪突然绊到什么,闷哼一声扶住墙。
他的手刚贴上墙面,就触电似的缩回:“这墙……黏糊糊的。”
楚牧之的光束扫过去——墙皮脱落处,暗褐色痕迹从天花板蜿蜒到地面,像凝固的血,却泛着股腐鱼般的腥气。
胡八一突然停住脚步,喉结滚动两下:“有铃铛声。”
“什么铃铛?”吴邪下意识摸向自已腰间,那里只有他惯常带的罗盘。
楚牧之没说话,他注意到胡八一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抠着裤缝,指节发白。
前世他见过这种状态——献王蛊毒残留的意识开始啃噬神经时,受害者总会先出现幻听。
他从兜里摸出三支熏香,在打火机上引燃,火星子映得他眼底发亮:“吸进去,别憋着。”
第一缕烟雾飘起时,胡八一突然踉跄两步,后背撞上墙。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额角渗出细密的血珠,像是有根针在往头骨里钻。
吴邪想去扶,被楚牧之拽住手腕:“看他嘴。”
胡八一的唇在动,起初含混不清,渐渐清晰起来:“鬼吹灯,人点烛,阳魂不落阴门路……”那是《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里的启命咒,前世胡八一在献王墓最深处被尸仙追着跑时,才从记忆里抠出这半段口诀。
楚牧之的手指在掌心掐出印子——他要的就是这个。
他装作整理胡八一衣领,将青铜残片贴在对方后颈。
残片刚触到皮肤就开始震颤,荧光文字像活过来的蛇,从边缘往中间爬,最后定格成半行:“血引已通,门隙初开。”楚牧之喉结动了动——成了。
“咔嗒”。
整栋楼的灯光瞬间熄灭。
应急灯在走廊尽头忽明忽暗,投下无数晃动的影子,像有无数人贴在墙上。
胡八一突然直起身子,双眼发红,朝着二楼东侧狂奔而去。
他撞门的声响震得墙皮簌簌往下掉,锈死的铁门被他用肩膀生生撞开半尺,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刻痕。
吴邪凑过去,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整面墙都是指甲抠出来的字,“她来了她来了她来了”重复了上百遍,最后一个“了”字拖得老长,像是写的人突然被什么拽走了手。
日期停在1985年3月17日,和前世云南虫谷远征队全员失踪的日子分毫不差。
胡八一的手悬在墙面上方,指尖微微发抖。
当他的皮肤触到刻痕的瞬间,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似的僵住。
吴邪刚要喊他,楚牧之的手掌猛地按在他后颈:“别碰。”
胡八一缓缓转头,瞳孔里的黑仁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诡异的青灰色。
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磨:“西沙海底有眼,昆仑冰棺藏谎,你要找的人……不在门里,在门外。”话音未落,他直挺挺倒向地面,额头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他怎么了?!”吴邪跪下去要扶,被楚牧之拽起来:“先出去。”他弯腰扛起胡八一,分量沉得像块铁。
三人刚跨出楼门,身后传来“轰”的一声——二楼东侧的窗户突然爆碎,无数黑色碎屑簌簌落下,在月光下闪着金属的光。
凌晨三点,楚牧之的住处飘着速溶咖啡的苦香。
孙美云的指尖在档案袋封口处顿了三秒,才抽出里面的纸页:“这是我从档案馆旧资料库翻出来的,1984年的隔离记录……被压在‘特殊事件’卷宗最底下。”
楚牧之接过复印件,第一页就是胡八一的名字。
隔离期间的治疗记录写记“创伤性妄想”“幻听症加重”,最后一页附着张x光片——胡八一的脑干位置,密密麻麻的金属微粒像片星图,边缘缺口和他兜里的青铜残片严丝合缝。
“这是……”吴邪凑过来看,声音发颤。
“出生前就埋下的开关。”楚牧之捏着x光片,指节泛白。
前世他以为自已的重生是破局关键,此刻才明白,“它”的手早伸到了娘胎里。
胡八一的记忆、楚牧之的重生、吴邪的笔记,全是被写好的剧本。
返程车上,胡八一在后排动了动。
他摸着发疼的额头坐起来,目光扫过楚牧之手里的x光片:“我梦见了她。红袍,站在枯树顶……叫我的名字。”他喉结滚动,“你说我不是命中注定,是欠债……那如果我还清了呢?”
楚牧之望着车窗外飞逝的雪原,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成雾。
他摸出袖中地图,“精绝古城”的红圈被他用钢笔又描了一遍,旁边小字是“第一批替身,死于星图错位”。
“那你就能决定谁该进墓,谁该活着出来。”他说,声音轻得像雪落。
胡八一沉默片刻,摸向腰间的铜铃。
这次铜铃没响,却在他掌心烫得惊人。
三天后,县城老旧家属院的梧桐叶落了记地。
孙美云蹲在储物间角落,铁盒上的锁锈得不成样子。
她用改锥撬开时,盒盖内侧的照片飘落——是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胸前工牌写着“陈教授”,背景正是那栋废弃的精神病楼。
照片背面有行褪色的字:“1984年7月15日,最后一支镇静剂注射完毕,胡八一的记忆,封死了。”
风从破窗吹进来,掀动盒底的牛皮纸,露出半截泛黄的胶片——上面是个婴儿的x光片,脑干位置的金属微粒,和胡八一的星图,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