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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
大婚前三日，楚府张灯结彩，红绸从门口一路铺到内院。
我正对着铜镜试穿嫁衣。
正红的云锦上用金线绣着鸾凤和鸣，每一针都流光溢彩。
母亲在一旁抹眼泪，喜极而泣。
“傅侯爷真是有心了，”她抚着嫁衣袖口的珍珠叹道，“这南洋珠颗颗圆润，怕是搜遍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件这样的嫁衣。”
我微微一笑，看见镜中人眉眼依旧，却比半年前多了几分疏朗之气。
恰在此时，侍女匆匆来报：“小姐江、江大人求见。”
母亲脸色一沉：“他来做什么？轰出去！”
“让他进来吧。”我平静道，“有些话，也该说清楚了。”
江淮远走进来时，我险些没认出他。
不过半年，他竟消瘦得脱了形。
官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眼下两团青黑，哪里还有从前那个春风得意的大学士模样。
他目光死死盯住我身上的嫁衣，嘴唇哆嗦了几下，勉强挤出一个笑。
“芊芊这是试穿新衣？很衬你。”
“江大人有事？”我语气疏淡。
他上前两步，眼中带着血丝。
“我近日听到些荒唐传闻，说你要嫁人？”他干笑一声，“怎会有这等可笑流言？我们分开才半年，你怎么可能”
“不是流言，”我打断他。
“三日后，我就要嫁与傅锦洲为妻。”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踉跄着扶住桌角才站稳。
“不不可能！芊芊，你骗我的对不对？你还在生我的气，故意气我”
“江大人想多了。”我转身继续对镜整理嫁衣，“我与你早已和离，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他突然冲过来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
“半年！才半年你怎么就能另嫁他人？！难道我们三年夫妻情分，在你眼里就这般不值一提？！”
我微微蹙眉，毫不退缩地迎上他通红的双眼。
“三年夫妻情分？江淮远，你怎么有脸说？”
“需要我提醒你，你是如何与林婉夜夜笙歌，如何写下那封休书，又如何设局要害我身败名裂的吗？！”
江淮远闻言，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发颤。
“是我糊涂是我被猪油蒙了心，听了那贱人的奸计！”
“可芊芊，我现在才后知后觉，我的心中，自始至终只你一人啊”
“够了！”我厉声打断，“自己立身不正，倒会把责任推给女人！”
“江淮远，我与你在一起时，收敛性子洗手作羹汤，为你打理中馈周旋应酬，可有一丝一毫对不起你？”
泪水从他眼中滚落。
“没有芊芊，你很好，是我不配我正是因为娶了你这样耀眼的人，日日自卑才”
“自卑？”我嗤笑，“好一个自卑！”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我的裙摆痛哭。
“我错了芊芊，我真的知错了这半年来我没有一日不在悔恨！我一直在等你回心转意啊！”
我缓缓抽回衣角，声音冷彻骨髓：“等我？等我回来，好再害我一次吗？”
他仰起脸，泪流满面。
“不会了！我再也不会了！芊芊，你信我这一次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辞官，我们离开京城，去江南，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我俯视着他，一字一句。
“江淮远，你听好了——我楚芊芊宁可终身不嫁，也不会再与你这样的卑鄙小人有半分瓜葛。”
他浑身一颤，眼中最后的光彩彻底熄灭。
我转身走向内室。
“我要试喜服了，云雀，送客。”
门吱呀一声关上，将他的哭声隔绝在外。
母亲推门进来，担忧地望着我。
我对着镜子戴上凤冠，珠翠琳琅作响。
“娘，”我轻声道，“这冠子是不是歪了？”
镜中的女子眉眼明艳，心底没有一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