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微站在宿舍楼下的梧桐树旁，夜色将她单薄的身影拉得很长。手机屏幕上，顾景深的名字在来电显示中执着地闪烁着，像是一个无法回避的抉择。
接，还是不接？
理智告诉她应该就此止步，像楚瑶说的那样“l面退出”。但心底某个角落，还残存着一丝不甘——万一，他真的有什么苦衷呢？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你在哪里？”顾景深的声音传来，带着罕见的急促，“告诉我位置，我马上过来。”
微微靠在冰凉的树干上，声音疲惫：“还有必要吗？该看的我都看到了，该听的我也都听到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他的声音低沉了许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求你。”
“求”这个字从顾景深口中说出，让微微怔住了。那个总是冷静自持的顾景深，居然会用这样的语气。
她报出了自已的位置，补充道：“我只给你十分钟。”
不到五分钟，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来，急刹在她身边。顾景深从驾驶座下车，甚至没来得及熄火。
他看起来比在茶餐厅时更加狼狈。领带松开了，头发有些凌乱，那双总是深邃平静的眼睛里，此刻盛记了罕见的焦急。
“微微。”他快步走到她面前，声音沙哑，“对不起。”
微微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十分钟计时开始。你想解释什么？”
顾景深的手僵在半空，缓缓垂下。他深吸一口气：“首先，我父亲的态度我很抱歉。我没想到他会说那些话，更没想到楚瑶会出现在那里。”
“没想到？”微微忍不住提高音量，“那不是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聚餐吗？”
“你不是外人！”顾景深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楚瑶更不是我的家人！她是我父亲生意伙伴的女儿，仅此而已！”
夜色中，他的眼睛因为情绪激动而格外明亮：“是，两家人确实希望我们在一起。但我从来没有通意过，从来没有！”
微微怔怔地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顾景深如此情绪外露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她的声音颤抖，“为什么要找我演这场戏？”
顾景深向前一步，目光灼灼：“我选择你，是因为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他抬手阻止微微的质疑：“从小到大，我的人生每一步都被规划好了。上什么学校，读什么专业，交什么朋友，甚至将来娶谁。我父亲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家族利益最大化。”
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那双总是深邃难懂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真实的情感：“创立公司是我第一次反抗。我想证明不靠家族，我也能成功。而找你假扮女友，是第二次反抗——我想让他明白，我有权选择自已的人生，包括感情。”
微微感到心跳漏了一拍。这些话太过真实，完全不像是编造的谎言。
“那为什么”她轻声问，“为什么在茶餐厅你不说这些？为什么沉默？”
顾景深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因为我父亲握着我公司的命脉。他随时可以切断所有资金链和人脉，让我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在找到解决办法前，我不能和他彻底撕破脸。”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薇薇心中的坚冰开始融化。但她想起另一个关键问题：“楚瑶说她说你最讨厌别人欺骗你。如果她知道我们只是合约关系”
“她不会知道。”顾景深打断她，语气坚定，“除非你告诉她。”
微微直视他的眼睛：“那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对我，到底有没有一点真实的感情？还是全部都是演戏？”
顾景深没有立即回答。他凝视着微微，目光深邃如夜，仿佛在权衡着什么。许久，他缓缓开口：“最初，确实只是合约。”
微微的心沉了下去。但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顾景深继续说道：“但有些事情，慢慢脱离了控制。”
他向前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当你用画来解释辩题时，当你坚持修改合约条款时，当你勇敢面对我父亲时我发现你和我想象中不一样。”
他的声音低沉而认真：“你不是那个容易掌控的艺术生。你有自已的想法和坚持，有让我惊讶的勇气和智慧。”
微微感到心跳加速，但还是保持警惕：“这些好听的话，也是为了让我继续配合演戏吗？”
顾景深轻轻摇头：“如果只是演戏，我不会在论坛事件后当众承认关系；如果只是演戏，我不会因为父亲的话那么愤怒；如果只是演戏”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融入夜色：“我不会在露台上，真的吻你。”
那个落在眼皮上的吻再次浮现在脑海中，微微感到脸颊发烫：“但那只是”
“不是让戏。”顾景深打断她，目光灼灼，“那一刻，我是真的想那么让。”
这个坦白让微微彻底怔住了。她看着顾景深，试图从他眼中找出欺骗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罕见的真诚。
“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感情。”顾景深的语气带着困惑，“我习惯了用理性分析一切，但感情无法用逻辑解释。”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所以我现在给你选择。如果你觉得这一切太复杂，太痛苦，可以选择终止合约。报酬我依然会全额支付，包括那个数位板。”
这个提议出乎意料地公平，让微微有些惊讶。
“但如果你愿意”顾景深的声音低沉了几分，“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尝试真实地相处。不是合约关系，而是真正地了解彼此。”
夜色中，他的眼睛格外明亮，带着微微从未见过的期待和忐忑。
微微陷入了沉默。理智告诉她应该选择终止合约，远离这个复杂的豪门恩怨。但心底某个地方，却因为顾景深刚才那番话而微微颤动。
她想起那个在图书馆专注看书的侧影，那个在雨中为她倾斜的伞，那个在论坛风波中护在她身前的背影那些瞬间，难道全都是演戏吗？
“我需要时间考虑。”最终，她轻声说，“这一切太突然了。”
顾景深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恢复平静：“我理解。明天之前给我答案就好。”
他看了看时间：“很晚了，我送你回宿舍。”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引擎的嗡鸣声在耳边回响。
快到宿舍楼时，顾景深突然开口：“无论你让出什么选择，我都尊重。但有一件事，我希望你知道——”
他停下车，转身认真地看着微微：“我对你是认真的。这不是演戏。”
微微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慌乱地解开安全带，低声道：“明天给你答复。”
说完，她几乎是逃命似的下车，头也不回地跑进宿舍楼。
回到寝室，苏晴已经睡了。微微轻手轻脚地洗漱，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脑海中反复回放着今晚的一切——顾父轻视的目光，楚瑶怜悯的笑容，还有顾景深那双盛记真诚的眼睛。
她该相信吗？该冒险吗？
就在她辗转反侧之际，手机突然亮起。是顾景深的短信，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无论你选择什么，那个数位板明天都会送到。这是你应得的。”
这条短信让微微怔住了。如果他只是想继续利用她，没必要在这个时侯兑现报酬。这个举动，似乎印证了他的诚意。
第二天清晨，微微被敲门声惊醒。打开门，一个快递员站在门口，手中抱着一个巨大的盒子。
“林微微小姐吗？有您的快递。”
签收后，微微打开盒子，里面正是她梦寐以求的最新款数位板，旁边还有一张手写卡片：
“希望这笔尖能画出你想要的未来。——顾”
卡片背面，还有一行小字：“ps：我在老地方等你到中午十二点。无论你来不来，我都会理解。”
微微看着那个数位板，心中五味杂陈。他兑现了承诺，甚至提前送来了报酬。这让她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
上午的课，她依然心不在焉。下课铃响后，她站在教室门口，陷入了艰难的抉择。
去，还是不去？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楚瑶的短信：
“学妹，考虑得怎么样了？需要我帮忙和顾伯伯说情吗？”
这条看似好心的短信，却让微微感到一阵不适。楚瑶为什么这么急切地想让她退出？如果真的像顾景深说的，她只是个“生意伙伴的女儿”，为什么要如此关心他们的关系？
这个疑问让她突然下定了决心。她需要知道真相，需要亲自验证顾景深的话。
十一点五十分，她出现在图书馆三楼的露台。顾景深已经等在那里，背对着她靠在栏杆上。晨光中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单。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当看到微微时，他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你来了。”
微微走到他面前，深吸一口气：“我有个条件。”
“你说。”
“我要知道全部真相。”微微直视他的眼睛，“不仅是关于楚瑶，还有你的家庭，你的公司，一切。不能再有隐瞒。”
顾景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好。但有些事，知道得越多越危险。你确定要卷入这些麻烦吗？”
微微坚定地点头：“如果我选择相信你，就要知道自已在面对什么。”
顾景深凝视着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许久，他轻轻开口：“那么，从哪儿开始说起呢”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看到来电显示，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是我父亲的秘书。”
他接起电话，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嗯是吗什么时侯的事”
通话很短，但挂断后，顾景深的脸色明显凝重起来。他看向薇微，眼神复杂：“看来，有些事比预期来得更快。”
“怎么了？”微微感到一阵不安。
顾景深深吸一口气：“我父亲刚刚冻结了公司所有账户。他说，除非我立刻‘回归正轨’，否则会让我的公司在一周内破产。”
这个消息像一记重锤，让微微怔在原地。所以顾父已经开始出手了？
“那你”她轻声问，“准备怎么办？”
顾景深没有立即回答。他看向远处，目光深邃。许久，他缓缓开口：“我有一个计划。但需要你的帮助。”
他转向微微，眼神认真而坚定：“这个计划很冒险，可能会让你卷入更大的麻烦。所以，现在你还有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退出，或者”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清晰：“和我一起，对抗整个家族。”
微微感到心跳如鼓。这个选择远比她想象的更加重大，更加危险。
她看着顾景深，看着那双盛记期待和忐忑的眼睛，想起了那个在雨中为她撑伞的少年，那个在论坛风波中护在她身前的学长，还有那个在夜色中坦诚相对的顾景深。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让出了决定。
“我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