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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伟的嘴唇动了动,他看着我,又看看他那如遭雷击的母亲,眼神里充满了混乱。
“婉婉柔”他喃喃地开口,声音干涩。
我没有理他,只是抱着悠悠,对两位调解员说:“同志,证据都在这里了。蓄意伤害、造谣诽谤,我相信法律会给我一个公道。”
张翠芬听到“法律”两个字,身体猛地一抖,像是被彻底抽干了精气神,瘫软下去,被旁边的亲戚扶住。
“不不能报警”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充满了恐惧,“阿伟阿伟救我!我不能坐牢啊!”
就在我准备再次拨通110的时候,顾伟突然冲了过来。
他没有看我和女儿,而是“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
当着所有邻居和亲戚的面。
这个把脸面看得比命还重要的男人,跪下了。
我以为他会忏悔,会道歉,会为他母亲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
我又错了。
“婉柔,我求你了!”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抓着我的裤腿,苦苦哀求,“别报警,别把事情闹大!妈她年纪大了,她要是坐了牢,这辈子就毁了!我不能没有妈啊!”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彻底冷了下去。
他跪下来,不是为了我和被扎伤的女儿,不是为他母亲的恶毒行径赎罪。
而是求我,不要让他妈妈坐牢。
因为他妈妈坐牢,他这辈子就会被人指指点点,他就抬不起头做人了。
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他那可笑的自尊和脸面。
“你起来。”我冷冷地开口。
“我不起来!”他哭得像个孩子,“婉柔,你原谅妈这一次吧!她只是一时糊涂!你看在悠悠的份上,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给她一个机会!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了!”
“保证?”我笑了,笑声里满是悲凉,“顾伟,你的保证值几个钱?你保证过会好好爱我,保证过会保护我们的孩子。你的保证,就是看着你妈害死我们的儿子,看着你妈把我们的女儿关在门外,看着她用簪子扎自己的亲孙女!”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耳光,扇在他的脸上。
他哑口无言,只能重复着:“我求你了求你了”
周围的亲戚也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劝说。
“是啊林婉柔,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毕竟是一家人,闹到警察局多难看。”
“你婆婆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就是方法用错了”
“为了这个家好?”我打断他们,“为了这个家好,就可以草菅人命,就可以颠倒黑白吗?”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顾伟,看着这个烂泥扶不上墙、愚孝到无可救药的男人,最后的情分,也消磨殆尽。
我曾经爱过的那个少年,早就死在了日复一日的妥协和退让里。
眼前的这个,只是一个被他母亲操控的、没有脊梁的傀儡。
我彻底死了心。
我不再看他,抱着悠悠,拖着行李箱,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他想来拉我,被我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顾伟,”我站在楼梯口,回头看着他,“我们离婚吧。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门口见。你如果不来,这些录音和视频,会直接交给我的律师。”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下楼梯。
身后,传来顾伟崩溃的哭喊,和张翠芬绝望的叫骂。
不过那些声音,与我再无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