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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记忆也开始出现问题。
我常常会对着一件东西发呆,想不起来它叫什么,有什么用。
我知道,这是失去二十年阳寿的后遗症。
我不仅失去了外貌,也在失去认知。
地府的销售员,又来了一次。
他看到我的样子,似乎并不意外。
“比我预想的,要快一些。”
他递给我一个小瓶子。
“这里面是固魂丸,可以延缓你的记忆衰退。”
“算是我们地府送你的附加赠品。”
我没有接。
“记忆,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月月不记得我,我记不记得她,又有什么区别。”
销售员叹了口气。
“何必呢?”
“江渊为你争取到这个,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我抬起头。
“又是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恨我吗?”
销售员摇了摇头:“他的事,我不能说太多。我只能告诉你,他对你的感情,很复杂。”
“你以为的恨,或许并不是恨。”
“你以为的报复,或许是另一种形式的保护。”
他把瓶子放在桌上,便离开了。
我看着那个小瓶子,久久没有动。
江渊。
我开始重新回忆过去的一切。
陆云去世后,江渊迅速收购了陆云的公司。
当时所有人都说他手段残忍,趁火打劫。
现在想来,陆云的公司本就负债累累,如果没有江渊接手,等待它的只有破产清算。
那些跟着陆云一起打拼的员工,也会全部失业。
江渊夺走了我的家产。
可那栋房子,本来就在银行抵押,即将被拍卖。是他,还清了所有的贷款。
他把我赶出家门,却又给了我一笔巨款。
他做的一切,都像是在把我推开,却又在用他的方式,为我安排好退路。
为什么?
如果他恨我,大可以对我不管不顾,任我自生自灭。
如果他不恨我,为什么又要用那么残忍的方式,夺走我的女儿?
我想不通。
所以,我决定,去见他一面。
我要当面问清楚。
我打听到江渊的住处,是在一个安保极为森严的顶级富人区。
我进不去。
我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在别墅区门口坐着等。
我从白天,等到黑夜。
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停在我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江渊那张冷峻的脸。
他看到我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里?”
我扶着墙,慢慢站直身体。
“我有话问你。”
他看了我几秒钟,似乎在评估我的状态。
我现在的样子,确实很糟糕,像个风烛残年的老妪。
“上车。”
他言简意赅。
车子没有开进别墅区,而是停在了一个僻静的湖边。
“说吧。”他打破了沉默。
我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问出了那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
“所有的事。”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点燃了一支烟。
猩红的火光,在他指尖明灭。
“没有为什么。”
“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对的事。”
这个回答,太过敷衍。
我不满意。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陆云的病?”
他吸烟的动作一顿。
“是。”
“在你和陆云结婚前,我就知道了。”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反对我们在一起,不是因为门第之见,而是因为这个病?”
“是。”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陆云?或者,告诉我?”
如果早知道,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江渊掐灭了烟,语气里终于有了些许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