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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叹息着,说我家那块地本来能赔不少拆迁款,够全家几辈子吃喝不愁。
可惜,爸妈轻信外人,为了还上项目欠款,借了高利贷,催债的人日夜不停地堵门、泼油漆、写恐吓标语。
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搜刮一空。
可还是因为利滚利滚利,还不上钱,在家里正式动工拆迁前,把老房子过户给了债主。
我姐白薇薇也经受不住“爱情”和金钱的双重破灭,精神彻底失常,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就呆坐着流泪,坏的时候就疯疯癫癫地跑出去,跟我妈一起去菜市场捡烂菜叶吃,成了街坊邻居的笑柄。
至于顾泽,天道好轮回。
他骗来的巨款并未能让他逍遥多久。极度的贪婪让他很快又物色了新的“猎物”。
他故技重施,编织着真爱的美丽谎言,可这次他却被警察正好抓了个人赃并获。
证据链完整得无可辩驳。
等待他的不再是温香软玉和锦衣玉食,而是漫长的铁窗生涯。
而我那对偏心的父母,晚年生活更是一片灰暗。
从原本即将安享拆迁红利的期盼,直接坠入了负债累累的深渊。
他们不仅要承受生活的极度困顿,还要时刻看管着疯癫的女儿,生怕她再跑出去惹祸或伤害自己,没有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只有无尽的惶恐、悔恨和看不到头的贫瘠。
“清清,要不你还是回去看看吧!母女哪有隔夜的仇”
有人在饭桌上提出了建议,但很快被其他人驳回。
“莫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怎么站着说话不腰疼!”
“就是!你是不知道清清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圣母必死知不知道?”
最后,在一众同学的吵嚷中,这个话题以那个提建议的自罚三杯结束。
其实,就算没人提,我也会回去看看。
毕竟,我也想看看,和我当初一样没有一分赡养费的他们应该如何度过未来的几十年。
刚打开家门,一股刺鼻的味道呛得我咳嗽起来。
姐姐穿着婚纱,坐在厕所地板上,一会念叨顾泽,一会念叨骗子,一会念叨我的名字,后面再跟上个贱人。
爸爸听见我的声音,踉跄着走出卧室:
“回来啦!”
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和哀求:
“婉清,爸以前说的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他声音干涩:
“家里现在真的太难了,你妈病着,薇薇被打击的精神也不太爸知道以前很多事对不住你,委屈你了。爸老了,没用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帮我们最后一次,想想办法,好不好?”
我没回答他,捂着鼻子走进卧室,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妈妈。
她肤色蜡黄,皮肤干瘪,看见我时,混沌的眼神清明了几分:
“婉清”
她拉着我的手:
“妈知道上次在婚礼上,我们话说重了,冤枉你了。妈后来想想,心里也不好受。可那毕竟是你姐的大日子,我们也是急了你从小到大都懂事、能干,比薇薇独立,所以爸妈可能有时候忽略了你,妈跟你道歉,行不行?”
我想,要是十几岁的我看到他们这副样子,心里一定非常痛快。
那时,我做梦都希望他们能跟我道歉,为抛弃、为不公、为所有我不该承受的一切。
可现在,我已经三十岁了。
早就过了喜欢做梦的年纪。
我更喜欢风水轮流转,报应不爽,因果轮回。
那天,我给家里留下了四百二十三块五毛九的零钱。
那是这三十年,爸妈给我的所有生活费。
我不欠他们了!
妈妈去世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办公室里喝咖啡。
窗外阳光明媚。
我的心情平静无波。
没有亲自报复的快意,也没有同情怜悯。
就像看了一场与己无关的悲剧电影落幕。
前世的债,今生的果,都已清算。
我关掉了朋友发来的消息窗口,继续专注地看着眼前的项目书。
我的新生,干干净净,前途似海。
这似乎,才是真正属于我的人生!